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长着驴耳朵——七宝酥【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29 23:11:10

  还遇上这种见鬼的天气。
  春早小心地观察他,她觉得原也好像不太舒服,就像此刻阴晦涌动的天。
  一定是打扰到他了吧。
  她已经想扭头就跑了。
  但压在心头的重任还是得完成,不然回去后她可能一宿都无法安眠:
  “我看到你消息了,就是下午那会在逛街,没能及时回复你,”女生在门口的地毯上蹭几下鞋底,一边讲出提前备好的腹稿。
  然后,快走几步将手里的袋子送到餐桌边。
  “不过我在久力大厦旁边的全家顺便买了这些,回来路上就想着带给你,正好你上次也给我买过零食”,她着重强调那个“顺便”,退回玄关,并故作自然地拨了拨湿黑的发丝。
  “没想到会下雨……”
  “就没带伞。”
  原也微微吸气,一言不发走回卧室,从衣橱里取出一张宽大的毛巾,走出来交给她:“擦一下吧。”
  春早接过去,挤干发尾,又举高到头顶轻轻地搓揉。
  原也留意到她没有换鞋。
  “你现在就要走吗?”他问。
  女生在柔软的毛巾下方扬眸:“嗯,就是顺路给你送个东西。”
  顺路,顺便,还有什么同义词可以派上用场,再多待一会她恐怕就想不出来了。
  原也侧头看了眼水迹缭绕不绝的厨房窗户:“要不――”
  他欲言又止,不知这般挽留是否合适,但还是说了:“等雨小点了再走吧。”
  春早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哦,好吧。”
  三室一厅的格局,有那么多可供选择的地点,但进谁的卧室似乎都不大合适。
  最私密的空间,自然得避嫌。
  春早坐到餐桌边,无所适从地重复着擦头发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要被磨平了。
  男生却自然地从袋子里拣出塑料袋里的明治纸盒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叮了四十秒,又拿回来,在桌对面熟稔地开口。
  细长的手指拉开两侧纸翼,再顺着斜坡往上提压,趁势将小口挤开。
  微微用力的时候,所有青色的筋络都在他冷白的手背上山脉般偾起。
  春早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开这种纸盒牛奶的人。
  完美治愈强迫症。
  原也插上吸管,将奶盒放到她面前,“冷吗?”他轻声问。
  春早将毛巾叠放到腿面:“不冷。”
  他打量起她。
  居高临下的关系,女生小而圆的肩头,被打湿的布料分明透出肩带的轮廓,绷在下方的皮肤若隐若现。
  他的视线几乎是仓皇地闪去她额前。
  ……连问出一句“你要不要换件衣服”都这么棘手。
  最后他克制地说,“那也要喝一点。”
  春早仰脸。
  男生本身就高,外加她这会儿坐着,陡然加大的高低差带来天然的压迫。
  所以即使他面色淡静,竟也给人一种不容反抗的敕令感。
  春早双手抓起牛奶盒,吸啜一口。
  原也在她对角坐下。
  一时无话。
  雨豆急促地拍打着窗玻璃,四面八方地到来,震颤着整个空间。
  同样的,还有她自己,躯壳是房屋,心跳是雨滴。
  春早摸出桌上帆布包里的手机,按开瞄一眼,六点半了,待会儿还是打车回去好了。
  她开始局促地玩手机,吮牛奶,不知不觉喝空,奶盒里不当心发出水线到底的滋滋提示音。
  同样看自己手机的男生抬头瞟她一眼。
  再垂眸时,唇角明显升起笑意,不加掩饰,满不在乎被她看见。
  春早脸开始发热,拈住那再也用不上的吸管头,在小洞里来回打转,上下滑动。
  她别无选择没话找话:“你……作业写完了吗?”
  男生忽的哼笑出声,低到几不可闻。
  有什么好笑的,她在心底嘀咕回嘴,那些热度也传导到耳根。
  原也搁下手机,正色,笔直地看向她:“没有。”
  “你呢。”他问。
  “写完了。我昨天就写完了。”说完觉得这句话无端带着一股很小学鸡的傲慢和得意,但她绝对不是故意为之。
  男生果然又笑:“哦。厉害。”
  救救她――春早暗自抱头捶地。她在他面前根本做不到自然共处,束手束脚,草木皆兵,即使他不说话也不看她,他的呼吸都会成为隐形的绳索,将她缚在这里,失去舒展和动弹的能力。
  还是找点事做,不要待在一个空间好了。
  春早半低着头,眼瞳左右转动,最后揪了揪自己尚还湿漉的发尾,再次看向原也:“哎。”
  刚刚说话后,男生似乎就没有再拿起过手机。
  “嗯?”
  她的一个语气词被他的另一个语气词托住,在略微真空的环境里,讯号成功对接。
  他好像用澄净的目光在那里等了她许久。
  等待她栽进湖心,下沉,不断下沉,溺在里边,落不到实处。
  虚张声势的语气瞬时慌乱,缩小:“我……可以去用一下吹风机吗?”
  男生大概是没想到她是问这个,有些意外,浓黑的睫毛扑扇两下,他应了声“好”,随后眉梢微挑:“不过,吹风机好像是你的,你请便?”
  作者有话说:
  0卡糖拉丝,又纯又黏,我追求的效果
第19章 第十九个树洞
  ◎晕眩◎
  打开吹风机的时候, 雨水的声音终于隐没下去,春早杂乱的心绪似乎也找到了暂时的安置点。
  她头发不算长, 但有些厚实, 平时完全吹干少说需要二十分钟。
  不知是否跟雨水成分有关,今天吹头发的耗时也比往日要长,吹完左边换右边时, 她手臂都举得有些发酸。
  春早关掉吹风机,低头活动胳膊, 并反向掰了掰手腕。
  再抬头望向镜子, 贴在吹风机按钮上的指腹一顿。
  原也不知何时站来了门边。
  卫生间的洗脸池离门很近。所以即使他并未入内, 单是倚靠在向内打开的门板上,他的脸和上半身依然能投映到同一张平面镜里。
  两人的目光在此间碰上。
  镜灯这东西很神奇。人类正常面部结构造成的阴影,和那点无伤大雅的瑕疵,都会在这种特有的光线里尽数消弭。
  此刻的原也,很像是精心打磨过的釉面艺术品,多看一眼都摄人心魄。
  为错开视线,春早飞快转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原也说:“我以为你已经吹完了。”
  春早眼睑半拢, 抓了抓右边头发:“……才吹好一边。”
  “女生吹头发都需要这么久么?”
  “短头发应该不用吧。”春早没有再打开吹风机:“我很快就好了,你不用……管我的。”
  而男生语气淡淡:“我这会也没事。”
  像是怕她不自在, 他从裤兜里取出手机,只是人还留在原地。
  春早握紧吹风机把手, 将它按开,但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再开启最大模式,就歪着脑袋, 用小档风一点点吹拂着。
  乌亮的发丝似墨浪, 在女生指间浮动。
  期间她几次从镜子里偷瞄看原也, 男生就只是玩手机, 姿态从容,面色不改,没有表现出分毫的耐心告罄。
  他是在……陪着她吗?
  春早不禁翘高嘴角,又马上抿紧装样。他会不会觉得枯燥?这么想着,她主动开口:“你国庆在这边会不会无聊?”
  可能是她的音量本就偏低,经由风声一搅,真正流入空气的就所剩无几。
  男生掀起眼皮:“什么?”
  “……”春早陡然失语,他星辰一样的双目又在镜子里对她进行锁喉。
  她将视线平移到左侧的一小块水斑上面,并牢牢地固定在那里:“你国庆在这边……会无聊吗?”
  原也回:“还好。”
  春早绞尽脑汁:“其实我一直都有些好奇,你假期一般都待在哪里?”
  “网吧。学习的话一般去市图、付费自习室或咖啡馆这些地方。”
  看吧,他也是要学习的。春早找回一丝平衡,也增添一丝羡慕:“我都没在那些地方学习过。”
  “你想去吗?”出乎意料的是,原也竟发出盛情邀约:“如果你方便,我可以带你去。”
  春早讶异地看过去。尽管很想一口答应,但念及自身状况,她只能无奈地碎碎念:“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方便’的时候呢。”
  镜面里的少年倏然展颜。
  猝不及防的一笑,像是曾在花店橱窗外见过的纯白花朵乍放在眼前,以延时摄影的形式超速展现,时间的维度在这一刻被缩窄至瞬间――
  春早被冲击到微微晕眩。
  原也留意到安静下来的少女,从同一个平面里寻找她的双眼。
  她近乎失神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他也慢慢敛平唇线。
  雨打窗沿,风声鼓噪,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响动,唯独女生的发尾在涌荡。
  明镜似平静的湖面,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泊停在彼此的岸边,与世隔绝。
  “嘶。”春早的轻呼同时惊醒两个人。
  原也将视线偏出镜框:“怎么了?”
  春早连忙说“没事”。
  出风口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久,颈侧烫意陡生,她才意识到自己花痴地盯了原也好半天。
  她面红耳赤地关掉吹风机,又僵着背将它的电源线拔下,卷好,收回一旁的置物架。
  再回头时,哪还敢正视对方的脸,只说:“我得走了。”
  先溜为上,此地不宜久留,不然所有的心思都会昭然若揭。
  ―
  春早回自己卧室取了把伞。出来时,原也已经在玄关处等她,手里也握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送人意味不言而喻。
  春早走过去:“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她瞟向动静明显减弱的窗玻璃:“反正这会儿雨也小了。”
  男生仿若没听见这两句话,只问:“你怎么回去?”
  春早按开手机:“打车。”
  “我送你到路口。”原也已不容置喙地开门,还掌住门板,意欲让她先行。
  春早心情复杂,喜不自禁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在给原也添麻烦。
  最后,还是被前者战胜,就埋低脑袋偷笑着越过他。
  走道感应灯亮起来的下一秒,她立即切换到正经模式,挺胸直背地走在男生面前。
  走出楼道,雨确实不如来时那般大,天地鳎万家灯火都生长出一圈光绒。
  砰砰两声,两人先后撑开各自的伞,步入雨雾间。
  春早的伞是橘色的,俯瞰像一只熟透的,圆溜溜的香橙。
  为给原也腾出开伞的空间,她快走两步,才回头等他。
  男生很快追上来,不远不近地走在她身边。
  走出小区拐入小巷,径道顿时变窄,路况也不佳,砖石路面上的洼塘随处可见,在路灯下反着光。
  本并排而行的原也,自行变更走位,去到春早后方。
  女生扭头找他。
  他说明原委:“只能这样走,不然我们的伞容易撞上。”
  春早抬头瞟瞟自己伞面:“好像是。”
  她回过头去,走出几步路,又停身掉头。后面的人留意到她动作,半掩在伞下的脸完全露出来,望向她:“怎么了?”
  春早同他对视几秒,摇摇头:“没事。”
  其实她是想说,要不要跟她撑同一把伞,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但她无法贸然开口,这样的举动过于亲密,而且,再和善好相处的人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分寸与边界。
  步伐缓慢片刻,春早收起心神,认真对付起糟糕的路面。
  以退为进的战略似乎没有奏效,但原也并未因此心生怅惘。作为后场观众,欣赏黄鹂鸟并无章法的舞步也很好。
  面前的女生,扫雷般跨越和躲避着那些水洼,蹦跳间会下意识地举高伞柄,裙摆也随之轻盈跃动。
  他在伞翳里微微笑着,跟随她走到路口。
  目送女生乘坐的计程车驶远,原也才转身离开原地。
  ―
  回到出租屋后,原也将春早留在桌边的袋子拎回房间,随手放到书桌上。
  他靠回椅背,取出手机,打开扣扣,什么也不做地盯着看了会,也把它放回桌边,且没有退出这个界面。
  忽而百无聊赖到极点,开始扫视这个一成不变的房间。
  目光滑过塑料袋,又退回去,被里面漏出一角的白色小票吸引。
  原也伸手将它抽出来。
  定格在小票上的“全家FamilyMart(宜中店)”――这几个字眼上面,原也眉微蹙,回想几秒,他勾起唇角。
  又拿起手机,拍照一张留证,才将小票塞回去。
  ―
  春早在八点前按时到家,但因淋了雨,还是免不了挨春初珍一顿批。
  幸而有老爸在一旁为她说话,外加他们今天的夫妻双打赢到钱,春初珍龙心大悦,就没有计较个没完没了。
  回到卧室,春早给原也和童越分别发了条“已平安到家”的消息。
  夹着睡衣去洗澡前,她退回桌边,解锁手机。
  原也已经回了消息:好。
  以及一张已拆封的,她买的黑巧牛乳面包照片:谢谢,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苹果肌开始自动发力,春早回:不客气。
  刚要再敲几个字,走廊传来春初珍的连环夺命叫,就等着春早换下的衣裙一并放洗衣机。
  只得作罢道别:我要去洗漱了哦,等一会再聊。
  原也:嗯,不要受凉了。
  他、好、好、哦!
  春早拼力克制,才没有让自己一边傻笑,一边轻快地蹦Q去卫生间。
  单独对镜吹头发时,她走神想起今晚的原也,还有他过目难忘的一笑。它就像是记忆深处的银色闪电,甫一想起,总能让她的大脑里恍如白昼。
  那朵曾在花店见过的白色花朵,到底是什么花。
  当时的她心神恍惚和错乱,一下子想不起。
  此刻回忆纷至沓来。
  春早的脸慢慢涨得通红。
  约莫是去年的五一小长假,她和童越在外闲逛,路过一家门面精致的中古风花店,她被橱窗玻璃后的一枝花朵吸住目光。
  花瓣是贝母白,层叠舒张似天使羽翼,在一丛繁复花头间尤显淡雅清透。
  年轻的店长见她驻足流连,就招呼她们两个女孩进去看。
  春早停在那朵花前,询问这是什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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