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回到官宅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她要了点好处。
而厘戎此时也得知霍云这次竟是携妻来了建州,分外惊讶。
印象里,霍云这样的将军不该儿女情长,厘戎不解,又去询问顾苹:“霍云那次对付瑞王也带了家眷吗?”
“不曾。”顾苹目瞪口呆,“霍云带家眷来建州了?”
“不止如此,还带他娘子外出游玩。”
“……”
顾苹皱眉,不过他知道霍云娶了谁,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只他没想到霍云会离不得,他不由懊恼,如果当时主子知道霍云如此在意宋春汐的话,将她擒住就好了!
可此举现在很难完成。
还是直接除掉霍云,顾苹道:“看来他是有所分心了,如此正好,大王就该立刻出兵突袭建州!”
厘戎有些两难。
他不知霍云是不是故意如此令他松懈,如果是的话,说明霍云已经在怀疑他,那么他不可能再抓得到建州的工匠,如此拖下去,真等霍云准备好之后出手,他挡得住吗?
而霍云如果不是故意,那对他来说却是最佳时机。
厘戎走到门口,抬头看向夜空,手在背后捏成了拳头。
没有选择了,只有一条路可走!
厘戎再不犹豫,大步出去翻身上马,前往军营点兵,决定今夜便出兵攻打建州。
顾苹兴奋地道:“霍云这回死定了,叫他尝尝失败的滋味,殿下啊……您可睁大眼睛看看啊,霍云他活不了几日了,小的要为您报仇了啊!”
见神情癫狂,何叔义真有些害怕,脸色泛白的道:“你不记得霍云打败西州的兵马了吗?”
顾苹愣住,随即道:“那不同,打西州明显是他偷袭,西州的兵马没有准备,这回是厘戎偷袭他,他又没有火器,拿什么反击?”
“唉,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何叔义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顾苹道:“别担心,一定没事的,霍云死定了!”他跑到外面去看。
远远听见人声鼎沸,马蹄声阵阵。
厘戎整装待发。
“这天气看着也是晴天,不会下雨,不会影响火器。”顾苹对着天空叫道,“殿下,天助您那!”
有几只流萤忽然飞过,一闪一闪。
顾苹追着道:“殿下,可是您听到了?殿下……”
流萤越飞越远,消失在了夜空中。
感觉到眼前似乎有光闪动,宋春汐下意识将手伸向身边的霍云,不料竟没碰到他,她又摸了摸,而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嘴唇忽地被堵住,有人吻了她。
她当然知道是霍云,可这光……她朝外看了眼,发现门是微微开着的,似乎有人提着灯笼在外面等霍云,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不由惊讶:“你要出门吗?”
他回答:“北狄军已经朝建州进发了。”
虽说她知道霍云请君入瓮的意图,可北狄人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那你,是要去迎战?”
“嗯,”北狄人之前便已在练兵,最后果然没耐得住,他手指从上而下抚着她后背,“我什么都准备好了。”
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他们都度过了许多难关,他照理不会倒在北狄人的面前,可要说一点不担心也不可能,她道:“你得答应我,你要平安回来。”
经过上次在津州的事,他感觉命运难测,承诺容易做到却难,他谨慎道:“我会尽力。”
她心头咯噔一声:“还是危险的……是不是?”
微微仰着的脸白皙如玉,他手指抚过她樱唇,仍会被她的容貌所惊艳。
不想她担心,可他也不想骗她,若真出事,他岂不是又成骗子了?他柔声道:“我会尽我所能平安回来,但是……如果我不能回来,你不要太过伤心,将来……找个合意的人再嫁了,我想母亲也会同意的。”他曾想过这件事,当时并不能接受,如今再看着她,他其实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
他并不希望她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孤身一人。
宋春汐的眼睛立时红了,气得打了他几下:“你在说什么呢?不是都准备好了吗?你怎么可能打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如此的不吉利!
她抓住他手臂:“我不管,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听到没有?”
他要说的真心话都已经说完,她肯定明白,霍云紧紧抱了她一下:“好,我答应你。”随后便大步走向了门口。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她的心渐渐下沉,仿佛堕入了黑暗里。
不知梦里她到底是怎么坚持住的,他失踪又失忆,她等了他那么久,后来在西州又差点以为他死了,那些年,数不清的战争,多少次的离别,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实在难以想象。
不过,或许因此,她才会做那些梦,阻止了这一切。
是的,她已经改变了这一切,如今霍云稳操胜算,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他跟她说那些话,不过是以防万一。
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爱吃醋的人怎么能容忍她以后再嫁别人?宋春汐心想,他那么小气,肯定会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命的!
她相信他。
晨光微熹,勃勃生长的野草被风一吹,海浪般起伏。
厘戎用北狄语大叫道:“建州就在前方了,准备好火器,炸死燕国狗贼,重振我狄族……”话未说完,只见前方忽然飞来四颗着火的铁球,如流星迅疾。
他之前派人查探过前方并无埋伏,也无弓箭手,这铁球是什么?又是从何处飞来的?
脑中无数个念头转过,他喝道:“快避开!”
然而已经晚了,他眼睁睁看着火球落地在他北狄铁骑中爆裂开来。
哀叫声,马鸣声瞬间此起彼伏。
此前打仗,燕国并没有这样的武器,厘戎骇然,这是什么?怎么看着也像是火器呢?顾苹为什么没有告诉他,燕国军队也有火器?
为什么!
紧急之下,他想号令兵马撤退。
然而地上布满了滚烫的蒺藜,战马寸步难行,吃痛之后,前蹄纷纷扬起,将背上的兵士甩了下马背。
见状,厘戎知道逃不掉了,既然要死还不如英勇一些,他将长刀一挥:“我狄族宁死不屈,今日必要一雪前耻,给我上,杀光燕国狗贼!我狄族英魂在上,定会庇护我等!”当先横刀策马,疾驰往前。
受他鼓舞,其余兵士紧跟而上。
谁料迎面就碰到霍云,他身穿银白铠甲,胯-下神驹好似烈焰,如风般袭来,手中宝剑一闪,竟将北狄战旗给斩断了。
双方军队都发出了怒吼声。
一方士气大跌,一方大涨,被霍云训过的长枪兵此时突袭而至,转瞬就刺穿了十来个北狄兵。
乌云沉沉,忽而遮掩住了光。
顾苹跟何叔义两个蹲坐在一起,等待消息。
可他们等到的却是北狄军的报复。
从霍云手里逃亡回来的厘戎的心腹,一路疾驰,找到了顾苹,何叔义,拔出刀骂出一连串的北狄话,而后将二人的首级给斩落了下来。
血溅出的时候,顾苹甚至还没有失去知觉,他心想,原来又败了啊……
他对不住殿下啊!
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最后看到了不远处霍云的身影,他骑在马上,手中的剑滴着血,那血极其鲜艳,将整座草原都变成了红海。
…………………………
这场战争,建州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更别提用到堀室了。
只是霍云生怕北狄人“风吹草又生”,将厘戎斩了不说,领兵一路追到了草原深处,将厘氏一族杀得精光,而后直到所有北狄人跪下投降这才做罢。
听说他已快到建州,宋春汐让吕钦牵了匹马过来,而后翻身上去,疾驰出城。
归心似箭,霍云也早已抛下了凯旋的大军,自己先行前往建州。
在凤凰山附近,二人相遇。
此时阳光大盛,遍地碎金,不远处的男子头戴宝盔,身穿银色铠甲,英气逼人,宋春汐喜欢极了,娇喝一声,纵马过去,而他也策马朝着她奔来。
交汇的那一刻,两道身影紧紧拥在了一起。
而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个番外。
第93章 番外
收到捷报, 秦P也颇激动,忙派官员前往北狄任职,彻底将原属北狄的呼儿草原, 台山这一片地方纳入了燕国版图, 而后命霍云回京。
因为这次霍云灭了北狄,杀鸡儆猴,别国更加敬畏燕国, 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都收了起来, 纷纷向燕国进贡宝物珍品表达忠心, 如此霍云当然再无必要留在建州。
不过回来的心境已然不同,他不似去时匆忙, 途中若遇到宋春汐喜欢的地方,会停留两日带她转一转。
这日又来到惠州的云桥。
此桥极长, 石雕精美,每个桥栏的望柱上都雕着形状不一的彩云,大小共三百二十六朵, 两座桥头还有石雕的异兽, 栩栩如生。
宋春汐赞叹不已,跟霍云说:“我第一次发现云能雕刻的这么出彩,我画的云比这差多了。”
“各有所长罢了,你会画猫,画山, 画草木。”
那是在安慰她呢,她甜甜一笑:“你说得也对!”
云桥之下是波澜壮阔的苍河,霍云正准备带宋春汐去游船时, 忽然看见对面一家食铺门口人头攒动, 便让邱用去看看。
邱用回来说是卖驴肉卷饼的, 生意极好。
生意好必然味道也好,霍云就让邱用去买两个,自己则跟宋春汐到处闲逛。
过得好一会,邱用才找过来。
霍云把卷饼递给宋春汐:“闻着挺香,不知可合你胃口。”
她没吃过这种卷饼,也正好奇,谁料那味道一入鼻尖,竟感觉一阵恶心,掩着嘴要吐。
霍云忙问:“怎么了?”
她摇头:“不知,就觉这东西,好难闻……”说不了话了,一说就要吐。
霍云见状忙把卷饼往身侧的石墩上一放,扶着她去对面的茶馆坐,又叫邱用立刻去请大夫。
窗外的风吹入,她舒服了些:“也是奇怪,我以前也吃过驴肉,并不觉得难闻,怎么刚才……”摇摇头,“难道是卷饼有何处不对?”
他倒茶给她喝:“那么多人买,卷饼定是没什么,一会让大夫看看便知。”
她嗯一声。
人生地不熟的,邱用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此地最出名的大夫,塞给他一锭银子,那大夫立时便随他来到茶馆。
瞧见霍云跟宋春汐,大夫直觉二人身份不凡,恭敬地先行一礼,问道:“夫人有何处不适?”
霍云代为回答:“干呕,现在好些了,你替她看看。”
大夫也不敢盯着宋春汐瞧,只低头予她把脉。
中途,他眉头拧了好几下,似乎颇为疑惑,而后下定决心,收回手看向霍云:“夫人此脉乃是喜脉。”
“喜脉?”霍云怔了怔。
“老爷,令正是有喜了。”大夫进一步解释。
霍云跟宋春汐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惊。
“你确定?”他握住宋春汐的手,追问道,“能看出有多久了吗?还有,她干呕也与此有关?”
“多久我说不准,至少一个半月以上,至于干呕,有时是会如此,这个倒不打紧。”大夫又拧了拧眉,“两位当真一点不知吗?”刚才听那随从的意思,竟还是出来远游的,他劝霍云,“令正需要养胎,快些回去吧,路上一定得小心。”
“是……好……多谢。”霍云大脑有点空白。
等那大夫走后,他想到了这段时间二人做过的事情,只觉十分后怕。
“你竟没有感觉吗?”他扶额,幸好是在路途,他倒也没有频繁地碰她,不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宋春汐也很惊慌:“我上回月事是没来,但我以为是舟车劳顿,身子不适所致,毕竟此前三年都没有……这下怎么办?会不会孩子已经何处不好?”
“不好的话早给你开方子了,”霍云扶起她,“还好离京城不远,我们得尽快回去。”
她同意,忙往外走。
他拽住她:“小心点,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
“哦……”她瞧他满脸紧张,忽地又有些想笑。
他道:“等会我让车夫慢点赶路,听大夫的意思,不能过于颠簸……对了,你以后做什么事都叫我一声,别自己动手。”
“梳头你也帮我梳啊?你会吗?”
“学一学便会了,有什么不行的!至于穿衣清洗……”他笑了笑,“更难不到我。”说着心情从慌张又转为了高兴,在她耳边道,“如果是一个半月,那应该是你来城外接我的那日。”
就是他凯旋的那日,二人晚上有些激烈。
她脸一热:“我不记得了。”
他才不信,刮了刮她鼻尖。
等坐上马车后,他让宋春汐坐自己腿上,觉得可以舒服些。
车夫听闻少夫人有喜,未免紧张,赶车都不知怎么赶了,一会快一会慢的,把握不住度,宋春汐道:“你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了,还是照之前那样吧,我之前都没事,快点的话,也能早点到家。”
她还是挺健康的,要不是因为驴肉卷饼都看不出她有喜,霍云答应了,只叮嘱车夫务必小心,千万别与其他马车相撞。
六日后,二人终于到达京城。
马车一直到了南苑侧门方才停下。
宋春汐刚下车,就见霍夫人飞奔过来,身后跟着杏儿跟梨儿。
两丫环跑到她身边,一左一右扶住她,连声道:“恭喜都督,恭喜少夫人!”
看来都知道了,宋春汐一笑:“不知那大夫瞧得准不准。”
霍夫人道:“我已请了回春堂的张大夫,你歇息会,我随后就让他来把脉……”转头斥责儿子,“不是很早便离开建州了吗,怎么拖这么久才到家?你怎么办事的?”
霍云:“……”
数月不见,一来就数落他,也是少有的事儿。
宋春汐忙道:“母亲,夫君是一片好意,想带我四处游玩,他并非故意。”
“他比你大这么多岁,这些事不知,就是他的错!”霍夫人瞪儿子一眼,“幸好春汐平安到家,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整理下入宫觐见圣上吧。”
在外多日,回京了,当然要去述职的。
“等张大夫看完我便走。”他也想得个更确切的答案。
等宋春汐来到屋里,坐下喝了口水,缓了缓,霍夫人才让张大夫过来。
其实喜脉是最容易辨别的,不似什么疑难杂症,张夫人稍许把了会脉便道:“是喜脉,恭喜夫人,都督,少夫人!”
霍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她一直暗地期盼能抱上孙儿孙女,只不想说出来叫儿媳为难,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忙派小厮去亲家那里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