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他们回了扬州老家,母亲跟着她去津州,李瑶靠在车座上,脸色惨白,凄凉笑了声道:“您别问了,我不知道……”
一定是密谋的事暴露了,所以秦P才会有这等雷霆手段。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秦P没杀她?
不。
他一定是没有证据。
如果他有证据证明她想造反,必然毫不犹豫要她的人头。
她确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怂恿了太皇太后几句,提了下睿宗罢了,最后做决定的是太皇太后。
可惜,功亏一篑,连开始都没开始,这就结束了。
如今还能如何呢?
她那夫君也不像是要造反的,就算想,他们远在津州如何造反?起兵也打不过霍云,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吧?遥遥看着秦P立后,遥遥看着他做他的明君。
他与她再无关系了,那个凤位,甚至是京城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她心口一痛,吐出一口血来。
李夫人叫道:“阿瑶,你怎么了?阿瑶……太医……”
没有太医了。
他们走得急,连大夫都没有带。
她把自己身子生生熬坏了,此时怕是要遭报应。
李瑶阖起眼时,瞧见窗外透入的几缕阳光,灿烂极了。
她想到了年幼时在太阳底下扑蝶,跟母亲嬉闹,看丫环放风筝,但这段无忧无虑的时间太短了,她早早明白了自己肩负的重任,她为此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
可她得到什么回报呢?
“娘,来世我定要投生在帝王家。”她微微的笑,“当,当帝王多好啊……”
有时候再努力也比不得天生的命好。
李夫人嚎啕大哭。
秦r得知李瑶死在途中,吩咐手下准备后事。
院中百花争艳,花团锦簇。
他盯着其中尤为艳丽的芍药,想起了那幅金梅图。
早已提醒过李瑶,要耐得住风寒,可她终究只是一朵寻常的花,根本扛不住冬雪。
秦r幽幽一叹。
原本还指望她能做出一番大事,结果她跟祖母都失败了。
张嬷嬷,父亲埋在祖母身边二十多年的棋子,也被拔除。
如果说真是一场意外,真是那内侍随随便便就发现了信,那么他的运气真是差得无以复加,他是不会信的,一定是谁察觉出了他的意图,盯上了张嬷嬷。
霍云吗?
这个人,真是不能不除掉了!
顾苹此时来禀告:“殿下,调查矿山案的另一批人已经查到,他们的主子是望江楼的掌柜徐钝。”
“谁?”秦r扬眉,“也是官员吗?”
“是宋仁章夫人的侄儿。”顾苹道,“此人手下原来有个组织,专门刺探消息的,听说有个称号叫‘徐四耳’,难怪能查到庞家。”
竟有这么一号人吗?难道是霍云请他去查案的?
不对,如果是,那庞家一家早已经被抓。
秦r道:“把程二叫来。”
程二应声出现。
“你仔细说说。”
“这徐钝应该是单干的,他做生意不择手段,连贪官都敢恐吓,听闻他曾在江州破了个案子,用此案威胁知州,说知州渎职,硬是让那知州听命于他。”
“是个狠人。”秦r笑了笑,“有意思。”
顾苹此时道:“运送王妃的马车快要到了,怎么安排李夫人呢?”
秦r道:“将玉叶街那处大宅送与她吧。”
总是岳母,他还是要善待李夫人的。
顾苹应是。
四月是县试,府试的日子,这次宋文N只要通过府试,便是童生了。
童生才能考秀才,再是举人,一步步踏上官途。
宋文N昂首挺胸对着母亲,还有宋春汐姐妹道:“你们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又道,“你们该学学爹爹,爹爹一句话都没叮嘱。”
徐凤娘道:“你爹是装的,昨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好。”
宋文N:“……”
忽然压力好大。
不过没事的,他一定能行。
宋文N挥挥手,带着小厮前往考场。
一连考五日,徐凤娘有点担心儿子身体:“我一直给他吃补汤,也没见长胖,应该没事吧?”
想起弟弟眉宇间的坚毅,宋春汐道:“之前都悬梁刺股呢也没事,这五天算什么?”
“你啊,尽会埋汰文N。”徐凤娘嗔了大女儿一句,不过想想那段时间儿子确实十分拼命,现在短短五天是不算什么,她道,“行了,你回去吧,五日后不必来接他,他准是跑着到处玩了。”
宋春汐点点头,又跟妹妹说了几句方才离开。
回到府邸,她去骑了会马。
两匹小马都很温顺,指东不向西,她在马背上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骑术,就等以后换高头大马。当然,这得等霍云在旁护着,摔下来可不是小事。
有了新欢,旧爱也不忘,就是飞琼这小家伙越来越野,经常看不到踪影,幸好吃饭会回来,宋春汐心想何时再抱它去许府见见它的未婚妻。
现在太皇太后已经被囚禁,李家的人也不在京城了,近期都不会再有风浪,就是可惜张嬷嬷嘴太硬,到死都没交代出秦r,把太皇太后推出来当挡箭牌。
不知秦r在津州会有何打算?
梦里丹水镇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宋春汐想等霍云回来再跟他商量商量。
结果吕钦来禀告,说霍云又去跟乐善吃饭了。
这两人成了连襟,感情比以前更好,宋春汐当然理解,也知道他们是要除掉秦r的同党,可晚上总弄到很晚,实在有点奇怪。
她问吕钦:“只是吃饭?”
吕钦轻咳一声:“……是。”
其实霍云这几日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在跟乐善学打马球,但他不想告诉宋春汐,他想学好了,请宋春汐来看端午节的马球赛,让她惊艳自己的马球技术,自然就先瞒着她。
不过他跟乐善还是会说正经事。
“明日先从户部侍郎顾万钟开始。”
“这顾万钟也是够厉害的,先前的库银案都被他逃了过去……”
“这回也未必能定罪,但李家一倒,瑞王又在津州,那些支持他的官员定会动摇,我们再加把火,他们自个儿阵脚就乱了。”
“到时怕被牵连,恐怕自己先行逃命去。”乐善一笑,将马球击向霍云。
场内点着无数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霍云挥动球杖,轻松接住马球,将它打向球门。
然而,中途被朝忠截住。
霍云:“……”
乐善道:“朝忠跟着我多少年了,自然技术比你好,你现在……不是我说,你虽然擅长打仗,可打马球你才入门而已。”
霍云听了想立时扔掉球杖走人。
可这样就不能让宋春汐看到他打马球了。
他道:“再来。”
百折不挠,可问题是,他不是喜欢打马球的人啊,乐善实在忍不住道:“你到底为何要学?总不至于是奉旨?除了圣上也没人能逼你打马球吧。”
“……”
说了他也不懂。
霍云挑眉道:“我就喜欢打,怎么了?好好教你的!”
乐善:“……”
不止不对劲,还睁眼说瞎话了!
第60章 骗人的后果。
儿子在考场参加府试, 宋仁章还是颇为担心的,生怕他通不过。
他这回倒不是恨铁不成钢,他见到儿子的刻苦, 已不会再怪责, 反而是担心儿子承受不了,故而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儿子能心想事成。
就在这几日间, 朝堂却发生了两桩大事。
一是与左侍郎顾万钟有关的库银失窃案, 二是江夏侯吃空晌一案。
经年旧案再翻出来, 未必能找到多少证据,但秦P赞同霍云的做法, 便是以此引起敌方内讧。
秦P召集臣子连夜彻查。
范洪见他嘴上都起了泡,不由心疼:“圣上您也该歇歇了, 您龙体要紧啊……熬出病来如何是好?”他提议道,“马上快端午了,您不如趁机放松下, 出去散散心……”说着一顿, “是奴婢多嘴。”
他应该是想到祖母的计划了,秦P心想,张嬷嬷的信也没传出去,宫内所有宫女内侍都清查了一遍定是没有细作眼线了,倒也不用担心。
而且这阵子他确实郁结难舒, 不管是祖母,还是李瑶,李家的人, 都让他觉得世事难料。
或许, 他的人生除了追求国泰民安, 休明盛世外,也该为自己着想一二。
“外出走动走动也好,等那日你替朕找些有趣之处。”秦P道,“朕不想惊动百官,惊动百姓,低调些,就在城内感受下烟火气。”
“是。”范洪答应。
旧日的案子翻出来,有些官员确实开始不安了。
有几位下衙后聚在一处杂乱的民居里窃窃私语。
“会不会圣上已经得知那位的事,在着手清算了?这么下去肯定会查到我们头上,我看,我们该想好后路才是。”
“众位稍安勿躁,如果圣上真的察觉了,为何不直接抓捕呢?应该与此事无关,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还勿躁呢!你看看曹国公府,还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可是支持那位的,如今被囚禁了……圣上也许还未有实证,但那是早晚的事,你们还想跟着那位吗?可那位在津州,就算圣上派人去抓捕他,他有的是机会逃走,我们呢?我们往何处逃?那是要诛九族的!”
话音一落,一片静寂。
“唉!”有人先叹了口气,“我们有些是得了他恩惠的,如果就此弃他不顾,是不是太没有道义?”
“那恩惠值得我们拿一家老少来换?你看看广恩伯,不止被砍头还被抄家了,顾万钟我看他也保不住脑袋,你们要步他们后尘?”那人冷笑一声,“那位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京城的军队抗衡,他若是能除掉霍云也便罢了,到时候推个我们的人上去,可现在……反正我是不干了,等了这么多年,等到一场空。”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而后陆续离开。
这场聚会自然很快就传到了秦r耳中。
他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
他就不该打宋二姑娘的主意,让崔易去接近宋家,以至于暴露了他在京城的根基,很显然,霍云已经察觉到崔易是他的人,他深深感觉到,霍云已经锁定了他,只不过,霍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将他的名字告诉秦P。
但,也不远了。
秦r默默抬头,看着旷远的天空。
他年幼时就被告知,自己一辈子都会被禁锢在津州,同他父亲一样,本是雄鹰却被折断了翅膀,从那一刻起,他就生出了飞翔的念头。
可惜父亲走得太早,他见不到父亲最终坐上那个位置,他发誓,他要为父亲,为他,彻底走出津州。
秦r忽然吩咐程二:“你去一趟京城,与那徐钝会个面。”
程二愣了下:“您觉得徐钝会背叛宋家吗?”
按他的所作所为来看,徐钝完全与宋仁章不是一类人,他不守规矩,不为大义,野心勃勃。
已经是望江楼跟宝隆钱庄的掌柜了,但他又想取代庞家,把持燕国的茶叶生意,甚至敢碰矿山案,可见此人的胆量。所以他绝不会安稳现状,他内心里肯定还有许多想要得到的东西,比如权利。
但他一介商人,根本不可能做官,除非改朝换代。
秦r笑一笑:“你可以问问他,想要什么。”
程二低下头:“属下明白。”
有一阵子没见姜莲,宋春汐抱着飞琼去许府。
姜莲看起来气色极好,脸颊红润,春风满面,当然,小腹也隆起得更高了,裙衫一点都遮不住。
宋春汐笑道:“最近怎么样?可是又梦到我不理你了?”
姜莲嗔道:“你这都督夫人一来就取笑我!我想念你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吧?对了,我听说文N已参加府试,不知考得如何?再过两日就出结果了吧?”
“瞧他那得意劲儿,想必是稳当的。”
姜莲指指靠窗的书案:“浮玉在上边打盹呢,你把飞琼放上去,看看它们可还认识。”
宋春汐照办。
两只猫儿一见到,竟没有炸毛,互相嗅起来。
“果真是春天到了。”姜莲一笑,“浮玉都恨嫁了呢。”
宋春汐莞尔:“这样最好,我就怕互相看不顺眼,它又到处乱跑。”
说话间,两只猫儿一前一后从窗口跳了出去,在院中追来逐去玩耍,再一会功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草丛里。
此时许有兆拿着茶叶过来,亲自给宋春汐泡茶。
两人目光遇到,许有兆朝她笑了笑,神情十分欢快。
看来他二人如今是亲密无间了,难怪姜莲看起来很不一样,宋春汐替她高兴。
等离开时,她到处找飞琼,却瞧不见了。
此事都惊动到许夫人,许夫人吩咐府里所有的下人帮她到处找飞琼,结果发现飞琼跟浮玉两只猫儿在屋顶上晒太阳,雪白的毛儿交缠在一起,相亲相爱。
如果硬是带走,倒是拆散它们。
宋春汐道:“雄猫性子野不着家,许是得有个妻子管着,我看让它暂时在这儿住着吧。它常出去玩,肯定认识家,想回来就回来了。”
姜莲一笑,握着她的手:“也好,你放心,我会管它吃喝的,准保把它当公子哥儿养。”
“那就交给亲家你了!”她打趣。
两人一阵笑。
等到府里,宋春汐把此事告诉霍夫人。
霍夫人道:“那恐怕不久要有小猫儿了。”
“是啊,不知会有几只,不过您也不想养,不然您抱一只,我再送妹妹一只。”
飞琼买来的时候已经一两个月大了,她还没见过更小的猫儿,倒是十分期待。她想把这期待跟霍云分享,谁想到霍云又没有回来吃饭,据说下衙后直接去乐善家里了。
东平侯府离霍府不算远,坐车的话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宋春汐真想去东平侯府看看。
“吕钦。”她挑眉盯着面前的护卫,“你老实告诉我,他们晚上都在干什么?”
吕钦:“……”
“是夫君不准你说吗?”她逼问。
吕钦垂下眼不敢看她。
宋春汐道:“夫君让你听命于我,你就该忠心于我,怎得还做墙头草呢?”
那听命于少夫人也是都督下令的,他可不敢背叛都督。
吕钦单膝跪地:“您要不杀了属下吧。”
宋春汐:“……”
谁动不动杀人呢?真是的!
她摆摆手:“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