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
被她百年难见的孩子气气笑。
余笙手上的泥全擦他手上了,她擦完就撤退,若无其事往花盆里继续塞泥。
余光里陆衍抬起了手,她眼疾手快打过去,“诶,你敢动我脸上,我们绝交!”
那一声脆响“啪”一记格外响亮,他手背肉眼可见地红了。
余笙尴尬地缩手,往边上挪了挪。
陆衍跟着她挪,接上她的工作往花盆里装土,“有些人啊自己作怪,还要冤枉人。”
余笙知道他在内涵她:“小气鬼。”
陆衍但笑不语。
气氛正好,他问起姜闻礼,“我们余总忙得都没时间吃饭,有需要我帮忙的?”他已经知道了新校区项目第三方公司的事情。
余笙笑容落下一点点:“没什么大事,我自己能解决。”
姜闻礼跟陆衍是发小,两人关系好,姜闻礼对余氏教育的态度也就是陆衍一句话的事情。但她从未想过让陆衍出面去安抚姜闻礼,她觉得没必要。
她是她,他是他,工作管工作,这点她拎得清。
陆衍的本意是想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可以适当依赖他。
显然,余笙没有领会,也不理解。
“陆衍,这事你不许插手。”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她会听得有些刺耳。
余笙认真告诉他:“我姓余,余氏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你没有义务来帮我。同理,陆氏由你掌管,哪怕是作为你的太太,我也不可能去干涉陆氏的日常决策。”
她就差说余氏管余氏,陆氏是陆氏,哪怕余氏破产了,她也不会用陆氏一分钱。这又跟两年前,她为了三千万把自己的婚姻送出去自相矛盾。
她说不清,至少这一刻,她不愿意在工作里掺杂陆衍的私人感情。
这话成功令陆衍沉了脸,她把他撇除在外,分得太清,让他不痛快。
“笙笙,我愿意照顾你的自尊心,可是,你别忘了我也是你最亲的人。”他顺着她的话,“工作是工作,这没错,但我愿意为了我的偏心眼分出精力来照顾你。”
陆衍抬手想把余笙揽进怀里,这次她反应很快地侧了侧身躲开了。
没搂到人,他看着自己僵着的手臂,心里头忽然空落落的。
余笙不看他,也没心思再往花盆里装泥。她把开封的没用完的泥贴墙靠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你都说了是照顾我的自尊心,所以,我不需要你分出的精力。”
这多少有些尖锐,刺痛了陆衍。
余笙又想起那些患得患失的时光,被这些不太美好的记忆疯狂攻击,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说话难听,可她没法控制。
担心自己说出更伤人的话,她强迫自己冷静,最后,她对他笑了笑:“今晚我要加班,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回自己房间休息。”
陆衍不接话,沉默看她。
余笙绕过他:“我先回房。”
她看着是淡定,其实一点也不。她也清楚陆衍是生气了,不过,她顾不上了。
都说女人善变,她想,男人才是。明明刚才气氛挺好的,他说变脸就变脸。
陆衍低头盯着装了一半的泥,没舍得看她的背影,就这么一个人站了许久。
*
翌日,余笙起床洗漱完,桌上只有一份早餐,她没看到陆衍。
阿姨在厨房收拾,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过去问:“陆衍呢?”
阿姨回头:“小陆公司有事先走了,没跟你说?”
余笙右手攥住左手无名指,苦笑强撑,“说了的。”
转身回餐桌,她突然没了胃口。说是公司有事,大概是他不想见到她。
今天的早餐是阿姨自己包的馄饨,很诱人,余笙只吃了两三个就放下勺子看手机。
微信的确有一条陆衍的消息,发送时间是六点四十三:【公司有急事不能送你上班,抱歉。】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他要说他没点情绪,她都不信。
余笙没回陆衍,拎起包准备出门。
“笙笙。”阿姨叫住她,“就吃这么点啊?”
“嗯,今天吃不下。”
阿姨了然:“昨晚小陆做的菜好吃吧?”她以为他们昨晚是吃够了浪漫。
余笙惊讶,昨天她回家并没有看到饭菜,晚上还是跟陆衍一起吃的面条。他们吃得一干二净,他瞧着也不像是吃过的样子。
阿姨看出不对:“你们不会闹矛盾了哇?”
余笙摆手:“没有。”她避开阿姨的视线,“阿姨,我赶着上班呢,公司忙。”
“哦哦,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的,阿姨再见。”
余笙满脑子被陆衍占据,心不在焉到公司,电梯里遇上卓琳。
卓琳神神秘秘:“学姐,昨晚的惊喜满意吗?”她好奇陆衍那款瞧着就冷冰冰的霸总能准备出什么样的惊喜来。
余笙不明白,眼神询问。
卓琳奇怪:“陆总啊,昨晚开会他给我打电话问你行程来着,说是晚上给你准备了惊喜,让我不要告诉你他找过你。”她还把自己暗搓搓替她卖惨助攻的事给说了。
余笙无语,难怪他生气,就很无语。
“学姐,你那是什么表情?”卓琳发现不对劲了。
余笙又不能怪她,憋屈地扭过头,“没事,监控调好了?”她转移话题。
卓琳看时间:“我马上去监控室。”
余笙松口气,跟电梯镜面中的自己对望。
所以,昨晚陆衍生气其实是她一开始就没哄好?还是因为她放他鸽子的事?
男人心,海底针。
难。
余笙刚到办公室不久,卓琳敲门给她看监控,脸上是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们这次可能是真冤枉小余总了。”
她调监控的时候先看了,就冲那两个女生说的话,别说余悦,她都得炸。
余笙不明所以,u盘插笔记本播放。
监控地点在茶水间,余悦去煮咖啡,两个女生一边洗杯子一边闲聊。
高清监控对话录得清清楚楚,公司除了涉及隐私的地方没有安监控,基本各部门都有。但同时也设了权限,平日里除了突发情况,不允许回看。哪怕是监控室也要求顾及员工隐私,总权限关闭声音。监控室的安保例行查看,只能看到实时画面,听不到声音。
“你说余总‘卖身求荣’那事真的假的?”她们讨论的是前一阵微博风风扬扬的小道八卦。
“豪门隐秘多,谁知道呢?”
“也是。”
安静了一瞬,余悦端着咖啡杯站在门外。
其中一个女生稍稍压低了声音:“你看到没?余总今天戴的戒指贼朴素,豪门不都恨不得十克拉blingbling,一个素戒你说几个意思?”
“也正常,就陆衍那样的极品啊千金名媛都追着他跑,何况是咱们余总。说实话,余总是真配不上陆衍。”
“小点声。”
“怕什么?我又没当着余总面说,你就说是不是吧?两人真要是真爱,陆家能给个这玩意儿的戒指?我没霸总,戒指都比她炫。”
两人笑了。
“这余总好不容易上了位,不得死死把着位置,不然啊外边的小妖精哦。”
“忍者神龟啊!我要是结个婚,对方敷衍我一个戒指,我能把人踹飞。”
“说不准还不是陆总给准备的呢,你看两人结个婚还藏着掖着的,指不定是人霸总觉得咱们余总带不出去见人。”
“有道理,不过啊,只要能成功占着一个陆太太的位置,还管什么原则道德的,各玩各的呗。”
“所以,豪门圈真脏。”
话音戛然而止,余悦怒气冲冲拍门跟人理论,一言不合就上了手。
这才是事情始末。
卓琳等余笙看完:“那两个女生怎么处理?”
余笙关电脑:“不必处理,我去找余悦,其他事你看着办。”
“明白。”
昨晚余笙联系过余悦,她没回。两人办公室是同一层,她在另一头。
办公室门紧闭,余笙敲了敲,听到里头一声:“进。”
她没有出声,推开门,余悦顾着翻看看不太懂的文件,头也没抬,“什么事?”她冷着脸问。
这气势倒像是个副总了。
余笙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在看什么?”
余悦听到声音,手抖了抖,扭头“哼”一声,“要你管!”
余笙椅子往办公桌靠了靠:“对不起,我为昨天的事道歉。”
余悦惊讶,脸侧过一点点。但也只有那一点点,足够余光看她。
“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余笙放软了声音。
余悦不吭声,她能怎么说?说了让余笙难堪?
她一点都不希望姐姐知道别人是怎么在她背后说她的,尤其议论她的还是她一心护着的员工。
余笙再次道歉:“所以,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余悦其实早就不气了,她傲娇地瞥了眼姐姐,“怎么原谅我还得想想,你先欠着吧。”
“好。”余笙爽快应下。
余悦慢慢转过身,跟她面对面,“但是我说清楚啊,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那两个人,不想见到她俩。”
余笙道歉管道歉,说还得说:“那也不至于开除。”
“都这么说你了还不开除,留着吃年夜饭啊!”余悦提高音量。
余笙耐心解释:“除了说我两句,她们工作上犯原则性错误了?”
余悦:“……”那没有,她不管,反正她听不得有人这么说她。
余笙知道她是好意:“我没那么自恋,非得所有人都喜欢我。”
余悦一噎:“你就一点不在意?”
余笙说不在意是假的:“在意,但没必要。”
她跟陆衍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就像他能坦然说出分出精力帮她,用他和陆氏的资源维护她,她却不能。
“好了,今天很忙的,不要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余笙笑笑,提醒她等会儿还有个会。
余悦瘪了嘴:“又是无聊的会,怎么开都开不完啊。”
余笙听她抱怨一通,看时间差不多,开门回去。
卓琳正好过来:“快快,来活了。”
两人私下里就是这样,余悦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瞪着眼睛看两人亲密说话,又羡慕又嫉妒。
*
晚上,向茗约了余笙去酒吧。她婚礼后从北京回上海,下个月要准备第二场婚礼忙得很,趁现在能嗨就嗨。
余笙进门前还在看手机,今天陆衍没有联系过她,她也是。倒不是为了憋着那口气,就是她现在还摸不准他的心情,怕多说多错,火上浇油。
蒋舒艺从身后搂住她脖子:“走路看手机,当心撞墙!”
三人是闺蜜,说话无所顾忌。
余笙锁屏,手机丢包里,“行,不看了。”
她被蒋舒艺拉着去向茗订好的卡座。
酒吧热闹,余笙不大爱这种吵闹的地方,仅有的几次也都是陪着两个闺蜜。她安安静静坐在卡座,喝着她点的气泡水。
向茗去舞池嗨了一圈回来:“来酒吧不喝酒,你弱爆了。”
蒋舒艺也附和:“就是就是!”
余笙往后一靠,视线滑到二楼。酒吧一楼是开放式的格局,舞台劲歌热舞,二楼却是安静的包间,人影都见不着一个。
“你们喝呗,总得有个清醒的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其实是她能感觉到陆衍不大喜欢她喝酒,她下意识就没拿酒。
向茗吐槽:“没劲。”
三个人聊近况,分享生活和八卦。最大的八卦是余笙和陆衍,但她光喝气泡水,避而不答。
向茗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干脆说:“打电话把你们老公都叫出来。”
蒋舒艺没明白,她老公是公众人物,来酒吧走一圈一秒能上热搜。
“来了咱们就换包间。”向茗已经捧起手机,“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藏什么藏?尤其是你余笙,隐婚都没找你算账了,什么时候让陆衍请你闺蜜我吃饭?”
蒋舒艺眼睛亮了:“陆衍呢?让他出来。”
余笙:“……”
别说是他们冷战了,没吵架她都不见得能把人拉酒吧来。
她表情不对劲,向茗看出来,“怎么啦?吵架了?”
余笙又抿了口气泡水,不说话。
蒋舒艺问怎么回事。
余笙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都没有get到陆衍的点。
“老娘舅来调解调解?”向茗更好奇,余笙看似冷漠,其实脾气好,包容性强,她们认识多年都没红过脸。
余笙想了想,大致说了说,向茗一脸“就这”的表情。
余笙更不理解:“来调解啊。”
向茗“呵呵”笑:“我当初跟齐唤吵的时候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轮到你自己呢?”
那会儿齐唤背着她给她解决了拦路虎,她事后气得不行,是余笙骂了她半天。
余笙说什么:你俩是自由恋爱,又不是包办婚姻,有什么好原则的?不是他帮你,就是你帮他,有问题?
还说:齐唤是商人,能做亏本生意?他既然能投节目,能施压,一定是在考虑周全,不损害公司利益的前提下。
“你呢?互相帮忙呢?”向茗灵魂发问。
余笙语塞:“我们不一样。”
蒋舒艺翻白眼:“哪儿不一样?都是人类,还是你不是人?”
余笙:“……”
她无法否认自己在这场婚姻里天然的自卑,有些事在他们没有感情前她无所谓,一旦有了感情,她就特别敏感计较。
向茗不因为余笙是自己闺蜜就留情面:“要我我也气死!笙笙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是有老公的人了。你对别人可以客气,对你老公不需要。你可以使劲使唤他,要求他,这都没什么。”
余笙摇头:“他忙。”她不愿意麻烦他,能自己解决的事儿费别人劲干什么?
“来,杯子放下。”向茗夺走她手里的玻璃杯,一把搂住她脖子,硬是把人搂自己肩膀上,“你别总为别人想,自私点吧,笙笙。就说你跟陆衍在一块开不开心吧,为什么开心?为什么不开心?他也许巴不得你发脾气,恨不得你天天来麻烦他,好让他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余笙还是似懂非懂。
向茗气坏了,撩起袖子就戳她脸,“真是对牛弹琴。”
余笙笑了:“那你别弹?”
向茗怎么可能不管:“换句话说,你因为工作爽个约他能气成这样?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如果是,我第一个支持你离婚。”
余笙沉默,陆衍不是,相反,她忙的时候他特别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