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间不太对……但是这个还是想送给桃野小姐。”
“想祝桃野小姐生日快乐。”
躺在他宽大掌心里的小盒子显然有点小,那是什么东西呢?我不争气地产生了好奇,自然也不可能选择转身就走。
“闭上眼吧,这样会比较有惊喜呢。”
他的声音明明低沉微弱,但听在耳朵里却觉出些凛然的咬字感,反而更加富有蛊惑,我眨眨眼睛,还是在那个眼神里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失去视觉之后,其它的感触会随着变得更加敏锐不少。在沉寂纯粹的漆黑之中,我闻到了炭火和烤肉的香气,然后是衣料摩擦发出的轻微簌响。随着那微弱的声音,皂角一样属于清洁感的味道慢慢变大,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庞上,好像火焰一样的热度,让我快要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盒子被打开的声音之后,他的手指擦过我的脸庞,留下一点温柔缱绻的触感。那灵巧的指尖把我的头发拨开,触碰到我的脖颈,这时候我才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来,猛地睁开眼睛,正好跟发现了那个东西的他的眼神撞在一起。
“啊!”
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系在我的脖颈上的环扣,这下他手上的那根项链反而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下意识地躲闪一下我想把那根项链藏起来,但还是只能忍着脸上的热度把那它从领口深处拨出来。那简单的设计之上,苍青色的宝石同他的眼睛对比,实在严寒了些。
“反、反正也是你送的……我随便戴一下嘛不然拿到了不戴不是很浪费吗!”
把那颗人工水晶藏在手心里握紧,我扭开视线,不太敢同他对视。
“我还以为,呃,这个,桃野小姐你不喜欢。”
这种情况显然安室也没有遇到过,躺在他手心里的苍青色水晶项链比起我脖子上的明显精致昂贵不少,但它们都没有他此刻也同样开始闪烁不安,反而更加泛出珠玉光泽的眼眸美丽。
“这个是不是送的不好……”
“干嘛!你后悔啊!!”
赶紧从他手上一把抓过属于我的礼物,我感受着那水晶上残留的一点温度。
“不可以的,这是我的生日礼物了!看在礼物的份上我才考虑原谅你的!!”
这份热切,同时使我产生忐忑不安的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令我突然觉得无比的惶恐,轰然奏响的心跳配合加速的呼吸,让我下意识的想要选择逃避。
“桃野……”
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被我强硬地打断。
“我、我明天要上班,我先回去了!!”
我非常丢脸的落荒而逃。
第22章
从来没有那么快地踩着高跟鞋奔跑过,生怕身后的安室透追上来,不过令我庆幸的是他好像并没有采取这种行为。
这份不安和忐忑的心情哪怕回家躺在床上,只要看到放在床头柜上那两个色泽相似的项链的时候,我就能够想起那个人的脸来。
那本该是冷淡沉默的脸,哪怕挂着笑容的伪装,那份感情的热度也是从来不曾抵达眼眸的深处的。他本该是极端理性的人,他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堆出伪装,对谁都该是一样的温柔态度,那正是把人拒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经常有人评价他亲切友好,但那份体贴明明也都是点到即止的。适可而止的感情可以避免不期而遇的结束,当然也会断绝所有的开始。
可他却亲自越过了那条线。
他知道自己已经打破了理性的枷锁吗?
我不敢过多想象。只要稍加思考一些,那个人的脸庞也好,气息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快要将我吞噬。
——非常不幸地,我悲惨的失眠了。
*
顶着可怜的熊猫眼,我鼓捣着遮瑕想要把它掩盖,但这黑黑的一圈乌青实在没那么好的处理,也不想挂着很厚的粉底液,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随便涂了涂,打着哈欠我出门去上班。
比起睡眠不足的困倦,很显然混乱纠结的思绪更加令人痛苦不堪。在这种寂静无声的夜里,面对纯粹的漆黑,我反而能够以更加准确的姿态来审视自己与他人。在心跳过后,冷静与理性反而让我更加想做一只鸵鸟。
如果我是个纯粹的傻子就好了。
不知道第几次哀叹一声,身边的千井忍不住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扫我:“你一大早叹什么气啊?”
我看看千井,反而更加哀愁:“哎……”
我要是能像千井这样没心没肺就好了。
“搞不懂你!”
明明嘴上是在嫌弃我,千井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遮瑕膏来。
“黑眼圈挡挡,丑死了。”
“谢谢……”
有气无力地接过她的遮瑕,不过这个看起来好像是比我的那盘要好用不少,对着小镜子与我的黑眼圈搏斗,千井突然凑来一句:“说起来哦,那个安室先生,就之前作为三条的保镖我见过的那个,那天居然开RX7来找你呀,居然比想象之中有钱诶,保镖这么赚的嘛?”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我累的什么话都不想说,门口却突然传来有人进入的提示音。手忙脚乱地把镜子和遮瑕膏收起来,我慌忙地挂着事业笑容抬起头,正好跟走进来的安室撞上视线。
我下意识的想要选择逃跑,但安室却率先开口了:“桃野。”
并没有加上敬语的称谓,自然的令我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在心里排练过不知道多少遍。
“我是来取车的,我的车是今天就可以来取了吧。”
“对的,安室先生……”
我下意识地着重了一下我的敬语使用,认命地顶着灼热视线去取出文件,带着他向车库走去。
只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事务性地和我完成了交接工作,从我手上拿过车钥匙,临走之前他终于说出一句:“桃野,我今天下班后来接你去波洛。”
“啊?啥,你干啥?”
他说的太过理所当然,我先是发出了呆傻的疑问声,都没打算解答我的疑问,行动迅速的实在不太像话的安室就开着车走了。
???
在原地被留下只能愤然cos黑人问号的我的心情有人考虑过吗?
*
虽然很想找个借口赶紧开溜,但总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当面说清楚才好,老实地等着下班。上次来的很早的安室今天来的并不及时,这刚好给了我喘息的时间,但直到太阳都向着地平线沉下,我也没能等到安室。
这什么意思?等了足足一小时有余也没能在公司的门口见到安室,给他发的短信并没有回音,实在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也没有什么人接,只有可怜的语音信箱。
本来对于这种鸽子的行为,我应该是直接气的大骂他一通然后直接回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前不停闪过战损的马自达,还有某个夜晚刀刃反射的寒光。莫名的惶恐自内心生出,我最后还是认命地踏上了去波洛咖啡厅的路。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不在那里,出了什么事,哪怕过去之后扑了个空,我的内心也好歹有着一丝侥幸。
*
从工作地点赶到米花町的路实在有些远,等我赶到波洛的时候,残留的夕阳颜色都已经被夜幕吞噬的一干二净。街上的商店有些甚至都早早的关了,譬如挂着“close”字样的波洛咖啡厅。
盯着那个挂牌,我叹了一口气,心更加沉下一点,我刚打算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突然打量到了咖啡厅的内部。
那几乎是漆黑一片的空间里,月光和街灯的微弱颜色好像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瞬间转身,我用力一拉咖啡厅的大门,果不其然那扇门并没有锁上。
我冲进了这个漆黑的空间里。走的近了,我更加确信在咖啡厅的角落座位上好像趴着个人影,咖啡厅外车辆流动,车灯的光线一瞬之间流转在狭小空间里,把那个人的浅色头发照的明亮。
“安室先生!”
我赶紧跑上前,那个人影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到来,只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恐怖和忧虑顷刻挤满了我的心脏,但这些情绪很快因为一股刺鼻的味道被打的稀薄。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刚刚进门的时候还被咖啡压住,因而不觉得浓郁的酒气就把我给呛到了。被这刺鼻的味道给熏的咳嗽起来,我这才注意到那个趴在桌子上,仿佛不省人事的男人的身边是好几个酒瓶。
“什么人哪这是!”
气的都想恶狠狠地揍他一下,我打量了一眼他桌子上的酒瓶,东倒西歪的玻璃瓶子大部分都空了,只有离他最近的那个还留着少许的酒液。
“就因为喝醉了放我鸽子——!!”
我的拳头差一点就要下去了,但我还是忍住了。气愤地使用眼刀想给他来了好几刀,我扭过头想要离开,手腕却被他抓住了。
“……你不要走。”
那音调微弱,语气听起来比起酒呓,倒带着更多祈求感的声音使我不得不停住脚步。
趴在桌上的安室透好像醉的不轻,抓住我手腕的力道失去往日的控制其实有些令人发疼,哪怕是这样,他也只是把脸庞从臂弯里露出一点,只有乞求的声音虽然轻微,在这样的空间里却清晰的不得了。
“你们……不要走。”
那句话可能不是对我说的,我几乎一瞬间就能判断出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使他把我同什么人看混了吗,我的大脑几乎瞬间就能找到对号的人。但今天是他的忌日吗,我沉默一下,看着那个趴在桌上,但更像是蜷缩起来的安室。
漆黑之中,只有梦幻脆弱易碎的霓虹灯光勾勒的那个身影。那本该是笔直向前的那身影却以少见的姿态慵懒地缩进沙发里面,明明是个潇洒不羁的模样,只不过却让我想起躲进壳里的蜗牛。
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只有摸着酒瓶的指尖微微颤抖,被微小灯光勾勒的液体,随着每次呼吸的起伏漂荡出奇异的形状。
这真是非常狡猾。
不论平时多么高傲自大、多么目中无人,给人带来多少困惑和烦恼,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露出一点皱着眉,抿着嘴的侧脸,就让我无法做出别的动作来。
“谁会离开?”
对于那个答案其实心知肚明,但我突然很想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个已经过去的故事。
“可以告诉我吗?”
坐在他的沙发边,我听他断断续续地描述那果然是与那已经逝去的几位逝者有关的故事。他此刻还在摇晃着酒杯,并且把液体送入口中,他不是个被人玩弄的布偶,或许命运正在掌握着他,但他看起来明明很好。
可我看着他,却只看见在刺骨的冰雨之中,有个苍白又憔悴的灵魂,跟他坚毅的外壳不一样,那灵魂之火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了。
他那不为人知的心酸,那从不对人言明的的伤心,却在呼啸的冷风之中,在撕裂的乌云之下,在这一瞬间流露出的脆弱里无声地化作眼泪流淌,那悲哀攒的太多年,或许已经该成为执念才对。这只是须臾间所能窥见的一角,却足以让我做不出离开的动作。
“不,那不是你的错。”
我反握住那居然有点冰冷的手掌。
“而且,呃……我不会走的。”
总觉得这个时候说些衬他心意的话会比较好,他闻言稍稍抬起头,在那脸庞之上曾经有过绝望与悲怮,但如今随着时日消磨只剩一点冷漠的平静。安室只是醉眼朦胧地抬起眼睛这样瞧我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再说些什么先把他哄的安定一点会比较好,他那本来因为酒精而虚焦的眼瞳却突然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我没能反应过来。
几乎是一瞬间,世界开始旋转,我突然被安室扑在了咖啡厅的桌子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甚至都没能发出声音,只有在狭小空间里贴着我身体的他的温度,还有闻多了觉得并没有那么尖锐的酒气使我晃了晃神。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并没有看着我,但身体却呈现个将我圈着护住的姿态,难怪他动作那么快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痛,他的手掌垫在我的头下。隔着布料相触的肌肤好像就要燃烧起来,我终于在此刻听到咖啡厅的门外传来声音,他终于把眼神转到我身上。
那刚刚还暧昧不清的苍青色眼瞳此刻清亮的吓人,门口传来女人“诶?怎么没锁门”的声音,桌下的空间实在太过狭小,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我比了个噤声的“嘘”,我的嘴唇就能够与那根手指相触。
——他这不是根本就没醉吗???
第23章
他的手指贴在我的嘴唇上,自形状好看的薄唇里涌出的气息混合周身带一点酒精的味道,如果不是这一点肌肤的触感,可能那份吐息可以直接钻进我的口中。他的眼神失去了先前混沌的伪装,明亮犀利,但只是以眼神告诉我不要说话,随即他看向咖啡厅的门口。
被压在小小的桌子下面,我一时半会儿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居然想不好先说些什么是好,我只能把一嗓子的话塞在喉咙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今天关门的不是安室先生吗,明天一定要好好说他一通……”
絮絮叨叨的女子好像是路过的榎本梓,虽然我并没有跟她见过面,但除了她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从层叠的桌椅下看出去,被压在安室身下的我只能看到她的鞋子。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波洛里,她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桌子的这边,只快速地钻进了后台拿了什么,清脆的鞋跟声音便由远及近,突然在我们的附近停顿了一下。
“……什么味道?”
她好像注意到了那一点儿没被咖啡豆香气遮盖的酒味,疑惑地站在我们这张桌子的附近。好在她只想找点东西,只是以手机的手电筒作为照明,那在漆黑之中足够明显的光线扫过我们这。
心跳瞬间加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安室要躲在桌子底下,但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会有紧张的心情,更何况她要是走过来发现我们两个人贴着藏在这么个昏暗的小空间里,不知道会被误会到哪里去。我着急的抬头看向安室,他却只是以平静的表情对我眨眨眼。
“嘛,算了……明天再说吧。”
好在她像是放弃了追究味道的来源,把手机的手电筒关掉,她转身走出房间顺带把门给锁上。那上锁的利落声音结束后,我仰着眼睛与安室对视着。
刚刚的情况过于突然,我全心都在紧张着梓小姐会突然走来发现躲在桌下的我和安室,好在她现在离开了。后知后觉的,隔着夏末初秋的薄薄衣裳,他的体温,之前抵在我们之间有所触碰的皮肤肌理,还有那熟悉的清洁味道混着浓郁的酒气,终于被我所全然知悉。先前因为简单而如同雷鸣的心跳现在也并没能止息,我生怕他把这声音给听了去。
那漂亮的眼睛在黑夜里全然是温柔的神色,这却下意识的让我感觉狼狈和恼怒,恶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腰,我恨不得把他的肉给扭下一块,但始终没能下得去手:“还不快点起来,要被你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