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朝不见【完结】
时间:2023-06-29 23:06:12

  唐遇礼顺着她起身,两手撑在两边,笑得不要太刻意,“不舒服?”
  “你说呢?”周旋没好气道。
  “那就对了。”他凉凉的声音落在头顶,这下连亲都不想亲了,慢腾腾坐直了些,意有所指地绕回之前被她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话题,“你先让我舒服了,我再卖力让你舒服。”
  贼心不死,还想让她道歉呢。
  周旋气笑了,虚软地躺倒在沙发上平复呼吸,也不忘垂眼瞪他,最后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唐遇礼伸手握住,掌心薄茧擦过她脚踝,又痒又麻,周旋本来就被他架了上去下不来,这一碰,顿时使不上劲泄了气。
  “想好了吗?机会就这一次,再过五分钟,我就上楼洗澡,到时候你就自己睡。”
  如果是正常情况,周旋绝对不会让唐遇礼好过,但她现在就像一尾缺水的鱼,颇光粼粼的江河就在面前,只差一步,她说什么也忍不住。
  那股不轻不重的力道还在,拉扯着她岌岌可危的理智,周旋闭上眼,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我错了。”
  “大点声,我没听到。”
  周旋眼睛都气红了,浑身没一个地方使地上劲,唐遇礼太贼了,但她现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错了。”
  唐遇礼就坐在对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此刻情不自禁的模样,眼神愈发低暗,跟她比,身上除了衣服乱了点,瞧不见半点狼狈,甚至看热闹似的,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说清楚,你错哪儿了?”
  周旋攥紧手心,面上没有一丝一毫认错的意思,“我不该阴阳怪气拒绝你的关心,不该把对你的不重视当成给你自由的借口。”
  下一秒,唐遇礼如同看中了她认错是认错,但就是不改的心思,慢腾腾道:“改不改?”
  唐遇礼实在精明地简直到了算计的地步,周旋玩不过他,彻底放弃了,“改。”
  耳边响起好听低沉的笑声,周旋不愿面对事实地再一次闭上了眼,眼前陡然暗下来,紧接着,唐遇礼大半个身体都压了下来,彻底放开了吻她。
  周旋心里正憋着火无处发泄,见人靠近,紧紧抱住他,又是掐又是咬的,指甲陷入皮肤,狠狠发泄一通。
  她脸色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生气憋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唐遇礼垂眼看着她,眼神里压抑已久的欲念终于倾巢而出,深邃眸光带着强烈的占有欲,落在一室暧昧的暗光里,无声宣告着他意图细细谋夺的计划。
  周旋看着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东西塞到她手里,她分神看了一眼,掌心莫名滚烫起来,是那次在超市她亲手挑的牌子。
  “帮我戴上。”
  -
  那天结束以后,周旋好几天都没给唐遇礼一个好脸色,主要还是记恨他不择手段逼自己道歉就算了,事后他堂而皇之告诉她居然还录了音,美其名曰怕她反悔保存证据。
  要不是知道他有备份,周旋绝对想办法把家里的设备全砸了。
  没过两天,就是刘震仁举办画展的日子,周旋忙得没时间跟唐遇礼计较这件事,每天不是在工作室监督邀请函制作,就是在展厅跟进工人们的进度。
  到了正式活动那天,她作为举办方主负责人要在展厅维护秩序。
  围绕刘震仁为主的媒体采访结束后,接下来就是自由观展环节。
  观展时间长达三个小时,因为刘震仁画红人不红,这人却非要用他的名字作为宣传噱头,来的人自然不多,只要保持基本的巡逻防控就行。
  周旋正和同事在后台办公室核对资料,突然有人神色慌张地跑进来。
  “周监理不好了,外面有人闯进来闹事,他身上带了刀,还打伤了保安,现在大家都乱成一团,您快去看看吧。”
  “通知安保队,组织人员离场,一定要保证参展观众的生命安全。”
  说完,周旋视线一扫,抄起桌上的钢笔就跟着人出去了。
  闹事展厅在西区,只见一个神情癫狂的男人被记者围着中间,不停挥舞着手里的水果刀,保安也不敢轻易上前。
  旁边镁光灯接二连三地闪,越发激怒他大声暴呵:“拍什么拍!举着个破烂,都他妈给老子别拍了!”
  这群记者都是一群为了素材不要命的笔杆子,更有甚者不怕死地朝男人走近,想抓拍到更清晰的素材,结果被人一把打掉了相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人群中一声惊呼,男人的刀抵住男记者的脖子。
  周旋赶过去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男记者一身瘫软,脖子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保安见状想要上前,男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握刀的手更加用力。
  再这么下去,非闹出人命不可。
  周旋对保安使了个眼神,掂了掂手中的钢笔,分量够沉,然后不动声色地绕到男人斜后方,对准他身后的玻璃柜狠狠砸了过去。
  连顶的玻璃应声碎裂,男人惊愕回头,看着大大小小的碎片砸下来,立刻蹲下,下意识抬手护住头部。
  保安趁机护着记者将人拉走。
  确定解决了隐患,周旋抬起一脚踹过去,水果刀脱力划出几米远,借助高度优势,她反手抵住男人后颈,按着他的脸压在碎玻璃片上,整个人重心跟着下移,顺势曲膝将重量全部压在男人后背。
  男人吃痛开始大力挣扎,周旋反手对准他另一边脸就是一巴掌,力气很大,立刻浮现几道指印,将他人都扇懵了片刻。
  “老实点。”
  噼里啪啦一阵快门声响起,发觉旁边还有几台只知道看热闹的摄像机在拍摄。
  周旋转头一记冷眼打去,直视摄像头,目光隔空望进那群人眼里,隐透出几分见好就收的警告。
  配合完警方的例行调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周旋枕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开始想善后的事宜。
  公关部已经第一时间发表了道歉声明,并对所有参展观众提供适当的精神补偿,能用钱解决的事,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坏就坏在刘震仁势必紧抓这一点不放,他的画展砸在他们手里,势必把错误都归结在他们监管不力的问题上,如果任由他大闹一通,封文康作为背后的推手,这件事最终得拉一个人出来引咎负责。
  不过事发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刘震仁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大招。
  一时半会,周旋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应付他。
  她正琢磨着,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瞥了眼来电人,事情传到沈培林那里是意料之中,周旋滑动接听。
  “你现在在哪儿?”那边传来沈培林稍显急切的声音。
  “在工作室,怎么了?”
  看着电脑上热度飙升的视频,沈培林罕见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不忍再继续往下看。
  几乎在媒体把展厅视频爆出来的同时,另一段不为人知的视频也被有心人曝光了。
  长达一个小时的视频片段,记录了十几年前周谨曾经在地下室虐待周旋的一小段经过。
  漆黑的地下室,一副铁质的桌凳,还有一张电击椅,不断洗脑逼迫重复的对话,即使关键画面做了马赛克处理,光是听到声音,沈培林都恨不得爬进去把周谨碎尸万段。
  由于周谨曾以教育家的身份在网络上风靡过一阵,视频爆出来没多久,数亿网友点赞、转发、评论,在各平台的播放量庞大地骇人。
  他不觉得这件事能瞒过周旋,但他庆幸至少现在从她的语气听来,似乎并不知道。
  也因此,沈培林无比后悔当年没有不顾沈艺音的阻拦把周旋接回来自己养。
  迟迟没听到那边回话,周旋以为这是沈培林开始兴师问罪的信号,直截了当道:“刘震仁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你不用操心。”
  知道她现在还想着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沈培林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有些绷不住地斥道:“你管他那个老匹夫干什么,我手里多的是他的小辫子,他敢找你闹,我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声败名裂。”
  周旋盯着桌沿发出一声轻笑,“那你不早点说,亏我之前还忍他那么久。”
  电脑屏幕适时弹出一条推送,她应声抬头看了一眼,目光慢慢定住,笑意见势收敛,神情却没什么明显的波动。
  将热闻标题一个字一个字看进眼底,周旋面无表情地点开视频,将音量调到最低,手机搁置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培林说着话,视线冷冷落在屏幕上,不让音响发出的声音传过去。
  临到最后,越来越频繁的停顿和沉默,令沈培林不安到极点。
  周旋知道这通电话沈培林跟她东拉西扯的目的了,无非就是拖延她看到视频的时间。
  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给他留下胆小畏事的印象,她一如既往地直接,“我看到了。”
  沈培林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周旋比他想象地还要坦荡冷静,仿佛视频里的人是别人。
  她甚至还有理智跟他分析原因,“是封文康干的,借展厅的视频把我推出去,再把这段早就准备好的视频放出来,他等的就是现在,借舆论的手把我从艺术中心拉下来。”
  说到最后,沈培林听到一声饱含嘲讽的笑声,“天时地利人和,你女婿真的很能干。”
  他张了张嘴,心头有无数个问题想问,甚至因为看不见那边的表情,光听周旋满不在乎的语气,他希望听到她告诉他那段视频是假的,是合成的。
  但沈培林很清楚,沉重的愧疚感压地他透不过气来,只能迟缓地道:“对不起。”
  周旋听罢顿了一秒,继而松散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因为报复封文康才来西京的,你提供身份支撑,我提供能力,本质上就是一场交易,会有今天也是意料之中。”
  在挂断电话前,她平静地说了最后一句: “我姓周,不姓沈。”
  沈培林放下手机,整个人随这句话好似一条崩断的弹簧,脱力倒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悔恨的泪水。
  当年沈艺音孤身回到西京后,沈培林并不知道她生了孩子,一门心思凝聚在为女儿摆脱过去的阴影,对她百依百顺,就连她要嫁给封文康,即使知道封文康不想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但他坚信有沈家在,沈艺音就不会受委屈。
  可她的性子越来越骄纵,名下的股份、财产、房产,都填补给了封文康创业不说,甚至还想把沈家这么多年累积的基业也拱手让人。
  每每不如意,就以死相逼,沈培林睁一只眼闭只一眼,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都由她去了。
  直到周谨打着教育家的幌子混出了点名堂,沈培林无意一查,才知道周旋的存在。
  年龄和身世都对的上,一问才知道,沈艺音居然抛下了刚出生的孩子跟着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生活。
  沈培林当即就要把周旋接过来养,但架不住沈艺音用死来逼他,让他在女儿和外孙女之间选一个,为了安抚沈艺音,他只得暂时作罢。
  背地里,沈培林和周谨见过几次,想让他把周旋的抚养权交出来,但都被他义正严辞的拒绝了,还声称如果他敢强行带走周旋,一定会和沈艺音闹得鱼死网破。
  就这样,一直到周谨死那天,沈培林才看到曙光,派人去找周旋,那时才知道她已经出国了。
  此后十年间,再无音讯。
  这番越过封文康的手笔从连山接回周旋,沈培林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补偿她,但她性子倔又好强,他才折中以封文康为靶子,以协议的方式将周旋带回西京。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又发生了这种事。
  回想周旋最后那句话,沈培林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跟他们划清界限。
  她姓周,不是周谨的周,只是周旋的周。
  她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孙女,更不是谁的附属。
  她是一颗从灰烬里长出来的草,铺天盖地地长,遇野火炽灼劲烈,在寒冬生生不息。
  -
  视频距现在十多年光景,她幼时瘦弱单薄,光是气质就和现在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仔细分辨,很难有人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封文康一直藏着这样一张王牌不肯出手,不过就是想打得她措手不及,利用舆论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到时候不管因为什么事,艺术中心只要和她的名字挂在一起一天,就默认了那段流脓的往事是一根耻辱柱,永远会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但他选错方法了,早在亲眼目睹周谨死的那天,腥臭味的血溅到她脸上,被所有邻里街坊惊叫着看到时,周旋对他人的目光和评价,统统视作阴沟里的老鼠。
  顶着周遭神色各异的眼神和议论,周旋跟平常一样按时按点回了家。
  唐遇礼今天早上飞国外的机票,绿水别墅暂时只有周旋一个人,两人中午才通过电话,因为周旋不习惯住家阿姨,三餐饮食都是唐遇礼做的。
  他交代周旋晚上回家记得把冰箱里做好的饭菜拿出来加热再吃。
  车开进小道,周旋低头取钥匙,不经意透过车窗发现屋子里居然是亮着灯的。
  大概是唐遇礼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灯了,她按指纹锁开门。
  一推门,周旋有些怔住,握着门把的手下意识攥紧。
  迷绚的暖灯有些晃眼,视野模糊了一瞬,周旋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男人系着围裙,眉低目敛,额前碎发微微遮挡眉眼,在她推门的瞬间,正站在料理台前动作熟练的掂锅炒菜,闻声抬眸看来。
  没来由的,被他平稳安静的眼神注视着,周旋一直紧紧支撑着双肩突然卸了力,瞬间垮了下来,压在上面的重量沉甸甸的,快要将她压垮了。
  “不是要去看你爸妈,怎么回来了?”她倚靠着背后冰冷的墙壁,声色如常。
  初冬的季节,料峭寒意顺着骨缝传来,打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门没关,周旋一动不动地站在风口,藏在大衣外套的手失控地抖了起来。
  唐遇礼走过来将门关上,接过她手中的外套挂在一旁,另只手自然牵起她往里走,掌心相贴,渡来独属于他才有的体温,像他拂来的气息一般将周旋笼在其中。
  “我想了想,一个人去看我爸妈没什么意义,等过段时间,带你过去。”他语气自然,刻意隐去了自己一看到消息,为了一张返程机票来回转机折腾的事,仿佛在跟她商量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没等周旋说话,他又递过来一杯热水,手却没松开,下巴朝下扬了扬,让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接。
  “我可没答应过你。”
  周旋低垂着眼睫,望着光溜溜的水面,热气一阵阵熏染上来,让她感觉眼睛润润的。
  “没关系。”唐遇礼声线平和,低头去看她垂压的眼睛,伸手抚了下她的眼角,笑着说,“我让他们回来见你也是一样的。”
  周旋偏头躲开他的手,抿了抿唇,视野挪到别处去,“那显得我好大的架子,他们会不会被我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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