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会没想过,只不过他以为宋春汐心里念着周士安, 气得不想碰她, 后来发现宋春汐想让周士安死心, 这才没了心结,但这秘密他不会告诉宋春汐。
他一个都督,任何事都能处理得果断利落,唯独对宋春汐,不能当机立断。
也许男女间的感情,真的不是他所擅长的吧。
他搪塞道:“我不记得了,许是因为忙。”
宋春汐当然不信,可他不肯说,她也不会追问,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今他们要做到的是齐心协力,共同解决将来的危机,别的都不重要。
次日,霍云的另一位属下吕钦来向宋春汐禀告,说魏家才入京便有两家送上了请帖。
到底是三品官,便算魏家没有根基,想结交的家族仍是不缺。
宋春汐命吕钦继续严密监视魏家,寻找机会。
因她来了月事,杏儿专门让厨房熬煮了桂圆红枣燕窝羹。
宋春汐喝过之后,便在榻上小憩。
霍夫人知道她不适,这几日也没让着晨昏定省,一直等到干净之后,请她过去商量恭贺瑞王与瑞王妃成亲的贺礼。
整个三月里,这桩婚事必是京城最大的盛事。
宋春汐道:“再送什么贵物,也比不上当日太皇太后,圣上御赐的贺礼,依儿媳看,便送一封银子,外加些毛皮,玉器便可以了,您觉得呢?”
霍夫人笑道:“跟我想得差不多,就这样办吧。”
那一日文武百官都会汇聚于瑞王府,定然热闹非凡,宋春汐想起瑞王俊雅端方的样子,心头升起些微的寒意,如果瑞王真是主谋的话,那一步步也真是算无遗策。
从津州来京城,在京城留下,又在京城有了瑞王府,下一步,他是不是要取得天子信任,步入朝堂?
一旦他做了京官……
宋春汐心想,一定要让天子提防瑞王才行。
不过如何提醒,也是个难题,他们并没有瑞王谋逆的证据,一切都是猜测罢了。
除非……
最终还是回到了矿山案。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出城的游客络绎不绝。
魏婷姐弟俩在京城第一次踏春,分外兴奋,在澄江边上东张西望。
魏夫人告诫女儿:“婷儿,你是大姑娘了,注意仪态。”
女儿十六了,此趟入京她也是想定一门好亲事,不过底气不足,生怕京城都是名门望族,瞧不上他们魏家,故而要时时提醒女儿,别出一点差池。
魏婷知道母亲的心思,低声道:“爹爹也是三品官,您没必要这般谨小慎微……都有好些人家请我们做客了,您怕我嫁不出去?”
“不过一些小门小户相邀,有什么值得欣喜?”魏夫人摇摇头,“你啊,还是别大意。”
“魏夫人……”远处此时来了两位夫人,过来打招呼。
魏婷唇角翘了翘,心说这不又有来结交的夫人了吗?真不知母亲为何要妄自菲薄,她抚一抚在车上被压皱的裙,上前向两位夫人请安。
她的弟弟魏杰年纪还小,安静地站在一边,不声不响。
新来的两位夫人,丈夫品级都比魏立民低,不时地吹捧魏夫人,又向她们介绍京城时兴的胭脂水粉,成衣样式。
这些话题,前阵子请她们做客的夫人们都说过,魏婷听着有些乏味,转头看别人放风筝。
忽然,有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她扫了一眼,目光一时无法挪开。
不止是因为拉车的马匹神骏,还有那车厢上的精工雕花,油润厚重的木料,华丽的钿螺,隐隐都显示出了车厢内主人的贵气。
果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女子,眉目似画,楚腰卫鬓,鲜衣丽裙,甫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放风筝的停手了,说话的也闭嘴了,纷纷朝她看来。
那两位夫人的其中一位快步迎上,忙着问好:“霍少夫人,您也来澄江踏春吗?”
霍家?莫非是霍云霍都督的妻子?魏婷眼眸微睁,难怪!
当时先帝赐婚,消息也传到了宁州,母亲提起时十分羡慕,跟她说宋大姑娘命好,年纪轻轻竟然就做了一品诰命夫人,她听了便对这宋大姑娘生出几分好奇,今儿就见到她的真容。
“钱夫人。”宋春汐微微一笑,“你是约了人在此聚会?”
宋春汐在京城也待了好些年,对有些夫人的性子颇为熟悉,像这位钱夫人总是极热情的,故而她看到钱夫人与魏夫人在一处时,毫不犹豫便现身。
钱夫人道:“没有事先约定,都是正巧遇上的,”她向宋春汐介绍魏夫人,“这是大理寺卿魏大人的夫人,才来京城,想必您不认识。”
魏夫人知道她的身份后,忙招手让女儿过来:“婷儿,快见过霍少夫人!”
魏婷与魏夫人生得十分相像,圆脸杏眼,看起来秀美中带着几分俏皮,宋春汐夸赞道:“好生漂亮,”看向魏夫人,“有此掌上明珠,你定是十分欣慰。”
“什么明珠,跟您比,好似瓦片一般。”魏夫人之前还说邀请她们的都是小门小户,哪想到出来踏春就遇到京城一等一的贵夫人,心里想得全是如果能结交上宋春汐,便不用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笑容满面道,“我们在宁州就知道您的美名了,今日一见,才知何为倾国倾城。”
这类话宋春汐听得多了,不当回事,只说起魏立民:“要说美名,魏大人才当得起,我听闻宁州百姓称魏大人为魏青天呢,着实令人敬佩。”
魏夫人就想到了宋春汐的父亲宋仁章。
这宋仁章也是燕国出了名的清官,怪不得宋春汐哪怕没有见到丈夫,也要提一提,分明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两家有这样一个共同点,自是更好拉近关系,魏夫人道:“可惜了,今儿不是休沐日,不然我也想一睹令尊的风采,令尊宋大人与我夫君必定是一见如故。”
梦里并没有任何一点父亲与魏立民来往过的痕迹,二人应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关系。
但魏立民对她父亲下起手来是真够狠的。
不过与魏夫人这一番交谈,她大致看出了魏夫人的意图,宋春汐抬头看看澄江:“今日不巧,我一早约了人,现在得走了,以后再会。”说罢,微一颔首,转身向岸边的画舫走去。
魏夫人未免着急,可又不敢挽留,只能眼睁睁看她走远。
钱夫人跟另外一位夫人此时露出羡慕之色:“霍少夫人对您真是刮目相看,平常她可没这么多话,朝你一笑都算好的。”
魏婷惊讶:“她这般高傲吗?”
两位夫人可不敢说宋春汐的坏话,讪讪一笑,转移话题:“我们去前面看看吧,魏夫人,你瞧这江边的春梅开得多茂盛,此乃澄江一景……”
说约了人不过是个借口,实则宋春汐坐上画舫后,在澄江绕了一圈便下来坐车回去了。
她没有让魏夫人有更多的说话机会,是因为看出了魏夫人的热切。
既然魏夫人想结交她,她便放长线钓大鱼,魏夫人早晚会邀请她去魏家做客。
不过她没等来魏夫人的请帖,倒是先听说了孟家的喜讯。
霍夫人晚上请儿子儿媳一同用膳。
“明日你们跟我一起去孟家贺喜,”霍夫人看向霍云,“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你应该认识。”
霍云道:“一面之缘,好似是陵州望族孟家的子弟。”
“是,与我们素无交往,但他们孟家沉寂多年,难得出了这么一个光宗耀祖的少年郎,显然是要大办宴席,热闹几日,恐怕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请帖。”
宋春汐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此人该不会是叫孟锦堂吧?”
霍云眉梢一挑:“你认识他?”
“谈不上,我是在上元节见过他,文N跟这孟公子的堂弟认识,他还想春菲嫁给这孟公子,可惜……”宋春汐摇摇头,“这孟公子人中凤龙,生得也俊美不凡,若非春菲还没开窍,我当真希望他们能相处一下,或许能成就一段佳缘呢。”
言辞之间颇为惋惜。
霍云想起母亲写的名单,再想一想这孟锦堂,还有周士安的样貌,顿时心头火起。
等从上房回来,他问宋春汐:“这孟锦堂你真就这么满意?”
“我满意有何用?春菲又不想嫁人。”
“我只问你,是不是满意?”
感觉他有点咬牙切齿的,宋春汐瞧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什么,”霍云收敛了一点怒火,“我只是没看出来他有何出色。”
“状元郎还不出色?”宋春汐心想,霍云是不是眼睛长头顶上了,他是一品都督没错,可孟锦堂的状元也得来不易啊,但她没跟霍云争,因他显然心情不好,便道,“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必多说,你觉得如何便如何。”
这句话叫霍云舒服了些。
看来宋春汐并不是喜欢孟锦堂,只是觉得他合适宋春菲。
但尽管如此,他仍是高兴不起来。
夜深洗浴后,路过宋春汐常对着梳妆的镜台时,他脚步顿了顿,看向镜中的自己。
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虽是与那些读书人的温文尔雅不同,但也实在算得上英俊吧?可宋春汐自初见他,就不喜欢……
她对男子的容貌难不成真有什么偏爱?
如果是的话,那他这种类型的长相就算是已经长到了极致,又有何用?汝之蜜糖,彼之□□,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的样貌。
霍云一时陷入了此生他从没想过,超出他意料的,他原不该,永远都不该在意的烦恼之中。
作者有话说:
霍都督容貌焦虑中!
第45章 先得而后舍。
早上宋春汐醒来时, 霍云不在身边。
杏儿端来银盆予她净面。
“都督今儿有些奇怪,一直待在西侧间呢。”她小声告诉宋春汐。
西侧间除了净房便是衣柜木箱,他待在那里作甚?宋春汐问:“有多久了?”
“大半个时辰。”
“……”
确实不太正常, 宋春汐等梳妆打扮好, 吩咐丫环摆饭后,打算去瞧一瞧。
刚走到松柏纹褚色门帘那边,只见帘子一动, 霍云露面了。
宋春汐瞧见他的装扮, 一时愣在那里。
实在是比平日里要精致得多, 他穿一件石青色银丝暗纹团花春袍,头上戴紫金镶珠冠, 插一支竹节簪固定,腰间束金钩带, 玉佩,香囊样样不缺,足蹬鹿皮金线靴, 端得是贵气逼人。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 霍云挑眉:“怎么,不认识了?”
这倒不至于,她主要是没想到霍云会在这方面花心思。
“去孟家贺喜而已,你这般隆重。”她又打量他一遍,心想那回太皇太后寿诞, 都不见他如此。
其实这是霍云昨日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打算先试探下宋春汐,瞧瞧是不是真有所偏好, 故而早早起来就开始收拾自己。
他盯着宋春汐:“这般隆重, 好还是不好?”
“好啊, ”虽还不太适应,可谁不喜欢自己的丈夫美如冠玉,光彩耀目呢?她手指划过他腰间的金钩,“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呢!”
原来她并不是不欣赏他的长相,霍云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跟平时也不同,藏不住的欢喜,神采飞扬。
宋春汐不由跟着笑了笑,暗道霍云居然喜欢别人夸他俊美,她以前都没发觉。
二人坐去用膳。
休沐日,膳食很丰盛,有酱肉,芙蓉鸡,乌金笋,香干菜,拿荷花纹的青瓷碟盛着,引人食欲。
宋春汐一边吃一边看霍云。
霍云心情很美,只有些后悔打扮得晚了,让她放着家里的丈夫不看去看旁人。
他连姿势也更优雅起来。
一顿饭竟吃得比宋春汐还要慢。
生怕路上又拥堵,霍夫人早早催他们一起出门。
瞧见儿子这身装扮,霍夫人也是怔了下,打趣道:“若不是官员们都认识你,只怕今儿要把你当状元郎!”问宋春汐,“可是你替阿云选的这身衣着?”
宋春汐道:“不是,我都吓一跳呢。”
婆媳两个开始点评的话,霍云有些顶不住,板起脸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耽误时间了。”拉着宋春汐的手就上了车。
看他几乎是逃跑的样子,霍夫人到底识破了,笑着与刘嬷嬷道:“‘女为悦己者容’,看来他也一样,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侯爷是一品都督,如此年轻便已功成名就,可在夫人眼里竟现在才懂事,刘嬷嬷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孟家大族原在陵州,在京城并无住宅,但因出了一个状元,当日便一掷万金购置了处四进宅院,准备大肆庆贺一番。
等到垂花门口,男客女客各自分开,宋春汐随霍夫人去了里头的花厅。
主持今日盛会的乃是孟锦堂的母亲孟二夫人,见到霍家女眷,忙亲自前来迎接:“我家老爷在钦州时与杨大人有过于一面之缘,当时相谈甚欢,可惜事务缠身不便久留,回来时常念起杨大人呢。”
杨大人是霍夫人在钦州的大弟弟,霍夫人道:“孟家子弟都擅弈棋,我猜,他们是棋逢对手了。”
孟二夫人哈哈一笑:“您真敏锐,一猜就中,确实是谈棋论道了呢。”
“我大弟弟是棋痴,若是输了,别说孟二老爷念着他,他能念孟二老爷一辈子。”
孟二夫人深有同感:“说到对弈,他们这些男人真是疯得厉害。”看向宋春汐,“我听闻霍少夫人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棋艺也是一绝。”
宋春汐谦虚道:“听您跟母亲一言,我委实不够疯,怕是拿不出手的。”
此话引得孟二夫人跟霍夫人都笑了。
不多时,徐凤娘也带着宋春菲出现在了这里。
“娘,妹妹!”宋春汐大喜,走过去道,“原来你们也被孟家邀请了?爹爹跟文N可来了?”
徐凤娘皱眉道:“你爹哪里肯来,他最怕这种应酬,说让我露个面就罢了,至于文N……你不知道,他最近太勤奋了,吃饭都要拿着书看,早知道,你爹应该前两年就说送他去朱夫子那里。”
宋春汐想到弟弟说过的“悬梁刺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凤娘又去跟霍夫人见礼,说些家常。
宋春汐问妹妹:“最近在做什么?等天再暖一些,我来接你,我们去镜湖游船。”
“在练女红呢,我听娘说,阿莲姐姐有喜了,我打算绣个百福襁褓送她。”
宋春汐还没想好送什么,要说画画吧,已经送过好几幅了,她道:“我还没个主意呢,你倒是想好了。”
宋春菲抿嘴笑道:“姐姐是因为会的东西多,所以难选。”
“你倒真会夸人。”宋春汐揉揉她的发髻,“要不我也绣个襁褓,对我来说比较难,所以诚心嘛,我们俩一起正好送一对……下回我派人来接你,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