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拾好了没？”赵妈也催。
“来了来了。”赵小诗跑下楼。
“把这热牛奶带上。”赵妈塞给赵小诗两瓶热牛奶，“给小俊也喝一瓶。”
赵小诗拉开门，走出院子时，天将蒙蒙亮。许是前几天一直下雨，天空也干净了许多，现在依稀能看见几颗残星点缀在靛蓝色的天幕上。
整个城市在渐次醒来。
早晨的薄雾像银灰色的轻纱，笼罩着整条凤凰巷，走在路上，吸进鼻间的空气清凉清凉的。
“趁热喝吧。”赵小诗把牛奶递给谭俊。
谭俊正拉开书包准备把自己的牛奶取出来的，挠挠头道：“我妈也给你准备了一瓶牛奶。”
两位妈妈的默契。两人相视一笑。
“你的留着中午喝吧。”赵小诗说，“先喝我的这一瓶。”
见赵小诗已经喝了起来，谭俊也插上吸管，一边走一边喝。
“身体好些了么？”
赵小诗点头嗯了一声。谭俊接着问：“冷不冷？”
赵小诗摇摇头。
生病一场，倒像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一周下来，赵小诗的身体有所变化之外，其实她的内心也有着悄无声息的改变。
就像是看了一场秋雨，然后就被这场秋雨给洗礼了一般。
只是她自己还察觉不到。
走着走着，谭俊找话题：“这周要期中考试了。”
赵小诗一听到考试就很苦闷，微微皱了皱眉，轻叹出声：“唉！考完了又得按成绩选座位了。”
谭俊自觉这个话题不太合适，他看着赵小诗的侧脸，想了想说：“别担心，你拉下的那一周的课程，所有科目的笔记我都记得很详细，到学校了我借给你。”
“时间怎么这么快？没几天居然就要期中考了！”赵小诗垂下目光，“唉！估计看了学霸笔记也是无济于事，成绩哪有那么快提得上来。”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谭俊也没办法保证几天就能让她的成绩赶上来，于是安慰道：“没关系的，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我混，期中不行，期末一定让你行！”
赵小诗咬着吸管，看了谭俊一眼。
“能打包票？”
“包！包在我身上！”谭俊拍拍胸脯说道，“以后跟着哥，哥哥罩着你，还能带你上分。”
“上分？”这个词以前赵子华带她打游戏的时候经常说。
“你的华哥能带你上游戏分，我这个俊哥有本事带你上学习分。”谭俊精神饱满地说。
赵小诗听着，忽地一笑，缓缓点了下头，竟是答应了。
经历了杜娜的这次事件后，赵小诗和之前所谓的“好朋友”都断了联系，联系方式也都一个个拉黑了。最后一个拉黑的是林慧，当时准备问一问她上次那样做的原因，却在收到林慧发来的“对不起”三个字后，林慧倒先把她拉黑了。
那会儿窗外正在下雨，赵小诗想了想，也罢，不去想了，也不追究了。
手机一关，看着窗外的雨，她就很想念她的哥哥。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她会第一时间给她的每一个哥哥都发消息，告诉她的哥哥们，她被欺负的事，或者生病的事情，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时候也会被她添油加醋的说。
但这次，她在输入框打了好几次，都被她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了。
赵小诗曾经以为，她会一直生活在哥哥们的保护伞下，拥有无法无天的本领，但随着哥哥们的各奔东西，她才逐渐知道，哥哥们不可能一直一直陪伴着她，赵小辞有他的学业，赵子华有他的事业，赵子棣会和别的女生结婚，组建属于他自己的家庭，他们都有他们各自的生活。而当这几个最亲密的哥哥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没了保护伞，那些所谓的本领、名声、威望，现在看来，其实大谬不然。
现在除了谭俊，她在恍惚间会感觉自己无依无靠。
--------------------
第12章
==================
在生病的这一周里，谭俊会通过手机，早中晚，定时定点地给她发消息，关心她的情况，给她讲一讲当天学校里的一些事。
不定时的消息，有刚开始那几天来自郑若若的关心。
以及昨天来自副班长孟云知的问候。
赵小诗之前对孟云知有很大的偏见，但谭俊和她说，这次要不是孟云知告诉他，他也不可能及时赶到宿舍楼。宿管阿姨能特许让他一个男生这样进女生宿舍，也是孟云知帮了忙，而且最后还是孟云知及时叫来了老师。
赵小诗想想也有点不可思议。
她那天这样问谭俊：她怎么知道我在宿舍楼。不会是逮我睡懒觉吧？
谭俊能够察觉到赵小诗的偏见，他告诉赵小诗，说副班长其实人挺好的，不用这样抱着偏见想别人。
赵小诗趴在床上打字：我才没有。
谭俊：这次要不是孟云知及时告知，还特意去喊了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杜娜这事还不一定能翻篇儿。
过了会儿，谭俊的消息又过来了：下次对人家态度好点。
赵小诗哦了一声，但一想，手机那头的谭俊也听不见啊，于是回道：那你替我谢谢她。
上学后，赵小诗还衣服的时候，又亲自说了声谢谢。
孟云知难得对着她笑了下，客气道：“谢什么呀，都是同班同学。”
赵小诗也头一次客气地对着她笑了下。后面她才知道孟云知为什么会看到她，原来孟云知来大姨妈了，肚子疼，然后回宿舍的时候，碰巧发现了。
那天，孟云知是忍着痛去通知了谭俊和老师的。
赵小诗知道后内心有点愧疚，之前还那么想她。于是抱了抱孟云知，又说了声谢谢。
“同班同学嘛，应该的。”孟云知拍拍她，随后鼓励道，“好了，这周期中考试，你要加油哦。”
话题转到了期中考试上。一想到要考试，赵小诗是又郁闷又激奋。郁闷当然是想到了座位问题，激奋的原因在于，答应了让学霸谭俊带她上分。
新官上任三把火，有谭俊这个监督官在，不可能让赵小诗出现三分钟热度就熄火。所以，很难得的，赵小诗一整天都很在状态，上课时间认认真真听讲，课间十分钟还主动拿谭俊的笔记抄。
郑若若见到赵小诗如此专注，不由得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呐。”
“你也是，赶紧搞几天，不然期中考试后，我们还得坐这倒数两排。”赵小诗奋笔疾书，嘴上也不闲着，“唉，成绩决定命运，考试成绩差，在这个班一点选择权都没有。”
“哈哈，不过我可不认为成绩就能决定我们的命运。”
谭俊看了郑若若一眼，眼神带了点警告，“郑若若，赵小诗好不容易下决心要好好学习，你可别和她聊学习没用哈。”
“哈哈哈学习当然有用。”郑若若笑着解释，“我刚刚说得是成绩。”
临近期中考试了，这会儿班级的学习氛围好得不得了。大家都进入到了紧张的复习氛围当中，看书的看书，刷题的刷题，连平时经常在走廊打闹的人都安静地像是固定在了椅子上。
而郑若若在这样的氛围下就有点格格不入了。她该看漫画还是在看漫画，该买明星杂志的还是会买，下课了合上书，想休息了直接趴着睡。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赵小诗甚是羡慕。
好在同桌谭俊这根定海神针在，不然她的魂早就游离书海之外了。
“这题选A。”谭俊指出错误后，又翻开课本，指着其中一页，“把这个公式抄十遍，书上的例题吃透。”
“吃不透怎么办？”
“你吃鸡的那股劲儿呢？拿出来。”
“哦哦。”
“你和华哥吃鸡的时候可不是哦哦两声哦！”
那也不能在教室这种场合大吼几嗓子吧，打扰到其他同学多不好？
算了，还是默默地抄公式吧……
晚饭后，赵小诗跟着郑若若从食堂出来，路过篮球场的时候，郑若若看着打篮球的驻足了。
“过两天都要考试了，你还有心情看这些？”赵小诗挽起郑若若的手，想把她带离篮球场。
“打篮球的男孩子多帅啊。”郑若若不肯离开，“看一会儿嘛。”
“我感觉你一点也不紧张你的考试。”
郑若若眼睛盯着足球场上的男生，嘴角满是笑意，云淡风轻地说：“有啥好紧张的。一个成绩而已，并不能影响到我。”
其实看男生打篮球也是一件美事，特别是打篮球的人又高又帅的时候。赵小诗陪着郑若若看了会儿，随后淡淡地羡慕道：“有时候我感觉还挺羡慕你的，有一颗平静的心态，要是高考的时候，我能像你现在这样，说不能能超常发挥。”
“高考成绩也不用看得那么重啊，你就当平时考试一样，这样自然就不会紧张了。大部分人高考前会很紧张，那是因为觉得高考成绩会影响一生，万一没考好，一辈子就要完蛋一般。其实哪有那么夸张。”
郑若若的目光跟着篮球场上的篮球跑，嘴上却继续问着赵小诗：“你觉得高考要是没考好会影响你的一生么？”
赵小诗想了想，回答：“应该会吧。”
“哎呀，别突然忧伤起来了。”郑若若笑着看了赵小诗一眼，说道：“影响一个人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高考成绩不过是其中很小一部分而已。你想想看，你上了好的学校就能选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就算选上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了就一定能够找到逞心如意的工作？你觉得清华北大出来的就一定能赚大钱？高考成绩牛掰的人一辈子就能一帆风顺？”
“……”赵小诗似乎更加忧伤起来了。
“有时候你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班级里，那些成绩好的，最后按部就班的都成为了打工人，而最后赚大钱当了老板的，往往是学历低的。”郑若若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饮料，又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一种现象而已，其实学霸学渣能赚钱的都存在，因为影响赚钱的因素也有很多，学历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赵小诗听着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便点了几下头。
“我的意思是，读书固然重要，但是读书和成绩是两码事，我们上学读书，这个过程，重点在于上字，在于读字，而不是为了一份成绩，不是为了印在纸上的那些分数。”郑若若挽着赵小诗的手晃了晃，安慰道，“所以啊，不用愁，再说了，距离高考还这么远，一切皆有可能发生，别想那么多。”
“我没想那么多啦。”赵小诗说。
“那你笑一个。”郑若若说。
黄昏下的篮球场，拍球的声响，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男孩子们的碰撞声，砸中篮筐的声音……脱了校服的他们像是在追逐落日，在微凉的秋风中，他们产生热量。能够投中球的人，那一刻，会被霞光映照，成为夕阳下的英雄。过往的路人会为这个英雄鼓掌和呐喊。
“小诗，快看，刚刚那个投进三分球的男生帅不帅？”郑若若一边鼓掌一边高兴地问。
那个男生正在仰头喝水，矿泉水瓶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他那喉结随之上下移动，有水珠侥幸从嘴角跑出来，顺着嘴角流下，汗珠和水珠都是透明的，沿着小麦色的肌肤，从喉结处，慢慢流进衣领里。
没等赵小诗评价，郑若若自己评价了：“喝水的动作也好帅，嘴唇好诱人呐！接吻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
“若若，现在是秋天，还没到发春的时候呢！”赵小诗见郑若若实在反常，硬拽着她离开篮球场，“走啦，快回去复习了。”
当一个人做事情特别专注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飞快。赵小诗就是这种感觉，平时上课小动作多的时候，数着时间盼下课，那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可是一但自己认真起来，一直低着头去复习了，不知不觉晚自习就过去了。
铃声一响，安静的教室才出现一阵骚动，不像平时还没到打铃时间，很多人都已经收拾书包迫不及待要准备往门口冲刺了，现在铃声结束了，才有人伸伸懒腰，顿了顿，才合上课本或者停下笔，慢慢地开始收拾东西。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往教室外走的时候，赵小诗也没有急着收拾东西，因为知道谭俊还要留下来打扫教室。谭俊每晚的任务就是把教室扫一遍，拖一遍，最后把垃圾倒一倒。
人走的差不多了，赵小诗帮着擦了黑板。等谭俊去倒垃圾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郑若若还没走了。
赵小诗好奇的问了嘴，郑若若才说在等人。
“等谁啊？”
“你们的郑老师。”
赵小诗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她们的物理老师郑伊湄是郑若若的妈妈。但在学校里，似乎没怎么见过郑老师和郑若若有过多的互动，所以，有时候赵小诗还挺佩服郑若若的，生在教师家庭还这么不在乎学习，她妈妈感觉对她也不严厉。
应该是个自由的家庭环境，随之感叹：“真好。”
郑若若把赵小诗的“真好”理解成了等人真好，她手上转着笔，对着赵小诗眨了眨眼，笑道：“你不也在等人么。”
赵小诗：“？”
郑若若指了指谭俊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道：“等我们的――班长大人！”
“你不要想多了。”赵小诗嘟了嘟嘴，“我等他是因为他被罚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在。”
“因祸得福哦。晚自习下课了等一个人然后一起回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不多出这点时间我俩也是一起回家。”
“好像是哦。”郑若若点了点头，“忘了你俩本就是邻居。”
“班长这样的邻居真让人羡慕。”郑若若又说。
赵小诗拿着黑板擦把粉末在窗外拍干净，一只手捂着嘴又把黑板擦在讲台上放好，随后闷声道：“是有好处，但也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
“杜娜那个不就是？”
赵小诗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整理书本。郑若若也开始收拾了，一边收拾一边说：“杜娜能在操场那样闹，胆子也是够大的，我听说，她被抓之后还一直说谭俊喜欢她，真是不要脸。滋滋滋。”
“谭俊才不会喜欢她。”赵小诗嗤了一声。
郑若若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问道：“那谭俊会喜欢谁啊？”
赵小诗拉了书包拉链，白了郑若若一眼，“我怎么知道？！”
郑若若抿嘴一笑，对着赵小诗挑了挑眉，“要不，我帮你喊一个？”
赵小诗没明白，“你要喊什么？”
郑若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的夜色，突然大喊：“班长love小石头――”
“我靠！”赵小诗一下子瞪大了眼，“若若！你喊什么呢！小声点！”
不是“别瞎喊”，而是“小声点”。
那时候，连赵小诗自己都不会注意，一闪而过的情愫，后来被回忆起来，才感觉像是第一次尝试冰镇梅子酒，喝了一小口，然后要把皱眉头的样子藏一藏，不能让对方瞧见，等嘴巴里都是清甜后，再去看对方，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