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沐沐的这场一模考得一塌糊涂。
虽然她也早就预料到了吧。
五年前学的东西她确实一点都不记得了，而且这一个多月自己也确实没怎么学。
但成绩也确实差得有点离谱。
大概退步了七八十名。
只有言北帮补的数学还勉勉强强能看过去。
余沐沐曾经不是考年级第一就是第二的。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余沐沐的老师和家长都充满了担忧与失望。
几天内，她被除了数学老师的所有老师都叫过去谈了话。
叫她好好学习，有困难要主动说，云云。
回到家，妈妈也反复地跟她进行了谈话。
“是不是最近分心了？”
“你怎么会退步了这么多。”
……
看着妈妈失望的样子，余沐沐也只能说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舒服，发挥失常。
曾经被成绩支配的恐惧骤然袭来。
余沐沐的内心有点崩溃。
除了来自老师和家长的压力，来自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也让她备受折磨。
曾经嫉妒着余沐沐，就等着她掉下神坛的男男女女们终于找到了话柄。
“你们听说了吗？余沐沐就是因为追言北追不上才退步了这么多。”
“不会吧，我还以为她高傲得不行呢。”
“什么呀，你没看她每天都追在言北屁股后面吗。”
……
余沐沐本来以为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已经足够成熟，不会再理会这些高中生的流言蜚语的。
但当这些语言的利剑真正打在她的身上时，她依然觉得无所适从。
这天放学，言北和她一起回家。
余沐沐显得比平常安静很多。
一个无足轻重却惨淡的成绩又一次让余沐沐思考，这么多年，她究竟追求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她都按部就班，完美无缺。为了“优秀”和“成功”，她牺牲了太多快乐。
可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总会发现自己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她不够勇敢，也不够坚定，无数次被所谓的完美束手束脚，作茧自缚的却是自己。
……
这短短的一个半月时间，似乎是余沐沐人生中最简单轻松又幸福的时光。
虽然有“失败”，可换来的是解脱和自由。
如果当年，她也做出了和如今同样的选择。哪怕只是纠结的少一点，多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都有所不同呢？
她经年累月的遗憾会不会被消减许多呢？
余沐沐停下脚步。
她侧头静静地看了一会言北。
远方澄净的淡彩色晚霞之下是一缕缕如烟的云朵，晚风拂过。
言北就站在光下，披着浅金色的夕阳。
人生很难有重来的机会。
而她是万千人群中最幸运的那一个。
如今胸中难以掩盖的悸动又一次提醒她。
跨越了无数次交叠穿插的时空，改变了千万种循环往复的未知，不管重复了多少次。
她的快乐和遗憾总是与他相关。
鬼使神差般，余沐沐缓缓地向言北伸出手。小心又轻柔，还带着一点点任性。
她牵住了他的手。
言北显然是愣了一瞬，却立即回握住了她。他的指尖带着浅浅的温热，恰好能够融化掉她潜藏的不安。
余沐沐的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温热。
与以往都不同。
没有目的，没有理由，没有借口。
这次，她的指尖传递的只有满溢的喜欢。
……
言北微微顿了身，他侧头看她。
与以往清澈的眼底不同，这次他的眼里闪烁着的是一些晦明晦暗的情绪。
“沐沐，你不开心吗。”
他迟疑了半天，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比往常显得更加温柔和小心。
余沐沐抬头望着他，点了点头，又抓住他的手晃了晃，回答得格外诚实：
“嗯，我不开心。”
夕阳余晖漫在天际，晚风卷着春夏交接的燥意，吹起了余沐沐耳侧的头发。
看着小心翼翼的他，她的胸中又泛起一阵阵说不清的渴望。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余沐沐捏了捏他的手指，宣泄般地开口就吐露了心声。
但这心声好像有点过于直白了，霎那间就打破了刚刚的淡淡青春忧伤气氛。
显得有些过于出人意料又不合时宜——
“言北，我今晚要去你家和你一起睡。”
……
斩钉截铁的话音刚落，余沐沐就怂了。
她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搞蒙了，半天也没回过神，就呆呆地站着，微微睁大眼睛心虚地咽了两下口水。
言北显然是愣住了。
余沐沐感觉到他的指尖有点僵硬，被她握在手中，一动也没动。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半晌也没说话。
余沐沐的心开始乱跳，呼吸都急促起来，她摆摆手，慌张又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诶呀，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因为我妈最近天天在家，我一回去她就骂我。但是你爸妈今晚也回家的吧，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怎么越说越觉得像要偷情。
言北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半晌才浅浅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
啊，果然是越界了。
所以她干嘛要提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这下好了，尴尬死了…
余沐沐再次难为情地抬眼时，却发现言北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她迷茫的视线中，她看到言北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
然后她听到了他清冷中含着笑的声音：
“也不是不能去酒店。”
……
“轰”。
余沐沐的脑子直接炸了。
她的脸一瞬间就冒着热气爆红起来。
她当然不敢答应他了。
孤男寡女，去酒店要干嘛。
虽然余沐沐挺开放，可他们还是高中生啊。
恋爱还没谈呢，他是要坐火箭吗。
“诶呀，我就是开玩笑的。”
她甩开言北的手，一溜烟就跑回了家。
托言北的福，余沐沐算是彻底忘记糟糕的考试成绩了。
但这个忘记，也有点过于短暂。
言北到家后还没过一个小时。
他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急切的敲门声。
他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哭得像个泪人的余沐沐。
“怎么了？沐沐。”
他急忙把余沐沐拉进门，俯身慌张地抬手擦着她眼角的泪水。
可余沐沐什么都不说，就只是委屈巴巴地撇着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她实在说不出口她妈妈偷看了她的日记，发现她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男生。
虽然她一共也没写过几页，可为数不多的内容全都是关于言北的。
妈妈逼问她是不是早恋了，还非说都是那个男生影响了她学习。
余沐沐越想越委屈，眼泪越掉越多。
“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低下头，小声地呜咽着。
“嗯？什么？”言北没听清。
“你能不能抱抱我……”
余沐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可说出口的话也已经收不回来。
她怕他拒绝，一下子哭得更伤心了。
言北愣了一瞬。
“哦，好…”
他俯身轻轻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被言北怀抱抱住的瞬间，余沐沐的心猛地颤了颤。好香，好温暖。
满满的全是他独有的清冷又温柔的气息。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抱她。
好幸福…被喜欢的人抱，好幸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竟然已经可以做这么自然的…肢体接触了吗？
言北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余沐沐第一次觉得，原来拥抱比其他的肢体接触都温暖。
来自言北的安全感深深包裹着她，她又往他的怀里埋了埋，眼泪渐渐止住。
“怎么了沐沐？”
头顶响起言北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声音。
“呜不想说……”
“嗯，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言北。”
余沐沐缓了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她贴在他的怀里，忿忿开口：
“我们去酒店吧。我死也不回家了。”
言北：“……”
过了半晌，他轻咳了一声：
“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我爸妈今晚不回家。”
他侧过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你今晚要是想住我家也可以。”
傍晚。
两人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
当和言北独处的羞涩褪去，在余沐沐心中充盈更多的依旧是白天的情绪。
没想到只是因为成绩波动，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180度大转变。
可还好言北没有变，还好他还在。
如今能被他安慰，还能和他腻腻歪歪地待在一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梦境，与现实中没有记忆的言北重逢时，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吗？
她没有信心，也不敢深想。
突如其来的一阵冲动，余沐沐忽然想告诉他，其实她是从现实中来的。
其实她是五年后的余沐沐，他会相信吗？
余沐沐张了张口，试图告诉他。
那句话就卡在喉咙，竟然怎么也说不出来，是生理性地说不出来。
余沐沐又试了几次，胸口渐渐泛起血味，如果硬要说出口，估计就要胸腔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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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沐沐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几下。
这难道是隐藏的梦境规则？？！【黑肆qq2676956314整理，进群私黑肆】
在梦里不能向人透露自己的来历。
不会吧。
余沐沐还在咳嗽。
言北赶忙帮她倒了一杯水，喂到她的嘴边，轻拍着她的后背：
“怎么了沐沐？没事吧？”
余沐沐总算缓过来，朝他摇摇头：
“没事没事，就是呛着了。”
算了。
实在说不出口也没办法。
反正告不告诉他也没有实质的意义。
余沐沐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算不能直说，也可以迂回地试探一下。
她仗着自己今天情绪不好，抽了两下鼻子，有意无意地往言北身边蹭了蹭。
趁他不注意，又一次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里香香的，好喜欢。
他好像没有拒绝她…
不仅没有拒绝她，还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揉了两下她的头发。
余沐沐搂紧他的腰，垂着眼小声开口：
“言北，其实我今天不开心，是因为我妈翻我日记了。”
言北轻声笑了笑：
“嗯，她看到你那句‘我想要有个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了？”
余沐沐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握拳锤了锤他的腰，小声嗔怪道：“诶呀别闹。”
“我是认真的。”
余沐沐吸了吸鼻子，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语气轻轻的，却不自觉地严肃了不少。
她问他：“言北，你相信爱情吗？”
言北的语气也认真了些，他点点头：
“嗯，相信。”
“那你更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呢？”
言北没犹豫：“一见钟情吧。”
“我也是，可大家都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言北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意外地深情：
“可是有的人就是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余沐沐不敢看言北。
他的话却带着温热的力度直击她的心房。
这句话要是说给她听的就好了。
“那你相信，不管在哪个时空，不管相遇多少次，都会爱上同一个人吗？”
言北愣了愣，回答：“相信。”
“我的人生理想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余沐沐低头笑了笑。
“那我也是。”
言北的声音很柔和又很动听。
……
余沐沐曾经想过。
她的毕生所求，大概就是爱和自由吧。
曾经的人生，她一样也没能做到。
可如今即便再活一次，她依然很难摆脱束缚，依旧很难做到随心所欲。
余沐沐往言北的怀里蹭蹭，搂得更紧了些。
她问了一个问题，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言北，你觉得什么是自由。”
言北听了她的话，沉思了很久才开口：
“对于你来说，就是能接纳自己吧。你的枷锁很多是自己给的，如果你能多爱自己一点，不再讨好别人，就自由了。”
余沐沐有些落寞地垂下眼：
“言北，你好成熟，像哲学家，一点也不像一个高中生。”
言北帮她擦了眼角的泪水，犹豫着开口：
“因为我本来就…”
余沐沐还沉浸在思绪，打断了他的话：
“言北，听起来好像很幼稚，可是我想好好爱自己，也想好好爱别人，希望那个人也可以这么爱我。”
“嗯，会的，会很爱很爱你的。”
余沐沐哭累了。
她在言北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第20章 、星星
◎真的不记得是谁送的？◎
但余沐沐怎么也没想到。
她再次醒来，竟然是在言北的怀里哭醒的。
凌晨，漆黑一片的夜晚。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纱洒在温暖的沙发上。
言北靠在沙发上，弓着腰把余沐沐紧紧地抱在怀里，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头发。
他抱着她晃了两下，像哄小朋友一样，不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可怀中的余沐沐还在止不住地抽泣。
“别怕，沐沐。”
“乖，别怕，我在呢。”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