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么多野兽为何聚在一起?”子规又问。
周沐阳眉头深蹙,“许是下雨聚在一起避雨!别废话了,先去看爹爹要紧!”
说着周沐阳夹了下马肚子,马儿快跑起来。
片刻就到了周修泽被关押着的牢前。
时值深夜,门外把守的衙役依着墙打着盹。
周沐阳将人推醒塞了五十两的银锭。
衙差立马心领神会,带着二人进了牢中。
此时正值酷夏,地牢里却阴湿寒凉,周沐阳周身湿透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牢中这般阴冷,周修泽又病又伤可怎么受得了。
正想着衙役停了脚步,周沐阳抬眼一看周修泽俯身趴在牢中的杂草堆里,身子正瑟瑟发着抖。
“爹……”
周沐阳连唤几声,周修泽都没半点反应。
衙差一看赶紧打开牢门。
周沐阳冲进去一把将人抱起。
周修泽面色萎黄,已然发了高烧。
顾不上多想,周沐阳赶紧将龙沫给的药拿出来喂进周修泽的口中。
又连喂了几口水,周修泽总算睁开了眼。
“爹……”
“沐阳……”
周修泽缓缓吐了口气虚弱到了极点。
“爹,您这是何苦呢!”周沐阳眼眶一红掉下泪来。
周修泽长叹口气,“我与你大娘……夫妻一场,她犯错……我怎能袖手旁观……”
周沐阳心头一疼,想起云溪。
如今云溪身负有伤,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连陪在她身旁都做不到。
“沐阳……将云溪接回来吧!”
“爹……”周沐阳一抹脸上的泪水。
“就是……不知云溪可愿回府……”周修泽眸光暗淡,“咱们周家……对不起她啊!”
“爹!”周沐阳猛吸一口气,“您放心,我一定把云溪接回来,只要您身子好好的!娘跟三娘都在家中等您呢!”
周修泽点点头,“你大娘和沐青受伤比爹重……你得去照看他们……”
周沐阳心中百般不愿,还是重重点了点头,“爹放心,儿子一会就去!”
“还有!”周修泽握住周沐阳的手腕,“万万不要讲清帐的事!”
周沐阳重重点头。
又待了片刻,周沐阳和子规将周修泽挨到石床之上。
出来又给衙役添了五十两银子,嘱咐衙役买被褥,每日再给备些可口的饭菜。
站在牢中沉默半晌,周沐阳又掏出个银锭塞到衙役手中,“衙差大哥,我还想看个人……”
又往前行了一段,周沐阳隔着牢门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周沐青。
他半身血污趴地地上一动不动。
“衙差大哥,麻烦你也给他备床被褥!”不等衙役开口,周沐阳又递上一锭银子,“顺便找个郎中给他瞧瞧吧!”
一下收了这许多银子,衙差乐的嘴都合不上,点头哈腰的把周沐阳送了出去。
第77章 探监
出了牢房,周沐阳牵着马缓缓走着。
细雨刚停,街道上泛着水光,乌云褪去,一轮圆月挂在当中。
“少爷,你还要去女牢吗?”
周沐阳沉了口气,飞身上马,“爹吩咐了自然要去!”
“少爷,那咱们得快些了,这天马上都要亮了!”
周沐阳调转马头,用力一夹马身,马蹄踩起一片水花,向着女牢的方向奔去!
……
正街老宅。
云溪盘膝坐于床榻之上,半晌缓缓睁开眼来。
本想趁着月圆之夜将刚刚打通的周天运转一遍,心情却浮躁的根本安定不下来。
起身行至窗边,一丝带着雨气的清爽空气透窗而至。
云溪出了房间,缓步行至花园,一轮皓月悬在当空。
不知此时周沐阳在做什么?
安顿好周家的事,他是不是又要出门远行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件长衣披至肩上。
“刚下过雨,小心着凉!”
云溪轻轻点头,“刚刚你出去了……”
龙沫挑唇一笑,“是!他来过,让我去医治周修泽!”
“你去了。”
“我送了疗伤的药去!”
云溪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空中的圆月。
龙沫也向远处望去,看的却是浮云山方向。
浮云山顶笼着一层细腻的白雾,看来他要等的时机就快要到了。
太阳升起,街道热闹起来。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几日时间周家的事就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春兰一脸气愤回到院中,身上的衣裳还被扯掉了盘扣。
“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夏草急问。
春兰气的一跺脚,“你是没出去,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在说什么!”
“瞧你气的,外头又在传什么了?”夏草伸手摘下春兰头上的草丝。
春兰气呼呼找了个石凳坐下,“你是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把周家的事都传疯了!那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说小姐了?”夏草问。
春兰又一跺脚,“不说小姐,我能这么气嘛,你知道他们都说什么嘛,说什么云家的女儿个个不守本份,一个个都是扫把星!是云璃不本份,怀了别家的孩子,关咱们小姐什么事!”
“春兰!”云溪刚好行至此处,就听到春兰的话,赶紧将她喝止。
“小姐……”春兰见是云溪赶紧站起身来,
“你刚说的话,我当没听过,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话了!要是叫璃儿听到,你说她将做何感想?”
“是!”
“她可醒了?”云溪看了眼偏房。
“已经醒了!”夏草道。
“我去看看她,她身子虚,汤水一定要足才好!”
待云溪走远,春兰气的一撅嘴,“小姐就是心肠太好了,那个云璃从前就欺负她,现在还对她那么好!”
夏草赶紧怼了春兰一把,“小姐不让说了你还说!”
“我不是替小姐不值嘛!”春兰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偏房中,云璃眸光涣散地靠在床角。
“璃儿,若是身子好些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院子里月季花开得可好了!”云溪缓缓在床边坐下。
云璃眼睛不眨也不转,就像没听到一般。
从回到这里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璃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若恨我就打我出出气!”云溪握上她的手腕。
云璃终于转了转眼珠,眸光渐渐聚拢起来。
她不恨云溪,当日的事宋同和在昏迷之前全都跟她讲清了,那不过是个不凑巧的误会。
她恨的是周沐青和白丹琴。
事到如今她才看清,周沐青自始至终都没爱过她,她只不过是周沐青和白丹琴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姐,你的伤如何了?”
云溪抬手扶扶额头上包着的布,“不碍的,好的差不多了。”
“谢谢你……为了我那么拼命!”云璃握紧云溪的手。
云溪鼻中一酸,眼底泛起红来。
“姐,可我活下来,今后的日子要怎么办呢?”
两行眼泪从云璃眼中滑出。
周家的事闹到了官府,她怀着身孕嫁入周家的事不用多久就会人尽皆知。
她正是芳华正茂的年纪,后半辈子难道要在别人的吐沫中度过吗?
云溪将云璃搂入怀中,云璃还不知道,浮雨城已经将她们姐妹两个骂成了什么样子。
“姐,我好怕,若是爹娘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云璃缩在云溪怀中哭成一团。
这时,夏草一脸慌张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云璃小姐的娘来了!”
“姐,我不要见娘,不要见娘!”云璃吓的缩到床角,抱着膝头瑟瑟发抖。
“别怕,我先出去看看!”
到了正堂,曲曼正在屋里焦急的转着圈圈。
一见云溪曲曼立马迎了上来,“溪儿,周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街上都在传……璃儿她……”
云溪拉着曲曼坐到椅上,“二娘,这事说来话长!”
“那你告诉我,璃儿是不是怀了身孕,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沐青的啊!”
云溪迎上曲曼焦急的目光叹了口气,“璃儿确实有了身孕,不过不是沐青的!”
“什么!”曲曼白眼一翻差点昏过去,“那,那孽种到底是谁的!”
“二娘,你就别问了,这件事不是璃儿的错!”
“不是她的错?”曲曼一拍桌子站起身,“那你告诉我,那个混蛋是谁,我跟他拼了!”
“二娘!”云溪赶紧扯住曲曼,“你还嫌不够乱嘛!”
曲曼跌坐在椅中,挑着帕子抹起眼泪,“那要怎么办呢?难不成璃儿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啊!”
如今周沐青在牢中,还并未休弃云璃,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
“二娘,你先别急,如今周老爷和周沐青尚在狱中!你跟爹可千万不能急啊!”
曲曼转转眼珠,擦干眼角的眼泪,“溪儿,如今你爹哪肯听我说什么,他一心想再纳房正妻,若是听闻此事,定要把璃儿打死泄愤的呀!”
云溪沉了口气,“那就先让云璃在我这里住着,若是爹寻过来,我自有应对!”
曲曼盈着眼泪看向云溪,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与女儿落难,出手相助的竟会是平日里多有苛待的云溪。
一时间曲曼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楚。
“溪儿……”曲曼拉上云溪的手,“有件事我要说与你听!”
第78章 浮云山
曲曼一脸认真小心的模样。
云溪立马反应过来,她许是要说些什么秘密,赶紧叫夏草支开园里干活的仆人守在门外。
曲曼沉了口气,眸光扫向堂外微风拂动的柳条,良久才像下了决心般开了口,“溪儿,其实……你见到的那座坟……并不是你娘的真坟!”
云溪眸子瞬间瞪大。
曲曼凝上她的眸光继续说到,“你娘出殡那日,你爹安排了两队人马,一队去了云家祖坟,别一队半路换了棺材,悄无声息地去了另一个地方!”
云溪心头一颤!
果然与她当初猜测的一样,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是云尚风安排的。
“那我娘到底葬在何处?”
曲曼眨眨眼,说到:“当时你爹做这一切格外小心,上上下下遮的严严实实。我记得那是你娘去世的第二天夜里……”
那天夜里曲曼把云璃哄睡交给奶妈,去厨房做了碗清火的莲叶羹想送去书房给云尚风。
走到书房外就听得云尚风像是在同什么人讲话。
曲曼放轻手脚到书房窗下一听,差点惊掉手里端的汤羹。
云尚风不知正跟何人交待出殡的事,曲曼听得清楚,是云尚风叫那人半路换了陆霏霏的棺椁,交待那人秘密将陆霏霏葬去浮云山中。
“跟我爹说话的会不会是那个疯道人?”
曲曼摇摇头继续说到,“当时我就知道我听了不该听的,赶紧回了厨房,将汤羹倒掉。就怕你爹发现我曾去过书房。三日后,你娘出殡疯道人来府上,封棺之时还特意查看了你娘的棺木。而且将你娘送上云家祖坟的正是这道人,细细想来,怕是他都不知道棺材被调包的事!”
云溪眉头紧蹙,“可那么大的棺材要想在半路调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曲曼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继续说,“平日里自然不容易,只不过你娘出殡当天,送葬的队伍刚到山下,天象就起了异变,当时乌云盖顶,整个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满城人都以为要下一场倾盆大雨,谁成想不过片刻工夫,乌云就散去了。我猜测你娘的棺木定是在这个时候被调换了!”
想想当日云尚风发疯奔上山,也是电闪雷呜的,难不成在云尚风身边还隐藏着个能呼风唤雨的高人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云尚风中毒,钻入陆霏霏的空棺,岂不都成了故意演给她与周沐阳二人看的把戏?
云溪倒吸一口凉气,可云尚风如此这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溪儿,你可知你娘下葬的浮云山是个什么地方吗?”曲曼一脸神秘地扶上云溪的手腕。
浮云山不就是城西的一座连绵的大山嘛,只是打小云溪就知道那山上毒蛇野兽众多,是个不能去的禁地!
“城里有个不知真假的传说。”曲曼说到,“都说浮云山上有座佛塔,塔中有高能大得留下的医治百病的仙药。”
“仙药?”
曲曼点点头,“说是死了的人吃了那药都能起死回生!可必竟没人敢上浮云山。更没人见过什么佛塔。你爹竟将你娘葬去了浮云山,你说跟这事会不会有关系?”
云溪眉头紧收,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只能上山找到陆霏霏的坟才知晓。
“溪儿,你该不会是想上山找你娘的坟吧!”曲曼攥上云溪的小手,“二娘劝你啊,万万去不得,别说你一个女儿家,就算是十个汉子结伴都不敢轻易进山!”
云溪拍拍曲曼的手,“知道了二娘,我不会冒冒然去的 !”
曲曼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一辈子,怎么就嫁了你爹这么个没心的人,当初以为你娘走了,我的日子就算熬出头了,可每当我跟你爹提及将我扶正之事,你爹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一番推诿。现在我才知,你爹根本不曾对我用心,他根本就没想过将我扶正!”
“二娘……”云溪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劝慰。
做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比周修泽,云尚风确实不够担当。
别管做妻做妾,女人一辈子只得一个男人,男人却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要说心中不妒忌又怎么可能!
无论是妻还是妾无非就想得到男人的一片真心。
可真心的男人又怎么会三妻四妾呢?
“溪儿,璃儿她……可好吗?”曲曼一开口又红了眼眶。
“二娘放心,我会尽心将璃儿照顾好的!”
“能让我见见她吗?”曲曼紧紧盯着云溪,“我就看她一眼,什么话也不问也不说,我一个当娘的看到她好着就知足了!”
再三思量,云溪将曲曼带到云璃房中。
一看到缩在床角不住发抖的云璃,曲曼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般滚下来。
“璃儿,我的璃儿,你受苦了!”
云璃被曲曼抱进怀里,半晌眸光才聚拢起来。
“娘……”
曲曼擦擦眼泪,“是娘啊,璃儿,是娘啊!”
“娘!”
云璃泪如雨下。
母女俩抱成一团,哭成泪人。
云溪擦擦眼角退出屋去。
她看不得这样母女深情的时刻,因为她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母女情深。
她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身边就只有祖母一人。
祖母从不对她提及父母的事,她也聪明的从没问过。
除了没有父母,她修行的日子大多是快乐的,丹罗岛上的众多兄弟姐妹,都由祖母一人带大。
他们都跟她一样,没有父母。
想着这些,云溪望向远处的浮云山。
连绵苍翠的浮云山高耸入云。
这么大的一座山,要寻得陆霏霏安葬的确切位置绝非易事。
午后。
云溪去看了看疯道人。
刚刚用过午饭,疯道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塌之上,两眼盯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