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疑有他,在迦楼罗的带领下结伴离开。
厅中只剩祁妙与兰庭生两人。
面对他,她勾起的嘴角瞬间放下,一把揪住他胡子,恶狠狠道:
“兰庭生,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解释的吗?”
他“哎哟”惨叫一声,再没有刚刚的仙风道骨,连连求饶: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祁妙哼了一声,“我的复活,是你捣的鬼吧?容忆说她在十三年前本要带走我,结果你突然冒出来,和她打了一架。”
兰庭生心疼地数着被薅掉的胡子:
“那可不,我废了老大的劲,才把你那些碎的七零八落的魂魄补回去,再用秘法重塑身躯,精挑细选了一户人家抚养你长大。”
“结果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他含泪控诉。
祁妙愣了愣,不解:“你救我做什么?”
兰庭生支吾了一下,“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不该救你?”
祁妙总觉得哪里不对,待要细想,脑海中又闪过一件事,她语速飞快:
“对了,风玄草在你那吧?赶紧把祁亦然的药炼了。”
“还用你说?我醒后就开始炼药了。”他有些得意,“有神农鼎在,原本几十年才能炼成的药,现在只要一年,你明年就能见到你爹了。”
祁妙惊了:“你说的是你偷的那个神农鼎?你没还给灵泽???”
兰庭生尴尬的再次咳嗽一声,“当初放了我的时候,他把它一起送我了,就是为了融合神农鼎,我才会昏迷这么久。”
祁妙不仅感慨,“灵泽真是个好人啊。”
兰庭生也感慨,“他确实一直都这么善良。”
她顺嘴问道,“你偷神农鼎,就是为了帮我炼药?”
兰庭生:“也不完全是。”
祁妙:“?”
兰庭生:“也炼炼人啊魂魄啊什么的。”
祁妙面无表情:“你成邪修了?”
兰庭生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谁的魂魄都炼的。”
祁妙握紧拳,冷声道:“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拿人魂魄炼丹的邪修,你若敢这样,我第一个杀了你。”
兰庭生委婉道:“可是,该死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祁妙抬眼,“什么?”
兰庭生:“想必你已从灵泽那里知道自己的来历,你是昆仑山的白曦。”
祁妙轻嗤一声:“知道,我还知道,你想杀了我,复活白曦。”
“你听我说,”他深吸一口气,“这片天地会有一场浩劫,唯有白曦,才能救世。”
祁妙目光轻嘲,“那我呢?”
兰庭生沉默下去。
“白曦活过来了,那祁妙,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她声音很低,“原来你费尽心机救我,只是为了让我去死,让我成为另一个人。”
兰庭生赶紧找补道:“其实严格来说,你也不算死了,你与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错了,”她一字一顿道,“我不是神女,没有那些所谓的使命与责任,我只为自己而活。”
兰庭生叹息一声:“可苍生需要你。”
她冷笑,“我凭什么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去死?”
“因为这一场浩劫,是你引起的。”他道。
祁妙笑容僵住。
“当年那一战后,你本该魂飞魄散,是邪神集齐你的魂魄,强行将你与他的四个碎片一同转世轮回。”
兰庭生道:
“你想必,也猜到了他们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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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苏酩,你疼不疼啊?
◎原来,你从没有抛弃过我◎
“这与所谓的浩劫, 有什么关系?”祁妙道。
“因果循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你会找到所有昆山玉碎片, 召唤出邪神本体,届时, 他们五个若是合体,人间或将再次陷于水深火热。”
兰庭生道:“只有白曦能与他匹敌,拯救万千黎民。”
祁妙冷笑:“在神之上还有天道, 祂为什么不来拯救?”
“一切早有定数,”他摇摇头, “天道只负责维持天地规则正常运转, 不会干预生灵命运, 也不能直接杀死你与碎片。”
“祂唯一能做的, 是将你送去另一方世界,谁知,邪神又将你拉了过来。”
“于是, 天道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成为云渺,想要在你死后, 将你又送回去。”
“……所以我上一个系统, 是天道派来的。”她恍然。
兰庭生:“可以这么说。”
祁妙安静了一会儿,忽地直视他双眼, 掀了掀嘴角:
“既然我留在修仙界不是天道所愿, 也能避免那个所谓的天命, 那你呢, 你为何要费尽心机复活我, 将我强行留在这?”
“或者说, 你又属于哪一方阵营?”
兰庭生沉默良久,方道:“我忠于天下万姓,只求现世安稳。”
祁妙嗤笑一声:“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据我所知,你当年不过是个樵夫。”
这一次,兰庭生没有回答她。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相握。
祁妙讥讽道:“看来你也有秘密。”
兰庭生深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恳切道,“妙妙,相信我,这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是最好的结局。”祁妙皮笑肉不笑,“除了祁妙不复存在之外,谁也不会死,对别人来说,怎么能不算是最好的结局呢?”
兰庭生还待说些什么,祁妙不耐烦了,“你走吧,我不想再听这件事。”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祁亦然你不救了,我就自己想办法。”
兰庭生起身,无奈道,“我会救他,不为其他,只为我们是朋友,有几百年的交情。”
祁妙颔首,“谢谢,但你要我死,我还是不能接受。”
他看着祁妙,欲言又止许久,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你明日大婚,我就不参加了。”他背对着她挥挥手,“大喜的日子,免得惹你不痛快。”
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祁妙收回视线,一个人静静坐在大厅。
好半天,她整理好表情,起身回内室。
兰莳和元元要待到婚礼结束才会离开。
祁妙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正兴高采烈的挑选着凤钗,笑弯了眉眼。
她靠着门看了一阵,才抬脚走进去。
听到动静,兰莳转过头,往她身后看了两眼,奇道:
“我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祁妙状似轻松的耸耸肩,“人走了没事,反正礼金到了就行。”
兰莳抿着嘴笑,“放心,礼金不会少你的。”
元元插嘴,“姑姑都快把半个蓬莱岛搬过来了。”
祁妙有些意外,“意思意思随点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夸张的。”
“蓬莱也算你半个娘家,自然要为你的嫁妆出份力。”
兰莳素手微抬,为她发间插上一支金钗,嗓音轻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玄渡,可若是他对你不好,你不用惧怕他的身份,随时回来,不管是凌云还是蓬莱,我们永远会为你撑腰,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祁妙长睫颤了颤,倏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脖颈蹭了蹭,闷声道:
“兰莳,你真的很好。”
兰莳拍拍她的背,打趣道:“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感伤了?莫不是明天就要成婚,紧张了?”
她不说话,只是抱着兰莳不撒手。
元元在一边急得跳起来,不满道:“我也要抱抱!”
祁妙敲敲她脑门,弯腰抱起她,满脸嫌弃,“你都多大了,还整天抱抱抱的。”
“我每天都有在好好吃姑姑炼的药,很快就能长大啦。”元元骄傲的挺起胸膛,“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做九州第一剑仙,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祁妙噗嗤一声笑了,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好,等你做九州第一剑仙那一天,我给你颁个奖,奖品随便你选。”
元元咧嘴一笑,晃了晃手里镶着红宝石的臂钏,不放心道:
“你说话算数哦,到时候我要比这个还好看的镯子。”
祁妙撞撞她额头,“傻,那叫臂钏。”
元元捂住脑袋嘿嘿傻笑,满脸向往:“到时候,我还要穿最漂亮的红裙子,戴最好看的首饰,交很多很多的朋友!”
祁妙停了停,看着她稚嫩的脸颊,慢慢弯起眼睛,声音轻了很多:
“好。”
*
一切都很顺利。
大婚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完毕,只等今夜过去,典礼开始。
祁妙早早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凉意抚过面颊,她猛地惊醒,条件反射的伸手。
灯光明亮,晃得她眯了眯眼,缓了几秒,才看清捉住的是谁。
兰莳。
祁妙松了口气,放开她的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迷迷糊糊道:
“别闹,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
兰莳坐在床边,慢慢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僵硬:
“妙妙,我来祝贺你成婚。”
祁妙平稳的呼吸一滞。
她坐了起来,冷眼看着兰莳,开口时,唤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容忆,三月之期还未到,你不该操控她。”
“但你好像完全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兰莳眼神木讷,继续说道,“我该给你个教训。”
话音落下,她袖中寒光一闪,却不是冲着祁妙,而是自己的脖颈。
祁妙瞳孔一缩,飞速伸手拦住。
下一刻,锋利刀刃割破皮肉,猩红血珠滴落,濡湿衣袖。
她死死握着那把匕首,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我没有忘,我一直在暗中寻找,你别动她!”
“明天,我要见到两块昆山玉的碎片,”兰莳的表情多了几分狰狞,“否则,我不介意让婚礼,变成葬礼。”
“咚——”
兰莳脱力倒在锦被之上,陷入昏迷。
祁妙指尖颤得厉害。
她想摸摸兰莳的脸,注意到手上的血迹,又收了回来,握紧鲜血淋漓的掌心。
夜风吹开窗户,同样吹散一声喃喃自语。
那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兰莳,小师姐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纤凝殿外,少女行色匆匆,快步离开魔宫。
有人拦在了她面前,身上喜服熨帖齐整。
“不成婚了吗?”玄渡问。
祁妙被迫停下脚步,眉间浮现几分疲惫,“抱歉,我有急事要办,明天估计不行。”
他没有怒声质问,只是平静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祁妙犹豫道:“我要去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
玄渡:“不能带上我?”
祁妙坦言:“我不知道。”
玄渡点点头,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冷白手指微勾,替她系好长长的带子:
“我让毕方送你去。”
祁妙迟疑了一下,“谢谢。”
从这里赶到萧寂给的那个地址,御剑最快也要一天一夜,如果有毕方,明早就能抵达。
火红色大鸟挥动双翼,掠过天际那轮血月,振翅飞向更远的地方,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玄渡负手站在原地,眺望着一人一鸟消失的方向。
迦楼罗不知何时出现,表情不太好,“尊主,您就让她这么走了?”
玄渡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迦楼罗急道:“那明日的婚礼怎么办?请柬都发出去了,所有魔族都会来为您祝贺,可魔后却不见了,您会就此沦落为正魔两道的笑柄……”
“那就通知延期,谁敢有异议,杀无赦。”
玄渡抚了抚喜服袖摆,冷着脸离开。
迦楼罗慌忙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
他头也不回,语气缓而慢:
“去为我的新娘子杀人。”
深蓝色的天幕破来一缕鱼肚白。
大片大片的云朵积压在东方,边缘沁着淡淡金光,好似描了个边。
毕方的声音带着不满,“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瞎跑什么?老子本来还打算今天去找迦楼罗的。”
祁妙跪坐在它背上,长发随风飞舞,白皙脸庞同旁边的云朵一样,镀了层暖色,与她眸中的冷意大相径庭。
她看着下方的山河,挽了挽耳畔散落的发,顺便为它抚平几朵吹乱的绒毛:
“把我送到后你就回去吧,不用再等我。”
“那怎么行。”毕方大惊失色,“人是我带出来的,自然也要由我带回去,不然,我怎么和主人交代?”
“你办事就办,我站远点不会打扰到你,不管多久,我都等着。”它碎碎念,“哪有出了门就不回家的道理。”
祁妙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好半天,才低声道:
“……谢谢。”
毕方打了个激灵,头顶竖起几根鸟毛,“你现在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恶心死老子了。”
于是,祁妙给了它一巴掌,恶狠狠道:“不要不知好歹。”
毕方终于满意的点点头,抖抖翎羽,精神抖擞:
“不错,这感觉才对。”
祁妙无言以对。
说话间,他们已进入姜国境内。
上次的事情结束后,另一位姜国皇子迅速登上皇位,手腕还算了得,没过多久动乱的时局便稳定下来。
现在,那场战争在姜国留下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
人们照常吃饭,照常做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很少有人再想起,曾有一位公主殿下,千里迢迢赶回来保护他们。
记忆就是这样不堪一击。
祁妙捏紧指间的纸条,那上面写着她此行的目的地,日暮山。
那是一条灵脉的终点,同样是姜国千千万万灵矿中的一个。
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蓦地想起什么,打开随身携带的储物袋。
里面放了一张灵矿地契。
落款是她的名字,地点赫然在——
日暮山。
祁妙的手颤了颤,差点拿不住这一张轻飘飘的纸。
就算没有萧寂,没有容忆,她也会找到昆山玉的碎片。
——青珩早就将这座灵矿送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