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慢悠悠跟着的风长隐实在看不过去,走过来递出根胡萝卜,小毛驴才肯乖乖爬上来。
他们一同进入道馆,虞妙然捏着鼻子眼巴巴让虚言长老快告诉她是什么好吃的!
三不知真人这时迎了过来,指着虚言长老的鼻子劈头盖脸,“好啊!好你个虚言,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老道面前,快还钱!还钱!”
好耶有热闹看,虞妙然吞咽着唾沫兴致勃勃左右看看。
虚言长老很是镇定,他爬了一路有点热,摘下斗笠轻轻扇风,“师叔这话可说得不对啊!我那么聪明的徒弟和他的小幺儿一起在这里给您老打了这么长时间的工,难道还不能抵债吗?”
三不知真人吹胡子瞪眼,“你少胡扯!风长隐是来帮工的吗?”
师叔?原来这个一问不可说二问天机不可泄露三问连连摆手的三不知真人也是天门山弟子啊!
两个加在一起都好几百岁的道士争论起来好幼稚。
虞妙然撇嘴看向风长隐,他心神意会咳了咳提醒三清祖师爷在殿中看着,两位老人家才安静下来,接着他眸光转向虚言长老,“师父不是说了特意带了特产。”
虚言长老挠挠白发,“对对对,走走走去厨房!”
而后,虞妙然坐在长凳上盯着碗中一块一块和黑炭般的东西,闻着气味着实怪异,她的牙齿还有橘子酸涩感,加上虚言长老在她心中信誉度为负,于是她拿汤匙盛了一个,递到风长隐嘴边。
“小师父……”快帮她试下毒不毒!
她又馋又纠结喊风长隐,风长隐了然,他俯身咬下,在虞妙然眼巴巴注视中点了点头。
虞妙然这才开心准备享用美食,外脆内嫩,奇特诱人,口味极佳!
三不知真人本在不阴不阳说虚言长老可真行,在湘西地界带特产臭豆腐给他。
虚言长老毫不知脸面为何物,他梗着脖子说他拉着一头驴辛辛苦苦爬到山顶还不算心意吗?
两人争论着目光忽而一同看向神色冷淡慢条斯理的风长隐和他身侧笑眯眯进食的小姑娘,这两个人明明格格不入又异常协调。
虚言长老用眼神向三不知真人询问,三不知真人摇了摇头,表示情况不太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红线能解也不能解。
虚言长老闻言,眉头一拧,再看一眼完全看不出异样的风长隐,内心怅然一叹。
*
三月初四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是虞妙然和风长隐的生辰。
虞妙然从小人缘好,她很早收到好友飞来的纸鹤祝福,但今天更重要的是风长隐二十冠礼。
风长隐不甚在意,虞妙然兴致勃勃。
她罕见得起得很早,天不亮就敲开了风长隐房门。
“小师父生辰快乐!”虞妙然双眸明亮,清甜的嗓音脆生生。
风长隐抬眼看看沉寂浓墨的天色,竟然有怀疑自己还在奇怪的梦境中。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虞妙然会主动起这么早,还是在尚且寒凉的清晨,甚至端着盥洗用具?
“熬夜了?”风长隐盯着冒着热气的水。
“才不是……”虞妙然打了个喷嚏,她是压根没怎么睡。
风长隐侧过身,虞妙然身影轻巧一溜烟跑进屋子。
一钻进风长隐整洁得像无人入住的屋子,虞妙然严重怀疑风长隐压根不用睡觉,被褥不滚成一团真是对不起软乎乎的被褥。
实在太整洁,她有破坏欲看着都忍不住手痒想上手扯乱床单,但她可不想再被罚折叠一整日被单。
回忆悲惨往昔,虞妙然放下盥洗用具,在热水中拧着帕子,“小师父,听说男子及冠是大日子,我昨日和小师祖还说着……”
既然是大日子,小师祖又是个不靠谱的,无聊心善热心肠的虞妙然自告奋勇负起责任,不过她觉得书中的流程好麻烦,一天都不够用,还好修士不兴这些。
她喋喋不休讲话,转身见房门还没关,山顶的冷风呼呼刮,风长隐还站在原地,像正殿供奉的三清祖师……端正威严不可直视。
有那么一瞬间,虞妙然感觉眼前这个人很疏离不是她所熟悉的小师父,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袋有些卡壳,眉心间若隐若现闪动着银白色叶芽印记,有种本能危机感在眼瞳中徒然放大。
风长隐见虞妙然脸色倏然苍白,眉心轻蹙,大步朝虞妙然走去,“怎么了?一夜没睡?”脸色看起来不对劲。
还好,听听这语气,管吃管睡,的确是她的小师父,虞妙然松了一口气,同时她恍惚明白了为何天门山弟子个个都那么怕风长隐。
冷不丁被撞上是挺吓人的。
他那双漆黑淡漠的眼瞳似乎能看透万物,照进最隐晦的秘密。
世人都有小秘密,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是很可怕的,还好虞妙然没心没肺,她笑嘻嘻递出帕子,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照顾风长隐……吧?
“小师父二十岁啦!”
虞妙然兴致昂扬围着风长隐转,并且蠢蠢欲动试图摸摸风长隐腰带,可惜瞬间被捉住了。
唉,腰可真是小师父的禁区……
这一天,三不知真人为二十岁的风长隐算卦时,他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虞妙然忍不住问,三不知真人捏着胡须眯眼笑天机不可泄露。
他不肯说,虞妙然转头和虚言长老嘀嘀咕咕。
虚言长老酌酒几杯感慨当年带回的小娃儿转眼二十,虞妙然用筷子沾了点清酒,年纪小小也跟着老气横秋摇头晃脑感慨。
虞妙然晃荡着银铃铛,醉醺醺口齿不清说风长隐终于从规矩多到数不清的小古板长成老古板啦!
虚言长老哈哈哈大笑,“古板?哈哈,他也只在你面前这样装这套,你知不知道当年啊……”
当年什么?虞妙然眯眼望去。
“当年啊……”虚言长老想想,恍若见到御剑飞行桀骜不驯的小少年,“那就一个字形容……”
虞妙然趴在酒坛子上眨眼睛。
虚言长老喝着酒葫芦评价,“傲……”
“傲?”虞妙然歪歪头,脑袋迟钝地想着这个词的意思,真难以把这个词和清雅肃穆一丝不苟的小师父联系起来。
虚言长老点头,遥想当年那可真是少年傲骨不可一世天地都不放在眼里。
小师父竟然还有这一面,虞妙然听得有趣,缠着喝醉的虚言长老多说点。
虚言长老仔细想想,说风长隐少年狂傲都是轻的,不过少年人嘛太傲气难免自负了点。
“小十三最自负的……”虚言长老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微微叹气,“莫过于是把你带回了山门……”
“为什么?”虞妙然不能理解,“我很不好养活吗?”
虚言长老摇头,含含糊糊道,“一般人哪里敢养你啊……”
虞妙然没太懂,不过她金尊玉贵的一般人是很难养,这话不是她说的,是小师父自己说的,她是金尊玉贵的!
小姑娘眼珠子咕噜一转正要开口,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清冷熟悉的声音。
“师父又喝多了。”
风长隐平淡好听的声音一响起,躲在僻静角落侃侃而谈的一老一少瞬间僵住。
虚言长老是真怕这个徒弟,瞬间不讲义气摘开自己,“这可不关为师的事,是你家小幺儿自己要喝的,酒量还那么差!”
酒量很差的虞妙然抱着空酒坛不撒手,仰头看着逆光中的风长隐,隐约觉得小师父好像又好看了点,她笑眯眯伸手,用一根筷子比划着,“没喝醉,只用筷子沾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风长隐叮嘱虚言长老悠着点,偷喝道观陈年老酒,被三不知真人抓到,他可救不了他,虚言长老一听脸都绿了,咬牙道,“小十三这酒可是你家泼猴小幺儿挖出来!”
“您觉得真人会信谁?”风长隐语气淡淡。
虚言长老眼睁睁看着自家好徒弟连着酒坛横抱起晕乎乎的小姑娘,“……小十三,为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父,这酒可是真人出生时埋下的好酒,师父还是留着口舌好好讲给真人听。”风长隐听到脚步声慢条斯理好心建议。
虚言长老:“……”
小妙儿快清醒点看看你小师父!古板清正一丝不苟……个屁!
但他只能看着他家好徒弟抱着闹腾的小姑娘离去,依稀可以看到小姑娘用木筷戳戳黑心徒弟的发冠,敲敲徒弟侧脸……
虚言长老看得牙酸!
“小师父,妙儿不好养活吗?”虞妙然用沾着酒香的筷子在风长隐修长漂亮的脖颈划来划去,廊下灯光中隐隐约约看到他的细小血管,她说话间都吐着酒香。
风长隐知晓虞妙然话多,他未出声。
“可妙儿觉得妙儿很好养活……”
风长隐抱着酒量很浅的小酒鬼脚步很稳,小酒鬼砸吧着嘴嘟囔说,“好吧,如果是小师父养妙儿一辈子的话,妙儿可以少吃一点……”
怀抱温香软玉,木筷在脖颈慢慢滑动,如蚂蚁寻食物在他的敏感处一点点嗅着试探着,拐过长廊,风长隐抿着薄唇脚步未停。
“但也只能少吃这么一点点,再少不能……”
木筷划过突起滚动的喉结时,稳稳抱着她的人终于脚步一顿……
小酒鬼还在说,“小师父为什么还不说话?”
对于吃货的她都这么妥协了!
养得无法无天的小酒鬼不高兴嘟起樱桃色唇瓣,用木筷挑开包裹严实雪白干净的衣襟,用力戳进圣人君子的漂亮锁骨……
二十岁的圣人君子啊……
作者有话说:
嘿嘿圣人君子?
第30章 小酒鬼
◎我可以亲亲你吗?◎
三月初四, 上玄月挂在枝头。
廊下灯笼将横抱的影子拉长,深夜的风呼呼吹动玄色道袍。
道观内常年点着清香,雾气缭绕, 三清祖师端坐正殿,俯瞰众生。
而道观后院中, 二十岁的道门高徒怀抱十三岁的小豆蔻。
小豆蔻醉眼朦胧,若樱桃色泽果肉饱满的唇瓣翘到老高,语无伦次十分不满抗议, “小师父你不能这样,你总是什么都不说, 显得妙儿话很多诶……”
沾着酒香的木筷一小节戳进雪白衣襟中, 用力在常年不见天日的锁骨内划来划去戳来戳去, 尤其喜欢戳那截坚硬的骨头, 她吐着酒香说,“可是妙儿其实是个……安静乖巧的美女子……”
夜风吹拂,颀长的身影立于长廊, 因喉结被筷子捉弄般滑过而神经紧绷的的风长隐终于开口,“安静乖巧?”
他常年冷淡平缓的语气质疑太过明显,无法无天的小酒鬼漂亮的眉眼蹙起, 立刻反驳, “小师父!妙儿不安静不乖巧不美女子吗?”
她不管,她就是如此的美丽!
臂弯中的一团分量很轻, 风长隐想起在天门山那些年, 那些长老呲牙咧嘴的告状声, 冷如霜雪的眉眼不经意间染上浅浅笑意。
笑得那么好看, 虞妙然当然看见了, 真是岂有此理!
她将木筷从挑得凌乱的衣襟粗暴抽.出来, 戳到小师父微微上扬的唇角,颇为羞恼,她板起娃娃脸,学着小师父平日授课的严肃腔调,“少嬉皮笑脸少顾左右而言他,妙儿我可不吃这套!”
说实话学得有鼻子有眼的。
毕竟他们朝夕相伴八年之久,她当了他八年的学生。
可惜她长了一张玉雪稚气的娃娃脸,加上酒量太差劲,甜甜软糯的嗓音如含着棉花糖,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当然娃娃脸的虞妙然哪里有什么威慑力。
风长隐瞬间笑出声,他好像明白了他在虞妙然眼中是什么样的古板老先生。
还笑还笑!
小师父恼人的笑声仿佛从抵在他脸颊的木筷传到她的手心。
虞妙然很少见到风长隐笑,更别提笑出声。
他总是严肃着一张漂亮的脸,眼神冷冰冷的,酷暑天都能把人看得拔凉拔凉。
老话说得好,笑一笑美颜常在。
小师父笑起来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看了,比在蜀州吃得开水白菜还要惊艳夺目,回想起香味醇厚沁人心脾的高汤鲜味,小酒鬼很没出息咽了咽口水。
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岂是会因美色而折腰的肤浅之人!
小酒鬼可为自己这种原则骄傲啦,她捏着木筷描绘风长隐颜色寡淡却非常漂亮的唇瓣,老气横秋道,“要正面回答!”
这可事关她美貌的大问题,可不容许含含糊糊!
可是小师父越笑越过分,虞妙然听着真想把木筷戳进风长隐嘴里,好好戳戳他恼人发笑的舌头。
但她知道这种长条东西不能乱插,伤了小师父很有品位的舌尖,谁给她做美食啊!
好在风长隐终于从那些年关于虞妙然出乎意料的事迹中回神,说来奇怪,彼时只觉她年幼孩子气,如今回想却是啼笑皆非?
不过虞妙然闯的祸不算什么,她爱笑嘴甜,加上风长隐手笔阔气什么都能为她兜底。
因此,虞妙然虽然因调皮捣蛋被投诉得多,但天门山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风长隐收了笑,他回答臭美的小酒鬼,“嗯,安静乖巧……美女子……”
最后三个字,风长隐在舌尖绕了绕。
臭美的小酒鬼开心了,得意的笑,“最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风长隐太清楚一手带大的小姑娘有多爱漂亮,他嗯了声抬步往前走,很肯定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三清祖师在上哦……”虞妙然嘴角疯狂上扬,“不许哄我呦……”
“嗯,三清祖师在上……”风长隐抱着不清醒的小豆蔻稳步走在鹅卵石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小豆蔻回房休息,可没有哪一次如这般漫长,仿若走不到尽头,隐入黑暗中,他说,“所言无虚。”
君子一诺,所言无虚。
被漂亮的小师父赞美了!虞妙然好膨胀!
她笑眯眯捏着木筷顺着风长隐下唇沿着下巴想继续下滑到突起的喉结时,身子被微用力向上颠了颠。
“啊!”
虞妙然本就处于晕乎乎的状态,下了一大跳,手中木筷差点戳进风长隐鼻孔、眼睛。
隐约响起嘶地一声,虞妙然可不管自己无意做了什么坏事,她慌张之下一把抱紧风长隐脖子,“小师父!”
风长隐听着怯生慌张的声音忍着鼻尖酸涩感,正想出声安抚,然而下一瞬就听到小酒鬼万分兴奋的声音,“好好玩!妙儿还要玩!”
“你该休息了。”风长隐闭了闭眼睛,客院就在前方。
“不嘛!妙儿不困!妙儿要抛高高!”虞妙然找到新的乐趣不尽兴是绝对放弃的,她抱着风长隐的脖子用力摇着,“抛嘛抛嘛!小师父抛完妙儿就乖乖回去睡觉……”
若是这么抛明日有得小酒鬼好受,最后闹得还是风长隐自己,风长隐自然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