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对这个数目的多少不好确认，就问道，“十五万不是还挺多的吗？教授这不就是抽自己的业余时间接的私活吗，可以了。”
“不能这么算的。”宋津摇摇头，给林意一一算道，“这个活保守估计至少要三个月以上才算完，也就是说分摊到每个月上还不到五万。”
“就这还没有算人工，教授在学校里面找了十个学生帮他一起做这个活。答应整个项目结束后，本科生一人给一千，研究生一人给一千五，这人工费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宋津因为工作室的原因，算这些算得很很有些心得，“这是因为教授在学校里拥有的身份，才可以省下人工这笔钱，但要在社会上，这笔钱绝对省不下的。这样算到最后，一个项目下来，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他又拿出他们工作室接的密室设计做比较，“同样的情况下，我们接密室设计，包设计和建造，五百平下来的利润就能超过十五万了，用的时间更短，投入的人工更少。”
他边说边摇头，有些失望道，“以前也从老师学长那里了解过，现在国内的建筑设计费用被压得厉害。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能被压得这么厉害，我这忙乎三个月才能拿到一千。”
林意本来还有些疑惑，记忆里宋津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听到宋津拿密室设计费与其做比较，这才恍然大悟。
她笑着说道，“你现在的胃口是被养大了，你看看周围的同学，谁被教授选上去做项目不激动的，打白工都要上的，不就是冲着可以借机学点理论之外的东西吗？教授这给的也不是工资，只能算是个跑腿费而已，少是少了点，但多少也是个意思。”
见宋津还有些丧气的样子，林意就安慰道，“反正我们也不差这个钱，就当做是去学习了。”
宋津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之前做密室基本上都是室内设计，这样难得的整座住宅加庭院的设计还没有试过呢。
于是宋津对建筑设计费失望归失望，对待项目还是认真的。
带着学生去看完场地，量好尺寸后，教授就组织学生开会，一起商讨出方案。然后把CAD平面图、3D建模、效果图的制作安排了下去。
宋津虽然才大三，但是论起实践经验来，一起参与项目的研究生都比不过他。各种制图软件用得熟练不说，在考虑一些实际建造问题的时候也能比较全面，甚至施工的时候还能插把手。
这种种突出的表现，一来二去的就入了教授的眼。没事的时候还给宋津讲目前整个建筑的大环境如何不乐观，整体趋势又是怎么在下滑。
听得宋津越来越绝望，最后忍不住向教授问道，“照您这么说，等我们毕业后，环境只会越来越差，那我们以后应该怎么办呢？”
教授笑呵呵道，“要不就考公，拿个铁碗饭，要么就慢慢熬呗。不过...”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宋津一眼。
他看得出宋津家境还可以，就又提出一个建议，“要是家里支持的话，可以考虑出国深造一下。多接触不同的建筑文化，提高自己的实力，将来选择可以更多一下。另外国外的建筑环境比国内还是要好一些，留在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是年纪大了，懒得奔波，不过你们年轻人可以去试一下。”最后教授还颇有些感慨道。
宋津回去把教授这话认真琢磨了一下，又自己去查了相关资料，最后找了院里有留学经历的教授打听这方面的情况。
被他找上的教授也是平时比较熟悉的，他见宋津问起这个，乐了，“我正想过段时间跟你说这个呢，没想到你还主动想到这上面来了。”
“我们国内在建筑专业这方面的培养机制设置得还是太功利了，根本无法真正培养出学生的建筑审美出来。”
“如果你不急着就业的话，我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去德国的建筑学校深造一下。德国的建筑艺术氛围比起国内来，要好多了，我相信你去那里一定可以有所收获了。”
宋津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出国留学的事，现在一连两个教授都这么说，他也开始认真考虑起来了。
宋津跑过来找林意商量这件事。
林意却觉得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毕竟宋津会去德国留学在她记忆里就跟渴了就要喝水一样自然存在的。
“当然要去了。”林意不假思索道，“反正你也不用着急就业。”
“可是，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宋津犹豫道。
“没事啊，我可以定期去看你，而且你放假不是还可以回来吗？”林意早就想好了。反正现在她拿得出机票钱了，只要身体吃得消，一个月飞一次都可以。
“可是出去就一定会不一样吗？”宋津又迟疑着说道。
这下林意听出来了，宋津好像并不想出去了，她奇怪道，“你是不是不想去留学？”
“也不是，我还挺期待去体验一下德国的建筑文化的。”宋津有些烦躁道，“只是要没有工作室的话，我要是留下来就业，混不好就是进设计院画图，混得好就是去公司做一个敲章的。那么出国肯定是比较好的了，可现在我不是留下来也可以有其他的选择吗？”
“还有，现在工作室业务开展得挺好了，未来几年前景都绝对差不了。我要是走开几年，再回来可能就没有我的位置了。我查过资料了，虽然国外建筑师的待遇是比国内好一些，但是也比不上我现在的收入。”
还有一点宋津不好意思说出来，林意现在事业发展得这么好。自己一出去个好几年，再回来感情和现在拥有的事业还会一样吗？
林意听到宋津这个考虑也犹豫了，宋津他们工作室的业务情况向来是不瞒着她的。她还真的没有办法保证现在这种情况下，宋津出国后的待遇会比留下来坚持发展现在的事业强。
林意觉得有些为难了，她还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就不会有问题了。没有想到，站在不同的高度上，又会有新的问题出现。
又要面临这种两难的挣扎，只是以前出国是现实的妥协，而现在出国变成了理想的追求了。
宋津同样在实现了经济独立后，出国深造的目的更加纯粹了。但是付出的代价也变得更大，意味着要放弃现在一片欣欣向荣的事业。
林意思来想去，也找不出突破口来，只好对宋津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宋津对建筑是有些真心热爱在里面的，但是如果另外一边的天平上面放着的是林意和现有的成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林意看他这么纠结，心里琢磨着要是宋津最后没去德国，那自己的德语不就白学了吗？
她的德语从大二开始，陆陆续续也学了一年多。培训班的老师都建议她，这学期努力一点，就可以去考德福了。
培训班的老师们都以为她学德语是为了出国做准备的，毕竟谁闲着没事学这个。
只是林意没有想到，误会这个的还不只是培训班的老师。
“你是准备去德国留学吗？”
“啊？”林意闻言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特意传话叫她过来的阮教授。
阮教授以为她是奇怪自己怎么知道的，于是解释道，“是你同学跟我说的，说你现在在学德语，应该是在准备留学。”
阮教授手里也有带研究生的名额，一些自觉放外面实力不够的同学自然是想考本校的研，因此开始频频刷新本校教授的好感度了。
知道林意是阮教授的得意门生，所以有人打着卖好的心理把这件事告诉了阮教授。
林意心里暗骂某个不知姓名的耳报神，想通风报信也要核实一下情况啊。
林意正想开口解释自己并没有这个打算，那边阮教授自觉解释到位了，就继续说道，“你是想报考柏林艺术大学吧，我以前去这个学校当过访问学者，他们学校的插画系确实不错的，很适合你。”
阮教授本来以为以自己跟林意的默契，林意会来报自己的研究生。不过看到她有其他的想法，留学也不是什么坏事，作为师长确实是要支持的。
因此说完又带着些开玩笑地口吻说道，“听说你现在做的那个平台发展得很好，学校里不少学生还要靠你吃饭。所以别人见天来我这里报道，没有看到你的影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满足于现在的成就，不想再继续追求绘画上的突破了呢？”
林意听到这话心一动，把之前准备好的话咽下去了，说道，“老师，你也认为去那个柏林艺术大学学习可以帮助我突破现在的瓶颈吗？”
阮教授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你这两年一门心思地钻研你那个新派国潮风，确实也让你做出来点东西，但是也就到这里了吧？我也研究过你这路画，就是用现代画法表示古典元素。而现代画法很多都是来自西方，你去学学肯定是有帮助的。而且多一种文化的浸润，你能从中吸取的养分越多，可画的东西不就越多了吗？”
林意把阮教授的来回想了一遍，确实在将浓墨重彩方向的古典国潮风成功朝轻盈细腻方向改造稳定好后。林意自诩自己神功大成，但在窃喜的同时也察觉到自己之后在原地踏步，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堵在自己面前。
如果照阮教授这么说的话，自己靠内部努力无法突破，或许可以借助外力翻越过去。
于是在宋津还在犹豫的时候，林意已经先一步定下了去留学。
林意一定下，宋津心中的天平自然开始朝一边倾斜，于是也不犹豫了。
第76章 终将圆满
既然都决定了, 两人就开始为留学做准备了。
首先要过的就是语言关，德福在国内不算大众, 不像英语的受众广, 一年才三次机会，三月、七月和十一月。
留学申请材料最迟也要在次年二月之前提交，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今年之内过了。
三月肯定是赶不上了, 林意打算报考七月份的，她倒不是太担心。她虽然之前学得有些散漫, 但架不住时间长啊, 培训班的老师对她能过德福这件事比她还要把握。
宋津的学习时间就有些紧张了, 现在才开始学，还只有两次机会。
林意看他开始紧张起来了，安慰道，“没事，德语其实很好学的，跟英语差不多。我一秒就能教会你，来, 跟我学德语打招呼，hello。”
宋津正在努力研究刚拿到手的语言教材, 听了林意这话，有些无奈道, “你到底要不要认真教我。”
“认真，怎么不认真了，来, 我陪你一起练习。”林意对于教宋津德语这事还是很积极的, 已经有了一年学习经验的她, 现在的德语水平是完全可以碾压宋津。
几次之后, 宋津有些挫败地质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早有这留学计划了，不然为什么突然学什么德语？”
林意对这话完全不虚，非常理直气壮道，“不是说了吗？我想挑战自己的语言能力上限。再说，我当时可是有叫你一起的，是你自己不肯。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后悔了吧？”
宋津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因为他现在恨不得一分钟当成两分钟的过。
除了保证学业，突破语言关以外，他还不能落下工作室那里的事。
出国的开销肯定比现在要大得多的，虽然只要开口，家里肯定会支援。可要是林意独立自主了，他还跟家里要生活费，就有些没面子了。
他现在的积蓄也只能勉强保证自己的生活费，不能坐吃山空。
而且离开几年，再回来会如何也不能保证，他最好还要在出国前攒下一笔足够以后毕业后的启动资金。
至于林意这边反而好说一些，她目前就两个，一个就是画师联盟，一个就是以她自己为ID打造出来的自媒体账号。
画师联盟找个专业管理人员就好，反正网络发达，有什么事也可以马上联系到。
她的账号，最重要的就是她这个人，视频完全可以走哪拍哪。
总是在一个环境拍，为了内容不同质换，换着出创意都感到吃力了。换种文化环境，不同文化碰撞后可能还会有一些新鲜感，林意很期待。
林意去参加了七月份的德福考试，宋津也陪着一起去了。
一来也是去增加点经验，二来因为考点在外地，他有些不放心林意一个人去。
因为知道自己大概率陪跑，宋津就主动承担了两人考试的后勤工作，定车票宾馆、看考点、保证伙食。
林意全程只用专心考试就行了，其它的一概不会管，全身心的投入得到了好的结果。
等十一月份宋津再次去考试的时候，林意也跟着去了，这下两人的角色就掉个了，轮到宋津当保护动物了。
时间不会辜负努力的人，在学期结束前，宋津也如愿拿到了好结果。
等宋津一拿到证明，两人就赶紧将其跟准备好的其他材料一起递交了过去。
出国留学对两个家庭来说，都算是一件大事。
宋津倒是早就跟家里提过，他爸妈在学习上对他一向是充满了信心的，宋津既然想要申请留学，他们就没有怀疑过宋津会失败。
他们就一个考虑，宋津出去学习没问题，但会不会以后就在国外工作了呢？他们不是没有听过周围有人家的孩子出去留学，毕业后留在外面工作就不回来了。
宋津是独子，他们倒不是那种一定要把孩子绑在眼前的父母。只是德国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太过于遥远的地方。要是在国内，宋津在任何一个地方工作他们都不会担心的。
宋爸爸宋妈妈对视了一眼，由宋妈妈出面试探道，“你这一出去学习就是好几年，那林意呢？你跟她说好了吗？”
“不要嫌我说话难听，你们现在到底还年轻，没有个定性，一年两年还好，时间长了恐怕会出问题的。”
所以儿子你最好是学完就赶紧回国吧。
宋津倒是没有看出他爸妈那点小心思，一五一十地汇报道，“没事，林意她也跟我一起的，我们申请的大学就在一个城市。”
这话说完，宋爸爸和宋妈妈的心就放下一半了。
要是林意也一起去，就等于上了半个保险了，这几年看下来，两人的感情还是很稳定的。只要宋津不会在那边成家，就算在那边工作几年，那总归是要回来的。
只是想到林意的成绩，他们就有了另外一个担忧了，于是比林意自己还关心她的留学申请进度。
而林意这边就更简单了，她是在申请材料递交之后才跟家里说的。
她这是直接给了一个炸弹，林水荣和陈素半天才缓过神来。
陈素赶紧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留学了？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过？”
林意，“是我专业教授建议出国进修一下，提高我的专业水平。”
陈素听了这话有些皱眉，她还是尊重老师的，不好说老师什么。
就换着角度问道，“那你和宋津怎么办？宋津样样出色，别的姑娘也不是眼瞎的。你这要是出去个几年，万一人家等不及你，另外找人了呢？那你这几年不就白费在他身上了，好歹你们也谈了这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