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细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一些不一样的。
“小丫头，你此番入宫，所谓何事呀？”天武帝笑眯眯问。
“陛下，臣女愿嫁去西凉。”云徽柔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着天武帝拜了拜，而后抬头，定定开口。
天武帝愣了愣，而后试探地开口：“西凉路远，此番嫁去，大抵是多年无法回到大周了——小丫头，你可想仔细了？”
“陛下为大周开疆拓土，免不了要征战四方。战争伤财伤民，边境的百姓最希望的便是不要打仗，向内地一般过上安宁的日子。臣女若嫁去，陛下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西凉边境一圈的城池，西凉更会与我大周结秦晋之好。”
云徽柔眉眼弯弯，
“如此百利无一弊的婚事，臣女怎不愿意远嫁？”
天武帝心头一动。
他又问了一遍，问云徽柔会不会反悔。
云徽柔摇了摇头。
天武帝这才召见了晏宵，同意了他的请求。
晏宵当即修书送去西凉，一月后使臣快马来信，说愿意将边境一圈的城池全部划给大周，而西凉皇帝也遣散了后宫，就等着云徽柔嫁过去做皇后啦。
因为是大周史上第一例外嫁的女娘，除却温父给云徽柔准备的一百抬嫁妆，天武帝也准备了一百台——这些嫁妆，不仅是为了给云徽柔撑场面，更是为了彰显她大周的国力。
同时也是给西凉皇帝的警告。
只要大周尚在，西凉便永远是他的臣子。
云徽柔不是和亲，而是下嫁属国。
若她受了欺负，被天武帝知道了，天武帝是要挥师东去的。
二月八日，云徽柔随西凉使臣离开大周。
其场面之壮观，比起温杳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父看着远去的车队，眼底充满不舍。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便送出去了两个女儿。
如今他又是孤寡老人了。
第100章 我怎么舍得赶阿珩走呢
云徽柔远嫁西凉之后，温父便越发不爱出府，整日在府邸侍弄花草，或者训练新来的将士。
看着温父这模样，温杳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朝将军府跑得越发勤了起来。
温父总算有了笑颜。
二月十四，花朝节前夕。
温杳与谢珩照例陪温父用了晚膳。
散步消食时，温父抚了抚温杳的头：“十一呀，阿父已经同陛下交了奏折，打算致仕还乡了。”
“阿父……要回太原了？”温杳目光一震。
他们的父族出自太原温氏。
当年，温父也是从太原入仕，来到京城的。
而后一举成了武状元，因此得到长公主赏识，招为驸马。
“嗯。我有几位故友都致仕还乡，回了太原——为父想着，你已经掌家，又领了温家的兵权，如今有子机照顾你，为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在这偌大皇城中，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家小十一。”
温父拍了拍温杳的肩膀，眼露感慨。
“阿父总说想要子孙满堂，若现在致仕回乡了，日后看不到你的孙儿怎么办。”温杳扑进温父怀中，闷声开口。
“怎会，阿父……”温父忽然身子一颤，摆正温杳身子，试探性地开口，“十一，你……”
“还没呢。”温杳知道温父在想什么，耳朵一红，微微摇头。
温父默了片刻，最终答应温杳，等抱上了外孙儿再致仕还乡。
回到府邸后，温杳脸上地高兴一扫而空，很快被忧愁所取代。
阿父要致仕还乡了，那么她在皇城中，就只剩下阿珩和阿舅了。
谢珩沐浴出来，将温杳抱在怀中，下巴枕着她的肩膀。
“你我尚且忙于政事，可以晚两年要子嗣。”
谢珩气息如兰，温润的声音传到温杳耳畔，让她瞳孔一震。
阿珩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与你自幼相识，你的小心思呀，都写在脸上啦。”谢珩咬了咬温杳的耳垂，低声道，“最近查失踪案不曾陪伴夫人，明日花朝节，我同夫人游街。”
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查失踪案。
白淙派去杜陵的人回来，说失踪的人确实都在杜陵不见的，这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揣测。
这些人被抓走了，正在做一件一旦曝光出来，便会惊天动地的大事。
温杳浑身一抖，红着脸侧头嗔了一眼谢珩：“既然明日陪我上街，那今日阿珩须得老老实实的。”
“为夫尽量。”
谢珩莞尔一笑，将温杳打横抱起。
帘子落下，一夜旖旎映春光。
翌日清早，温杳醒来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
而谢珩正在旁边翻阅奏折，见到温杳醒来，抬眸微微一笑：“我熬了一些粥，洗漱一下来用早膳吧。”
温杳侧过头去，哼哼唧唧不想搭理人。
谢珩挑了挑眉，放下奏折走到床榻坐下，撩起温杳一缕青丝为她捋顺：“日上三竿啦，小懒猫。”
“我浑身酸软，起不来。”温杳嗔他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愠色，“若不是阿珩昨日……我怎会日上三竿才起来。”
小姑娘坐直身子，脖颈处的青紫让谢珩目光微微一深。
旋即莞尔，抚了抚温杳：“是是是，为夫的错。那为夫侍奉夫人更衣可好呀。”
而后伸手，只是轻轻一勾，温杳的里衣便掉落下去，露出一片香肩。
还有那大红牡丹肚兜。
谢珩伸手为温杳按摩起来，温杳惬意地眯起眼睛。
可是按摩着按摩着，温杳便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她反应过来，睁开眼睛时，谢珩已经俯身过来，压上了她的唇。
温杳一阵挣扎，奈何某人上下其手，温杳不但没挣扎出去，反而给谢珩四处点起了火。
一个时辰后，瘫软在床上的温杳盯着意犹未尽的谢珩，磨起了牙根。
“阿珩，今日书房光景不错，你去那睡吧。”
谢珩目光一顿，微微一叹：“十一这是要赶我走么。”
少年公子垂眸的模样，颇有些委屈的意味。
温杳噎了噎，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好嘛，她舍不得赶她的阿珩走的。
阿珩惯会这样。
温杳伸手环住谢珩的脖颈，将他往下带了带，而后抬头在其眉心落下一吻。
“我怎么舍得赶阿珩走呢。”温杳叹了口气，“只是……”
她话锋一转，斜了一眼谢珩：“今夜你再不老实，我明儿便搬出君子轩去。”
舍不得赶阿珩走，她可以自己走呀。
谢珩笑着保住温杳纤细的腰肢，在她朱唇上浅浅啄了一下：“遵命，夫人。”
而后抱着温杳起身，为她洗漱更衣，为她亲自绾发上妆。
看着谢珩拿着眉笔，一点一点为自己画眉的认真模样，温杳心底吃了蜜似的甜。
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呀。
上妆以后，谢珩觉得还欠缺了什么，便在温杳的眉心画下了一朵梅花做花钿。
嗯，这样便更好看啦。
他家夫人不愧是大周第一美人。
因为膳食已经愣了，谢珩便重新为温杳烹煮了一分粥，还配了一些开胃小菜。
白淙看着两人蜜里调油的模样，忍不住感慨：“女君来了以后，不只是君子轩，整个丞相府都热闹了不少。”
从前丞相府鲜少有婢女，只有他们黑甲卫这帮大老爷们儿做仆从。
后来女君嫁过来，从隔壁将军府带了不少婢女过来，丞相府便热闹了起来。
不少黑甲卫都找到了新妇，可怜他和他阿兄，仍旧孤寡至今。
“阿兄，你几时努努力，为我带个嫂嫂回来？”念及此，白淙侧头看了一眼白泽。
白泽缄默片刻，斜了他一眼：“你怎的不为我带个弟妇回来？”
“……”
他也想啊，可实力不允许啊。
白淙垮着一张脸去查案了。
因为他熟悉杜陵，所以那失踪案便落在了他身上。
傍晚，温杳与谢珩用过晚膳以后，换上便衣上了街。
白泽与白芨带了几个影卫，扮成路人跟在他们身后。
今日花朝节，除却祭花神，踏青赏花之外，大周的女娘们还会放花神灯，为自己乞求一个如意郎婿。
总之，今儿的长安热闹非常。
第101章 千面采花颜如玉
温杳与谢珩上街时，看到了换上便衣的容璟与宋婉。
“长宁？”宋婉愣了愣，而后面上一喜。
“阿兄，嫂嫂。”温杳朝两人行礼。
“不必多礼。”容璟摆了摆手，朝着谢珩微微点头。
谢珩亦如是。
宋婉见到温杳便心生欢喜，非要拉着她一同去放花神灯，说什么放了花神灯，得到了花神庇佑，是能和郎婿美美满满，白头到老的。
温杳心头一动，便随着宋婉一道去往护城河。
谢珩与容璟面面相觑，眼底俱是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而后迈步跟上。
不远处，一个身着华服，长相娇美的小女娘瞥见四人离开，正觉得眼熟呢，旁边婢女咦了一声：“那不是谢丞相么。”
容蓁蓁定睛一看。
远去的背影一袭月牙白衣，身形修长，可不便是谢珩么。
她下意识便要跟上，旁边的婢女忽然伸手拽住容蓁蓁，低声道：“公……女公子，女君特意交代过的，若碰见他们几位，您要避嫌。”
容蓁蓁咬了咬牙，忽然红了眼睛。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呀。
小姑娘跺了跺脚，提着裙摆跑向一边。
婢女眼皮子突突直跳，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人们是有信仰的，也便是信神佛的。
所以花神灯做的分外好看，也卖得十分便宜——商贩们怕做不好看了，卖贵了引来花神不满，给自己降下祸事。
所以到了这一天，长安，乃至大周各个州郡，都有着几文钱便能买到手的花神灯。
温杳与宋婉在花神灯上题了字，轻轻放进护城河。
在起身的那一刹，温杳忽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掌覆盖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温润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温杳莞尔：“是我的阿珩呀。”
耳畔旋即传来谢珩低沉清悦的笑声。
谢珩松开手，任温杳转过身来望着自己。
“看看这是什么？”
谢珩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只油纸包，递到温杳面前。
温杳接过，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是芙蓉酥！”小姑娘眼睛一亮。
“路过铺子，想着我家十一总爱吃芙蓉酥，便买了一些，想讨夫人欢心。”谢珩撩开温杳鬓边碎发，温声开口。
温杳脸颊一红。
哎呀呀，阿珩太会说甜话了。
恰逢烟火四起，谢珩在一片热闹中俯首，于温杳眉心落下点水一吻。
旁边的宋婉看得耳根子一阵滚烫，一边念着非礼勿视一边扭开目光。
恰好此时容璟也过来了，为宋婉插上了一支桃木簪，也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路过寺庙，逢百姓祈福送这开了光的簪子。我想着婉婉喜欢，便为你求来一支。”
“多谢殿……多谢喻之阿兄。”宋婉的脸颊也浮现出了两团红晕。
容璟微微一笑，将她揽在怀中，与之一并抬头赏那烟火。
今夜星汉灿烂，月光皎皎。
到了深夜，百姓们结伴回去。
宋婉困倦得不行，容璟便租了辆马车，与谢珩打了招呼后便先行离开了。
谢珩收回目光，牵起温杳的手，温声道：“我们回家。”
回家……
真好听的词呀。
温杳心头一暖，笑着与谢珩十指相扣，朝丞相府走去。
白芨和白泽等人默默跟在身后。
这一路，他们吃的狗粮是一波又一波，撑得连明日的膳食都要吃不下去啦。
路过一片小巷时，一道猝不及防的尖叫从内里传来，激得温杳浑身一颤儿。
众人齐齐侧眸，看向那黑不溜秋的小巷深处。
“公主……公主你醒醒啊……公主，公主这里睡不得啊……”
悲怆的哭声传来。
公主？
温杳与谢珩俱是目光一凝，从白泽白芨那里接过灯笼，齐齐朝里面走去。
小巷之中，一个衣衫破碎不堪的小女娘躺在婢女怀中。
看到她的脸，温杳目光一顿。
是五公主。
容蓁蓁满身淤青，脸颊上有两个鲜艳的掌印，脖颈处还有一条深到见血的勒痕。
这是……
温杳目光一顿，解开薄氅劈在容蓁蓁身上，蹲下去探上其脖颈。
已经没气了……
一阵奇异的香味从旁边传来，温杳忍不住侧头，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两只一深一浅的脚印，脚印旁边，还有一朵开得正旺盛的牡丹花。
奇异的香味，就是从这牡丹花上传来的。
温杳起身，垂眸看向婢女：“五公主出门时，不曾带得侍卫？”
“回郡主，公主出门时只待了奴婢一人。”那婢女抽抽噎噎地开口。
在婢女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温杳听了个大概。
容蓁蓁出门后看到了温杳他们，因为想着淑妃的话要避嫌，而婢女小怜是来看管她的。容蓁蓁在愠怒之中跑到了这处小巷之中。
她当时是跟上的，可是在跨进小巷的一刹，忽然感觉脖颈一疼，随即便不省人事。
等到再醒来，容蓁蓁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怜吓坏了，抱着容蓁蓁哭哭啼啼的，就这么被温杳撞见了。
听罢小怜的话，众人默。
若是撞见他们出门的话，那时候当是申时末。
如今已经要亥时末了，这整整三个时辰中，五公主见到了谁，被谁……玷污后又残忍勒死？
她经历了什么啊。
谢珩看了一眼气绝的容蓁蓁，面露复杂之色。
“白泽，你去找顾家四郎，说城南小巷出现了命案，让他速速前来。”谢珩敛起思绪，温声开口，“白芨，你将小怜带去大理寺问话，其余人去四边小巷看看，可曾有什么行踪诡异之人出没。”
谢珩一声令下，众人很快四散开去。
在小怜被带走后，温杳拿着那多牡丹花慢慢起身，递到谢珩面前。
“阿珩，这花上有迷香。”
谢珩接过花朵，轻轻一嗅。
确实有迷香残留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