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声音不断,反而越发响亮,黑影不为所动地说:“他们在一家客栈里住下了,如大人所料,六门主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瞧着关系甚为亲密。”
“果然……”刘承易低低一笑,推开了身上的女人,拿过衣裳道:“阿奇,你觉得那姑娘对于周始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啊?”
这名为阿奇的黑衣人微微有些迟疑:“这个属下也难预料,六门主他看着,也不像是个多情的人。”
“你还是不了解他啊。”刘承易从屏风里走出来,“不管无情有情,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留在身边的。”
他走到阿奇面前,冷冷笑着,身上还有着女子的气味:“我却觉得,她很重要。”
“你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
夜深人静,楚慕早早就睡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她着实困了,小姑娘一沾床,很快便睡的不省人事了。
她与周始各住一间房。周始住在隔壁,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低沉的天边不见星光。窗棂半开,透着一缕微光,少年懒洋洋地坐在榻上,手中拿着长剑,软剑轻盈,而他的另一只手用锦帕缓缓擦着剑身,动作缓慢而熟练,寒光冷冽,倒映出周始漠然的神色。
自踏入这晋阳城中,他便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这是他作为一个刺客的基本反应,远远就嗅见了危险的气息。
十方楼在每个州里都设有分楼,用来传递各地间的消息,他今日去的时候,分楼里却没有人在,人不在楼里,又是去哪里了呢?
看来是有人到了晋阳城,调动了分楼里的人,而那个人,周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自然是刘承易找来了。
只是大楼主究竟要做什么,周始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三更已过,外头渐渐有了动静。
听脚步声应该有五六个人的样子,动作故意放的很轻,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始起身,将每一步都很缓慢,门把被刀撬起,少年眉眼绷得极为冷冽,见状忽然猛地一脚直接踢开了门。
“砰——”
剧烈的一声骤然炸开,五六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直直后退,见到周始,这几个黑衣人不约而同的跳下了二楼。
周始没有犹豫,飞身跟了上去,楼下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只余几盏残灯,这些人头戴面巾,是十方楼的装扮,六个人团团围在了周始身边,手里握着一把长刀。
刀身微微上挑,对准了周始。
“十方楼的人,怎么还围起我来了?”周始冷冷一笑,倒是不慌不乱地说着。他虽不回十方楼了,可身份还在,十方楼只讲实力,凭本事上位掌权,除非他这个人死了,不然他就是十方楼的六门主。
“六门主,得罪了!”
话落,六个人同时冲了上来。
周始扯了扯唇角,声音不含一丝温度:“就来这么点人,是找死嘛?!”
软剑在空中打了个弯,他率先破开一人跳出了包围圈,随后转身一剑刺去,直接要了一个人的命。
他出手招招致命,不留情面,手中长剑如一条灵蛇,迅速而又狠辣,在一人的长刀砍来之时,周始迅速弯腰,避开了这一刀,他往地上一跪直接滑到那人身下,抽出腰间匕首刺了过去,鲜血喷出,他也毫不在意。
很快,这几人就要败下阵。
六人已死了三个,就在周始的剑要划破这人脖子时,这人直接跪下喊道:“六门主!!我有话要说!!剑下留我一命!!”
此人一喊,剩余瞬间两人停了下来。
“这个人还有点身份。”周始心想,但凡在十方楼有点地位的人,他都曾见过,面前这人又很是谁?!
剑刃稳稳当当的抵在这人脖颈边,已划出了一道血痕,周始没什么耐心,也不想多费口舌,直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陡然瞥见这人脸上的面巾,周始心里忽然不爽,“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再开口!”说着他冷冷地瞅向身旁,“还有你们。”
“全都拿下来。”
几人依言取下面巾,周始盯着面前这个脸上多疤的男子,忽然笑了笑:“刘阿奇?”
这位也是刘成收的干儿子之一,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位,根本算不上什么。想必是跟着刘承易来的,周始没兴趣听他废话:“阿奇啊,你不该来此的。”
话音未落,他眼里顿时迸发一丝杀气,手腕一动,阿奇也察觉到这股强烈的杀意,瞬间开口说道:“门主!!六门主饶命啊!我们都是四门主的手下!!”
“你不能杀我!!”
此话一出,周始还真停了手:“你们是刘成的人,我就杀不得了吗?我偏偏要杀!”
“可我们就是来找你的!”阿奇急声道,像是真的害怕了。
他不敢乱动,只能恳求地看着周始:“先听我说!饶我一命啊大人!!”
周始倒是有些不解,大楼主不管是要杀他还是抓他回十方楼,都不应该派刘承易来,十位门主里的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比刘承易武功高强,且有心思,若是他们来了,周始一个人还真不好对付。
他不免笑了:“听你说?你要说什么?带这么多人来找我,是活腻了吗?”
剑还放在脖子上,阿奇不敢动,只能急促道:“是这样的!四门主如今已死,整个四门群龙无首,我们来此,只是来请六门主回去,重新主持四门,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请六主门回楼!!”
说完,另外两人纷纷往地上一跪,周始没什么情绪地说:“来请我回去的?找我怕不是来杀我的吧!”
阿奇拼命摇头,“自然不是的!小的敢用性命担保!绝对没有说谎!小的——”
“啊啊——”
他话说到一半,颈边长剑陡然滑动,在空中溅起一道长长的血迹,周始竟一剑抹了刘阿奇的脖子,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刘阿奇瞪大了双眼,直直摔了下去。
身旁那两个人见此情景,都傻了。
周始漫不经心看他们一眼:“假话,可不要轻易说出口,会应验的。”
他手中剑换了一个方向,直指二人,少年眼底戾气极重,冷声道:“你以为,你们能骗得了我吗?”
“刘承易他人在哪?”
“他到底想干什么!快说!”
二人双手合十,连连摇头,求周始饶他们一命,“六门主饶命啊!!都是刘大人!是他让我们这样做的!我们……我们本是分楼的人,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周始看着剑上流淌着的血迹,心生一丝厌恶之声:“那他人在哪??”
另一人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指着客栈的方向:“刘大大他……他刚刚还在楼上,与我们一同来的!只是他没有出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楼上……周始陡然一怔。
所以刚刚门外之人,刘承易也在,他一个人在楼上做什么?!不来见他……
不好!!楚慕还在楼上!!
周始猛地转身,望向漆黑一片的高楼,心陡然不安起来,他一手抓过身旁的俩人,飞身上楼,楚慕睡的那间屋门大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门口挂着一张布条:美人我就先替你带走了,你猜猜,我们会在哪啊?
周始见状,骤然脸色一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刘!承!易!”
作者有话说:
我好菜,昨天晚上给睡着了!!
第39章 再相逢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冰凉的水顺着屋檐流下, 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如古寺钟响,天快亮时, 晋阳城内下了一场小雨,这会已经停了。
楚慕昏昏沉沉醒来时, 头晕的很,什么也看不清,她动了动身子, 竟发现双手被绳子捆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眼睛上被蒙了一层黑色的烂布, 面前是模糊的重影。
四周静悄悄的, 底上是冰冷的地板, 楚慕不知道自己在哪,但绝对不在客栈了,昨夜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 刚要起身,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来不及挣扎, 便晕了过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记得了。
抓她的人是谁?现在她在哪里?周始他现在有没有事?
这么一想,楚慕心里乱极了。
他们初来晋阳, 人生地不熟, 楚慕身边别说仇人了, 如今连认识她的人都没几个。细想起来, 再加上昨夜的动静, 抓她的人想必与周始有关, 说不定就是十方楼的人。
只是……他们抓她到底想干什么?!
楚慕正想着,忽然周遭有声音响起,似是门被推开的吱吱声,她没敢乱动,凌乱的脚步声杂碎,离她越来越近。
她提着一颗心,猛然间,整个人直接被人扛了起来,那人速度飞快,往外走去。楚慕一阵头晕目眩,又不敢乱动弹,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丢进了一个地方。
那人力道使得不轻,楚慕没忍住发出一道轻微的呼声,她还没来得及适应,忽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醒了啊?”
这道声音极为低沉阴冷,令楚慕心头猛然一颤,下一瞬间,她脸上的黑色布条被人一把扯掉了,强烈的日光倏然刺来,楚慕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刘承易坐在马车正中,盯着旁边的楚慕不禁笑了笑,声音很轻,楚慕微眯了眯眼,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穿深紫色长袍的男子,头发高高束起,长脸窄眼,浑身透着一股阴冷的气质。
“你是谁?”看清楚他的模样,楚慕眼眸里流露出几分疑惑。
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人。
车外站着几个黑衣人,头戴斗笠,用面巾遮住了的面容,腰间别着长刀,这些人楚慕一见便知是十方楼的人,上回那个有龙,带的人便是这种装扮。
抓走她的人果然是十方楼的。
楚慕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我叫刘承易。”刘承易说着直接起身,一把抓住了楚慕的胳膊,将楚慕扯过:“你倒是不怕我啊?还一点也不慌?”
他力道使得极大,楚慕皱起眉头,瞪着刘承易说道:“放手!你放开我!”
刘承易闻言,不仅不放,另一只手还往楚慕脸上抚去,“这模样瞧着确实不错,难怪周始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他眼光倒是不错,只不过啊……”
楚慕双手被捆住了,挣扎不开,只能愤愤地瞪着他,刘承易恶劣一笑,漫不经心地放开了楚慕,说道:“只不过我这人,从来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不管有多喜欢。”
话落,他对着手下使了一个手势,很快马车便驶开了,不知是往哪里去,楚慕缩在一处角落里,声音很淡:“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那你抓我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他倒还真的想了想,随后双眼眯起,只留下一条细缝:“因为我要和他好好玩上一玩,玩个彻底,证明一件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事,看到底是他强,还是我刘承易,更强!”
“不然我们来打个赌,赌几天,他才会找到你面前?赌你在他心里到底重不重要?”
“敢不敢玩,赢了就放你走。”
楚慕看着他没说话,只觉面前这人,像是一个癫狂的疯子。
她心里清楚,不管她玩不玩,在周始还没找过来之前,这人都不可能放她走。
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楚慕别过头去,闭上了双眼。
“有趣。”
天还是一片暗色,刘承易笑了笑:“你看这天啊,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估计他很难找来了。”
“…… ……”
马车不停歇的往一个方向驶去,楚慕在马车里待了快两日,一直也不怎么说话,吃的也少,刘承易倒是不怕她跑,索性就解了楚慕手上的绳索。
并且警告楚慕:“你要是敢乱走,又被我捉到了,我就把你全身剥干净了,送给我这些手下。你最好乖乖的。”
楚慕不会跑,也没有哭闹,只是安静的呆在马车上,刘承易这点威胁算什么,在被拐的半年里,她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恶秽,远比你的想象。
那时路上饥荒闹人,人到了极点,连人都敢煮了吃。一个人的性命,在这乱世里,更是不值一提的,如果没能力扎根,将每一步走踏实了,那你就是浮萍,凭谁都可以将你在水上搬弄一二。
只是每每到了夜里,她睡不着,看着脖子上的长命锁,便会很想周始。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那夜有没有受伤,还有……还在找她吗?
一想到这里,她就想哭。
为何他们的命运总是如此多舛,为何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周始,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平淡、安稳的日子。
虽不知是去哪,但楚慕知道,这里已经远离了晋阳,正在往北方走。
若楚慕猜的没错,极有可能是往十方楼的方向而去了。
大约又过了两日时间,马车驶到了一座小镇子上,正是午时,太阳火辣辣的,天太热人都没什么精神,刘承易他们决定歇息半日再起程了。
楚慕则被关到客栈的柴房里,她听着屋外落锁的声音,走到窗边往外瞥了一眼,无人守在门外,马儿都带到马厩里喂料了,许是这些日子里她表现得太过安分,刘承易根本没在意她,也不信她敢跑。可窗是封死的,柴房里狭小昏暗,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她该怎么办?跑还是不跑?
楚慕犹豫了一瞬,转身,又重新坐回了干草堆里,她解开身上腰带,手探进衣服里摸了一会,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拿了出来。
荷包满满的,鼓着一个小包,一打开里面全是白色粉末。
这里面的粉末全是迷药。
刘承易他们正在二楼吃饭,忽然听到底下有人在喊,是楚慕的声音:“救命啊!这里面有蛇!!救命!!”
“刘承易!!啊蛇!!”
“救命啊呜呜!!”
楚慕在下面喊的撕心裂肺,刘承易微微蹙着眉头,往窗外瞅了一眼,淡淡道:“下去两个人看着她,别让人死了,也别让人跑了。”
“是。”
门被打开,两个黑衣人进来,就看楚慕缩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根柴火,娇滴滴的一张小脸花容失色,满是泪痕:“蛇!有蛇!”
“蛇在哪?”
“进草堆里了!!”楚慕指着干草堆,“你们快把蛇弄走!好大一条蛇!!”
黑衣人闻言,拔出腰间的刀,一人一边往里面走,楚慕怯声道:“蛇就在里面……”
刀刃一点点剥开草堆。
楚慕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忽然朝着他们二人喊道:“蛇在这里!!”
两个黑衣人闻言,瞬间转过身来,楚慕一言不发直接将手里的粉末撒向二人,半空中如有雪花落下,弥漫着一层白色的细粉,粉末陡然入鼻,药性极强,二人还来不及反应便晕了过去,扑通一声,齐齐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