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难防——久岚【完结】
时间:2023-06-28 14:38:41

  去年的那个时候两个人哪有这么好, 手拉着手进来,她心想,儿子果然长进了,会哄人了,这回跟儿媳妇和和睦睦竟长达数月了, 希望以后不要犯糊涂,再气着儿媳妇。
  “都坐罢,说说年夜饭想吃什么, 现在就让厨子准备。”
  霍云自小锦衣玉食, 习惯了侯府的珍馐美味, 一开始去打仗是有些不惯的,但六年下来,什么不能吃?有时候粮草紧缺,还喝树皮汤,所以现在没什么讲究,他看向宋春汐:“你说。”
  宋春汐想一想道:“牛乳煨鸡,金钩羹,蟹豆腐,糖春菜……剩下的母亲决定吧。”
  霍夫人见她孝顺,笑容很深:“瞧瞧你,里面三样都是我爱吃的,下面还要我决定,这一桌子菜都是我的了?罢了,罢了,我再点些你们爱吃的……你来我去的,互相客气。”
  宋春汐莞尔:“我们孝敬您是应该的,怎么是客气呢?您若点了我们爱吃的,那又是疼爱,也不是客气。”
  霍夫人“啧啧”两声:“明年事情都交给你了,我而今都说不过你,你呀太聪明。”
  帮婆母主持中馈是应该的,可明年是很关键的一年,得抓到那在背后兴风作浪的主谋,宋春汐伸手拉一拉霍云的衣袖,要他帮忙。
  霍云知道她在想什么,就道:“您再等一年吧,明年我……我会多带她出去玩儿。”
  “是吗?”霍夫人十分欢喜,“那我就不让琐事打搅你们了。”什么都比不上儿子儿媳的感情嘛。
  “夫君是夸张了些,也不可能一整年都在玩,您忙的时候我肯定会来帮您分担。”宋春汐又补充了下。
  可霍夫人是打定主意尽量不妨碍这夫妻俩,她暗地里还等着抱孙子孙女呢。
  三人说了会话,宋春汐便跟霍云回了南苑。
  傍晚太阳刚刚落山,还剩下上方一点盖儿的时候,爆竹就四处响了起来。
  “砰啪”之声,连绵不断。
  飞琼吓得躲在宋春汐脚边,整个蜷成一团。
  “平时飞檐走壁的,天不怕地不怕,这回现原形了。”宋春汐嘲笑它,蹲下来轻轻捏它的耳朵,“以后还调不调皮?调皮我就让人放爆竹。”
  霍云:“……”
  说她对这猫儿好吧,是真好,可训起来也够坏的。
  他也蹲下来从后面抱住她,将下巴压入她散着馨香的发髻里:“还说猫调皮,我看你也差不多。”
  宋春汐颦眉:“胡说,我哪里有?”
  将他一颗心搅得上上下下,乱七八糟的,还不算调皮吗?他顺势又把她抱起:“该去吃饭了,省得母亲派人来催。”径直就这么出去。
  下人们都在外面看放爆竹呢,宋春汐脸红,伸手打他:“快放下来,放下来!”
  他笑,又抱了会才放开。
  正房里的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佳肴。
  向霍夫人行一礼,夫妻俩坐在左侧,三人喝酒吃饭,言笑晏晏。
  饭后又围炉夜谈,直到子时,守岁完方才散。
  初二,宋春汐回娘家拜年。
  瞧见宋文N,她就敲他脑袋:“我写了再接再厉,你就再不回信了?你现在的书法如何,等会给我看看。”
  宋文N捂着头:“过年就让我休息下嘛。”
  宋仁章沉下脸道:“你要休息?明日送你去……”
  宋文N一声惨叫:“啊不不不,我不要休息了!”
  宋春汐奇怪:“爹爹,他怎么回事?”
  宋仁章冷笑一声:“你让他自己说,看看他有没有脸说出口!”
  宋文N低着头,不敢吭声。
  徐凤娘皱眉:“你大过年的提这些干什么?”向霍云道歉道,“相公他心情不好,你莫介意,他不是因为你来了才如此,前几日就一直在骂文N呢。”
  宋春菲挨着姐姐右手边坐,悄声道:“哥哥好似搭上哪家的纨绔子弟。”
  弟弟常溜出去玩,难道是被带坏了?宋春汐就想好好教训弟弟,但一会还要吃饭,确实会影响心情,她便忍住没提,跟宋春菲说等上元节,接她一起去观灯。
  宋春菲当然高兴,送了宋春汐一块自己新绣好的手帕,说跟她的是一对儿。
  两个人都是春天出生,她绣了浅红色的山茶花。
  妹妹琴棋书画没她精通,可女红比她厉害,也是互补长短了,宋春汐道谢后,收在袖中。
  午饭就在娘家用了。
  惦记弟弟的事,她后来悄悄问了母亲。
  徐凤娘见霍云在院中,小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斗蛐蛐,文N性子皮,你也知,小孩儿似的,喜欢上看人家斗蛐蛐。你爹知道了,了不得了,好似沾染多大的毛病。唉,你爹是望子成龙呢,以为文N也会像他一样早早中举,现在发现期望要落空,能不气?”
  宋春汐松一口气,刚才听父亲的话,还以为多严重,还好只是看斗蛐蛐。
  “爹爹之前说要送他,送去哪儿啊?”
  “送去朱夫子那里,朱夫子行峻严厉,你爹要让文N住在朱家,文N吓得不行。”
  宋春汐噗的发笑:“难怪,那他得争气点儿啊,至少当上童生。”童生是最低的要求,该读的书都读一读,以后为人处世也能通透些。
  “就是说嘛,但这孩子实在太皮,坐不住,心不静,跟个泥鳅似的,一没看住就不见了。不过也怪我,你爹不在家管不了,我在家竟也管不住,要是我多费些心,小时候就教好他也不至于如此。”
  宋春汐安慰她:“以前您都是一个人,爹爹数年不着家,家里所有事儿都是您操心,要我说,怪也得怪爹爹,哪儿怪得了您?”她站起身,“我去说说文N!”
  她疾步走到西厢房。
  见她眼睛含了冰似的,宋文N大感不妙,下意识往后退几步,嘿嘿笑道:“姐姐怎么还没回去?”
  “娘已经告诉我了,听说你整日玩蛐蛐?”
  宋文N连喊冤枉:“我哪里玩了,我只是看看!玩蛐蛐儿得好些银子,一只将军都值几十两,我哪儿买得起?你不信去问,我一个月才几个钱嘛。”
  宋春汐沉着脸:“没钱又怎么了,不能借?你如今是还不够着迷,等着迷了,借着爹爹的名头,借着我的名头,指不定到处跟人借钱呢!”
  宋文N嗫嚅道:“不会的,我心里也有谱。”
  “我管你有谱没谱,我现在就去跟爹爹说,下午就把你送朱家……你别想逃,我好些护卫呢,三两下就把你抓住了,我再留两名护卫在朱家,看得你死死的,你往后别想踏出朱家大门。”
  宋文N见过霍家的护卫,个个高大威武,顿时脸色煞白。
  他忙上来拉住宋春汐的衣袖:“姐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看蛐蛐了!我一定认真念书,你千万别去跟爹爹说!”爹爹本来就喜欢姐姐,要是她在一旁煽风点火,他绝对要被押去朱家。
  “光说不练有何用?”宋春汐盯着他,“我告诉你,只有一种情况,你可以不去朱夫子家里。”
  “哪种?”
  “今年通过府试当上童生。”
  “……”宋文N欲哭无泪,半响无奈道,“好吧,我试试。”
  这才乖嘛,宋春汐拍拍他肩膀:“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说完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宋文N“啊啊啊”的惨叫声。
  她噗嗤一声。
  霍云正在屋檐下等她,扬眉道:“你原来是这么教育自家弟弟的。”
  “他软硬都不吃,能如何?只能更硬一些,”她走过去,戳一戳他胸膛,“要是你,你怎么办?”
  他没有亲弟弟。
  霍云思忖道:“让他去从军。”
  宋春汐:“……”
  好吧,可比她狠多了。
  ………………
  因许久不见姜莲,知道她在家里,宋春汐年初五的时候便上许府去看她,顺便再看一看那只猫儿。
  姜莲这回没亲自来迎接她,宋春汐隐隐觉得何处不对。
  正奇怪,有个丫环笑着同她道:“少夫人,我们二少夫人是有喜了。”
  宋春汐惊讶:“难怪她没来找我呢,”瞧见姜莲由两个丫环扶着出来,她迎上去,“何时知道的,年前还是年后,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姜莲道:“别提了,我自己都不知,我月事一向不大准的,前阵子身体乏,还以为是胃不好闹得,因有次吃了好几块牛尾,结果后来发现不对,请大夫一瞧,竟有两个月了……”
  宋春汐好笑:“总是有惊无险。”扶着她坐下,“你最近可要好好养着。”
  “是在养呢,哪儿都去不成。”
  “我得空会来看你。”
  姜莲点点头,又拉一拉她的手:“你知我是如何怀上的?有回我娘硬带着我去拜了送子观音,城外白马寺里的那座观音,就在两个月前……要不,你也去试试?”
  私底下她其实常常羡慕宋春汐,羡慕她父母恩爱,才貌双全,羡慕她被天子赐婚,嫁入霍家,想多了也难过,同样是姑娘,她就不像宋春汐那样十全十美,但没想到,怀孩子她竟快了一步,她又有些替宋春汐担心。
  宋春汐微微怔了怔。
  没想到姜莲会扯到她身上来,可她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开始是跟霍云感情不好,凑活着过都过不下去,现在么,情况又很复杂,孩子肯定得排在后面,反正她也是顺其自然。
  “等有空再说吧。”敷衍一句,宋春汐问道,“你家浮玉呢?我家飞琼如今有十来寸长了,再过几个月怕是可以让它们成亲。”
  姜莲笑着让丫环抱来。
  跟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抱着就窝在怀里,放下就贴在脚边。
  “大小差不多呢,真可爱。”宋春汐夸了一句,又嫌弃飞琼过于活泼,总想出去,“还是雌猫好,雄猫不安分。”
  姜莲噗嗤一笑:“跟人一样,哎,我们女儿家多好?哪里像那些臭男人,麻烦事忒多。”
  可不是吗,宋春汐也笑。
  在许府坐了半个时辰,说会家常,宋春汐不打搅姜莲歇息,便告辞回去。
  还有八个月,等姜莲生下孩子,她得送一份贺礼。
  送什么好呢?
  她一时陷入了沉思。
  转眼就到上元节,天子赐下两盏宫灯,霍夫人让丫环挂在南苑。
  流光溢彩,精致绝伦。
  宋春汐爱不释手:“不愧是宫里的巧匠,外头哪里能买到这么漂亮的花灯。”
  “即便是巧匠,制这一盏灯都需得十来日时间呢。”霍夫人目光落在儿媳身上,瞧她今儿穿着樱桃红夹袄,外面披件狐裘,便笑着问,“你一会可是要出门?”
  “是,已经定了清芬楼的雅间,打算接春菲一起看灯。”她没请婆母去,因为去年的上元节,婆母就说看了几十年,腻味,又怕拥堵,故而今年便没提。
  霍夫人道:“你等会让阿云陪你去,他啊,从来不喜欢看花灯,但你若去,他必然愿意。”去年这孩子在卫所没回来。
  宋春汐却是想,难怪他今日一句没提观灯的事,看来是打心里不想凑热闹,她道:“既不喜欢何必勉强他呢?我正好跟春菲说些体己话。”
  哦,小姑娘今年十六了,姐妹间讲讲悄悄话,有男儿在是不合适,霍夫人明白:“路上小心些,带几名护卫左右护着车。”
  宋春汐应一声,去书房找霍云。
  霍云正在想自己将来被下毒的事。
  去年天子去丹水镇,随行的内侍是范洪,那么,下一次去,多半也是带他。
  难不成主谋买通了范洪?
  可范洪现在是掌印,对内侍来说,地位已经是到极致了,他何必要冒险帮那个主谋?就算主谋将来登基,范洪最终也还是个掌印。
  不可能是他。
  除非范洪有什么把柄……
  见他表情深沉,宋春汐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抬起头,瞧见她俏生生立在门口。
  红衣雪裘,娇美动人,定是跟去年的中秋节一样,想请他去观灯,霍云心头已有喜意,说道:“你找我有何事?”
  “我要去接妹妹了,跟你说一声。”
  霍云:“……”
  什么情况?
  “就你们两人?”他缓缓问。
  “是啊,你不是知道的吗,我那日就约了妹妹,”她一笑,“看你也在忙,好了,不打搅你想事情。”说罢转身离开。
  霍云瞧着那抹雪色飞快远去,一时连生气都来不及。
  作者有话说:
  霍云:确实没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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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严防死守。
  京城平常最热闹之处是在集贤街, 而上元节时却是例外,反是原先冷清空阔的芳草街独领风骚,因它有一座灯塔。
  此塔由睿宗下旨, 由灯匠郭山领数百匠人花费一年方才完成, 足足有十二丈高,便是不点灯都雄伟壮阔,更别说此刻内外通明, 简直如同仙阙一般。
  遥遥瞧见星火般的花灯, 坐在车里的宋文N兴奋道:“一会我带你们去爬灯塔!”
  宋春汐原是不想接他来, 可他说白日已经念过书,装可怜, 她告诫几句便同意了,结果这小子一张口就说疯话:“你总不会真爬过吧?没被抓?”
  “没, 趁着人多爬了两层,上面可漂亮了。”
  “胡闹,真被抓着了, 送你兵马司衙门吃鞭子!”宋春汐敲他脑袋, “早知道不让你来了,你到底看没看书,满脑子还是玩。”
  “怎么没看呢,我已经下定决心要通过府试了,姐姐你等着瞧着好了!”他信誓旦旦。
  表情不像作假, 看来真的很怕朱夫子,宋春汐忽然好奇:“你在家也被爹爹打,朱夫子就算严苛些, 也不至于比爹爹打得还狠吧?”
  宋文N“啧啧”两声:“姐姐你一贯聪明, 这会竟想不明白吗?”转头问宋春菲, “你可知道?”
  宋春菲摇摇头。
  宋文N叹口气,解释道:“朱夫子是爹爹好友,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我在朱家犯了错被朱夫子惩罚不说,爹爹还得上朱家门来打我!在自家人面前被打就算了,朱家还有一干别的学生,到时个个都看我笑话,我以后还抬得起头吗?我还怎么去街上玩?”
  宋春汐听了没忍住,哈哈大笑。
  宋春菲也抿嘴笑。
  “笑什么,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听我被打有这么好笑吗?”宋文N恼怒,他这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真的对他无情的很,每回他被父亲打,没有谁上来求情的,大概都觉得他活该。
  宋春汐收住笑,正色道:“那你是无论如何也得当上童生了。”
  已经走到绝路,宋文N悲壮地道:“我回去就悬梁刺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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