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栩轻咳了一声:“是我考虑不周,只想起那姑娘大病初愈,怕你与她在一处休息不好,你若不介意,今日我们……”
……
对话之间,沈玉黎自然明白了,果然逃不过言情小说的套路,同门师兄妹,自然是日久生情情意绵绵的,只是她方才因如今的情景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明明是散修的话,为何又以师兄妹称呼呢?
但夜色渐沉,也不好多说,明日再问就是。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仙魔大战一触即发,沉鱼……她在哪?自己突然消失,想必她定然很着急吧,也不知如今自己身在何处。等她身上的伤势好全,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沉鱼,这样才能帮扶她消灭魔尊!
但令她头大的是,原本是用斩魔剑消灭魔尊,如今斩魔剑和那碎片凝成一处,怕是应该废了。还好……那两块即使是碎片,灵力也极为强大,在沉鱼身上,哪怕她因美貌落入魔尊手中,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她最最担心的,还是沉鱼的心魔。
她当务之急,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沉鱼又到了哪里,还有……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现在……连本命灵剑都不见了,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啊,她当务之急最重要的许是要提升修为,不然怕是连这个村子都走不出去!
竹柏的影子落在窗户上,衬得整个竹舍错落雅致,幽静之中,很适合在这竹舍之中泡一盏茶赏月。这样闲适安宁的地方,若是沉鱼,一定会在这煮茶赏风月。
她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
次日,一大早热心的村民就来到了院中。这竹舍是村子里从前的教书先生住的,教书先生得了寒症死后,村里的人嫌晦气,就再也没有居住了。
好在他们修真之人,不忌讳这些。
“几位仙长一来,我家失踪的大黄狗就回来了,多谢仙长们恩泽保佑,所以我今日来给仙长们送早饭了。”大娘边说便从手中的饭盒子里端出几碗稀饭,还有一叠咸菜几个馒头。
这村子里食物来之不易,听霍栩说,修真界和魔界如今打得火热,怕是凡间百姓也遭殃,这点白粥很是难得了。
沈玉黎在看到那碗白粥的时候,就感觉到很饿,连忙一把端过就着咸菜吃。
大抵是饿极了,她吃的很香。
这吃相像是肯定了大娘的手艺,大娘笑呵呵的。
奚思葭早已辟谷,因此只是淡淡用了点,实则一直在问村子里的情况。
奚思葭问道:“敢问大娘,消失的人大概都分别是谁呢,可有什么共同点?”
大娘开口道:“有老李家的老三,王家的王二,还有张家的老大,以及……我想想,这个月消失的便是这几个,都是年轻小伙子,新娘子也未娶,如今消失若是有不测,想来……家里都没法子将香火传下啊。”
……
大抵就是,消失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若有什么共同点,那便是都识字,尚未娶亲,还有……长得好。
沈玉黎一听,心想,这作祟的妖,大抵是个喜好颜色的女妖吧。
问起村子里的情况,大娘又是一脸愁容,“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村里这教书先生去世之后,村里没有人教书,孩子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先生开蒙,这便一直拖着,想着等识字的爷们儿教一教,但村中本就没有什么识字的爷们儿,而且……每每有个新爷们教上两天,过几日便会消失的人也没了,下落不明,如今,一个月倒是消失了三个人……人人都忌讳说自己识字了,可怜了我的小孙儿阿宝,如今五岁,连个开蒙先生也没有。”
沈玉黎此刻将稀饭吃的干净,又咽下了两个馒头,然后听着几人分析。
看着大娘心疼孙儿,一边抹泪一边看向竹舍外的一株大槐树,感叹了句:“从前这竹院也是热闹的很,孩子们在老槐树下玩耍,或者跟着先生在这竹舍之中写字,如今这竹舍落了灰……那老槐树,也再没结出过槐花。”
霍栩目光顺着看去,老槐树的树干几人合抱还要粗,一股深绿的颜色,哪怕在这荒芜的村子里也是一抹郁郁葱葱。
他沾了符水,自老槐树上,只看到一阵冲天的阴气。于是自储物囊中取出一道符咒递给大娘:“大娘拿着这张符纸,可以消灾解厄。”
大娘哪里懂这些,但一想到这几位仙长一来,自己走丢多日的大黄狗都回来了,连忙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连连道谢之后,开始收拾手中的食盒。
霍栩开口:“槐树属阴,村中定然有妖邪作祟,但我方才用符咒看过,槐树除了阴气重些,倒也没吸引什么。”
大娘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几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株老槐树上,此刻……竹舍的大门慢悠悠的吱呀吱呀响了,大娘转头一看,白了脸,险些背过气去。
“大娘,家里来客了,你怎也不跟我说一声。”方才打开竹舍门的便是他,此时语气中有淡淡的责怪之意,但说话的嗓音温润如君子。
沈玉黎瞥了一眼,那男子穿了一身长衫,身量清瘦,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但是……额头黑的跟锅底似的。如果没错……这,应当是印堂发黑。
“教、教书先生,你、你……”大娘定定的盯着他的脸看,怎么都是教书先生周任远的脸啊!她一把躲在了霍栩身后,手中的符咒几乎快要捏碎,浑身颤抖。
分明,分明周任远几个月前意外落水,得了寒症,她亲自看着他下葬的!如今面前出现的这个……虽然外貌声音都一样,但死人怎么可能复生!
沈玉黎看了下,幸好,现在是大白天,烈阳高照,否则她背上渗出的冷汗,足以她当场抱着大娘缩成一团。
她现在手中没有剑刃,只能静坐原地静观其变。身侧的奚思葭已经握好了剑刃,暗中看着那“周任远”的一举一动。
周任远浑然不知大娘为何面如白纸,只是开口问道:“大娘,我回去探了个亲,你是太久没见我,高兴坏了吗?还有啊,你可要牵好你家大黄狗,我方才在村口,那大黄狗凶猛的很,朝我叫了一路呢……阿宝的千字文可有写完?我走的时候,他才看了几张呢……”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是唠家常一般,显然对大娘和她的孙子以及家中情况如数家珍。但他每说上一句,大娘神色便白了一分,然后……终是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周任远显然不知为何,有自顾自的坐下倒了一盏茶,开口:“几位客人……我这些日子不在,大娘招待可周到啊……”
霍栩暗自传音:“别怕,他虽是魂魄,想来是借助着天材地宝凝成了实体,听大娘说他身前性子温吞,应当不会害人。”
沈玉黎:“我们是大娘的表亲,你何时娶得亲,大娘也还没来得及跟我们说呢,今日大娘累得很,都睡着了。”
周任远皮笑肉不笑:“是么?”
他手中的杯盏,水已经满了,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本想喝口水,但看着手中的茶盏满了,迟疑了一下然后并未下口。
随即缓缓开口道:“我娘子住在河西,是个窈窕的佳娘子,温婉大方,我与她成婚之后,她无微不至,可惜娘子她粘我粘的紧,我只好在河西陪了她一个月才回来,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连村里最热情的大黄都认不得我了,这一路当真吠了一路……”
他神色有些无奈,沈玉黎心道:认得你就怪了。但面上不显,只是一针见血的问道:“染满大多讲究出嫁从夫,怎么你成亲倒是在娘子家成的亲,回来怎么也没带上她呢……?”
周任远听到沈玉黎的问题,愣了一瞬,他脸上的神色转变为茫然,不知如何接话,又迟疑住了,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我娘子啊,是个温婉端庄的佳人,她与我两情相悦,为我挽红袖添茶,我要与她天长地久,此生必不负她……”
他念着念着,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翻来覆去的念着那一句“不负天长,不负地久”。
……
作者有话说:
敲……明明这个情节,副本的村庄不是很害怕,但我写着写着好害怕啊呜呜不敢去厕所了 呜呜!
马上男女主就要重逢了,掉马真的不远了!我没想到这些情节字数这么多请各位小天使耐心一点点 以及……呜呜呜写诡异的副本我真的好害怕啊感谢在2023-06-15 23:33:51~2023-06-16 23:2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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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垂钓
◎是侵入骨头疯长的思念与骤然失去的执念难消。◎
霍栩以神识传音给奚思葭和沈玉黎二人, “他既然有机缘凝成了实体,但总归死去的人还阳有违天道,我们当务之急是应当查探出导致幕后的黑手才是……!”
奚思葭虽然没有如那大娘一般, 但此刻也害怕极了。
沈玉黎在霍栩传音的时候便明白了霍栩的意思,再一联想到副本把自己传送到这个地方, 必然是来触发事件的,哪怕现在系统又掉线了,但起码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吧?何况她也不是单独一人。
想到这, 沈玉黎开始试着与周任远搭话:“不知周兄那位住在河西的新娘子芳名年岁几何?”
周任远被这么一问,忽的愣住了, 然后过了一息才开口道:“我的娘子名唤沅娘, 双十年华。”
他在说出这话的时候, 皱着眉头, 然后若有所思,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好似记忆在拉扯之中想起了如今的境况, 然后笑意复又柔和:“我的沅娘,是个很好的娘子,我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博取功名, 再给她挣个诰命回来!”
饶是沈玉黎再迟钝, 也发现眼前这个周任远何处不对了。他三言两句,字字句句全是自己的娘子, 活像个恋爱脑。如何云云深情, 但大娘都说了, 他死前并未娶妻!
她与霍栩对视一眼, 彼此都自对方眼中明白了, 看来……这背后的一切一定与他这个娘子有关!
沈玉黎笑笑, 开口问道:“兄台与嫂子琴瑟和鸣,我等在兄台家中叨扰,如今想当面感谢嫂子一番,不知兄台可愿意带我几人去见拜访嫂子?”
周任远声音高兴:“好,沅娘她是个贤妻,定然是喜欢结交朋友的。”
……
“沅娘家住在河西,我与她成婚,她不嫌弃我是个一穷二白的书生,连婚嫁都是她出的银两,成婚那日,更是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的迎接我入府,这般好的妻子,我去何处寻啊!”周任远边说边笑。
沈玉黎从他的话里听出,这不就是人间的赘婿吗?但总之这门亲事有异样是肯定的,也不去纠结这些,转而试探道:“李三哥、王二哥还有张大哥前些日子想去探望周兄长,不知周兄长可见到他们了?”
周任远一愣,温声开口:“听沅娘说他们来送过礼,也真是客气,都还没让我见着面就回去了。”
霍栩一愣,没有想到沈玉黎竟然如此健谈,三言两语就将那死去的三人、还有这个沅娘的事情都给问出来了。他本以为此行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知晓有用的信息,没想到竟然这般简单。
周任远带着几人准备出发,霍栩在最后,趁着周任远没有回头的时候,在那晕倒的大娘手中塞了几张辟邪的符咒,确保其不会被伤害后才起身。
几人自竹舍之中跟着周任远走出来,又跟着他在老槐树下绕了一圈,突然见周任远在那颗老槐树
下停下了步伐。
他看着那老槐树,开口道:“上次沅娘和我念叨,想吃我家门口的槐花,做成槐花饼子,怎今日经过这老槐树,上头却没有槐花呢……”
老槐树郁郁葱葱,在这阴天之下,被笼罩上了一层暗色,更显得阴气十足,此刻听着这周任远如此开口,众人不敢跟着搭话。
然周任远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又自顾自的带着几人往河西走。
也就是借着眼前不知是人是鬼的周任远带路,沈玉黎几人才有机会看到了这个村子的全貌,一个朴实无华的小村子,坐落在这荒郊野岭之中。
人们也许不知晓,但是沈玉黎几人能感受到,这村子的地理位置不算差,依傍灵脉而生,虽村子里并未有修士,但是这股灵力,维持着村庄的气运。
而在几人行了一段路的时候,一条大黄狗不知为何,自一户人家的栅栏里,冲着他们汪汪吠叫。
肥大的大黄狗叫声洪亮,在看到周任远之时,缩在门下却整个身子的毛都炸了,显然是害怕极了,但是叫声却不曾停止。
周任远看到昔日会冲着自己摇尾巴的大黄狗此时竟然是冲着自己汪汪叫起来,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转头对着沈玉黎几人开口:“今日也不知怎的,这大黄狗一见我就汪汪叫,哪怕是在大娘家里的栅栏,叫的这般大声,周遭的邻居定又要嫌它烦!”
果不其然,大黄狗的吠叫声很快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毕竟这条大黄狗吃的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虽然是大娘的爱犬,但是素日里想来肯定是在村子里家家户户门口晃悠的。村中虽然安宁,但人间最怕盗贼流寇,因此能够看家护院的狗在村子里是极为受欢迎的。
此刻大黄狗吠叫,左邻右舍皆探出头来,邻居的一妇人打开窗,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头刚才自窗子里探出,在看到周任远的那一刻脸色煞白,窗子都来不及放下,险些叫窗户夹了手。
她怀中的小儿什么也不懂,听见大黄狗在叫,跌跌撞撞的想爬出去看看。随即便是妇人撕心裂肺的叫声:“――阿宝,别,别出去!是周夫子,周夫子他回来了!”
周任远乌黑的瞳仁中神色一瞬间黯然,但什么也没说,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带着几人几许往前走。
村里邻里邻居的,平日里哪家夫妻打架都听得清楚,此刻这些声响,许是被旁人也听到了。
这一路上,沈玉黎敏锐的发现,自抱孩子的妇人门口路过之后,分明是白日里正好的时光,但却没有人在村子里游荡。
快出村口了,周任远忽的在一户人门口停下。沈玉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他定定的看着一根竹竿。
她们不敢贸然询问,只见周任远忽的靠近那根竹竿,随即走上前擦去上头的灰尘自言自语道:“老黄是村子最喜欢钓鱼的渔夫,这根杆子怎么放在了这……”
老黄的屋子房门紧闭,但看得出还有生活的痕迹,只是这根鱼竿却独独放在了这一旁,就像是随意放置的一根竹竿一般草率。
周任远笑呵呵的将其拿了:“沅娘住在河西,这一路经过小河,河里的鱼肥美极了,从前见老黄日日钓鱼,回回都拿的这根杆子,如今我且借用一番,免得这杆子积灰。今日归去,还麻烦几位同我一起钓上几条鱼给沅娘尝尝鲜……”
沈玉黎看着他已经定下此事,也没阻拦,只是默默把那句“不问自取即是盗”咽下了喉咙,然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许是察觉道沈玉黎的无语,霍栩开口打圆场:“都听周兄的。”
沈玉黎跟着他的步伐,几人很快从就从村子里出去了,这一路上,沈玉黎并没有发现周任远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除了和恋爱脑上身还有大娘说的他早就死了甚至都下葬了以外,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