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翠芬擦了擦眼角,勉强笑了笑,“有,有,在灶房里,我这就拿给你,范妹子,你要多少?”
范菊花把手里的布袋子递给她,“你就照两块钱的量给我拿吧”
廖翠芬点了点头,接过布袋转身到灶房帮她舀米。很快,她就出来了,只是她似乎很疲累的样子,十斤多的大米,她提在手里,身体还摇晃了几下,范菊花看这架势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她用手颠了颠重量,忙笑着把兜里的钱递了过去。
廖翠芬却没有直接接钱,反而说了句客套话,“要啥钱呀,乡里乡亲的,不用!不用!”
范菊花笑着把钱推给她,“你不要,下回我可不来换了啊。”
廖翠芬只能收下,范菊花见她收下了,忙拎着大米往回走,“我走了,廖大姐不用送啦!这路我摸黑都能走。”
廖翠芬手里捏着钱,还是把她送到门口,临走了,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小声地在她旁边说了句,“咱着属于私下交易,被别人知道是会被拉去批*斗的,范妹子,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范菊花心一跳,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等范菊花走了,廖翠芬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两块钱,眼里的幽光亮得惊人。
她抿了抿嘴,刚转身准备回屋,却听到后面有点声音传来,她探头一看,原来是她男人林正浩,她脸上一僵,把手里的钱攥得更紧了。
林正浩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推着自行车,阴沉着一张脸,看到自家婆娘像一根树桩子似的杵在门口,当即就发怒了,“干啥呢,我饿了,给我做饭去!”
他的怒吼声彻底惊醒了她,廖翠芬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忙不迭地点头,小跑进家门,往灶房里走。
林正浩看到她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的动作,气得更狠了,“要你有啥用!连个儿子都不会生。”
灶房里的廖翠芬对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脚上的动作却加快了几分。
进了灶房,廖翠芬立刻把灶房关上,她飞快地打量灶房,试图找出可以藏钱的地方。
她四处看了看,觉得放在菜橱里,最下层的柜子,靠右侧的拐角处。
把钱固定好之后,她开始加快速度,烧火热饭。
范菊花拿着米回家,把米锁进柜子里。宋春丽在旁边看到了,诧异地看着她妈,眼里有幽光滑过。
第二天,家里就烧了米粥。煮米的工作是宋向军强制接过来的。
无他,因为他妈一定舍不得下米,如果只是煮得那么稀,又能有什么营养。
范菊花看到自家大儿子一顿就吃掉半斤大米,心疼得直哆嗦。
可当看到自家儿子那瘦弱的身体时,张得老大的嘴又重新闭上了。
盛饭的时候,范菊花愣是给宋向军和宋向党盛最多的米,一个是家里的顶梁柱,干重活要吃饱,一个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偏爱一些也很正常。
宋春丽看着他们两个碗里那么多的大米,一脸艳羡。
范菊花看到她的眼神,把手里的米粥递了过去。宋春丽看着自己碗里少了一半的大米,抿了抿嘴,眼中闪出一丝异样。
直到她看到宋向民和她差不多的米粥时,脸色才好了一些。
相比来说,范菊花碗里的大米是最少的,一个海碗,几乎全是水,零星的几颗大米沉在碗底,要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这米粥熬得时间很长,米油都熬出来了,喝了一口香喷喷的。
宋向军看到她满足的眼神,心里有些难受。想把自己的米粥倒给她,范菊花忙阻止了他,“你好好补补才是正经。再过些日子就要干农活了,身体可不能垮了。”
宋向军只好把碗收了回去。
这顿饭,不仅有米粥,一个还有一个煮鸡蛋吃,甚至连玉米饼子都是管饱的。
大家吃得很满足,范菊花笑着道,“地里野菜已经出来了。春丽,周末不上学,你跟我到地里挖点野菜回来炒着吃。”之所以是周末去挖,那是因为初中是在县里,走路要一个多小时,等回到家的时候,天虽然还没黑,可也不远了。那么点时间,跑到田里,根本就挖不到多少,还不如等周末呢,时间宽裕得很。
宋春丽看了一眼宋向民,他们现在可是在争一个高中名额呢。她去挖野菜多耽误时间。她转了转眼睛,笑着说,“二哥,家里的柴火也没了,大哥最近太忙,你去帮家里捡点柴火吧。”
宋向民倒没多想直接应了。
范菊花一想也是,自家二小子调皮捣蛋的很,有点事做,他就不会整天跑没影了。
吃饭早饭之后,三个小的都上学去了。范菊花就开始拆洗棉被。难得的艳阳天,盖了一个冬天的褥子也该洗洗了。
而,宋向军就拿着镰刀到深山里的那块秘密基地,路上遇到村民,就说自己到山里砍点柴禾,也没什么人怀疑。
毕竟一个冬天过去了,之前屯得那点柴禾早就不够了。
宋向军这块地,大约有四亩多,他打算先种些玉米和大豆,这样套着种可以肥田。
想到前世的自己,虽然在香港过得很舒服,可他无时不刻不惦记着家乡的亲人。
自从,他知道国家颁布改革开放政策以后,就期盼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回到故土,为家乡做点贡献。
可,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八年,这八年,如果只靠队里发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的。
想到,现在的香港一月工资能有四五百,再想想现在的国家,他的心情就非常沉重。
只是,香港再好,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离开这里,就像那句俗语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现在的香港还是英国人的天下,中国人反而低人一等。
他挥舞着手上的镰刀,唰唰地割着这生长茂密的野草。这野草最高的已经有他膝盖高了。
他的速度极快,四亩多的地,他两天就割完了。
割完之后,还需要把这泥一掀一掀翻过来,这样才能让草根翻到太阳底下晒死。翻地的速度就没有割草那么快了。他用了六天时间。
然后就是晾晒,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七天。
割完野菜的宋春丽把篮子放到堂屋里,想回房间把自己脚上的草鞋换下来。却发现门怎么也推不开,看样子门是从里面反锁了。
宋春丽想到这些日子家里的大米和鸡蛋,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妈是在屋里藏钱了。
想到这里,她猛得拍门,屋内正在数钱的范菊花傻笑的表情被这声音惊醒,忙把床上的钱用手肘划拉到一个铁盒里。
她飞快地把钱盒塞到床底,而后整理床铺和衣服,装作若无其事地开门。
宋春丽看着范春丽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里的猜测落实了。
不过,她也不急着找出来。
“妈,我挖野菜回来了,今天晚上就炒它吧!”
范菊花点点头,却没给她让位置,依旧堵着门,宋春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抬起头提醒她妈让开,“妈,我要换鞋子了。”
范菊花这才恍然大悟,给她让开路。
宋春丽进去之后也没有关上门,反而很镇定地坐在床边换鞋。
范菊花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没有啥动静总算放下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啥时候才能有榜单,好心塞!
第15章 、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髁恋氖焙颍一夜未睡的宋春丽听着范菊花和宋向军都出去了。
探头看了一眼布帘外面的向民和向党睡得正香,忙从床上翻坐起来。
跪到床边,弯下腰往床底看去。
窗户射进来的微弱亮光让她很快就分辨出来那个铁盒子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探手摸去,很快她的手就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宋春丽心下一喜,拿着铁盒直起腰板,把铁盒放在床上唯一的光亮处。
就着这微弱的亮光,她打开盒子,里面的钱并不多,但仔细分辨一下,居然有三个大团结,八张一元纸币,剩下的就是一毛和一分的纸币,全用麻绳捆好一团。
宋春丽心一跳,拿了一张大团结,一张一元纸币,六张一毛钱和五张一分钱。
把这些纸币依次卷好,宋春丽小心翼翼地把钱塞到自己衣兜里。等放完钱,宋春丽才想到,她妈那么爱钱的一个人,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她必须想个好法子。
宋春丽想到自己和二哥只能有一人上高中的机会,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宋春丽把铁盒子重新盖上,弯腰把盒子放到床底最外面,只要你稍微往床底扫一眼就能看到。
放好之后,她重新睡到床上盖上被子,因为心里有事,她强忍着打瞌睡的睡意,睁大双眼等着天亮的到来。
很快,她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吓得她眼一闭,也不知是谁,在屋里盘桓了一会儿,又出去了。
宋春丽却因为昨晚一直想着钱的事情,本来就没睡,这会子闭上眼睛就再也不想睁开,很快进入梦香。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喊她,宋春丽睁眼一看是她二哥。
她赶紧穿衣下床。
她看着二哥就要转身出去,心一跳,喊住了他,“二哥,我的鞋子在床底找不着了,你个子高帮我找下吧。”
向民不疑有他,立刻趴在床边,探头去找。
鞋子就在铁盒附近,他拿了鞋子,自然也发现了铁盒子。宋春丽把鞋子接过,故作惊讶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宋向民挠了挠头,想把盒子放回原处,宋春丽立刻眼急手快地把盒子夺过来,当着宋向民的面把盒子飞快地打开。
宋向民看着盒子里那么多的钱,惊呼一声,“是钱!”
宋春丽看着宋向民两眼放光的模样,心里有些得意。这世上有谁不爱钱呢。她就不相信宋向民看着这么多钱会不动心?
可是让她失望了,宋向民惊讶之后,立刻把钱盒子盖上,飞快地塞到床底下。
放完之后,宋向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脸石化的宋春丽,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他向来心粗也没多想,反而嘱咐她,“这是咱妈的钱盒子,可别让她知道了,要不然少了钱,她就怪到咱俩的头上了。”
宋春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二哥,她只想掐着他的肩膀狠狠地摇晃他的身体,把他骂醒,“你是不是傻呀。”
不过,即使她这么做了,对她也没有好处,何必呢。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吃完饭之后,三个孩子就背著书包一起上学了。
宋向民和宋春丽两人上的是初中,需要到镇上。
宋向党上的是小学,在隔壁村,走的路程并不多。
宋向民一向跳脱,宋春丽走得比较慢,和她一起走,他三步一回头等她,颇有几分不耐烦。
宋春丽看了一眼乖巧的小弟,立刻对宋向民说,“二哥,你先走吧,我慢慢走就成。”
宋向民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不安全吧?”
宋春丽抿抿唇,笑道,“二哥,咱们国家走的是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是老百姓当家作主,学习的是雷锋同志好人好事的精神,怎么可能会有坏人出现,你放心吧。”
宋向民看着小妹又说些空落落的大道理,平时他就特别厌烦听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居然能扯到一块去,他也是服了这些人,当下立刻跑了,丢下一句,“你慢慢走吧。”
宋春丽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有些得意。
她转过身,看向宋向党,“小弟,你想不想吃糖?”
宋向党眼睛亮晶晶的,那渴望的眼神溢于言表,“想吃。”
宋春丽笑眯眯地点头,小声地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咱们床底下有一个钱盒子,里面有钱。”
宋向党虽然很馋,可他毕竟有八岁了,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当下就有些犹豫了,“那是咱妈的钱吧。”
宋春丽自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歪着身子,搂住他的肩膀,小声道,“是啊,我们不拿多,就拿一块钱,买一点水果糖慢慢吃。”顿了顿她又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夏天了,咱们可以买冰棒吃,你再也不用眼馋陈明好了。”
听到二哥提起陈明好,宋向党眼神一黯,他们家这么穷,陈明好家的爸爸妈妈都是工人,陈明好有自己没有的铅笔盒,圆珠笔,好看的书包,甚至大夏天的,他还可以请班里玩的好的同学吃冰棒,可这些,他通通没有。可是,如果他偷了妈妈的钱买东西吃,哥哥知道了,一定会打他的。
想到自家大哥前些日子发过一回火,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
宋春丽见他脸色一直变换,似乎还有些担忧害怕的意思,顿时明白了,立刻道,“你不用担心被咱妈知道。如果,她发现钱少了,你就说钱是你二哥拿的。”
宋向党有些犹豫,扭头看向宋春丽,“这样不好吧?”
宋春丽板着脸道,“你不是也不喜欢你二哥吗?他都不肯带你玩。”
宋向民的确不喜欢带宋向党玩,一是因为年龄相差太大玩不到一块儿去,二是因为宋向党有些婆婆妈妈,三是因为他年纪小的缘故,范菊花常常偏向他。向民的性子大大咧咧,可不代表他不介意,所以对母亲的差别对待,他觉得不满就有些疏远向党。
宋向党想到不肯带自己玩的二哥,那点犹豫又消失了,抿抿嘴道,“我听你的。”
放学回家的时候,两人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从铁盒子里拿出一块钱。
宋向民原本想着一人五毛的,可宋春丽却摇头不要,“我不需要钱,你拿着吧。”
宋向民见她不要钱,也不好推拒,等他从隔壁村的代销店买来了水果糖的时候,又分了一点给宋春丽,看到她喜滋滋的收下了,心里那点忐忑也踏实下来了。
正如,宋春丽想的那样,范菊花很快就发现了钱少了。
她每天的任务就是趁着孩子们上学不在家的时候,数一遍钱。
前两天没数是因为宋向军让她到镇上粮店买种子和小鸡苗。为了怕去的晚,她从铁盒子里拿了五块钱就直接出发了。
第二天,数钱的时候,她才发觉这数目不对。
大团结少了一张,一元纸币少了两张,还有六张一毛钱和五张一分钱。
如果是小偷,不可能只偷这么点。
所以,一定是家贼。
二房和三房的人没有钥匙,不可能会进来,只有几个孩子有可能了。
她把这事儿告诉宋向军。
宋向军听了直皱眉。
二弟和小妹都十四岁了,小弟也八岁了。都已经要脸面的人了。
他想等着他们放学回来挨个问。安慰好范菊花之后,扛着锄头就到那山里除草。
可范菊花却等不及了,直接把堂屋的大门插上,在卧室里翻找。
最后,在宋向民的一件衣服里翻到了十一钱,里面还有两颗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