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宋同和看向周沐阳,见周沐阳轻点下头,才从怀中摸出一个针包,给张文佩施了几针。
片刻后张文佩的脸色浮上一丝病态的红色,整个人倒精神许多。
“小……小姐……”
云溪知道是在喊她,赶紧坐到床边握上张文佩枯瘦的手。
张文佩嘴唇哆嗦几下,眼泪从眼角淌出,“奴……奴婢……无用,让……让……小姐……受……受苦了!”
云溪摇摇头,她虽对张文佩没有丁点印象。
但看她枯瘦如柴,右侧脸颊还留着个十字型的旧疤,就知道她一定是逼不得以离开云家,这些年定是受尽煎熬。
“要……要回……回……回陆家……”张文佩紧紧握着云溪的手,“为……为……你娘……报……报……仇!”
云溪眉头一锁,“为我娘报仇?”
张文佩眼泪一颗接一颗滚下来,“你……娘……死……死得……蹊跷!”
“是不是曲曼?”云溪问。
张文佩嘴唇不断哆嗦,像是在组织言语。
半晌才又说到,“玉……玉……”
“玉佩!”云溪赶紧将那块带陆字的玉佩掏了出来。
张文佩点点头,艰难地抬手指向云溪手中的玉佩,“秘……密……在……在……”
突然张文佩声音一滞,眼睛瞪的老大。
“佩姨,你快说秘密在哪?”
张文佩瞪着云溪脸颊越来越红。
周沐阳一把拉起云溪搂入怀中。
与此同时,张文佩噗地喷出一口黑血,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第34章 机会
宋同和默默拨下张文佩身上的银针,将她的身子扶正,帮她合上眼睛,细心地擦掉她脸上身上的血迹。
云溪狐族敏锐的五感感觉到一股微热的能量正在缓缓流逝。
张文佩死了!
“娘子,是不是吓坏了!”
马车中周沐阳看向握紧玉佩秀眉微蹙的云溪,从屋中出来,她就没说一句话。
云溪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这玉佩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周沐阳垂眸,“找到佩姨的时候太晚了,同和已经尽力了还是回天乏力!”
原来周沐阳早就找到佩姨了,怪不得那么有把握带她回云家讨要嫁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周沐阳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云溪心头一阵温暖。
“要是能早一点找到佩姨就好了!”周沐阳眉头深锁,“她这一生活的太苦了!”
“是不是曲曼把她害成那样的?”云溪指着右脸。
“当年曲曼将她卖到青楼受尽凌辱,要不是怀着为主报仇的心思,恐怕她早就挨不下去了。”周沐阳叹了口气继续说到,“找到她的时候她在青楼做最粗重的活,已近油尽灯枯,得知是为你而去,她总算松了口气!”
云溪垂着头看着手中那块玉佩。
她本无意为陆霏霏报什么仇,她本不想再搅入原主从前的生活当中。
可现在她似乎才发觉,从她寄身于云溪身体中那刻起,她们两个世界的云溪就已经合二为一。
她不仅是狐族的云溪,更是云家的云溪,更加是陆霏霏的生女云溪。
握紧玉佩,云溪暗暗下了决心,她要为陆霏霏报仇!
“娘子!”周沐阳伸手捋了捋云溪鬓角的发丝,“不论以后你想怎么做,都要告诉我好吗?”
云溪迎上周沐阳怜惜的眸光重重点头。
当晚清荷苑正堂。
云溪和周沐阳围坐于矮几前。
两人饮着茶,时不时抬眼望向笼在细雨中的石子小路。
终于雨中出现两个影子。
“他们回来了!”云溪蹭地站起身。
片刻后,宋同和与子规在廊前褪下斗笠蓑衣,进了屋。
子规一拱手,“少爷,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人安葬好了!”
云溪舒了口气坐回蒲团。
宋同和也在旁边坐下,“估计很快周沐青就会得到消息!”
周沐阳点点头,“他不是一直想知道云家给云溪嫁妆的原因嘛,让他知道也无妨!”
宋同和表示赞同,“当初要不是我偶然听到他与白丹琴在花园里的对话,也不会知道周伯父带回寻人的卷轴!”
“此次我把卷轴拿走,应该也是周沐青不惜劫亲的缘由!”周沐阳说。
云溪瞬间恍然大悟,不怪得那次周沐青会突然劫住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想必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过周修泽带回的卷轴了。
这也不难解释他对云璃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白丹琴更是在云家想要退亲,这母子俩藏的真是够深的!
“娘子,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周沐阳一句话把云溪拉出思绪,她眨眨眼,张文佩死前说秘密都在玉佩中,可她研究了半晌愣没看出其中玄机。
看来要想查出当年陆霏霏真正的死因,还得从云家人身上下功夫。
先从哪个人下手就成了关键。
云璃已然闹翻,若此时故意接近就显得意图不轨。
曲曼和云尚风就更不用说了,如今防她跟防贼一样。
这样一想云璃倒发现有个人是不错的人选。
“云皓!”
云溪与周沐阳异口同声说到。
周沐阳挑唇一笑,“不过用什么方法接近云皓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这天。
周沐阳带着云溪去四井街的铺面收租。
四井街是浮雨城人流最杂的一条街。
这条街上做什么买卖的都有,青楼,赌档,茶馆,酒肆……
来这里的人也是三教九流。
打一间茶馆出来,云溪抬袖擦擦额上的细汗,“沐阳,这是第几家了?”
周沐阳看看帐薄,“才第七家,还有二十一家!”
云溪沉了口气,原来做个富人也很辛苦,最起码收租这一样她就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嫁妆里还有许多耕地的租子要收。
这几日翻翻嫁妆里的房契地契,还有历年的帐薄,云溪只觉头大。
万万没想到,经营一份产业是这么不容易的事。
“是不是累了?”周沐阳掏出帕子擦了擦云溪额上的细汗。
云溪长叹一声,忽然眼底一亮,“沐阳,要不然咱们把这些铺子都卖了吧,这样也省得总要收租。还有那个耕地,我连在哪里都不晓得,这租要怎么收嘛!”
周沐阳在她鼻子上轻刮一下,“你这就要变卖家产啊,你知道这叫什么不?”
“叫什么?”云溪撅着小嘴。
“这叫败家!哪有放着租子不收,偏要变卖家产的!”周沐阳哭笑不得。
“可是收租子真的好麻烦,还要记这许多帐目,我一看到头都疼了!”云溪抵着太阳穴,脑袋晃了一大圈。
周沐阳摇摇头,“你在云府就没学过纳帐吗?”
云溪眨眨眼,“学是学过,可我对这帐目一点兴趣都没有!”
周沐阳抿唇一笑,“这不有为夫嘛,为夫帮你!”
云溪转眸一想又冒出个点子,“要不你把刘妈给我吧,我看她岁数大了,人也踏实!又陪着你们读过书,想必纳帐也难不倒她!”
云溪倒是有眼光,周沐阳年幼时刘妈就在府上,算得上是周府的老人,还在纪芙蓉身边服侍过,纳帐这点小事自然不成问题。
如今云溪身边也确实缺个可靠的人,刘妈年纪虽说大此,倒比年纪小的稳妥,周沐阳当即就答应下来。
“日后有合适的侍女家丁,为夫再替娘子挑些,怎么说娘子也是有厚重嫁妆的女子,多些人帮着打理,也是应该的!”周沐阳说着将云溪搂进怀中。
就在这时,对面的赌坊一阵吵嚷,一个人被几个大汉拽出来丢在街上。
那人爬起来拂拂身上的灰土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不就才输了几百两银子嘛!瞧不起谁啊!”
云溪定睛一看,那不是云皓嘛!
机会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来了!
第35章 做帐
云皓一抬眼也看到云溪与周沐阳二人,顿觉万分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拱了拱手,“姐姐,姐夫!”
云溪挑着帕子掩唇一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叫人给扔出来了?”
云皓扯扯嘴角,“唉!别提了,手气不好,输了点银子!”
周沐阳拍拍云皓,“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
云皓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说的倒轻巧,几百两银子从前他是不放在眼里,可现在不一样了。
云家一半的家产都到了云溪手里,连他的用度都被削减了不少,这几百两还是从云璃手里骗出来的,过几日还得想法补上。
见云皓一脸酸气,周沐阳暗暗一笑,“我跟你姐还有几家租子要收,就先行一步了!”
云溪扯扯周沐阳的衣袖递了个眼色,他们不是想着法子接近云皓,怎么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
不等周沐阳回答,云皓就挡在身前。
“姐姐姐夫留步!”
云溪一抬头,云皓一脸谄笑凑上前,“姐姐,姐夫,不知能否借些银两用用?”
云溪抿唇一笑故做惊讶,“借银两?不是才输几百两,难不成你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了?”
一股气涌上云皓心头,却又不好发作。
要不是云溪分了一半的家产,他哪能无钱可用!
可眼下不是反脸的时候。
云皓扯着嘴角笑笑,“让姐姐笑话了,近来云家收入锐减,确实拿不出!”
云溪猛抽一口气夸张地眨眨眼,“对哦!我差点忘了,爹娘把近半的家产都给我了呢!”
说着云溪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经营这些个铺面啊田庄啊这么费心费力,我才不要呢,这一上午光收租都累死人了!”
这是捡了便宜还卖乖,云皓听着心里好不窝火。
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云溪收了笑容,“能在这见着弟弟真是高兴,这样吧,你输多少钱,为姐帮你补上!”
云皓一惊,怕是自己听错了!
“是啊,没多少银两的事!”周沐阳也说到。
“是,是不多,就,就五百两!”
云皓话刚出口五张银票立马递到手中。
接过银票的那一刻,云皓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云溪会给他钱?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娘子,再给弟弟加些,总得要些银两翻本不是!”
还给钱翻本?幸福来的太突然云皓的小心脏突突跳的快要承受不住。
云溪二话不说,随意抽了把银票塞到云皓手中,“快拿着吧,以后用银子大可跟为姐说。”
什么?
云皓茫然地点点头。
待两人走远,云皓都不知道这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
不但输的银子回来了,还多了两千两!云溪还说以后用着银子可以跟她讲。
云皓咧着嘴看看手中的银票,嫁进周家确实不一样啊!财大气粗不说,对他这个弟弟都大方了呢!
两日后,
云溪跟刘妈正在正堂纳帐。
厚厚的帐薄摞了一桌子,云溪咬着毛笔的尾端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了一块。
刘妈将入完的帐薄放到一边,抬眼一看,云溪全然不知脸上何时抹了一大块黑墨。
“二少夫人,老奴看您还是歇着吧!这些帐我一个人看就成!”
云溪如获大赦,丢了毛笔伸了个懒腰,“就知道刘妈疼我,这些帐啊看的我头晕目眩的!”
刘妈抿唇一笑,“快去洗洗脸,都成猫脸了!”
云溪跑到屋中对镜一看,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这辈子可能就跟笔墨无缘。
刚洗净了脸,刘妈就过来了。
“云少爷来了!”
“云皓?”
刘妈点点头。
云溪挑唇一笑,大步出了屋。
云皓一见云溪出来跟见了钱似的两眼放光。
“几日不见,姐姐可好?”
云溪扶扶额头,“好是好,就是要纳这些帐叫人头疼!”
云皓一看矮几上的帐薄,心里泛起一股酸气!
要不是云溪分去这多家产,等云尚风百年之后这些还不都是他的。
“弟弟今天来是有事吧!”
明知云皓是来要钱的,云溪索性直说。
云皓搓搓手,瞅了眼旁边的刘妈。
刘妈一福身识趣地退下去了。
屋中只有姐弟两人,云皓腆着脸笑笑,“还能有啥事,手头有点紧了呗!”
“想要多少?”云溪笑眯眯地问到。
云皓眼珠转了几转,试探着问到,“五千两?”
“刘妈,取一万两银票来!”云溪笑着拍拍云皓的手,“姐给你多拿点,不够再说!”
要五千两云皓都怕云溪会翻脸,没想到还给翻了倍!
云皓高兴的两眼都放了光,接过刘妈递来的银票,赶紧冲云溪躬了躬身,“没想到大姐待我这样好,以后大姐有事尽管吩咐,弟弟我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云溪冲刘妈递了个眼色!
刘妈冲云皓一福身说到,“云少爷拿银子不妨,也给老奴入个帐!”
说着刘妈拿起笔在帐薄上写下云皓支取一万两的字样,把帐薄递到云皓面前。
云溪眼眸轻转,“你也知道姐不是纳帐的料,这帐啊,如今都让刘妈管着,入个帐的事,不碍的!”
云皓才不管入不入帐的,大笔一挥就留了大名。
写完又冲云溪一抱拳,“大姐,日后只要您吩咐,弟弟定当一马当先!”
云溪笑着摆摆手,“姐姐有你姐夫呢,不用劳烦弟弟!你只管玩好喝好,少让爹娘操心就好!”
“哎,哎!”云皓头点如捣蒜。
打发走了云皓,云溪将帐薄挪到眼前看了看,不出几日云皓必然会再次登门,到那时他就能派得上用场了!
想要打探陆霏霏的死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陆霏霏去世后,曲曼将府上年长的侍女几乎换了个遍。
如今能知道当年之事的,府上只余两人。
其中一个是曲曼的从娘家带来贴身侍女,她跟曲曼自小就在一起,不太好下手。
另一个是府中瞎了眼的洗衣婆,云溪隐约记得这个洗衣婆之前也是曲曼身边的,后来为什么瞎了眼,又被打发去干洗衣这种粗重的工夫就不得而知了,她倒是个可以下手的人。
再就是得打探一下曲曼将当年那些侍女都卖去了何处,说不定也能找到些许线索!
第36章 蛰龙酿
两日后的晌午。
云皓果然又来了别院。
见周沐阳也在,云皓拱手问安后拘谨地立于一侧。
周沐阳摆摆手,“贤弟快请坐,前几日在四井街忙于收租,未同贤弟畅聊,正巧昨日从府上带了些好酒来,等下叫厨房备些酒菜,你我二人畅饮几杯!”
云皓这几日流连赌坊本想着拿钱翻本,没想到云溪给他的一万两银票半日工夫就输了个精光,如今正是口中寡淡,一听喝酒立马来了精神。
“既然姐夫有好酒,小弟就不推辞了,就是多有叨扰!”
周沐阳打个哈哈,“哪里的事,你到姐夫这里连顿酒饭都不招待那是姐夫失礼!”
云皓偷瞄云溪一眼,见她心情似乎不错,这才安心坐下。
两盏清茶下肚,云溪轻叹一声,“也不知怎的,这几日总是想起在云府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