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汐答应。
马车行到成瓶街时,却忽然停下来。
车窗外传来许有兆的声音:“霍少夫人。”
宋春汐忙推开窗:“许二公子,可是阿莲有什么事?”
“对,阿莲听说二姑娘受伤,十分担心,我正打算下午去宋家,不料这么巧在此遇到您。”许有兆关切道,“二姑娘如今安好?”
“有太医医治已经无碍,休息两日便能下床的。”宋春汐笑道,“你让她好好养胎吧,别操心这些。”
许有兆也笑起来:“无事就行,我也可以交差了。”行一礼准备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宋春汐忽然想到姜莲说纳妾的事,忙叫住他。
许有兆一愣。
“二公子,我有话与你说,你看去哪处地方,也不耽搁太多时间。”
“那就去我家的锦缎铺吧,就在前头。”
宋春汐认识,点一点头。
因为要谈话,许有兆领她去内堂一间僻静的厢房。
等小厮上茶之后,许有兆问:“应该是关于阿莲的吧?”
宋春汐有点犹豫。
也许她不该插手,可上回不管是许有兆的话还是姜莲的话都让她在意,今日既然遇见,或许就跟那梦一样,是老天指示呢?她缓缓道:“阿莲是不是曾让你纳妾?”
许有兆:“……”
自家妻子还真是什么都跟宋春汐说。
“是,但是我没答应。”
宋春汐轻咳一声:“我是多管闲事了,但阿莲她让你纳妾,绝非出于本意……你应该知道姜老爷有一门侧室吧?”
“嗯。”
“当初阿莲因为他父亲纳妾,哭过多次,她心疼她娘亲,也对她父亲失望,我想她内心应该受了很大的伤。”
许有兆愣了愣。
记忆里,他的阿莲总是明朗欢乐的,原来曾经这样伤心过,他一点不知。
宋春汐沉默会儿:“还有件事,当初阿莲待字闺中时,其实提亲的公子里面也有做官的,也有家世比你好的,可阿莲最后还是选了你。”
许有兆眸色一亮:“你的意思,阿莲她……”有些不好意思说。
宋春汐没有挑明,只道:“如果你真的喜欢阿莲,你该再多了解她一些。”
许有兆连连点头:“多谢你,霍少夫人。”
宋春汐笑一笑:“不客气,阿莲是我好友,我也希望她过得幸福……在我心里,她跟我亲姐妹一样,也是我的家人。”
“我明白,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阿莲。”
知道他已十分清楚她的意思了,宋春汐告辞而去。
许有兆低头摸着腰间的香囊,想起姜莲曾对他说过的话,为他做过的事。
她有时候好似薄情,有时候又好似挺喜欢他。
现在他明白了,姜莲是怕他哪日变了,跟她父亲一样,所以她不敢付出所有,甚至是逼着自己去想最坏的结果,以便于可以承受。
真是又傻,又让人心疼。
他快步出去,坐上马车直奔向家里。
他要好好抱一抱他的傻妻子。
但是他不会说什么,因为一个受了伤的人不会太相信轻易说出的话,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他的真心。
………………
到了四月,东苑的几株海棠树开满了花,芳香艳丽。
霍夫人在这日开封葡萄酒,于树下设宴。
宋春汐与霍云携手而来。
瞧见海棠,她顺手摘了一朵插在发间。
这么一扬手,一歪头,说不出的风情,霍云瞧在眼里,心想,她比海棠惹眼。
看起来是完全着迷了,霍夫人未免好笑,早前真不知干什么去了,拖到那么晚才开窍,她招呼儿子,儿媳坐下,亲手倒上葡萄酒。
色泽诱人,宋春汐低头闻一闻:“感觉十分可口。”
霍夫人道:“让阿云先喝。”
霍云奇怪:“为何?怎么也该您先品尝吧?”
“我们早就说好的,让你尝,难喝我们就不喝了。”
霍云:“……”
试毒啊。
不过他相信母亲的手艺。
他端起喝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笑来:“别具特色,我之前答应怀仁要送他一份,他若收到一定赞不绝口。”
很高的评价,霍夫人跟宋春汐自然也不等待了。
果香馥郁,酒味香醇,令人一饮再饮,一时都忘掉了烦心事。
另一头的广恩伯府,崔宝台父子俩也在喝酒,只不过他们是愁容满面。
那回好不容易在宋国公府的别苑找到机会,结果却被暗卫跟乐善打断。
宋春菲被乐善相救,崔易自然是毫无指望了,他一气之下就将放蛇的事情扣在乐善头上,结果霍云出面,上峰轻易排除了乐善,还让五城兵马司所有官员全力追查此事,把崔易气得够呛。
事情没办成不说,还要担惊受怕,谁不郁闷?
“都怪乐善多事!”崔易把酒盅一扔,“不,不止乐善,还有那些暗卫……也是怪了,他们是如何察觉的?我自己都找不出自己的破绽来!”怎么会有人仅凭一面就断定他心里有鬼呢?
“得了,再懊悔也没用,这宋二姑娘必然要嫁给乐善了,不如想想别的办法牵制他们两家。”
“哪还有别的办法?经此一事,他们肯定会防备,那女眷必然都不出门,依我看,要么直接下手,把宋仁章杀了!”
“浑说,你杀得了吗?宋仁章身边都是暗卫,又在京城,你要派多少人去?再说,他还有用呢,杀他干什么?”
“那就杀霍云,他一死,必会引得京中军队混乱,我们可以趁虚而入。”
崔宝台无语,觉得儿子醉得没有神智了。
霍云是什么人?打了六年仗的大将军,哪里是轻易就能杀掉的?不然兵器都铸好了,为何不造反,不就是忌惮霍云吗?他用什么办法杀掉霍云啊?
“你给我清醒点。”崔宝台踢了儿子一脚,“没喝多少,真就这么醉了吗?”
崔易恼道:“我没醉,确实只有除掉霍云才能……”
话没说完,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见小厮慌张地跑进来,叫道:“伯爷,不好了,大理寺来人要抓您跟世子爷!”
崔宝台的手一抖,酒盅落在桌上:“什么?你说谁来抓人?”
大理寺的人已经来到院门口。
为首的乃大理寺左少卿陶方,高声道:“陶某奉旨办事,还请伯爷与世子爷配合!”
“奉旨?”如果只是为别苑毒蛇一事的话,不至于要天子亲自下令吧?崔宝台心头一跳,惊道,“圣上为何……”
“那得问问二位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了,”陶方一挥手,“带走!”
崔宝台跟崔易父子俩面面相觑,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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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们之间的秘密。
原来有好几位官员弹劾了崔家父子。
一是说崔宝台父子俩暗地里开赌坊, 让无数人侵家荡产,二是说崔易谋害人命,将一女子掐死, 还威胁该女子家人不准告状, 且前不久在宋国公府别苑放毒蛇伤人,宋国公夫人亲自作证,这几桩事惹怒了天子, 当即命大理寺彻查。
不出三日功夫, 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证据都是得来不费功夫, 崔宝台父子确实开了赌坊,按罪当诛, 另外谋害人命一事,崔易是帮宜春侯府的二公子遮掩, 属于帮凶。
广恩伯府一夜之间就倒了,同时宜春侯府也受到牵连,宜春侯被迫致仕。
宋春汐惊诧:“你动作好快。”
霍云道:“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我只查到崔易的事。”
“你的意思, 赌坊你没查到?”
“有些端倪, 但这么短的时间缺少实证。”
宋春汐心头一动,想到了徐钝。
莫非是表哥在后面推了一把?如果是的话,表哥也太厉害了!
不过她没有提,只道:“也许是广恩伯父子有别的仇敌趁机落井下石了,只是现在的罪名也不能将他们与那背后主谋联系起来吧?”
确实不能, 但他会借此提醒天子,如果天子也怀疑的话,广恩伯父子少不得要被大刑伺候了, 就看他们能不能挺过去。
次日霍云入宫觐见天子。
秦P问起宋春菲:“宋二姑娘如今应该无碍了吧?”
“多亏圣上派遣徐太医相助, 徐太医妙手回春, 臣妻妹这点毒自然不在话下。”
秦P摇摇头:“这崔易真是糊涂,就算看上宋二姑娘也不该……罢了,没有这桩事也查不到广恩伯父子犯下的那些罪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霍云却道:“但臣反复思量,臣妻妹鲜少出门,听臣岳母所言,崔易与臣妻妹根本不曾见过,哪来的倾心?他此举可能是冲着宋家,或者是臣来的。不然臣真的无法理解,凭崔易的家世有何必要为臣妻妹费如此大的功夫,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广恩伯府也是世袭贵族了,崔易的表现是有些古怪,秦P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觉得崔易想方设法娶宋二姑娘是因为宋大人跟你……他想拉拢你们?”
“臣也不是十分清楚,但他的意图绝不简单,而且崔易父子还开赌坊,臣记得,广恩伯府当初也是得□□不少赏赐的,崔家家产足够丰厚,何至于要开赌坊?靠赌坊得来的银钱又用在了何处?”
秦P越听越心惊,忙吩咐道:“你赶紧让曲舟去牢里好好审问他们,尤其是赌坊的事,查清楚那些账!”
“是,臣遵旨。”
………………………………
崔宝台父子俩的事传到秦r耳中,他许久没有开口。
早在父亲还未就藩时,便与崔宝台结成同盟了,可惜当时的祖父没有给父亲一丁点机会,父亲只能抱憾来到津州。
这些年,崔家也没出过错,怎地在如此小事上竟失手?
不过是让崔易想办法娶那宋春菲,照理,凭他的家世,容貌并不难,就算不成功,也不至于父子俩都被判斩首吧?不止如此,还害了宜春侯!
无端端折损两个家族,秦r实在意难平。
可若是霍云出手除掉崔家,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他为什么会查矿山案?明明那么多年都平安过来了!秦r突然一阵心烦,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因从来都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再这么下去,早晚霍云会查到确切的证据,查到他身上。
毕竟当年那么大的事,涉及太多人,也不是样样都顾得全面,比如失踪的罗孙绍。
他被父亲收买,对广丰的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富商死了便结案了,后来丁忧致仕,他怕影响到将来的官途,对父亲诸多要求,父亲一怒之下派人去杀他,谁料这老狐狸嗅到味道便逃了。
为掩盖杀人的事,杀手们放了一场火假装是火灾。
至此后,罗孙绍再无消息。
可能也是怕一旦露面会丢了命,隐姓埋名,但这绝对是个隐患。
秦r吩咐道:“把李丰的事全部捅出去吧。”没必要再缓着了,“还有舅祖父的事,也露些风声。”
属下领命,同时又禀告有关魏立民的消息:“他最近与宋仁章走得很近,前两日宋仁章竟然去大理寺邀请他喝茶,两个人也不知说什么说了一个时辰。”
秦r眉心一拧。
“他怎么会突然跟宋仁章结交的?”
“是魏夫人先跟霍少夫人往来的,那霍少夫人还去宋家做过客。”
宋春汐吗?
难不成霍云发现魏立民私运铁矿的事,而后告诉了自己的妻子?他莫名想起那日在御街,看到宋春汐在六部衙门前等待的一幕。
但宋春汐是个女子,霍云不可能让她掺和进来。
再说如果霍云有切实的证据,魏立民早就在诏狱了,他的父亲已经将涉及船只的人全部除掉,除了魏立民外,没有人有证据证明他们运过铁矿。
顶多是怀疑。
所以难道是魏立民想背叛?
魏立民当初是不甘愿,但他言出必行,没有出尔反尔,这几年都守口如瓶,只一心当他的清官,如今为何突然要变卦?
他想将铁矿的事情抖出来吗?
可这诛九族的谋逆罪名,他担当得起吗?他不管他的妻儿了吗?
秦r捏了捏眉心,在屋内踱步。
其实魏立民就算招了,他也只以为是昌王在指使,倒不会毁了大计,只是魏立民颇得天子赏识,已经升任为三品官,往后还有用处,他并不想轻易就失去这颗棋子。
过得一会,他冷声道:“让钱昊去试探下,看看他是否有异心。”
……………………
毒蛇一事已经水落石出,还了乐善清白,但该办的事情还得办,乐善请了媒人去宋家提亲。
宋春汐也在,她正跟妹妹说话。
宋春菲脸蛋红红:“我知道是什么情况,爹爹跟娘都说了,如今不是愿不愿意嫁人的问题。”
始终是形势所迫,宋春汐道:“如果你不愿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又不是哪个公子都会介意的,再说,大夫能放血,乐善就不能放血吗?只是一时的风波,过去了就好了。
宋春菲却拉住姐姐的手:“我若是不嫁,娘亲定要担心极了,我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这些日是我不懂事,常让姐姐帮我挡着娘,之前还麻烦霍夫人,现在也好,娘不知多高兴呢,乐指挥使为人也不错……”她声音越来越低,“总比嫁给别的公子好。”
“你当真愿意?”
“嗯,嫁了娘就不着急了,姐姐也不用难做。”
宋春汐叹息:“……傻丫头,哪能因为这个原因嫁人?”
“可乐指挥使也很好啊。”
看来她确实不排斥乐善,宋春汐沉吟:“也罢,如果乐公子将来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宋春菲忙道:“他不会的!”
也不知她哪来的信心觉得乐善不会欺负她?宋春汐好笑,不过妹妹有这样的信任,足见她对乐善,跟对别的公子不同,或许这真是一种缘分?
事已至此,宋春汐心想,也只能往好的一面想了。
不过定亲前,乐善向徐凤娘提出要见一见宋春菲,与她单独说两句。
徐凤娘自然答应,让女儿跟乐善在院中见面。
虽然那是他未来的妻子,但乐善从没看清楚过宋春菲的长相,他们的三次见面,第一次是宋仁章被打,他只顾询问情况,根本没注意过宋春菲,后来是上元节,宋文N与他搭话了,那小姑娘没开口,他也没到注意她,最后就是在宋国公府的别苑,他忙着放毒血,更没空打量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