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府邸许久，从未见过这样的温杳。
而这样看似散漫，骨子里却透着狠厉的温杳，让她从心里感到害怕。
“我在军中审讯犯人时，有好几种折磨人的刑罚，不过手下人不知轻重，常常折磨着折磨着，人就折磨没了。当然，那都是例外。”
温杳不紧不慢地将软鞭放在桌案上，笑吟吟望着侍女，“你可以不说，不过等会儿，我可不会保证你要吃上几种酷刑。”
“想不到，郡主竟然是这种狠厉之人。”侍女压下心头惊骇，哂笑。
温杳不疾不徐起身，走过来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着自己。
她靠在她的耳边，声音温软，却听得侍女心里发寒——
“我温杳，本便是心狠手辣之辈。”
一句话落罢，温杳笑盈盈起身：“她既然不愿说，那便赐刑吧。”
“敢问郡主，赐何刑？”白芨作揖。
“唔，从轻一点开始的话，那便笞刑吧。”
“喏。”
白芨作揖，不等侍女白着脸求饶，便面无表情地将人绑在了木桩上。
而后拿过浸了盐水的鞭子，扒去侍女外衫，直截了当地抽了十鞭子。
十鞭子后，侍女满身血痕，受不住伤口被盐水抚过的巨疼，嘶哑着启唇：“奴婢招，奴婢全部都招！请郡主手下留情！”
温杳抬起手，白芨会意，停下手中动作。
“是……是华昌郡主。”侍女咬了咬牙，说出这四个字，而后一脸颓然地低下了头。
第87章 云徽柔
如暗夜华昌郡主？
温杳眯了眯眼睛，又做回矮桌旁，端起一盏热茶小抿一口，而后淡淡道：“小莲，你也是在将军府做了多年的侍女。且从实招来，可饶你一命。”
小莲，也便那侍女垂头，轻声开口：“在前吏部尚书被查抄家产之后，华昌郡主便找到了奴婢。”
华昌郡主知道是温杳和谢珩帮助容璟翻案的，她憎恨不了谢珩与容璟，便将自己与夫分离的悲惨遭遇怪罪到了温杳头上。
她抓来小莲的阿父和家中尚在牙牙学语的幼弟，逼迫小莲为她做事。
小莲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下来，监视温杳的一举一动。
得知温杳出事以后，华昌郡主当即派她将消息透露出去，想借幕后之人的手弄死温杳。
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这之后，华昌郡主又让她在给温杳喝的药里下毒。
再然后，就被温杳抓了个现行。
“郡主饶命，奴婢也是迫于无奈，这才听命于她！”小莲说到此处，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
“你觉得背叛了我，追随于华昌郡主，她便会留你一命么。”温杳叩着桌案，哂笑。
华昌郡主和薛简是一丘之貉，对于背叛的人往往都会弃如敝履。
像小莲这样背主的，在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死的往往比其他仆从还要凄惨。
小莲面色一白，颤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
“用你的命，换你家人一命，你可愿意？”温杳淡淡开口。
小莲低着头，须臾后朝着温杳磕头，重重一拜：“奴婢甘之如饴。”
温杳挥了挥手，白芨将人拖了下去。
不多时，她又回来，朝着温杳作揖：“主公，已经查明小莲所言属实，小莲处理妥当。”
“她的家人想办法救出来，然后送到偏远之地吧。”
“喏。”
离开地牢后，温杳的眉头又皱起来。
若小莲所言当真属实，那么幕后之人就不是华昌郡主。
但华昌郡主是想借那幕后之人的手，推波助澜一把，把她弄死在将军府，而后嫁祸给那幕后之人。
这心机，不去玩宫斗真是可惜了。
不过，华昌郡主这么想治她于死地，她不还手岂不是显得很不礼貌？
毕竟在原书中，她可是恶毒女配诶。
温杳思忖之际，一双手忽然环住了她的腰肢。
“这么晚了，阿珩还不歇息么。”闻到熟悉的药香，温杳便猜出了身后之人，眉眼间的戾气刹那间一扫而空。
“那些事交给我吧，十一好生休息。”谢珩俯首，吻着温杳的耳垂。
温杳浑身一颤，扭头环住谢珩的脖颈，看着他那双似乎浸了水雾的桃花眼，心头荡漾，不免起了旖旎心思。
“那是华昌郡主，她阿母是昌平长公主。阿珩若要为我惹她，可想好了后果？”温杳伸手，在谢珩的心口画圈圈。
谢珩目光深邃，轻轻握住温杳的手：“十一是我的夫人，是我拿命来换都甘之如饴的人。”
所以无论是华昌郡主，还是昌平长公主，只要对他的小十一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听到谢珩的话，温杳伸出另一只手，竖在他的唇畔。
“阿珩长命百岁，莫说不吉利的话。”温杳瞪了谢珩一眼。
“嗯，夫人也会长命百岁。”
谢珩望着面前人弯起来的丹凤眼，喉结滚动，将之打横抱起，走进拐角的君子轩。
……
一番云雨后，谢珩看着累瘫在榻上，哼哼唧唧不愿同自己讲话的人儿，眉心一片温软。
他伸手撩起一缕温杳的秀发，在掌心之间来回缠绕摩挲。
须臾后，这缕秀发落在谢珩鼻翼，任他轻轻翕动。
温杳已经睡着了。
谢珩小心翼翼地放下秀发，为她掖了掖被子，低头吻了吻温杳眉心。
“睡吧乖乖，你想做的事，我陪你一起做。”谢珩轻轻呢喃。
我会拼尽全力站在你的身边，看你安好，护你无虞——
所以，不要怕。
一夜好眠。
温杳醒过来后，谢珩已经不在府邸了。
感受到浑身的酸软，小姑娘直接躺平，任由幼白服侍自己沐浴净身。
幼白看着温杳一身的旖旎红痕，忍不住抿唇偷笑：“姑爷也不怜香惜玉，可累坏了女君。”
温杳嗔她一眼，耳垂飞起一抹红霞。
闲来无事，温杳寻了亓清，同他一道去了将军府，看看那假冒自己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被迫的，温杳对她生不起杀心。
亓清看了片刻，皱了皱眉。
出门后，亓清看着温杳，目光微妙：“郡主，那姑娘的容貌并未易容，倒像是生来便是如此。”
温杳：“？？”
这世间，竟然还有与她容貌近九分相似的人？
难道，是她的双生姊妹？
温杳将此事告知了温父。
“……十一，为父确信当年你阿母只诞下了你一个。”温父沉默片刻，认真开口。
当年他是守在产房外头的，亲眼看着他的夫人生下了十一，生下了皱巴巴的小团子，然后难产血崩……
温杳点点头，离开后又去找了亓清：“她失忆了，可能叫她想起曾经的身份？”
“脑中有血瘀，血瘀散开自然能想起以前的事。”亓清颔首，“我去为她针灸几次，应该能想起来一些。”
温杳颔首。
接下来几日，白芨去查剩余四人的消息，而谢珩则去查了城阳侯牵扯的旧案。
是的，因为华昌郡主的事儿，谢珩打算对城阳侯府出手。
温杳便闲了下来，没事跑去郊外庄园，陪一陪容非乐。
得知温杳府邸有个与之近乎一模一样的小女娘时，容非乐也很是惊诧。
不过片刻后她又淡定下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宁，这小女娘虽然失忆，但你也不能无提防之心。有时候，往往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人，城府最深。”容非乐端着花茶，小抿一口。
温杳摸了摸鼻子，感觉很微妙。
因为她说的那个小女娘，与自己有相同的容貌。
而她前世……恰恰正是容非乐口中这样的人。
回到丞相府后，亓清来了。
他说，小姑娘记起来了自己的名字。
她说，她叫云徽柔。
第88章 皇太孙
云徽柔？
没印象。
原书中也没出现过这样的人。
温杳差人去打听云徽柔的身世，甚至还找到了当初那些绑架自己的人。
他们说云徽柔无父无母，是他们半路捡来的。
因为看着容貌与温杳十分相像，这才起了念头。
“那为何你们一开始，不曾想过把她献给你们的陛下？”温杳挑眉。
众人默。
他们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看到云徽柔的第一眼只想着把人送走，而不是利用。
确定云徽柔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孤儿后，温杳打算把她送走。
温父有些不忍，想将云徽柔留在府邸。
“阿父当真要把她留下？”温杳问。
温父踌躇一瞬，点点头：“看着她，就像看到十一。”
听到温父的话，温杳不说话了。
这偌大将军府只要阿父一人，留一个云徽柔，可以陪伴阿父。
可是想起容非乐的话，温杳还是有些警惕的。
但是想到阿父一人住在这偌大府邸，心头终归有些不忍。
片刻后，她颔首道：“云姑娘这般住在府邸，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九月十九，长宁郡主苏醒。
同日，镇国将军府多了一个名唤云徽柔的义女。
长安坊间传闻，这位义女和那长宁郡主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她不喜鲜艳的红，她更喜欢月牙白，穿在身上好像仙女入了凡尘一般，好看的不得了。
云徽柔能正常说话了，也因为被认为了义女，唤温杳一声长姊。
看着小姑娘干净无邪的眼睛，温杳下意识想起了顾泠。
踌躇片刻，她伸手抚了抚云徽柔的脑袋：“给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嫡出女娘的用度来的。安分守己些，日后你自己挑一个好郎婿嫁了。从我将军府出去的女娘，没人敢亏待你。”
她可以把云徽柔当成小妹来宠爱，前提是云徽柔不作妖。
云徽柔望着温杳，乖巧点头：“我会听长姊和义父的话的。”
“嗯。”
离开将军府后，温杳去皇宫见了继后与天武帝。
两人看到温杳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对她嘘寒问暖。
“听闻温爱卿认了个义女，同十一生得极其相似？”想起什么，天武帝挑了挑眉。
“是个孤儿，我瞧着她与我容貌相像，又没了家人，心有不忍，便让阿父认她做了义女。如此她有了家，阿父也有了陪伴。”温杳莞尔。
天武帝笑：“还是我家十一心善呀。”
心头却对那小女娘越发好奇起来。
连十一都说像的人，能像到什么程度呢。
直到九月底的一次宫宴，天武帝看到了云徽柔。
不只是他诧异，在场之人都诧异。
要不是知道长公主只留下了温杳一个独女，他们还真以为这云徽柔是温杳一母同胞的姊妹。
这模样像到了骨子里，若不是一个明媚如火，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喜红，一个喜月牙白，他们怕是要分不出来的。
另一边，晏宵看着云徽柔，摩挲起了下巴。
根据探子消息，这云徽柔是西凉人。
可是在他记忆中，西凉不曾有容貌这般惊艳的美人啊。
新帝登基后，下旨让各地筛选美人，入宫为妃。
官员们为了讨好这位暴戾的帝王，搜遍了西凉的每一寸土地，找遍了西凉所有的佳人。
他是看过那些佳人的画像的，对于好看的姑娘记得很清楚。
所以这个云徽柔他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真是奇怪。
另一边，注意到晏宵狐疑的眼神，云徽柔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温父那边靠了靠。
温父拍了拍云徽柔的手背：“莫紧张。”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已经将云徽柔当成了更加乖巧懂事的温杳。
或者说，云徽柔更像他已故的亡妻。
每每看到云徽柔温柔娴静的模样，温父总会想起已故多年的长公主。
也每每思及此，他对云徽柔的怜悯便会更上一层楼。
……
十月三日，宋婉破了羊水，诞下麟儿。
这是容璟的嫡长子，也是天武帝的嫡长孙。
恰逢天降祥瑞，天武帝更是龙颜大悦，立其为太孙之后，更是琢磨三日，亲自敲定了嫡长孙的名字。
容炤。
炤之一字，取于《荀子》——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
至于小字，天武帝同容璟与宋婉商议了一日，最终敲定子慕。
皇太孙诞世，天武帝十分欣喜，下令大赦天下。
众大臣纷纷送上贺礼，便连南唐和西凉，也派了使臣来给这位皇太孙送贺礼——
晏宵早在见到云徽柔之后便回西凉了，那场宴会正是天武帝为之设下的饯行宴。
温杳想不到送什么好，遂送了一只中规中矩的长命锁。
当百日宴时，温杳发现她送的长命锁，正被容炤戴在脖颈上，不免诧异。
作为姑姑，容非乐也是送了贺礼的。
她送的是一本兵法孤本。
见温杳十分喜欢，容非乐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日后也送你一本。”
“三公主喜欢小郎君，还是小女娘？”温杳跟着笑，望着她尚未显怀的小腹。
“小郎君吧，长得像裴微行一点的。”容非乐抚了抚小腹，温声。
“为何不要小女娘？”
“小郎君的话，他会更坚强一些。小女娘的话，我怕她成日哭鼻子，没人给她擦眼泪。”
这时候的温杳还不懂容非乐的话中话，只是笑：“不是还有三公主么。”
容非乐抚了抚温杳的鬓发：“嗯，还有长宁。”
不知为何，温杳的眼皮子突突一跳，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
“三公主会长命百岁。”她抓住容非乐的手，定定开口。
容非乐笑而不言，将手抽了出来，又抚着小腹。
皇太孙百日宴后，长安发生了一件大事。
城阳侯府的小郎君薛成安流连勾栏之地，不慎染上恶疾。
这事儿一传出去，原本与他定了亲事的宣平侯嫡女当即退了亲。
华昌郡主生怕儿子死了，慌不择路中选了一户人家的庶女，拉来成亲冲喜。
那庶女自然是不愿意嫁给一个身染恶疾的将死之人的，只是被逼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