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沐沐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想起,当年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也不知道朗枫那个傻子什么时候过来。”
同样的一句话,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年安妮的神色及其失落,微卷的发尾在夜色下泛着光晕,却莫名显得暗淡。
那时她似乎问了安妮,为什么不开心,她还能依稀想起她的回答——
“嗯…我和朗枫一个月没说话了,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默契,能上同一个天台。”
当年的白安妮明明是笑着说的这句话,可眼神中却闪烁着难掩的失落,连带着嗓音也轻柔了些,忽地被夜晚呼啸的冷风吹散。
说着说着,她垂下眼,声音又轻了几分,在风中愈发模糊:“沐沐,我明明在意却这么别扭,是不是很幼稚…”
……
思绪回落。
天已经完全黑了。
余沐沐环顾了一圈四周,指尖一僵。
黑暗中,一阵恐惧感爬上心头。
比起安妮刚刚跟她说的所有话,最让她觉得恐怖的却是——
这个天台并不是朗枫当年出事的天台。
而是事发教学楼对面的天台…
朗枫当年是在对面教学楼出的事,可为什么不论现实还是梦境,安妮每次带她上的都是这栋楼……
余沐沐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有些颤抖,可她不管怎么想,也根本不可能想出答案。
见她眉头紧锁,白安妮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语调轻快:“沐沐,你在想什么呢?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白安妮笑眯眯地凑到余沐沐眼前,打量了她半天,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黑肆qq2676956314整理,进群私黑肆】沐沐你是不是在想言北呀,他应该和朗枫在一起吧,没准过会他们会一起过来呢,我们再等等吧。”
余沐沐没回应,内心的思绪已经乱成一遭,像是错综复杂的线团,理不清也道不明,彻底失了方寸。
她还记得言北和她说的。
这次他们已经改变了故事线,并且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穿进了梦里,事件大概率不会再按照当年那般发展。
但至少今晚,他们要尽量和当年保持一致的行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还原事件,找到当年的真相。
可是…余沐沐低头看了看表。
已经快到时间了。
言北还没有回信,如果她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朗枫会不会真的出事。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再次涌来,余沐沐猛地抬眼,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安妮,你确定你和朗枫约好的是这个天台吗…”
“嗯。”白安妮理所应当地点头。
“我们还是去对面看看吧…?”余沐沐抓住白安妮的手,提议道,“好不好,安妮。”
“对面?”白安妮不解。
她察觉到余沐沐此刻极其心神不宁,抓住她的手指也冰凉僵硬。
白安妮不明所以,却还是捏捏她的指尖,安抚道:“好,那我们去对面看看吧。”
……
等她们推开对面天台的大门时,一阵劲风迎面吹来,吹得余沐沐睁不开眼睛。
她眯着眼,绵延不绝的黑暗中,只有远处几盏小侧灯还亮着。
低矮的云层积满了厚重的水汽,黑压压地压在头顶,积蓄着压力,将人的呼吸紧紧勒住。
余沐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抬手挡着风,极力寻找着什么。
下一瞬,她呆在原地,心脏一沉。
她发现了一个事实——
整座天台,空无一人。
朗枫根本就不在这个天台上。
余沐沐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那一瞬,毫无预兆。
天空中骤然闪过一道闪电。
世界在那一刻明亮起来,又立即坠入黑暗。“唰”的一声,整座学校的灯全都灭了,连同屋顶天台摇晃的小灯。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即刻降临。
难道是到时间了吗…
余沐沐的眼泪在那一刻几乎涌出,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手指按在屏幕上,手机的闪光点转瞬亮起。
照亮了面前白安妮的脸。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天台厚重的门再次被推开,余沐沐转身回望,闪光灯晃到了来人的脸上。
看清的一瞬间,她的瞳仁一缩,心彻底凉了。
二十分钟之前。
言北赶到了医院,见到了朗苏,朗苏的情绪极其不稳定,“朗枫他…朗枫他,我一定要救他…”
“救什么救,你自己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朗华声在一旁已经有些烦躁。
言北低头问朗苏,“朗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的梦境目的是什么?”言北和朗苏在现实已经相认,解除了梦境限制,他直白地问道。
朗苏抓紧了他的袖子,语气急迫:“我想找到当年在对面天台的人,只有那个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对面天台?”言北不解。
“对。”朗苏已经来不及解释,“快到时间了,咱们快点过去吧…”
她边说边摇摇晃晃着身子试图下床。
朗华声没听明白,抬手还想再阻拦,却被人打断了,是言北的爸爸。
他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聊聊吧。”
……
在医院耽搁了一些时间,等言北和朗苏匆忙赶回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浓重的黑云压满了整片天空。
天地之间寂静一片,唯有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带过树枝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压抑,压得人呼吸都沉了几分。
快要下雨了。
言北加快了脚步。
当他推开了天台的大门时,天空中瞬间闪过了一道明亮的闪电,硬生生将漆黑的夜撕开了一道口子,整片天地被照得明亮。
紧接着,闪电的光消逝殆尽,连同着天台微弱的黄光,也同时“唰”地一起熄灭了,巨大的黑暗顿时笼罩住整片夜空。
到时间了。
当年就是在闪电过后,朗枫坠楼的。
言北的手心瞬间出了一层薄汗,不安和恐惧刹那间沿着他的背脊,爬满全身。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再次闪起了一束明亮的光源,晃得言北一阵目眩。
在这一刻,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白安妮和余沐沐。
只有她们两个。
“朗枫呢?!【黑肆qq2676956314整理,进群私黑肆】”言北瞪大了眼,几乎是吼出了声。
……
“朗枫?”
白安妮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言北在着急什么,她语调轻快地回答道,“朗枫应该在对面天台吧,我今天和他约好了,但沐沐说要来这边看看。”
听到这句话,余沐沐的心顷刻间收缩成一团,无边的恐惧袭来。
她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朗枫这次竟然和安妮约好了,所以他去的是和现实当年相反的天台吗。
那他们怎么办,他们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来得及去对面救他了。
就在这时。
朗苏也从一旁冲出来,她脚步一晃,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
为什么没有朗枫,朗枫在哪里。
为什么余沐沐和白安妮会出现在这里…
那当年究竟是谁在对面?
朗苏的目光颤了颤,她冲上前攥住余沐沐的手腕,近乎哭喊着问道:“余沐沐,你们当年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朗苏的梦境目的。
——找到当年在对面天台的人。
如果实现了,梦就要醒了吗…
余沐沐的嘴唇发着抖,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我们当年在对面的天台,我当时在帮安妮拍照。”
身体越来越轻,又越来越沉。
紧接着是无休止的旋转与眩晕。
是无穷无尽的黑,和无穷无尽的白。
突如其来的刺眼白光过后,所有人“唰”地睁开了眼睛。
第72章 、安妮
◎想和朗枫永远在一起◎
身体越来越轻,又越来越沉。
紧接着是无休止的旋转与眩晕。
是无穷无尽的黑,和无穷无尽的白。
突如其来的刺眼白光过后,白安妮“唰”地睁开了眼睛。
已经三次了。
任她再蠢,也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了。
原来真的是梦境。
原来她真的进到梦里了。
……
她还记得那天朗枫离开五年的日子。
梦中,她来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草地。
天空像是被泼上了油画的颜料,颜色浓烈,鲜艳亮丽,目光所及之处开遍了花朵,她闻见清香,忽地钻进她的鼻尖。
浓墨重彩,馥郁醇香。
一阵微风拂过,无数细碎的花瓣飘摇颤抖,旋转着轻柔的弧线,缓缓落在草地。
拼成了一行行闪着光的文字。
“这里是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
“梦境世界有三条规则……”
花瓣再次随风起飞旋转。
飘然而至,幻化出不同的文字。
“你的目的是你在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个想法。你获得的梦境权利名为‘时’。”
……
与此同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墙,她带着疑惑,穿过了这道墙。
突如其来的白光闪过,猛地打亮了漆黑的夜空,晃得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时,眼前是难以辨认的黑。
……
白安妮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这个场景。
这个天台。
这是朗枫出事的那个晚上…
为什么会回到这一天。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刻。
“轰”地一声。
像是惊雷。
又像是炸弹,骤然间响彻天空。
她知道那是朗枫坠落的声音。
那一刻。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被人倾覆了。
直到被倾盆的暴雨淋得模糊了视线,雨水混合着无穷尽的寒意刺痛着她,白安妮才终于从麻木中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痛楚,来自心脏深处。
那里像是被挖开了一个洞,汩汩向外流着鲜血,愈发滚烫。
梦境交界处的那行字浮现在她的脑海。
——你获得的梦境权利名为“时”。
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再见他一面吧,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最终,她撕心裂肺的声音扯破了夜色,冲刷在倾泻如洪的雨水中——
“朗枫!【黑肆qq2676956314整理,进群私黑肆】!【黑肆qq2676956314整理,进群私黑肆】!【黑肆qq2676956314整理,进群私黑肆】!【黑肆qq2676956314整理,进群私黑肆】”
……
那一瞬,场景极速变换。
雨滴一颗颗从地面升腾而起。
无数水珠缓缓飘向天空。
云层忽地消散,透出摇曳的光亮。
天从暗变亮,又一寸寸暗淡。
光影流转中,时空正在转换。
这一瞬。
白安妮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流失。
原来这个梦境权利这么可笑。
“时”。
——逆转了时间,代价却是失去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
于是她回到了朗枫还活着的时候,可她在梦中没有现实记忆,和高中的白安妮没有区别;而即便醒来,她也没有使用了权利过后的梦境记忆。
这个梦留给她的,就只有那一小段重复的时空,她永远都会看到朗枫从对面的天台摔下去,而她永远都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场景像是无穷无尽重复的噩梦,带着刺一遍遍地扎进她的瞳孔。
……
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
她狼狈地跌坐在雨中,从天而降倾盆而下的大雨淋遍了她的全身,她苍白着脸,瞪圆了眼睛盯着地面。
面前是朗枫破碎的身体。
她的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微微伸向前去,却不敢碰他。
无穷无尽粘稠的深红色,混合着雨水染红了她的裙子。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阵阵传来,尖厉的轰鸣几乎就要刺透了人的耳膜,周围的人在尖叫在呼喊。
绵延不断的雷声响彻在天际,豆大的雨点不断地打在她的脸上。
而她却仿佛失聪了一般,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是呆滞地望着那摊血泊,和血泊中那张熟悉的面孔。
……
已经五年了。
五年了,他离开她五年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五年她是怎么过的。
那个夜晚像是无穷尽的噩梦,永远缠绕着她,她无数次地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约他上那个天台。
为什么她要拒绝他。
为什么她明明那么喜欢他,却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
最胆小的人,始终都是她。
所以付出代价的,也只能是她。
这么多年,她总是在想,从前遇见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的是,她知道了什么叫刻骨铭心,坏的是,这份爱太沉了,沉到刻进了骨子里,用尽全力也背负不起。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孩,嘴硬脾气臭,又傲又横又迟钝,接不住他的爱,也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爱。
可他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她吗。
那他得逞了。
这次她真的认输了。
她已经知错了,就让她再见他一面好吗。
她有那么多的问题想问他,她想了五年,永远也想不出答案的那些问题。
——说好要一起出国的,还记得吗。
——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吻上来的时候,是认真的吗。
——连她的答案都不想听了吗。
——十年的感情,是不珍贵还是不想要了。
——说好要被她保护一辈子的,为什么抛下她,一声不吭就先走了呢。
从前没觉得在意,直到失去了才知道,有些人的存在,早已经刻在了灵魂。他离开的同时,也带着她一部分的灵魂一起被撕碎了。
青梅竹马,他留下的唯一名词。
十年的时光,她一半的生命,陪着他一起死在了那年18岁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