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痛苦。
“空调……修空调的,到底,什么时候来……”
从开启着的经理办公室的门看出去,整个车行里已是空无一人,被热浪扭曲的景色甚至一直迫近到了她眼前。蝉鸣声浪跟扭曲景色混在一起,几乎就要让她晕倒在这里。
这样的燥热环境下估计客人根本坐不了多久,她也没那个癖好逼员工在这里蒸桑拿,空调坏了的这种事情在7月是真的可以逼死人的,只能在这种时候发挥一下经理的带头精神,以一滩快要化掉的姿态趴在桌子上等修空调的人来。
感觉自己快要死在桌子上了,空调维修人员前来的电话也还是没有响起来,眼前的景色已经在热浪扭曲下变成一种光怪离奇的奇妙画面,她百无聊赖地盯着那怪异的一团发呆,突然就在其中看出一点别样的景色来。
从光影的那端走来的青年,身上的浅色西服配着衬衫边缘都是干净清爽的,好像完全不为夏日的热浪所苦,他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
那是几乎在梦里见过很多次的场景。
……难道自己热迷糊了?降谷零已经出门好些时日,甚至感觉自己要变成单身或者丧偶状态的桃野觉得自己可能是夜有所梦所以幻觉也是一样的,在这样的热气之中这样的幻觉已经算是沙漠绿洲了,索性呆呆地打量着这样的风景,她看着那幻觉一样的降谷零朝自己走过来。
然后在青年的脸上出现的,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小真,你在看什么呢?”
喔唷,这年头的幻觉还会说话,质量有点牛逼啊。满脑子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到幻觉背着光站在她面前,甚至投下来带来少许阴凉的影子,她才觉出一点不对劲来。挂着这样无奈的笑容,降谷零拖开个椅子坐在她的桌子对面:“我可是一回来衣服都没来的及换就到了,小真的态度还真是冷淡啊。”
不管是想象了多少遍现在听来还是令她心潮澎湃的声音也好,还是那个就在她面前的笑容也好,甚至是那带着一点忙碌味道的气息也好,全都在刺激她那个快被热成浆糊的脑子。
“……零。”
桃野听见自己在热气力变得干巴巴的声音,下一秒本以为要枯死在座位上的身体先蹦了出来。
“阿零快救救我呜呜呜——!!”
*
桃野真的男友,不仅能够带好三张面具,周旋在日本公安和黑衣组织之中,还会烹饪会开车会网球会一堆七七八八的神奇小技能。露出傻笑坐在空调的正下方看着那个把西装外套脱掉,在衬衫的外面披了条毛巾擦汗,手中还拿着个扳手也毫无违和感的降谷零,她默默地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再记上一笔。
降谷零还会修空调。
总觉得身上刚刚出的那些汗把衣服都浸透,那衣服贴在皮肤上的触感一点也不好,在空调风下甚至还令人觉得带走太多的温度,但这总比刚刚那种燥热感要好。那边正在把扳手收进工具箱的降谷察觉到她呆呆看过来的视线,叹了口气走过来:“不要坐在空调下面,会感冒的。”
“阿零。”
完全不想从这一份清凉之中挪走,桃野抱着双腿非常没有姿态地踢掉高跟鞋就这么坐在办公椅上,伸手借助桌子让椅子挪动起来,带着她移到了降谷零的面前。
明明已经好久不见了,有满心满意的话想要同他诉说,见到面的时候除了傻乎乎的笑之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站着,微微俯下身看着缩在椅子上的桃野,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有颜色沉寂平和的眼睛里映出她的姿态。
那个模样实在太过遥远了,伸出手揪住他的领带迫使他不得不低下头来,从抱腿坐的姿态变成跪坐的姿势,她抬起上半身,这样就非常轻而易举地凑近他的脸庞。那些想要诉说的话语全部融入行动之中,然后消弭在相触的唇齿间。
连眼神都不需要交换,从一开始的进攻逐渐转为没什么意义的抵抗,她尝到他嘴里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甜意,这份甜美使着所有的平和与安宁都在攻略下被打的粉碎,明明只是简单地唇齿相交,她却感觉一切微妙的细枝末节都在体温攀升间将她逐步拉下。双腿失力她陷入办公椅上,然后被降谷的吻推的更深一点。
第3章 番外
桃野真,26岁,陷入了人生空前绝后的大危机。
以一种非常不雅观的姿态趴在马自达RX7的驾驶座上,她本是想寻找一下落在副驾座位上的钱包的,从车主降谷零的手中要来了钥匙,刚想绕到驾驶座的位置的时候,意外的在车窗外就发现了一个不怎么应该出现在副驾上的东西。
翘着屁股趴在驾驶座上,桃野也顾虑不了形象的问题,伸出手她将那样东西自副驾驶座上拿了起来。
——那是一根银色的头发。
最开始她以为这是自己少白头的产物,可是她好像并没有这种毛病,自己的一头秀发还是那么乌黑靓丽……虽然随着最近加班掉发量有所提升,但并没有危险到白头的地步,更何况那颜色比起是白更不如说是灰银色。
然后她开始怀疑这是一根汽车座位上的线头,但是这物品的触感准确的告诉她这是一根头发。
这根银色的头发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她的掌心里,长度跟她现在差不多,但带着一点卷曲,桃野真判断这是一根女人的卷发。
“小真?”
好像她去的太久,那边等在公寓楼下的降谷突然走来,疑惑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干脆利落的把头发丝儿塞进了口袋里,她做完这一件事却不知道干什么是好,只能拿着车钥匙呆呆地站在车外。
“怎么了?”
她的行为与姿态显然非常僵硬,这是逃不过降谷零的眼睛的。可她却没有把这根头发从口袋里掏出来摆在降谷零面前讨要说法的勇气,满脑子电波乱窜之中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我、我好像饿了……”
“那我回去给你煮夜宵吃。”
她这临时冒出来的借口好像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将她的不自然当成了羞恼,降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再自然不过的牵起她刚刚抓住银色头发的手,带着她往家门的方向走去。
“那个,阿零啊……”
她终于鼓起一点勇气,开始尝试通过旁敲侧击来获取信息。
“最近,就是,你是不是……”
她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的完全,却已经敏锐的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的僵硬。他降谷零是什么人,那是个泰山崩于前应当都不色变的三面间谍,居然在这一瞬间流露出一丝不自然,这情绪的变化非常微妙,如果不是她对他着实了如指掌可能都察觉不到。
这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心里冒出一句“不是吧”,她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最近你是不是偷偷用了我的洗发水啊我发现我洗发水少的好快哦。”
被抛出来的是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
“……呜呜呜所以你们说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嘛!!”
把塑料袋子装着的头发拍在了桌子上,桃野真在女子会上发出了悲鸣。
“呲。”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千井优。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就这么一根头发又怎么了。”
“这是一根,不知名的女人的银色卷发诶!!”
对于没有理解现状的千井感到痛心疾首,桃野喝了一口……波子汽水,然后气势汹汹地拍了拍桌子。
“那又怎么了,你那个安室先生不是干保镖的嘛,指不定是工作上的人留下来的呢。”
“他最近可没有什么女性的保镖任务啊!”
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降谷难得没有消失的一干二净,本该快乐的相聚时光却因为这一根头发而变的复杂起来。
“那指不定是让谁搭了便车呢,你真的是咋咋唬唬的。”
摇着头桃野疯狂地表示着不可能:“不是,那搭他便车凭什么坐副驾驶座,那个位置只有我可以坐!!”
这么声张着自己的所有权的时候桃野也想起那个金发美丽的女郎,如果是她坐到副驾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她贝尔摩德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儿,跟这银色的发丝根本扯不上关系啊!况且她一点也不想承认有时候她会想吃贝姐的飞醋。
“桃野亲,我觉得安室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哦,你应该多相信他一点。”
明明是个男子却完美地融入了女子会的粉红气场中,看起来甚至比粉红气场还要再粉嫩一点的森山前辈发出了声音来。
“不是呀森山学长,我当然是相信他的,也不是说我关心则乱吧,就是我问他的时候,他那个态度明显就是有事情在瞒我,这我怎么才能不多想嘛!”
想起那一瞬间降谷流露出的情绪,桃野根本不想再多回味一点沮丧的心情。
“或者你应该直接去问问他,阿真。”
以知性姿态强行把粉红泡泡隔绝在外的前田小姐反而是最不符合女子会气息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嘛,毕竟如果有问题就应该直接说啊,但是我就怕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种,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桃野的头几乎降到了桌子底下。
“你说是他安室透飘了,还是我桃野真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啊……是不是最近有几次我懒得化妆就出门跟他玩儿他就觉得我不是以前那个纯真可爱的桃野了呜呜呜……”
“没有的啦阿真你素颜也可爱。”
“桃野不要想那么多啦。”
“以前怎么没瞧出你那么喜欢他呢?”
在一片安慰她的话语中只有千井是另一种刻薄的姿态。
“你就是太喜欢他了,才这么大惊小怪的,这样喜欢一个人不好,你应该把眼光看的更远……”
“不行!”
桃野难得以非常强硬的姿态打断她的话。
“我就是喜欢他一个人,除了他别的人都不行……我就是想要他一个人……呜呜呜呜……
她的气势越说越低,就算是露出一副不屑的鄙夷表情的千井都露出一点怜悯的神情来,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言来把桃野从沉没的姿态中拉出来,最后只能以非常有她的风格的嫌弃语句作为结束:“那你就去找他问清楚呗。”
好像在用表情告诉女子会的众人“舔狗爱到最后是会一无所有的”这样的生活小常识,千井难得没有在说出什么刺伤桃野的话来,打破这一份僵硬的沉默的是桃野丢在桌子角落的手机。
听到电话的铃声,桃野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把身体撑起来,不情愿地探向手机的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般地收回,然后又害怕这东西就会从手中这般溜走似的死死抱住了自己的手机,随即把手机的屏幕展现给大家。
在手机的荧幕上,深色的背景里有看的分明的白色字“0”被放在上面。
“什么啊?”
大概对于降谷零的认知还停留在安室透这一重身份上,千井歪过脑袋。
“设置成数字零所以在通讯录里永远就是第一位了吧……桃野亲果然是非常喜欢安室先生的呢。”
没想到能看透她那一点意图的是在座少女心最为强劲的粉红猛汉森山前辈,但他肯定也不能理解这个美妙的数字还有更多的意义,并不打算把属于她和他的秘密分享出去,桃野悄悄地接起了那个电话。
“小真。”
电话那端的声音因为在忙碌而带一点气息的流动。
“我今天提早结束了,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吧,等你好了之后。”
“啊,我其实已经玩的差不多啦,我等你就好了。”
对于难得聚集起来的女子会如此利落的结束的主持人桃野的乖巧,在座的成员纷纷发出了形色各异的声音,一边“啧啧啧这就是恋爱的女人啊”一边收拾起包的前田小姐和森山前辈暂且不论,那边非常恨铁不成钢的千井则是掏出手机应该会去进行下一摊,以眼神对她们诉说着抱歉,桃野等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好,那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的那头传来从楼梯下快速冲下去的脚步声,然后作为背景的是被抓住一点的“不许动”,“你已经被逮捕了”的呵斥声……呃他是一边在抓人一边还有闲心跟自己打电话吗,这种有那么点滑稽的情景里内心生出的却是慢慢的暖意来。
“好,你不要急,路上不可以超速哦。”
习惯性地嘱咐了一句,理所当然地结束了的今天的女子会好像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确切的东西来,目送着朋友们一个个走出包厢,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小口啜饮已经散去大部分碳酸的波子汽水,桃野盯着通讯录里的那个零。
虽然是0,在通讯录里却永远是第一位,在自己的心上也是这样的。
她应该比谁都明白他的情谊,所以这因为一根头发而产生的慌乱也是自己太过纠结所致。在脑海中她总觉得自己是他的拖油瓶,将那个未知数活生生地自不可攀取的高空扯下,虽然他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她却始终不能心安的。
等待总是令她感觉焦虑和紧张,可是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吧。除了能够相拥入眠的日子,其实电话和短信可能都不能确切传达,找不到收件人的书信也不可能拥有任何意义。可他总是第一时间能想到自己的,她居然用这样的想法去揣测他,实在太过自私和小心眼了。
在担忧之后产生的是对自己的指责和叹息,把那根装着头发丝的袋子塞进了口袋里,桃野决定走出门站在外面迎接降谷,至少能够见的更早,把先前沉重的心情全部甩掉,在有那么一点漫长的思绪后,她拍拍自己的脸站起身来。
走出居酒屋的门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道路对面的那辆熟悉车子,她此刻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一定是又飙车所以才这么快就抵达这个地方,刚刚想伸出手扯开嗓子以欣喜的声音呼唤降谷,但她的声音和动作却都僵住。
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降谷零正在打一个电话,神色带一点柔和的笑意,却捂着嘴好像害怕被人所听见一样,这样隐秘奇妙的姿态令桃野觉得如果出声打扰他是不是不太好,但那边的人却很快就找到了站在门口的她的模样,那笑意很快从脸庞上消失了。
显而易见的窘迫和慌张滑过,但他掩饰的不算太好,慌慌忙忙地跟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把电话挂掉抬起头的时候恢复了她熟悉的往常姿态。
桃野觉得刚刚好不容易消失掉的寒意从脊背的深处泛出,一点点向上攀升令她在夏天的燥热里察觉与季节不和的冰寒:“那个,阿零,你在跟谁打电话呀?”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只是寻常的语气。
“一个朋友而已。”
他的回应平和也一如往常。
正文完结+3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