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闭合紧实。
应渺人跟块砖头似得杵在陆则怿卧室门前,鼻尖都快要碰到门板。
她耳朵尖变成红色,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色柔软睡裙遮不住的一双纤细脚踝和雪白脚背,她两只手开始疯狂揉脸。
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高二的时候应渺对陆则怿只是谨慎着不敢接近,还没有排斥,她目睹了他从不示人的靡靡一面,暂时忽略陆则怿对她的冷淡,脑中不断回放着粉的白的,那只漂亮的手蜷握起来的力度,以及好看的脸,所有的画面组合起来,足够她脸臊热上两个小时。
那件事后,陆则怿看她的眼神变了,冷淡中总是夹杂着一些危险的仅她能感受到的东西,应渺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清楚明白绝对不是友善。
她知道是由她迷糊着犯了错闯进了他的卧室地盘,目睹了他的早上风月导致。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校园里开始传出一些风声,说她恬不知耻不要脸面地硬要上赶着往陆则怿身边凑,她身边也因此开始出现一些不比章米恶劣的恶意。
应渺揉了揉额闭上眼,眉头轻蹙着,怎么会做有陆则怿的梦。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将应渺心神吸引了过去,水滴声来自于厨房。
应渺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厨房的水管裂了一条缝,一直往下滴水,但她那时候正愁着工厂那边的事,只在APP上约了一个维修师傅,按理说应该是昨天中午上门修的,结果到现在还没来。
应渺只好起身自己过去看了眼,打开橱柜门,水管下接水的桶已经满了,她把满的桶提出来,换了新的空桶,自己半蹲着摸了摸湿漉漉的水管,拿出手机百度了下,上面说用薄膜胶带黏上就行,她起身去客厅工具箱翻了翻,找到了跟百度图片一模一样的胶带,折返回了厨房,扯开胶带缠上了那根裂缝的水管,快要缠好,应渺手下一直扶着的水管却突然松动,紧接着不等应渺有所反应,她握着的那根水管直接脱落,水流一下子哗啦啊流了出来。
不过片刻,脚下已经是一片湿漉。
“……”
应渺揉揉脑袋头大如牛,惦着脚去客厅拿了手机,打了物业电话,没一会工作人员过来帮她关了止水阀门,水流才停下来。
她送走了物业,看着满客厅的水,头疼片刻,想叫一个保洁上门处理,登录app看了眼一圈,最快能预约到的保洁也要到下午才能过来,这一屋水泡到下午,房东的沙发和木头家具估计都要遭殃,万一房屋质量再不过关,渗水到楼下,都是麻烦。
应渺进了卫生间,拿了拖把,开始自力更生。
应渺收拾完发大水似得客厅,腰酸地栽倒在沙发上,手机在手边嗡嗡两声,她拿起看了眼,卢朵发来的消息。
朵朵: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工厂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应渺回了她。
『刚起来,一会出门去吃点东西,工厂那边的事解决了,不要担心了。』
朵朵:那就好,解决了就好好养养身体,不要再把自己弄进医院了,今年还没过一半,你都住了三次院,真的是太不让人放心了!
应渺:好,会好好养身体的。
朵朵:嗯嗯,你现在干嘛呢?
应渺:刚想自己修水管,结果没想到水管掉了,弄了一客厅水,刚打扫完。
卢朵这次发来了一条语音。
“啊?你水管还没修好啊?你还自己动手?我看你不仅对自己的美貌没有准确认知,对自己的动手能力更是,诶,你自己一个人住要忙事业确实估计不来生活上的事,渺渺,不然你找个男朋友吧?”
应渺听完语音,微怔片刻,卢朵的语气不是在开玩笑,她是在真诚建议。
又进来一条语音。
卢朵:“反正嘛,你对陆则怿没感情,离婚都快两个月,空窗期也留了快两个月,于情于理都够尊重你的那场婚姻了,你年轻漂亮,离婚后找男朋友这事,太合情合理,最关键的是,你身边有人照顾你,我能放心点。”
应渺收了怔忪,她回了卢朵。
『嗯,我仔细想想吧。』
卢朵:好,你要是没社交圈子,我可以给你介绍。
应渺:嗯,我确定了告诉你。
*
“陆总,您下午五点约了东海科技的蔺总吃饭,现在可以出发了。”李勉敲了敲开着的办公室门,站在门外恭敬道。
陆则怿坐在椅子上,右手边放着处理好的一沓文件,他没出声,垂眸把玩着手上的一枚戒指。
他跟应渺的婚戒。
离婚后他没再戴,连同应渺递还给她的股份转让协议书搁置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几乎每天,他都要拿出来看一遍。
他用指腹磨砂了一会,唇平抿着,拉开抽屉将戒指放了进去,合上抽屉时,微顿,里面还躺着一张应渺的东西,是他高中时偷拍的一张照片,他用手指碰了碰,好似在摸应渺的脸,他手指只逗留了一会,便阖上了抽屉。
他起身,拿起办公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边走边扣着西装纽扣。
“走吧。”
出了办公室,李勉在他身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随后跟上了陆则怿。
进了电梯间,李勉上前一步按了下行键,然后规矩后退站在了陆则怿身后。
陆则怿单手插着西裤口袋,他面容冷峻又平淡,他看着电梯镜面,出了声,“她最近怎么样?”
李勉眸底动了动。
陆则怿已经快有一个月没问过他应渺的动向了,当然他也没停下打听应渺的事,只要陆则怿没开口说让他不要在关注,那就代表着他的这项工作还是要推进。
不过――
李勉垂眸,声低了点,“陈晋工厂按时交了第二批货,第三批也立即投入了生产,应小姐不用每天跑工厂那边监工了,每天都是工作室小区两点一线,还有――”
陆则怿偏了偏头,漆黑的眸瞥了一眼李勉。
李勉眸子垂的更低,接话很快道:“应小姐最近在跟一个高中老师相亲,两人似乎已经确定了关系,在约会阶段了。”
他说完,电梯间长久地没声音,他恭敬地垂着眸,没逾矩窥探看陆则怿的神色。
电梯门开,李勉听见陆则怿抬步的声响,皮鞋声有规律地踏进电梯里面,李勉立即跟了上去,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继续站在陆则怿身后。
电梯不断在下行。
总裁专属电梯里静地不能再静。
到了负一层,电梯门开启。
陆则怿走了出去,李勉立即跟上,也就在这时,他听见陆则怿说,“以后不用再打听她的事了。”
李勉总觉得陆则怿声音过于平静,平静到细心如他也分辨不出来丝毫他的真实情绪,他只能道:“是,陆总。”
到了应酬的酒店,东海科技的蔺总蔺东泽比陆则怿早到,李勉推开包厢门,陆则怿进去,蔺东泽起身笑着相迎,“陆总可算是来了。”
陆则怿解开西装纽扣,在主位上坐下,“抱歉,让蔺总久等。”
蔺东泽摸着啤酒肚朗笑,“蔺某何德何能能得陆总一句歉意,来来来,边吃边聊。”
陆则怿去摸酒杯,蔺东泽本要去拿筷子的手放下了,跟着摸起酒杯,敬了彼此一杯酒。
这杯酒只是开头,余下的时间里,陆则怿没吃菜,喝了快大半瓶茅台。
应酬结束,李勉起身去送蔺东泽,再回来时,看见陆则怿佝偻着背靠着椅子,额头上浮起冷汗,薄唇紧抿,黑眸轻阖,几乎一眼,李勉已经断定,陆则怿的胃病犯了,这三个月,李勉已经见了无数次陆则怿犯胃病的时刻。
李勉上前一步,道:“陆总,我现在送您去医院。”
陆则怿摆了一下手,“不用。”
他坐在椅子上缓了几秒钟,手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往包厢外走。
他脸色比往日里所见的都要惨白,冷汗已经蔓延到了鼻梁,陆则怿走到包厢门口,然后突然停下,他手扶着包厢的门,弯了下腰开始呕吐。
一整天没吃饭,只在刚刚喝了大半瓶白酒,胃里空空,吐出来的只是液体。
李勉瞥见什么吓了一跳,立即上前一步递上纸巾,神色严肃:“陆总,您需要去医院看看,这次不能硬抗。”
陆则怿接过纸巾,神色清淡,“没事,送我回公寓就行。”他说完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准备去丢,瞥见白色纸巾染红的地方,他也没什么反应,面色除了惨白,一如既往地冷峻。
李勉心急如焚,他不是没见过陆则怿强撑着胃病不去治瘫在沙发上阖眸喘息的模样,但这一次都呕吐出血了,程度跟以往一点也不样,而且看陆则怿的模样,吐出血还不是第一次,像是早已习惯。
他正要再多劝一句,陆则怿高大的身体突然颤了颤,然后猛然往前面倒去,李勉下一跳,上前一步让陆则怿倒在自己背上,他喊:“陆总!”
李勉将快要陷入昏迷的陆则怿送进了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室,医生诊治前,陆则怿还清醒着,只是胃疼难忍,意识开始模糊,他喊了李勉进来,唇紧抿着,脸色是前所有为的惨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永久陷入死亡。
李勉进了急诊室,站在病床前。
陆则怿没什么力气地闭上了眼,疼痛让他的声低不可闻,他说:“醒来给我那位高中老师的全部资料。”
第36章 入骨
◎“渺渺春水。”◎
高中老师叫陈士安, 在江城一所公立高中教数学,长相没那么出挑,只是五官端正耐看,身量同样不出挑, 176左右, 家境普通, 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父母都健在,哥哥已婚已育, 弟弟正在读书, 市区有房没车,他自己只谈过一次恋爱,时间为一年, 快要谈婚论嫁的时候, 因为女生父母要天价彩礼导致分开。
这些都是陈士安相亲的时候跟她坦白的。
卢朵得知她没拒绝陈士安第二次见面时,在电话里欲言又止道:“渺渺,这个会不会太普通了?我们不说跟陆则怿比,但是你这么漂亮, 又有能力, 陈士安跟你相比,不说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也大差不差了。”
应渺握着手机出了会神, 才说:“普通点好, 只要人品没问题都可以考虑, 朵朵, 结婚不是恋爱, 没必要鲜花锦簇轰轰烈烈, 我只想要我的生活平淡如水。”
卢朵最后挂电话时说,“渺渺,我本来觉得你跟陆则怿的那场婚姻对你没什么影响,但现在我觉得我错了,你还是有离婚后遗症。你是不是因为跟陆则怿那种天之骄子结过婚所以再也接受不了陆则怿那种众星拱月出类拔尖类型的男人。”
电话挂断后,应渺怔忪片刻。
这算是离婚后遗症吗?
应渺觉得不是。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陆则怿后遗症。
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重蹈跟陆则怿婚前婚后的所有覆辙,天之骄子她敬谢不敏,普通男人更适合她。
*
陆则怿胃出血昏迷住院,李勉在急诊室外拨打了陆奶奶的电话告知了她,陆奶奶电话里急的要死,问了医院地址赶了过来。
姜媛陪同着。
单人病房里,陆则怿还没醒,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
陆奶奶急慌慌进来,姜媛都险些没跟上,到了病床跟前,陆奶奶看着陆则怿消瘦憔悴的脸,又气又心疼,扬手狠狠打了一下陆则怿的手臂,很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为了一个不值得的死丫头把自己身体搞成这副模样!你就不能出息点!”
自从陆奶奶上次在集团办公室目睹陆则怿因为应渺哭的事,她就明白陆则怿的心是在那个死丫头身上,但她一直觉得陆则怿不会长久地为离婚一事伤心,毕竟那死丫头也没那么招人疼爱,但这三个月,陆则怿酗酒少食狠命工作,把自己的胃折磨的千疮百孔,让他去看,他应允下来,又不真的去看,安排姜媛监督,他到了医院也把姜媛拒之门外,陆奶奶没有任何办法。
她本来以为陆则怿跟那个死丫头离婚后,她心情会格外舒畅,但谁知道心情舒畅是舒畅了,但也时刻提心吊胆着,害怕着她这个宝贝孙子哪一天真的就被他自己折磨地英年早逝了。
姜媛抱住陆奶奶的手,看了一眼病床的陆则怿,眸底心疼又晦暗,她道:“奶奶,阿怿哥还没醒,您别动气,先坐着歇歇。”
陆奶奶长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陆则怿,不懂陆则怿为什么能这么喜欢那个死丫头,她看着他,面颊清瘦的特明显,就连原先挺拔劲瘦的身躯也比跟应渺结婚那时候单薄了很多,陆奶奶怕再这么下去,陆则怿真的能把自己往死里搞。
她拍了一下姜媛的手背,“媛媛。”
姜媛站在陆奶奶身边,眸光长久地放在陆则怿脸上,那双眸子里有迷恋有心疼也有埋怨,应渺就有那么好吗,从高中记挂到现在,离了婚也放不下。
她知道陆则怿身边没人能懂他,不懂他那么喜欢应渺,为什么高中大学甚至婚内从不表现分毫,装作从不在意她,只有她知道原因,所以她懂离婚后陆则怿的自我折磨。
那件少有人知的事永远都是陆则怿心中的一根刺,跟应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他清楚感知到那根刺的存在,陆则怿很爱应渺,姜媛知道,但陆则怿不能爱应渺,姜媛也清楚知道。
陆奶奶见姜媛没应声,仰头皱眉又喊了一声,“媛媛?”
“啊?奶奶,怎么了?”姜媛收回目光,掩下眸中的哀怨和迷恋,低头看向陆奶奶。
陆奶奶面上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她道:“不如让那个死丫头跟阿怿复婚吧。”
姜媛眼皮跳了一下,她压低声,喊:“奶奶?”
陆奶奶抹了一下眼泪,她看着还陷入昏迷的陆则怿,长叹口气,“我总是想那个死丫头没良好的家世,小时候又在山里长大,没规矩没教养,就只是脸俊了点,没别的长处,完全配不上阿怿这种从小金玉堆里长大光芒附身的好孩子,即便到现在为止,我也是极其不喜欢她的,可我见不得阿怿这么折磨自己,我怕他像他妈妈一样哪一天得了抑郁症从我眼前跳下去,媛媛,我可以对那个死丫头视而不见,但是我必须要我的阿怿好好的。”
姜媛呼吸急了点,她不知道陆奶奶会有这种想法,她眼神暗下来,心里飞快想着说辞,她道:“奶奶,您别病急乱投医,阿怿哥不一定是因为渺渺姐才成这副模样,兴许还有其他事情让阿怿哥烦恼,不如等阿怿哥醒过来,我们问问他的想法,再说了,复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就等阿怿醒来看看,”陆奶奶叹口气,又埋怨道:“媛媛你也是不中用啊,三个月,你都不能让阿怿看你一眼。”
姜媛抿了下唇,垂下眸,不想让陆奶奶看到她眸底的厌烦,她轻声道:“奶奶,是我不好。”
陆奶奶不再搭理她了,扯过被子给陆则怿盖严实,她自言自语道:“阿怿,你要是真舍不得那死丫头,奶奶让你娶她好不好,你别继续折磨自己了,你自己疼憋着不说,奶奶看着你也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