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殿中烛火跳动在他的眉眼之上镀上一层暖金,他语调轻扬。
杌见他这副模样,料想他一定有了对策,跟着放心了几分,行礼准备退出大殿。
那突然出现的赤焰麒麟豹带着上古失传的术法,虽然有些棘手,但是对他来说造不成致命的伤害。但尽管如此,他身上还是受了一些细微的小伤。
他挽起衣袖,将手臂上的伤痕露出来,那是他和赤焰麒麟豹在打斗的时候被灵气刮到的。但当伤痕暴露在赤.裸的空气中,他才发现那些伤痕已经快要痊愈了。
“ 慢着。 ”殷无虞突然开口。
杌愣住,连忙停下脚步问道:“ 主上还有什么吩咐?”
下一瞬,一个结界落下,殿内,结界之中殷无虞冷声开口:“你变回原形。 ”
杌不明所以,照做了。摇晃着尾巴和利齿,听闻主上今日是和一只上古的赤焰麒麟豹打斗,如今主上让它变回原形,他可一定得好好表现,不能让主上觉得那只该死的雪豹比他还要更加的威猛高大!
但不想下一刻殷无虞缓缓开口:“ 张嘴。”
杌照做,却不想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利齿一顿,血腥气在他的嘴中蔓延,但他纹丝不感觉痛,反而一抬眼看见了殷无虞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主上这是在干什么?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连忙跪下:“属下有罪,竟让主上受伤! ”
然而请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殷无虞的目光落在殿内的屏风后的人影上,几乎要透过屏风:“如此,我伤的应当够重。 ”
杌不明白,难道主上是担心外界觉得西泽君死的太轻易了,从而怀疑到他有意为之,所以借此遮掩?但看到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杌如释重负,连忙离开。
就在他离开之后,床上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俨然是醒了。
殷无虞坐在床榻的侧边,缓缓开口:“ 你醒了。”
沈玉黎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磕磕巴巴的:“ 是啊。”
殿内烛火摇曳,轻纱朦胧,他乌发如墨,那颗若隐若现的流苏珠子在烛光中夹杂了一丝暖金,交织出了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
而沈玉黎看见,他的手中还端了一碗漆黑的药汁。
“ 你一直在守着我,等着我醒来喝药吗?”沈玉黎有些不自然。
殷无虞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勺子,舀出了一勺药汁,递到她的唇边。
便是这一个动作,他的袖子缓缓的顺着手臂滑了下去,露出一道惊心动魄的狰狞的伤口。伤口不断的溢出鲜血,显然还没有敷上药,也没有处理过。
但沈玉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种伤是受了什么厉害的猛兽撕咬才造成的。
察觉到沈玉黎的视线,殷无虞皱了眉头,又赶紧将袖子拉了上来,遮掩住那道伤口,轻声:“快喝,不然凉了。 ”
沈玉黎猛然想起,罪魁祸首应该就是那只雪白的豹子,她没有想到看似是轻而易举将那豹子一击杀,但是实际上他也受了伤,只是没有开口说出来罢了。
一瞬间内疚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有私自将她藏在魔界的话,他的兄长就不会追杀他了,更是不用逃命,他也不会受伤了。而且明明这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自己,自己怎么可以……
那道伤口狰狞,几乎快要看得到骨头,鲜血汩汩流出,沈玉黎眼底泛起一层泪花,哑声:“……抱歉 。”
一时间,她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连带着心底突然发现金兰姐妹是个男人觉得自己被欺骗之后的愤怒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心疼和自责。
“沉鱼,你疼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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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蛊惑
◎“菩萨尚且男身女相,姐姐又何必拘泥于我的性别?”◎
殷无虞动作一顿, 忽的想起什么一般:“无妨,你先喝药。”
沈玉黎心乱如麻,但是此时心头的内疚让她乖乖的听殷无虞的话。
他人怎么可以这么好!!
哪怕那碗药汁涩口无比, 她也是一饮而尽,只是微微皱了眉头。
只可惜, 沈玉黎并不知道,这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无端的对另一个人好,尤其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莫名的好。
见她皱眉, 殷无虞一言不发,走出了殿门外, 吩咐立在檐下的文鳐:“去找点甜食来。”
文鳐点头, 连忙去了。而殷无虞看着外头的场景, 隔着一道门跟沈玉黎说:“你稍等我片刻。”
“好。”
随即, 殷无虞凌空而起,往万年冰泉所在的那间屋子疾驰而去。接着将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将伤口浸入万年冷泉。
他们一同在瀑布泡了那么久, 沈玉黎也就方才没有细看,细看便能察觉他手中伤口不对,因此, 他连忙来亡羊补牢。
万年冷泉, 寒气刺骨,何况如今他还折腾出了这么深的伤口。但看着泉水之中淡淡晕开的淡粉色, 他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偏执和柔和。
如此, 你便不会离开了。
……
沈玉黎喝完药, 等了一会, 还没有见着沉鱼, 心里挂念着他的伤, 正想要不要出去找点东西帮他处理伤口。
但是,她一想,沉鱼去了这么久,应该是去处理伤口的,自己还是在原地等更加妥当一些。
殷无虞回来的时候,正巧在魔宫拐角处看到了文鳐。
文鳐手中的托盘里是一些蜜饯,糖块,还有一些伤药。她瞥见主上惨白的脸色,满脸担忧:“主上……你如此严重,我让那魔医再来一趟!”
“不必。”殷无虞淡淡开口,吩咐,“将你手中的东西都给我。”
文鳐一瞬间心领神会,将东西都给了殷无虞。她瞎操什么心,明明殿内还有主上夫人,哪里用得着她担心。
此刻已经逼近暮色,夜色渐沉,殷无虞推开门,他背后是晚间的云霞,在他的身上镀上了霞光。
这霞光与他雪青色的衣裳极为搭配,沈玉黎瞧见,他脸色更加惨白了。
真奇怪,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
她心中担忧,连忙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殷无虞则是顺手拆开一块糖块,塞入沈玉黎的口中,温声:“还苦吗?”
沈玉黎摇头,糖块将她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我瞧瞧你的伤。”
男子的骨架很大,伤口还在流着血,而且有些泛白,果然比刚才她瞧见的样子严重不少。
她口中泛着甜味让她更加内疚:“你坐下,我给你上药。”
其实她本想问,为什么不找魔医上药,这里是魔族的宫殿之中,但一想……许是身份尴尬吧。
她专心的拧开瓶子,将药粉倒在他的手腕之上,忽的想起:不对啊!那个叫西泽君的魔尊已经死了,他作为魔界的皇子公主之类,是享有继承权的。
所以……他究竟是谁。
想到这,沈玉黎皱了皱眉头,心中浮起一个不好的猜想,颤着声音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叫什么了吗?”
“你不知道?”殷无虞唇畔化开笑意,眼睫轻颤,“玄霜宗,你亲自唤我。”
沈玉黎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系统告诉她的,天命女主叫沉鱼,而且当时她的罗盘分明指向的就是他,更说他是关键角色。
“你当真叫沉鱼?沉鱼落雁的沉鱼?”沈玉黎愣住,“可这名字,也太女气了些……”
烛火摇曳,沈玉黎却见殷无虞忽然凑近。他的五官倏然放大,沈玉黎心一慌,下意识的后退。
但手腕已经被殷无虞拉住,他翻过她的掌心,在她掌心之中以指尖为笔,满满书写。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掌心的时候,很痒。
此刻已是暮色,二人贴得很近,他的眼下被长睫投下一截淡淡的阴影,那发间的流苏珠子就像沈玉黎的心跳一般乱,呼吸交缠之际,她的耳根快要烧起来。
而殷无虞丝毫不觉,在她掌中一笔一划,书“成瑜”。
沈玉黎想起,在那幻境之中,他的母亲姓殷,她淡淡开口,若有所思:“所以……你叫殷成瑜。”
难怪,她在那山洞中听到霍栩那小人喊他殷什么虞。
殷无虞淡淡开口:“我名成瑜,是母亲取得,但我生在凡间与魔界的边界,耳濡目染,之后取了字‘无虞’,这是外界所知道的。”
殷无虞这个名字传遍魔界,也是因为他手刃生父。
“……殷无虞。”自沈玉黎的口中吐出,轻柔似春风,她又继续说:“瑜是美玉的意思,殷夫人应当是希望你未来都好,如美玉无瑕。”
“是么?”殷无虞淡淡反问,又道:“那你觉得我如何?”
许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加上屋中的灯火暖黄,殷无虞容颜在此刻就像是上好的催化剂,她只觉得脸上烧的慌,此刻被他这么一问,更是觉得心猿意马。
“……你很好,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此生难报。”沈玉黎开口。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底。一开始,她只是将殷无虞当做天命女主,抱着他的金大.腿,然后吃香喝辣一路躺赢。
可这一路下来,就算一开始是假意到后头也掺杂了不少真情。
沈玉黎沉吟之际,却忽的发现自己的丹田之内燃起了一阵火似的,灼热极了。
下意识的,她手掌一翻,握住了沉鱼的手,在触及他指尖的时候,恍若在烈火焚身之中触及了一丝清凉。
她恍然大悟,今日一日,她未曾服药压住体内蛇毒。
此刻此等暧.昧环境下,无疑是催化蛇毒最好的良辰美景。
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她拽住了殷无虞的手腕,另一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细声问道:“……就让我握一会,可以么?”
她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殷无虞没有说话,任她握着。
但沈玉黎显然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今日结丹,但是吃下蛇胆之时,蛇毒已经沉积到她丹田之中。如今她结了丹,蛇毒亦是融入其中。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身上今日的蛇毒发作的格外猛烈之时,已经晚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推倒殷无虞的,模糊的视线中,他的下颌线格外清晰。那截净白如玉的下巴被她咬出齿痕,任她如何咬牙切齿,细碎的轻吟声依旧溢出。
耳畔唯有殷无虞一句:“我们,早已结为道侣。”
是应允。
意识被体内的毒素支配,可她不能忽视的是,殷无虞一向清冷的眉眼此刻融化,化作冰天雪地之中,大雪覆压之后的一直艳色寒梅。
她看着他,却见他眉眼之中,露出一道淡淡红痕印记。那道印记在他的额间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绮丽又艳。
沈玉黎的心咯噔一下,她见过这个印记,在幻境之中,昔日魔尊头上!
一模一样的印记,只是为何此刻殷无虞的额间这个会淡淡散发着光芒,一闪一闪。
屋内不知何时,已然落下合.欢花,合.欢花花瓣柔软,渐变如绡,绮艳靡丽。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她想起的……还有上次那满树的合.欢花绽放,一瞬间,恍然大悟。
文鳐说,魔族情动之时,则会催动合.欢花绽放。
他眉间印记闪烁,也是因为如此。
沈玉黎心跳如雷,他的心意,如此直白。
脑中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救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魔界至尊,竟是和她一个筑基菜鸡结为道侣,以他的修为,这三界未曾有能困住他的地方。
若是那是迫不得已,可为何纵她寻得斩魔剑,又亲手给她?还有那场被搅黄的婚宴,明明她再三暗示,可他却依旧应允。
她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想,在这满堂的合.欢花之中得到了印证。
灯影昏黄,绢纱之中,合.欢花落了一室,二人交叠的身影在此刻如连理枝一般。满堂生辉之中,殷无虞扣住她的腰身,附在她耳侧轻轻问道:“都猜到了?”
沈玉黎的蛇毒被暂时压下,她面红如桃花,汗湿了额前的头发,都贴在了脸上,眼波如水,似要化开。
那种羞涩和砰然心动,这是两辈子头一次有的,可眼前这个人,却是她要杀掉的魔尊,殷无虞,一时竟是进退两难。
殷无虞捏住她的下巴,浅浅蛊惑,“菩萨尚且男身女相,姐姐又何必拘泥于我的性别?”
三界至尊,人人惧怕,此刻调.情似的唤了一声姐姐,让她的心脏仿佛都要炸开一般,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掷出了一下。
那句姐姐,是她循着抱大.腿时义结金兰的戏言,此刻在这帐中,在他口中淡淡说出,却似在唇齿间碾磨辗转,哪怕冷硬心肠也要被这一声化作百转柔肠。
她任合.欢花自指缝间飘落,柔软靡丽。但顷刻间,压下的蛇毒被殷无虞这一声调.情似的再度勾起。
她狡黠一笑:“……再叫声姐姐。”
殷无虞的小指绕着她的发味,在指尖缠绕,在她的发间落了一个轻轻的吻。
沈玉黎不会知道,在她将自己一把拽到跟前又将他往榻上猛地一推时,自后背碰到锦被之时,一股欢愉自他尾椎骨攀上,他听着她凌乱的呼吸,只觉得偿所愿。
如今真相大白,她对他,有情动。
无关于蛇毒否,他似亡命搏杀的赌徒,在此刻,赢得一切。
第56章 留下(二合一)
◎我心悦你◎
衣香鬓影, 连理枝交叠,人影婆娑。爱欲交织,得偿所愿。
若如蜉蝣朝生暮死, 那便只要此刻欢愉。
沈玉黎甘愿沉溺在这一场殷无虞为她亲手织的大网之中,哪怕明日刀刃相见, 但此刻他们是最亲密的。心意通过载体相连,在此时,心脏相贴, 是最直观的陈情。
“……我心悦你。”魔的一生在世俗的眼中尽是贪婪嗜杀,殷无虞这一生自刀刃尸山中走过, 他不惧任何, 越危险对他来说是一场越刺激的博弈。但唯有在失去沈玉黎的时候, 他不忍再去剑走偏锋。
“好。”
……
一直到了次日日三三竿, 沈玉黎的意识稍微回来些许,她下意识的想踢一下被子,但是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人环抱在怀中?
这宽大的骨架出自男子, 还被一物死死抵着。
“……????”
瞬间,沈玉黎清醒了。她猛地自身后人的怀里抽了出去。
但便是她清醒的那一刻,就被一向浅眠的殷无虞发现了。殷无虞一把拽过她的手臂, 将她按进怀中。
耳畔一热, 她听到他声音低沉:“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