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他的眼神还是满含期待,忍住嘴角笑容的抽搐,我再度打量了一下安室的穿着:“三条先生给安室先生挑的这个也很适合呢……呃……嗯,显白。”
总觉得穿着黑色浴衣的黑皮青年闻言脸色更加黑了,只不过得到了夸奖根本不在意内容究竟是什么的三条展开一个快乐的笑容:“那我们现在去逛逛吧,我从来没有逛过这种祭典呢。”
“啊,我跟你说哦,我刚刚去抓了小金鱼,特别有趣的,你看!”
一边抓着三条的手就迈步小跑的千井顺带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小袋子,总觉得在这种方面特别幼稚的三条好像也很感兴趣,只回头看了眼我便跟着千井跑了起来。
叹了口气我看着一边发出清脆响声一边跑的飞快的千井的背影,真佩服这种穿着木屐也能跑这么快的人啊……保持着平衡我迈开步子追逐前面人的身影,但背后那个人的视线却让我觉得灼热非常。
头发被挽起,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的脖颈几乎能感受到他快要实质化的目光,那宛若针扎似的感触着实令我不快,忍不住加快了不少脚步,但穿着平底鞋的他自然不可能落下多少。
刚刚还拥挤的人潮并没能把他从我身后格挡开,总觉得那脚步和声息更加近,内心的情绪终于抵达临界点,我转过头去瞪着他:“干嘛!”
跟刚才的冷淡、抑或是平静温和的伪装不同,他的表情是有点傻气的茫然。能够窥见情绪真实地从脸上流过,以这样少见的姿态,他开了口:“呃……”
“你、你染头发了……?”
没想到他冒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对啊,很早之前就染回去了,因为染发掉色护理补色真的很麻烦,我懒得烦就索性染回黑色了。”
拨了拨散落的发尾,我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恶劣一点:“然后呢,你干嘛?”
“我追他们。”
指了指快要消失在人群尽头的千井和三条,他似乎踌躇了一下,是在思考如何开口吗,那模样使我的气瞬间就不打一处来:“不是已经说好了让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以你的身份想要做到完全轻而易举的吧,为什么还要出来破坏我逛花火大会的心情啊?!”
恨不得给他一拳,我扭头再度开始大迈步,身后的安室倒是跟的很紧,他的声音听起来再也不是那般的遥远:“桃、桃野——!”
“给我用上敬语,你还真的入戏是来联谊的啊!!”
那是曾经他称呼我的方式,只不过是简单的一个称谓,就使我所有平静的努力化为泡影。
“我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你为什么又要出现,为什么要作为三条的保镖出现——?!”
光是看到他我就知道三条克洛德这个人肯定有问题了好不好!没有什么避雷指南比他更好用了,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大了,人堆那端的千井和三条又快要消失。这种人多的地方信号可不好,一阵绝望我赶紧继续迈步追逐。
“……是三条的父亲。”
木屐实在使我的速度提不上去,反倒是混搭的安室轻而易举地追了上来,没想到他会对我说出他潜伏的原因,稍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安室却不打算说更多,只是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冷不丁地又冒出了下半句。
“你最好离三条远点。”
“谢谢了您嘞我自己也知道!”
恶狠狠地用眼刀给他来上一刀,视线才刚刚从前面跑的飞快的两个人身上挪开,再扭头过去的时候已经哪都瞧不见了。
瞬间气的牙痒痒,不知道该说安室什么好,只能再次用饱含我毕生愤怒的眼神对他进行了正义的谴责,先是掏出手机打了打三条的电话,想都不用想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他根本没能够把这个电话给接起来。
“都怪你,这下跟丢了吧,你这个保镖怎么当的!”
总觉得被我责骂的安室透的脸看上去有点欲言又止,但出乎意料地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着点点头……这算是在认同我?什么时候安室透这么好说话了,总觉得背上爬上一堆鸡皮疙瘩,甩掉这种不妙的感觉,眼前的人群却突然散开。
在莫西开红海般的气势之中,从街道的那端出现的是抬御神舆的□□队伍。在力士们很有气势的吼声之中,我看不懂究竟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御神舆越发逼近,人群的气氛也跟着逐步上升。
但这种东西看的就是个热闹,本来在街道两端的人流纷纷拥上来,并没有明确划分出人与□□之间的距离,我差点被身后的人群挤的扑向街道摔个跟头,在脚步踉跄之中身后的什么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从人群之中拨了出来。
手上残留着那种烫伤般的疼痛感受,佯装毫不在意地甩甩手,我抬眼看向不知道从人群的哪里挤到我身边的安室透,哪怕是他也对这种人群感觉棘手吧,刚刚还觉得端正的浴衣也随着动作变得凌乱些许,他本人好像没有察觉到,笔直澄澈的视线只注视着我。
“谢、谢谢啊……”
立刻扭开眼神,我不情愿地扯出一句道歉。
“桃、桃野……小姐。”
他最后还是加上了称谓,伸手指了指我的头发:“那个发簪,好像掉了。”
闻言赶紧摸了摸我的头发,刚刚还被发簪好端端地固定着的发包果然已经散开,总觉得我的发型现在看起来应该有点狼狈,随性把头发披散下来,愉快的轻松感再度出现,我哼哼一声重新看向安室。
似乎没想到我如此破罐子破摔,他眨眨眼睛,突然露出一点不切时宜的笑容来,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他突然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
在那宽大的掌心里面,食指的根部系着一个手鞠球。蜻蜓竹叶的纹案印在浅色的底子上,跟他沉闷冷淡的黑色浴衣并不符,倒是和我衣袖上的水色相得益彰。
将手鞠球递给我,他低声垂下眼睛说道:“这个赔给你,刚刚我好像看到桃野小姐摔碎了一个。”
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这个?
有点僵硬的手指接过那个手鞠球,我听到自己结巴的声音:“你买错了啊。”
“我刚刚摔碎的那个只是个水气球而已。”
脚背上曾经有的冰凉触感已经在夏日的灼热里消失了。
第15章
虽然我很努力地想要把三条克洛德的视线从我转移到车子上,但明显一大早就跑来车行的三条大少爷并不是如他所说有车想买,而是来找我的。
“桃野小姐对不起呀,昨天我自己跑出去玩了把你丢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脚上还因为昨天的木屐而残留着疼痛感,偷偷的把休闲的平底鞋穿到了公司来,那平时就看起来略高的三条的身影在失去了鞋跟之后变得更加高一些,与他对视稍微有些的辛苦,但我觉得辛苦可能大部分来自于我的心累。
“没关系的,三条先生,本来就是一起出去玩,你玩的很开心就好了。”
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身后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的千井的视线几乎要把我给刺穿,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妙,但这明明是人家三条忽略你来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觉得自己都要被自己委屈哭了,三条却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心情,依旧在絮絮叨叨。
“不行不行的,本来就是为了和桃……不是、不是,就是,呃……反正就是我那么做是不对的,桃野小姐你要原谅我啊!”
“我没有生你的气呀……三条先生……”
总觉得非常心累,但明明是高大帅气有钱有势的归国子弟,他现在的表情却好像一只犯了错蹲在那里乖乖受罚的大型金毛犬,就差没有从那眼睛里扑扇出泪光,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真的吗……”
那表情就好像我说没有他不仅不信反而还会更加自怨自艾似的。
“呃……那个……那、那有一点点生气?”
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刚刚还委屈巴巴的金毛犬一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差点没扑上来。
“那我请桃野小姐吃饭好不好,算是道歉好不好!”
根本没给我时间拒绝,他自顾自地一股脑儿说话。
“我都已经订好了,后天在银座的法餐厅好不好,很高的还是旋转餐厅哦可以看东京夜景的那种,算是给桃野小姐的赔罪好不好,千万要记得来啦桃野小姐!!”
完全不允许我说出接受之外的话,从衣服口袋里直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请柬塞进我的手里,快乐的就差没蹦起来吼一声“耶”的三条笑的快要成为一朵绽放的小花儿,朝我挥挥手,生怕我反悔或者说出什么拒绝的,他一股脑儿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留下我在原地满头问号cos那个黑人问号表情包。
*
既然答应了三条,虽然我内心是极端不乐意,但既然答应了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更何况本想放他鸽子的我一打开那个请柬搜索了一下餐厅的位置与人气之后就被那个人均数字给吓了个不轻……
全预约制的米其林餐厅,先交钱再定位,有钱也不一定能及时拿到位置,一看就是只有三条克洛德这种又有钱又有势力的人才能随随便便说给我一张请柬就给我一张请柬的地方,为不是我的而是他的钱包肉痛不已,实在也找不到别的选择,前几日安室对我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只能以这样一颗沉痛又哀愁的心我前往了餐厅。
对着前台的侍者交了请柬,在指引下坐上电梯前往用餐的楼层。还好我没有对高处产生心理阴影,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奇妙即视感的行为让我的胃稍微有点不舒服,总觉得呆会可能会因为回想起的悲伤记忆而吃不下饭。
好在电梯很快就抵达了最高层,由真人乐队演奏的蓝调音乐,配合轻柔的刀叉交错声音,把我从不妙的回忆之中拉出来。
由着侍者带我前往三条预定的位置,果不其然是整间餐厅里最好的地方,在窗边穿的非常正式,还在衬衫上打了个编织领结的三条快乐地冲我招招手。总感觉在这种地方发出太大的声音都是一种亵渎,对着他点点头我控制着脚下高跟鞋的声音,没想到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把我吓了个够呛。
那是非常入戏保镖身份,以至于我乍一眼看过去都没有注意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安室透。虽然他只是低着头装空气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前几天他同我说的三条的事情。
我也不想来的啊我也很无辜的……总觉得有点心虚,入座的时候三条似乎发现了我的视线在安室身上打转,他赶紧对着安室挥挥手把他指使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本来我不想带安室先生来的啦,毕竟我是约桃野小姐你吃饭嘛,但是安室先生说什么最近我父亲对他下了命令有什么事情要他看紧我所以一定要来什么的,桃野小姐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呵呵呵……”
总觉得自己的笑声都要变得干巴巴了,那边的安室明明非常乖巧地恪守保镖职责盯着地板,我总觉得有什么正义的谴责加注在我自己的身上。
“那就好啦,我们先开酒吧!”
完全不懂我内心的纠结与悲伤,三条倒是很快乐地喊来侍者端来一瓶瓶子非常可爱的香槟。
“这个是香槟甜酒哦,就算是女孩子也会很喜欢的,桃野小姐你可以试试的。”
那递来的长柄酒杯正好能化解我内心的尴尬,浅粉色透明的液体冒出气泡,没心情一点点新品,出于不可告人的窘迫我就差没把它当碳酸饮料一口闷,没想到那新奇的口感却令我有些惊讶:“这个好甜啊。”
“对吧,是甜酒哦,比起一般的香槟是不是甜好多,有种在喝果味碳酸饮料的感觉吧?”
在口中迸发开气泡微扎感之后,是水果的清新和与饮料无二的甜蜜口感,如果不是回味里还有那么一丝酒精味,我差点都要喝不出这是香槟酒来。忍不住多喝了一口,那边的三条非常殷勤地再度给我续上一些:“桃野小姐喜欢吗?”
“这个很好喝呢,比起一般的。”
发自内心地点点头,我仔细打量那浅粉色的液体。
“说实话我不太会喝酒……但是既然要工作,还是稍微要喝一些的嘛……”
“我懂的我懂的,嘛女孩子不会喝很正常的啦。”
那边三条的表情绚烂的像边上花瓶里插着的波斯菊,法餐的头盘已经上来,对着我点头示意可以开饭,喝了酒香槟润润喉我开始与沙拉搏斗。
其实平凡如我是体会不来高端人士喜欢的法餐的精髓所在的,只觉得每盘菜的量都少的可怜,味道也说不上究竟那里好,只能发自内心地吃出一种高端感?
总觉得跟那边吃一道都能跟我评判一番这道菜究竟亮点何在的三条仿佛在两个世界,其实我更希望去居酒屋喝小酒吃关东煮就是了,不知道如何接上他的话,只能以傻笑和单音节,再加上“是这样吗?”,“好厉害啊”之类的废话作为回应,不知不觉间只能喝酒来掩盖接不上话的尴尬和窘迫,那一小瓶的香槟很快就喝完了。
“啊,喝完了呢。”
注意到的三条停下了手中切鹅肝的手,对着那边站在角落的安室招招手。明明好像完全没注意这里的安室却相当明白他的意思,对着身边的侍者说了些什么,然后走上来跟三条咬耳朵:“那个卖完了。”
“啊,居然卖完了嘛……”总觉得三条看起来有点沮丧,但安室却接着跟他说了什么,他很快又露出了不在意的表情,“那就听你的啦,okok。”
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佐鹅肝的唐辛风味酱汁有些辣的缘故,餐厅里充沛的冷气好像都没那么厉害了。从走来的侍者手中接过一小杯鸡尾酒递给我,安室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我听清楚:“这是力娇酒和香槟调的鸡尾酒,虽然甜,但是少喝点。”
临走前一贯垂着视线扮出一副游离于场面之外姿态的安室突然瞪了我一眼,被那一眼瞪的莫名其妙,他说的话我倒是听进去些,应该是这个度数很高的意思吧,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牛饮。
但我一边用刀叉与食物搏斗,一边总觉得他刚刚说的话里应该还有些什么意思,可惜我的大脑没有那么灵光,思考不出结果,我偷偷瞧他的方向看过去。
还是站在角落的安室却不像刚才那样垂着视线,他的眼神盯着乐队那端的一张桌子,秀气好看的眉头却拧起来。
他在看什么……?
出于好奇,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那边,因为隔得远的缘故我也看不清什么,更别说听清什么了。但正因为视线聚焦在那端的缘故,我看到了坐在一排酒柜边的那张桌子上两个人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下一秒我就明白了安室为何要盯着那边。
跟先前还皱着眉一脸厌恶的男人形成对比的,是突然站起来的女人。我只能看到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似乎有愤怒的神色,站在角落的安室突然向那边跑去,但已经太晚了。
从尖叫着的女人的手中举起的是刀刃,毫不犹豫地,她向着还未察觉到危险的男人扎去。
下一秒在空间里回荡的,不是戛然而止的乐队的乐声,而是周遭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