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孩子,等他回来我非得训他一顿不可!”
婆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宋春汐心想,等见到霍云平安归家,不知多高兴呢。
从正房出来,她瞧见吕钦在等她,忙问何事。
吕钦将宋仁章走马上任的事禀告宋春汐。
她猜到与魏立民有关,只是猜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再一听父亲竟把魏家人关在诏狱,立刻便回了娘家。
徐凤娘从她口中得知此事,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呢,魏大人这样的清官怎么会参加矿山案?是不是何处弄错了?不应该啊!”
“圣上下令调查的,绝不会有错……人不可貌相,所以您以后更得谨慎些。”
“是是是。”徐凤娘连连点头。
宋仁章很晚才到家,宋春汐迎上去问道:“爹爹,我知道您不会严刑逼供,可怎得会让他们待在诏狱?是谁的意思?难不成您不是单独审理此案?”
“我这是保护他们,瑞王将细作都安插到大理寺衙门了,谁知看守大牢的有没有他的人。”诏狱不一样,那是锦衣卫管制下的牢狱。
宋春汐松了口气:“原是如此……那是魏立民央求爹爹你调查的?”不然父亲不会如此了解瑞王。
这都猜得到?宋仁章极为吃惊:“是,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话长了,宋春汐道:“您不是跟魏大人颇为相投嘛,他有事自然会找您。”
就这么简单?宋仁章扫了女儿一眼,他想起来,他跟魏立民相识也是因为这大女儿:“春汐,你是不是一直有什么事瞒着为父?”是不是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派来那么多护卫。
宋春汐轻咳一声:“我瞒着您有什么好处?您这么厉害,我告诉您才能解决事情嘛!我今儿是担心魏夫人跟魏姑娘才过来的,我与她们有过来往,她们根本不知他背地里做的事情,您一定要想办法还她们清白。”
宋仁章道:“一切都有待查证,如若是真,我自会禀告圣上。”
总是一件不简单的事,不然也不会有株连九族这样残酷的刑罚,只不过,再难,于天子来说却只是一句话,只是他一念之间的想法。
就不知天子会不会赞同父亲了。
魏立民被抓捕的消息还未传到津州时,秦r先得知了霍云领兵前来的事。
他一时极为惊讶。
难不成秦P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抓捕他吗?
可秦P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啊!
“带了多少兵马?”
“不多,一万左右。”顾苹说话的时候声音抑制不住有些发颤。
秦r立刻察觉到了,盯着他问:“还有什么消息?”
“……没有,消息,但是……但是……”
“说!”他有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这些人可能才打过仗,有挂彩的,盔甲也有破损的。”
秦r的心沉入了谷底。
打过仗?
霍云领他们去何处打仗了?
西州吗?
不不,这不可能。
霍云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在西州的兵马!
绝无可能。
再说,就算找到了,霍云又怎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西州?那些火器是还没有达到一个更强的杀伤力,但也不可能让霍云这么轻松吧?
当然是轻松,如果要交战数日,他怎会收不到消息!
消息?
是了,消息。
最近他一直在关心祁涣查他津州的事,并未想到别处,实则祁涣来到津州,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调查吗?他的那些锦衣卫定是封锁了周边的消息,所以他现在才知道霍云打仗的事。
他轻敌了!
秦r浑身发冷。
他轻敌了……
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他轻敌了呢?
在太皇太后失败之后他就该意识到了,后来他看错了徐钝,看错了昌王,甚至在昌王点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可以应付过去。
现在呢,他的兵马没了,霍云领兵到了津州。
他还有退路可走吗?
第72章 大骗子。
屋内一片死寂。
在这片寂静中, 顾苹的牙齿不由“咯咯”响了两声。
“你怕了?”秦r问,声音极为干涩。
顾苹道:“小的不怕,只是可惜……”
主子筹谋多年, 最终竟似冰雪一般, 动静都没有便要消融了。
确实可惜。
秦r看着窗外渐渐凋零的百花,心想,他还慨叹过李瑶只是一朵寻常的花, 没能熬过寒冬, 可他自己呢?计划了那么久, 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以为自己终将成为那个胜者时, 他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败得糊里糊涂。
他完全猜不到霍云是怎么发现他在西州的兵马的!
他也猜不到霍云为何会去查矿山案。
因为这个人,自己跟父亲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殿下, 是不是该准备……”顾苹提醒,“霍都督应该快到城内了。”
秦r轻轻闭上眼睛,心想, 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呢?附近的城池必定会严加防范, 他根本不可能逃出燕国,还不如……是,还不如!
“是该准备下。”秦r缓缓道,“顾苹,你帮本王做最后一件事吧。”
顾苹听完吩咐后, 脸色顿变:“这怎么行?殿下,小的不能……小的不能啊!”
有什么不能的,秦r心想, 顾苹可想过他被抓到的后果?
犯下那么多的重罪, 必定是凌迟。
凌迟!
顾苹知道吗?
秦r淡淡笑了笑:“顾苹, 你听话,人总要有始有终的。”
顾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满眼泪水。
祁涣这些日就住在瑞王府的客房。
他每日除了看账本就是看账本,但现在他不用看了。
祁涣到城门口迎接霍云:“下官恭贺霍都督又打了胜仗。”
霍云一笑,朝身后的兵士们看一眼:“全是他们跟军器局的功劳,”这场仗真是没费多少力气,“你怎么样,看账本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祁涣摸摸鼻子:“您别取笑我了,我这不是在等着您过来嘛……对了,孙罗绍那老狐狸总算露面了,在雷州,不过他没什么用了,抓到了也是被砍头。”
确实,魏立民已经交代,西州投降的兵士也有指证秦r的,霍云道:“瑞王仍在王府?”
“是。”
“可有什么动静?”
祁涣道:“还真没有,不管是他还是他的护卫。”
这般老实?有点奇怪。
不过那一千护卫就算动手也不可能打赢他。
霍云道:“即刻抓捕秦r!”
祁涣正要吩咐锦衣卫前去,忽然有一名护卫从王府过来,上前行礼道:“霍都督,殿下说,想单独见一见您。”
霍云挑眉:“我没这闲工夫。”
那护卫恳求道:“霍都督,殿下并非想违抗圣命,只是有些话想问您,您何不去见一见殿下呢?只是几句话而已,没必要刀剑相向。”
若是旁人他兴许会见,可秦r什么东西?这么下作,他为何要答应?而且没猜错的话,秦r应该是想知道失败的原因,可他怎可能把宋春汐的事告之?
这种人,就应该让他死不瞑目才好。
霍云看向身后的兵士:“凡阻拦者,杀无赦!”
那些兵士立刻便要动手。
护卫咬一咬牙:“霍都督,我们殿下说了,如果您是收服了西州的兵马,那么您一定对火器极感兴趣,您就不想知道,这些火器是怎么造出来的?倘若在外敌手中……”
霍云心头一震,厉声道:“这狗贼竟跟外敌勾结吗?”
千算万算,没算到秦r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他将火器送与外敌,是打算在他死之后,让外敌替他报仇,进犯大燕?
他为了一己私利,竟要出卖燕国?
霍云怒不可遏,恨不得走到秦r面前,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可他并没有立刻前去。
倒是祁涣忍受不得,斥道:“真是猪狗不如,死到临头了还想威胁我们!下官这就抓住他,就地审讯,不信他不招火器一事。”手一挥,命锦衣卫随他去瑞王府。
听到脚步声,秦r的声音传了出来:“事关燕国,我知道霍都督一定会来,只要你如实回答,我自会告诉你其余火器现落于何处……请进来喝杯茶吧。”
祁涣喝道:“谁他娘的要喝你茶?给我上!”
门口的护卫们“呛”的一声拔出了刀。
秦r不可置信:“霍云……没来?”
不可能,他听到火器落入外敌之手,一定会前来质问!
他怎会没来?
不可能!
若不知将来的事,他定会前去,可霍云此时想到了宋春汐说过的那场西州决战。
秦r的兵为何一直在西州,就是引他去打,不惜用那几万兵士的生命做诱饵,就为了杀死他,这回他因为宋春汐有了预知,才能一举赢得胜利。
可秦r做事的方式一直都是阴暗的,见不得光的,不然这个时候,他哪怕拼一拼,也该让护卫动手,与他们大打一场,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但现在秦r没有反抗,只用燕国的安危引他们入瑞王府。
他到底想做什么?
念头一闪,霍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隐隐听到外面霍云喊“撤出王府”的声音,秦r手中的茶盅落在了桌上。
终究还是……
自己到底何处出了错?不仅没能完成父亲的遗志,甚至是想一命换一命,竟也杀不了霍云,他轻轻笑了起来,好似鬼哭,极其渗人。
这瞬间,地下传来“轰轰”的声响。
院中的假山花木,水缸石椅,楼台亭榭,陆续崩裂开来。
整座瑞王府在一片火光烟尘中倾塌殆尽。
……………………
秦P收到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他以为秦r会想办法逃走,可谁想到竟会用火药炸了瑞王府。
真是个疯子!
“霍都督现在大概到何处了?”他问。
幸好霍云那个时候感觉到危险追过去提醒,不然定会有更大的伤亡,可霍云自己却被四处飞溅的石头砸到头部。
昏迷前,他要求祁涣将他马上送回京城。
“许是要明日傍晚,圣上不必担心,随行有大夫照看,已经包扎好伤口。”
秦P长叹一声。
次日,他派马太医去霍家。
“一定要治好霍都督,不然你别回来见朕!”
马太医领命。
秦P无心批阅奏疏,在殿内踱步。
但愿不要有事吧。
燕国可不能少了这么一位善战的将军,他也不能少了这样的能臣!
早知道,他应该派别的将军前去,都有了火器了,也知道地点,派谁不行呢?想着,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宋春汐的脸,如果霍云出事,她会如何?
上回在马球场,见她与霍云的感情好似不错,她会不会伤心?
秦P越发后悔。
此时的宋春汐还一无所知,她以为霍云很快便回京的,谁想到最后没有等到霍云,先看到了马太医。
她当初装病,天子便是派了马太医来给她医治,这回是为何?
霍夫人与她一样,也很惊讶。
马太医向二人行一礼,轻声道:“夫人,少夫人,霍都督在津州受了伤,快要到京城了,圣上命下官提早来此等候,替都督医治。”
“你说什么?”霍夫人撑着椅柄站起来,“阿云他受伤了?他怎么受伤的?你快,你快给我说个清楚!”
听着婆母颤抖的声音,宋春汐感觉脑袋“嗡嗡”的,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霍云怎么可能会受伤?他不是已经除掉秦r在西州的兵马了吗?津州又能有多少护卫,顶多就上千人吧,他不可能在津州受伤!
她喃喃道:“不可能啊。”
直到听马太医说起秦r用了火药,她才明白,原来秦r想跟霍云同归于尽。
原来不止西州有火器,津州也有。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指尖一阵发凉,宋春汐问:“太医,他伤得重不重?”
马太医不敢冒然回答,斟酌言辞道:“得看过才知。”
一时时间变得极为难熬,从未时到酉时,仿佛是走了一整年,宋春汐想起他去西州的那日,她当时与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十分后悔没有再多叮嘱几句。
她应该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门外忽然传来管事的声音:“夫人,少夫人,马车到了……”
宋春汐忙扶着霍夫人往外走。
四名护卫抬着步舆迎面而来,霍云就躺在上面。
霍夫人瞧见他的身影,泪眼仿佛决堤般流出,她扑上去叫道:“阿云!”
撕心裂肺的声音叫宋春汐浑身一颤,她那瞬间几乎不敢看向霍云,生怕瞧见自己不能承受的景象,幸好他看起来跟临走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头部围着一层棉布。
她柔声安慰霍夫人:“母亲您别着急,让马太医先给夫君看看,也许没有事呢。”
“对对对。”霍夫人抹去眼泪,吩咐护卫把霍云搬去床上。
马太医坐在床头仔细查看。
宋春汐屏气凝神,呼吸都不敢大声。
过得好一会,马太医道:“别处没有伤,光是头部……”
“要紧吗?”霍夫人急着问。
“应该无事。”马太医已经解开棉布仔细看过,“伤口不深。”
“那他为何还不醒?”
“都督这是血瘀不通,神窍闭阻了,下官这阵子会以针灸通窍,配以降浊自能令都督醒转。”
霍夫人仍不放心:“你真能确保他无事?”
“下官是奉旨来替都督医治,哪敢信口雌黄呢?请您放心。”
霍夫人总算松了口气。
马太医请霍夫人与宋春汐在外等候,他替霍云施针。
听了马太医一番话,宋春汐也没那么担心了,扶着霍夫人坐在外间。
霍夫人叹息:“阿云这回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之前在外六年都不曾……这瑞王当真可恶,自己死了便死了,还要拉这么多人陪葬!”
想到霍云身上的伤疤,宋春汐倒并不赞同婆母。
他那几年也有很多受伤的时候,只是婆母不知道罢了,因为霍云最终都挺了下来。
这次肯定也一样。
等马太医施针之后,霍夫人端着药碗给霍云喂药。
昏迷的人喝药是颇为困难的,先要用白神散令他张口,而后再用牛角漏一点点灌进胃中,绝对不能呛着,所以需要非常大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