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
将军府。
今日的温父,一袭红袍,分外精神。
丞相府与将军府都挂上红灯笼,处处贴着大红喜字——
不只是这里热闹,满城百姓都因为谢珩与温父,吃上了一顿喜酒。
是的,谢珩承包了当日长安所有的酒楼,请长安的百姓免费吃上一顿膳食。
此外,每一个在他们大婚时说吉祥话的,都有赏银。
所以在谢珩带着迎亲队伍绕城游行时,一路都是各种各样不带重复的吉祥话。
谢珩也不吝啬,给白泽吩咐了一句——他们游行一圈,那碎银子便撒了一圈。
一番游行下来,已经是午时。
将嫁妆抬进丞相府后,谢珩与温杳去了谢家祖祠,拜见各位祖宗的牌位,与为谢珩主婚的族中长老。
长老们见到温杳这般端庄守规矩,想拿乔一二的心思也收敛起来,十分诚挚地祝福二人新婚大吉。
拜过祖宗后,已经到了申时。
见黄昏至,吉时到,喜婆这才吆喝着嗓子说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请新娘入洞房!”
随着唢呐声远去,温杳被幼白扶到了君子轩。
一日不饮水不进食,还要这般规规矩矩地坐着,温杳很快便受不住了。
头上顶着那样重的金钗和步摇,她脖子酸疼,腰也酸疼。
原来……正儿八经地成亲这么累。
“女君可是饿了?”幼白将喜婆忽悠出去,入屋闭上门,见到温杳垂下背,顿时问道。
“我都快饿一天啦。”温杳小声开口。
“姑爷晓得女君饿了,特意让我将这个带给女君。”幼白眨了眨眼睛,将一个油纸包递到盖头之下。
温杳垂眸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目光一亮:“芙蓉酥?”
“我带了一些果子饮进来。女君先垫一垫,待会儿还要和姑爷饮合卺酒呢。”幼白说到此处,抿唇窃笑。
“知道啦知道啦。”
用了几块芙蓉酥,喝了一盏果子饮,饥饿感一扫而空。
温杳等的快要打瞌睡时,门外忽然传来的一阵喧闹声让她瞬间清醒过来,顺带又挺直了腰杆儿。
须臾后,喧闹声伴随着一道推门声消失不见。
门又合上了。
温杳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心头微微一动,于是试探地喊道:“幼白?”
又须臾,一双木屐落在她视野中。
一柄玉如意伸来,挑开温杳的红盖头。
温暖的烛火下,小姑娘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谢珩呼吸一窒。
今日的小十一,真好看。
温杳画着精致的妆容,鬓发高绾,金冠步摇衬得这小脸异常明媚动人。
此时此刻,小姑娘眉眼弯弯,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夫君,该饮合卺酒了……”温杳指了指桌案上的酒盏,小声开口。
谢珩目光微动,忽然俯身吻了吻温杳的红唇。
“你方才唤我什么?”
谢珩的目光深邃,似一汪星辰,能叫人看得沉沦进去,不愿出来。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随即红了耳朵,结结巴巴开口:“夫……夫君?”
谢珩的心跳怦然变快。
须臾后,他莞尔一笑,为温杳摘下金冠与满头步摇发钗。
温杳瞬间觉得自己轻松多了。
“夫人,饮过合卺酒。此后你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谢珩端着两盏酒走过来,望向温杳。
少年郎的目光似桃花灼灼,看得温杳面颊发烫,心口跳的愈发快。
“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少顷,她与谢珩交杯,又小声重复了一嘴方才谢珩说过的话。
谢珩抚了抚温杳的鬓发,慢吞吞伸手,那绾起来的青丝瞬间似水一般倾泻而下。
“夫人饿不饿?”谢珩剪了剪龙凤烛,而后坐在温杳身旁。
温杳摇摇头。
饿的劲儿过去了,如今倒不是那么饿了。
“可是我饿了。”谢珩的目光越发深邃。
温杳疑惑间,谢珩已经吻了上来。
微醺的他带着一身药香,落了温杳满怀。
“今日的夫人,真美。”谢珩撂下红色纱幔,声音前所未有地喑哑。
温杳红着脸不说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龙凤烛烛影摇红,一室旖旎泄春光。
温杳不知道第一次会这么这么难受。
“阿珩,我疼……”
小姑娘撇着嘴巴,红着眼睛,委屈极了的模样,看得谢珩心神荡漾。
“乖乖不哭,我轻一点点。”
谢珩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动作。
一直到后半夜,谢珩见到温杳讨饶,这才意犹未尽地抱着她去沐浴。
温杳感觉自己成了一汪水,浑身散架且无力。
瞥见谢珩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温杳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为什么阿珩精神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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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第一次,方才已经很轻了,想必还是弄疼了夫人。夫人莫不是生我气了?”
一番沐浴下来,谢珩老老实实地伺候,见温杳哼哼唧唧,没给他好脸色,忍不住开口。
看到他一副委屈的模样,温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谢珩的脸。
“我没有生阿珩的气。”
她是怕某只才开荤的狼还要吃肉。
救命,她想睡觉。
谢珩看到温杳眼底的困意,心头了然,一把将温杳揽在怀中,吻了吻她软乎乎的脸颊:“睡吧乖乖。”
第81章 回门
温杳窝在谢珩怀中沉沉睡去。
因为没有长辈要敬茶,所以这一觉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朦朦胧胧睁眼时,温杳被谢珩窝在怀中。
阿珩闭着眼睛安然睡觉的模样,她是怎么也看不厌的。
温杳悄然转身,望着室内一片大红,目光怔忡。
当身后匀称的呼吸传来,温杳才彻底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嫁给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了,她的少年郎,这一世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温杳又转过身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谢珩的脸。
“十一,别闹。”谢珩忽然低沉开口。
“啊……阿珩醒啦。”温杳一愣,连忙收回手去。
谢珩慢吞吞睁开眼睛,眼里倒映着温杳还带着些许红晕的脸。
“十一真好看。”谢珩一叹,“得夫人如十一,谢某此生无憾。”
“惯会说甜话。”温杳嗔了他一眼,“阿珩今日错过了早朝,明日陛下要怪罪我了,说阿珩沉溺美色,不理朝政。”
“那以后要劳烦夫人养我一辈子了。”谢珩蹭了蹭温杳的脸,小声开口。
温杳怔了怔:“阿舅罢黜你的官了?”
“逗你的。陛下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我可以好生陪一陪夫人。”谢珩捏了捏温杳的鼻子,莞尔道,
“我可不舍得让夫人养我。”
“又不是养不起。”温杳小声嘀咕。
她的私库可是十分富裕的。
且不说这私库,单单是那嫁妆,阿父除却将阿母的嫁妆全部送到她私库中外,还添置了许许多多的宝贝,田地与铺子。
光是嫁妆里的东西,她都能够养阿珩一辈子了。
“是是是。”谢珩吻了吻温杳的唇,温声道,“昨晚累着了吧,再歇一歇,我去让人给你熬一些肉粥。”
“我想吃苏记烧鸡。”温杳眨了眨眼睛。
“好~”谢珩点了点温杳的脑袋,“喝完粥再吃鸡。”
“嗯嗯。”
温杳与谢珩黏黏腻腻三日,一直到回门。
谢珩陪着温杳进了将军府,便感觉到内里气氛一冷。
温父如刀子般的视线冷冷落在两人紧紧牵起来,不对,是十指相扣的手上。
温杳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来,谄笑着给温父行礼:“阿父。”
“小婿见过岳父。”谢珩也行礼,顺便敬茶。
温父盯了谢珩一会儿,没说话。
“阿父~”温杳拼命地给温父眨眼睛。
又须臾,温父这才端过了谢珩手里的那盏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十一过的开心么。”
“自然是开心的。”温杳咧嘴一笑。
“可怜我这老头,日后要孤苦伶仃咯。”温父放下茶盏,摇头叹气。
温杳和谢珩面面相觑,顿时明白过来为何今日温父怪怪的。
他是在气谢珩抢走了他的小十一呀。
温杳自幼长被温父带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好不容易长成了,却被人连盆带花一并端走了。
可偏生端走的人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气也气不到哪去,温父只能独自郁闷啦。
“阿父,日后我与阿珩定日日来陪阿父用午膳。”温杳跪坐在温父身旁,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阿父不生气啦。十一一直都会陪着阿父的。”
这一世,她会好好陪着她的阿父的。
温父望着已经梳起了妇人鬓发的温杳,忽然鼻子一酸。
他的小十一,他记忆中的小十一,还是一个奶呼呼的小团子,怎么就这么大了呀。
前不久,他的小十一还承欢膝下。
今日,他的小十一已经变成别人家的新妇了。
这偌大将军府,日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温杳看到温父红了眼睛,心头一揪,倚在他肩膀上:“阿父不难过。阿父权当我换了一个院子住,我与阿珩,还是能够日日见到阿父的呀。”
小姑娘哄了一阵,温父终是笑起来,而后看向谢珩,目光感慨:“子机啊,日后十一就要拜托你了。”
“岳父放心,小婿一定照顾好十一。”谢珩颔首。
午膳时,看着温杳不停给谢珩布菜,温父酸的牙痒痒。
“哎,果然女大不中留啊。”温父幽幽开口。
温杳回头,看到温父委屈巴巴的眼神,顿时尴尬。
她连忙给温父布菜:“阿父也吃。”
看到小姑娘眉眼弯弯的模样,温父也跟着笑。
夫人,你看到了吗。
十一嫁人了。
十一嫁给了她的心上人。
他们的小十一终于从小姑娘成为新妇了。
三朝回门后,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天气越发炎热起来。
与谢珩商议后,温杳打算带着温父去城郊的庄园避暑。
温父看着温杳与谢珩腻腻歪歪的模样,嫌弃地大手一挥:“我要训兵,你们小两口过你们小两口的去。”
说罢便把大门一关。
吃了一鼻子灰的温杳摸了摸鼻子,看向谢珩。
谢珩耸了耸肩:“看来,只能我与夫人一同去避暑咯。”
避暑需要带的东西不是很多。
因为庄园那里,早便安置好了很多需要用到的细软。
也常常有人打扫。
只需等着人入住便行。
再次来到长安郊外的庄园时,温杳心里满是感慨。
她是在这里重生回来的,那时的她心里对未来盛满了担忧。
如今阿父与阿珩尚在,阿舅也康健如从前,一切都与从前变得不一样了。
除了……
想起塞北的那些朋友,温杳垂了垂眼睫。
“十一,过些日子要木兰秋弥了,你可要随陛下去狩猎?”谢珩给温杳端来一盏冰镇梅子汤,温声问。
“要!”温杳目光一亮,重重点头。
自塞北回来以后,她便再不曾好生骑过一次马,甚至连红缨枪和弓箭都不曾拿起来。
如今听到要秋猎,小姑娘自然是十分兴奋的。
“那到时候你我一道去。”谢珩抚了抚温杳的头,“为夫为你打一只狐狸做大氅。”
温杳红了耳朵。
自成婚以后,夫君啊,夫人啊,为夫啊这类云云的称谓,都是他们做闺房之事的时候,情到深处时说的耳鬓厮磨的话。
如今听到谢珩白日说出来,温杳自然红了脸。
谢珩看到她害羞的眼,失笑。
“乱想什么呢。”谢珩刮了刮她的鼻尖。
第82章 木兰秋弥
“才没有。”温杳摇头。
她在想狩猎时要打些什么猎物回来做炙肉呢。
谢珩哪里不懂温杳小心思,莞尔一笑,抚了抚温杳的头,想起什么,拿出一封信递给温杳——
“前些日子,三公主送了一封信回长安,委托我转交给陛下与皇后。我是外臣,不便去长乐宫,还需劳烦十一代我去一趟。”
温杳颔首,接过信封放起来,待用了膳食便坐着马车去了皇宫。
继后见到温杳过来,诧异一二,旋即笑:“余不是听说,你和子机在准备木兰秋弥的事么,怎的有了空闲来我这长乐宫了呀。”
“皇后,三公主送了一封信过来。”温杳耳朵一红,旋即将一封信递到继后面前。
“阿尧送过来的?”继后愣了愣,拿过书信,拆开仔细阅读。
片刻后,继后慢吞吞放下信。
温杳清楚地看到了继后眼底的复杂。
有惊喜,也有担忧,还有心疼。
“皇后,容臣女冒昧,三公主在信中说了什么?”温杳小声问。
“阿尧她有身孕了。”继后抚了抚温杳的头,“是那位裴家二郎的。”
温杳目光一顿。
“她在信中说,塞北的天气让她身子每况愈下,她会在木兰秋弥前返回长安。不过,她不想住在皇宫。”
继后看向温杳,面上有一分为难,“长宁,阿尧想住在你那郊外的庄园上安胎,你可愿意?”
“自是愿意的。”温杳紧紧点头。
继后又将此事告诉了天武帝。
天武帝只是叹了口气,便任由容非乐了。
离开皇宫后,温杳回到庄园,将此事告知了谢珩。
谢珩思忖片刻,很快找来了长安里最好的稳婆,叫她们提前住进庄园。
九月一日,谢珩正在为温杳描眉,幼白忽然进来,欢喜开口:“姑爷,女君,三公主来啦!”
二人俱是面色一顿。
谢珩不紧不慢地为温杳描完眉毛,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放下眉笔,牵起她的手:“走吧。”
二人去了花厅。
温杳远远地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坐在矮桌旁,端着一盏茶水静静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