谢烺顿了下:“你干什么?”
江荔道:“飞去澳门赚了钱还你。”
谢烺:“...”
他不可思议地道:“你不会打算赌钱还债吧?”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个想法都这么震惊世人的?!
“在我眼里,只要是机器或者人为能够操控的事儿,就不存在绝对的随机性,大众沉迷的所谓‘赌博’,我完全可以计算出概率。”
江荔道:“几年前漂亮国有个新闻,某个藤校数学系的学生在拉斯维加斯卷走数百万美金,其他学校的学生既然可以,那么我们Harvard的学生当然也可以。”
谢烺:“...”
怎么着,当赌狗还给你当出学校荣誉感了?
由于江荔的脑回路太过超凡脱俗,以至于谢烺都觉着自己一个偏执型人格障碍跟她比起来简直正常到能票选十佳青年。
他甚至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直到江荔准备付款买飞机票的时候,他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生怕刺激到她,模仿着心理医生的语气,斟酌着开口:“你冷静一下,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江荔挣脱了他的桎梏,虽然她不理解这个动作有什么涵义,但她还是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捏住他的下颔。
“少来试图威胁我。”她脑袋昂的很高:“只要我想,我就能。”
第24章
谢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做出这种挑衅的动作,除了不爽之外,隐隐又划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她手指好软。
这个念头一出,他有些狼狈后仰躲开,下颔和脖颈几乎仰成一条直线,倒显出一点不同于往日的局促和青涩。
他侧过头不看她,语调带着刻意的凶巴巴:“那钱不用你还,别去搞什么赌博。”
他年级更小的时候,也曾坐上游轮去公海一掷千金,一夜百万美金如流水,那里的确是有钱人的天堂,背后势力盘根交错,江荔去那儿赢个几百万还好,她如果想卷走几亿来还债,那真是把赌场当成慈善堂了,没那么简单的事儿。
江荔一脸不赞同:“那可是几亿的欠债。”
谢烺显然有所准备,他玉色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瞥了眼江荔:“这钱是你欠的?还是你妈欠的?”
江荔一愣,似乎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事情回到谢烺熟悉的领域,他面上的青涩和别扭褪去,五官渐渐锋锐起来,嗓音锐利,直入人心:“你被江女士带入了一个误区,我的钱也好,欠下的那些投资款也好,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还?”
江荔的神色由迷惑逐渐变得诧异,侧头看了眼谢烺:“可是欠的债…”
谢烺算是看不出来了,这的确是个不通俗务的。
他唇角轻提:“这部分债务里,可能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未经你母亲同意欠下的债务,按照婚姻法,这部分债务是无须你母亲偿还的。”
江荔眼睛渐渐睁大。
他手指轻点着方向盘,淡淡道:“所以你们要做的,是和任时平尽快划清界限。”
江荔的确干不来这种复杂的勾心斗角,皱眉想了想才点头,少见地和人说起家事:“在我出国留学,我妈陪我去美国住了一年的时候,他们就产生了很大的矛盾,欠债让妈妈下定决心离婚,但是他不愿意。”
谢烺一嗤:“他当然不愿意了,多个老婆帮他还债,何乐而不为?”
江荔天生在人情世故上就少根筋,这时候不免疲惫,伸手揉了揉额角。
但对于出生于豪门世家,又混过娱乐圈的谢烺来说,这种程度的斗心眼,简直上不得台面。
他信手拈来,抽丝剥茧:“你不觉着奇怪吗?你爸这些年发展不景气,但曾经也是有过几部出名作品的,各项版权费用,他出入综艺获得的收益等等,赚的绝对比江女士只多不少,那么这些钱都去哪了呢?怎么一直是江女士在辛苦还债?他的收入真的全拿来还钱了吗?一点私钱都没转移?”
他这个人,坏起来简直坏透了,把任时平老底都看了个干净,唇角噙着一缕笑:“让江女士找个靠谱的侦探盯着,合法拿到证据之后,不光能顺利离婚,没准还能从你爸身上挖一笔出来。”
“如果要打离婚官司,我可以把律师团借你。”他唇角一翘:“市场价。”
江荔听到这些勾心斗角都怔住,更没想到自己母亲烦扰了近一年的问题,到谢烺这儿轻描淡写就化解开了。
她跟看电视剧似的,过了会才开始慢慢消化。
她叹息:“你好像古代电视剧里,在主角身边进献谗言的太监。”
谢烺:“...”
他一字一字地重复:“我是太监?”
他神情逐渐变得阴森,忽然拽住她的领子,猝不及防地把她拉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冲她微微一笑:“需要我向你证明吗?”
江荔认真地想了想:“我没有见过活人的生殖器,恐怕无法给出你准确数据,不过你非要给我看的话,我也不会介意。”
一股凉气从谢烺双腿蜿蜒而上:“...”
江媛毕竟还有合约在身,而且作为公众人物,这场风波她也需要向公众做一个总结,这会儿已经被重新拉回到录制现场了。江荔需要和母亲商量谢烺给的办法是否可行,就给江妈妈留了个言,江妈妈让她先回去,等她忙完这边再说。
江荔就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打开了江妈妈直播的这档节目,屏幕里江媛正在眼眶通红地给公众交代,这时候弹幕已经转了风向,一大批心疼抱抱,夸她品德高尚,难怪能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女儿。
她又把节目窗口最小化,点开底下的评论区,因为事件反转的时间尚短,所以往下翻的话,还是能看到之前的很多热评,有质疑的,有嘲讽的,更恶劣的还有造谣的,谢烺已经打电话给这家视频平台,但之前的留言实在太多,管理员一时都没删干净。
谢烺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她长睫垂覆,眼眸拢在一片阴影里,心情显然不佳。
他对哄女人的事儿没经验,有些犯难地挠了挠下巴,干脆打开自己最近被黑的一个视频:“你看看这个。”
这是他在一部剧里吃东西的一个片段,视频剪辑处理了一下,再加上文字,显得他好像在剧里假吃,单这一个视频点赞就有三百多万,评论区更有近百万的留言,一群跟风黑他假吃不敬业,又上升到演技烂脾气差,乱糟糟地吵成一锅粥。
谢烺挑眉问她:“看完有什么感想?”
江荔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再次燃烧起来,沉默了下,不情不愿地道:“为什么骂你的点赞评论比骂我的多,我输了,不开心。”
谢烺:“...”
他真想把江荔脑袋凿开,看看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玩意!
他语气暴躁:“谁跟你比这个了?我是想告诉你,当明星就没有不被喷的,我被骂了四五年,到现在也没寻死觅活的,互联网上的爱恨情仇本来就很廉价,你别太当回事了。”
江荔摇头:“我没什么,只是心疼我妈。”她低头翻着这条评论,各种阴阳怪气污言秽语不堪入目,她侧头看了眼谢烺,想到江媛:“其实你们当明星也挺不容易的。”
谢烺唇角扬了扬,又很快放平:“难得你嘴里吐出一句象牙...”
她看不下去了,随手刷到下一条视频,这是谢烺的纯颜向剪辑,这回评论区就正常多了,好多在底下舔颜和贴贴,让他不用理会那些黑子。
她还是第一次接触短视频娱乐软件,就像一个才开始玩互联网的六十岁老人,好奇地问:“贴贴是什么意思?”
这其实是日语里形容关系亲密的词语,谢烺见她一脸好奇,不由起了点坏心,一本正经地道:“就是我被这么多人骂了,你贴我一下,我心情会好点的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江荔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贴在他脸上,她一板一眼地道:“贴贴?”
谢烺:“...”
谢烺全身血液逆流,脸上烫的厉害,他甚至不能开口说话,生怕自己出丑,于是只能闷头发动汽车离开。
只是他全程嘴角忽上忽下的挣扎,表情十分滑稽。
两人刚回到谢宅,谢烺就接到一通电话,是老爷子助理打来的,他声音乐呵呵的:“小谢先生,医院给老先生做了几次体检,他的各项指标都能达到手术标准了,下周就可以飞去美国做手术了。”
谢烺神色松了松:“那就好。”
他又细问了几句,确定老爷子状态平稳之后,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江荔等他挂了电话,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句:“我是不是马上可以搬走了?”
谢烺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江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假扮情侣,等谢爷爷做完手术,我们当然应该分开了。”
他和江荔关系难得亲近,昨晚上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了,谢烺原本心情颇好,这话就好像迎面给他泼了盆冷水,凉的他竟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她点出,他已经下意识地忘记这茬了,这些日子两人同进同出,有时候吃饭休息都在一起,他甚至有点记不起来没有她的生活了。
但就像周玉说的,谢烺自己都没明白,他到底是真看上她了,还是见过太多千篇一律的莺莺燕燕,偶然见到个脑回路清奇的,所以觉着有趣儿。
他下意识地脱口:“如果我允许你留下来长住呢?”
他面对江荔的目光,不自在地轻咳了声:“为什么急着要走?吃的不合口味?还是嫌这里不够舒服?”
江荔对他的逻辑感到费解:“挺舒服的,但又不是我家。”
谢烺唇瓣动了动,想撂下一句当你家住,又觉着这话腻歪,皱着眉不吭声。
江荔还催促了句:“等谢爷爷手术结束,咱们就可以立刻分手,咱们也不用再见面了。”
她上下瞧了谢烺几眼,略带笑意:“我下回再见到你的时候,应该就是你变成遗体的时候了。”
谢烺:“...”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听她的话音,她搬走之后,两人甚至不必再见面了?他这些天一有空就下厨捣鼓吃食,对她的事儿都快跟工作一样上心了,合着在她是一点都不在意?
谢烺心情刹那间恶劣到谷底,一时说不上是难堪还是烦躁,但按照他高傲恣意的性情,江荔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可能再说什么挽留的话。
他冷笑了声:“好啊,正好我乐得清净。”
他之前还担心两人解除情侣合约之后,江荔不分好歹地缠上来,现在倒挺好,他连这个都不必操心了。那就这么结束吧,反正就像周玉说的,他也是图个一时新鲜罢了。
不过京城这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过来讲,焉知她以后没有上赶着要见他的时候?
......
江荔完全不知道谢烺的心思,她心烦的事另多了一件——早上刚到上班的地方,就看见廖东和廖华浓在门口候着了。
廖东已经在谢烺那儿吃过一回教训,最重要的是闺女的前程有可能被耽搁,他之前有多看不上江荔一家,现在就有多后悔,真是懊悔的肠子青了。
连忙上前跟江荔坦白了自己做的丑事,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江老师,都是我的一时糊涂,被别人蹿腾了几句就上头了,我就是个高中生暴发户,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也求您别为难我的女儿。”
江荔这才知道,昨天那出网暴事件居然是他干的,她皱了下眉。
廖华浓尴尬地在一边陪着道歉,廖东懊悔得情真意切:“您放心,网上那些水军我都清干净了,您的一切损失由我来赔偿。”他倒是挺会做人,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额外给您的经济补偿。”
他眉眼通挑,见江荔皱眉,忙把银行卡收回:“是我糊涂了,江老师肯定是不沾俗务的,这里的钱,我打算作为投资投到水木大学里,希望对您的实验研究有帮助,只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华浓继续在您这里实习上一阵,那我真是感激不尽了。”
他还给江媛准备了一张卡,不过没当着江荔的面儿说。
江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廖华浓:“你做的这些,廖华浓知情吗?”
廖东和廖华浓慌忙摇头。
江荔道:“你的钱你爱怎么使用是你的事,我也不会原谅你。”
这话说的廖东心都提了起来,脸色煞白的,不过江荔又道:“不过廖华浓可以继续来我这里工作。”
她说完冲父女二人点了下头,绕过他们进了实验室。
廖华浓垂头丧气,对江荔的话不怎么抱希望,估计她也只是碍于情面说说而已。
两人本来就因为谢烺的事有旧怨,这回简直新仇旧恨一起算——她以己度人,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公私分明,一点记恨也没有,更何况江荔一直对她十分厌恶,就更不可能继续留着她了。
——其实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自打她进实验室,不管活儿干的多利索,江荔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就差没把讨厌她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廖华浓最近每天江荔化身恐怖大魔王开除自己的场景,简直快给自己脑补出精神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