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长着驴耳朵——七宝酥【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29 23:11:10

  原也直截了当地往那走,才迈出几步,忽有人喊他名字:“原也――?”
  原也转脸,辨认出是二班一位相识的女生,去年曾与他一道参加过省奥赛集训队的夏令营。
  他停足,礼貌问好。
  女生声音脆亮惊喜,像大白兔奶糖碎裂在空气里。
  也溅来了春早这里,她迅速扭头寻找名字正主,毫不费劲,高峻的男生就停在货架尽头,文具店里的白炽灯管四处侵染,更将他衬得肤冷如月。
  他身旁停着个女生,因偏头关注原也,春早并不能看到她长相,但那女生黑发披肩,身段纤瘦,个头只及他肩膀,两人看起来……莫名的登对。
  他也来买文具的么?
  这个念头浮出来的同一刻,那女生也问出她心音:“你来买文具的吗?”
  原也“嗯”一声。
  女生听起来心直口快:“偶像,你不参赛了,我还怪可惜的。”
  原也说:“你们继续加油。”
  “你不懂,少个偶像就会少掉一份动力。”
  原也声音里明显有了笑意:“把自己当偶像不就好了。”
  “那是,现在你走了,他们没人解题比我快哦。”
  “这么厉害?”
  “对呀。”
  好厉害,好自信,好落落大方的女生,还是竞赛生,能够毫无障碍地跟原也打趣,表达对他的崇拜和重视。
  ――这些对她而言轻而易举的事,在她这里却难如摘星辰。
  春早一边赞叹钦佩,一边因差距而灰心。
  心脏皱成未熟的青柠,往外泛酸意,她不禁微鼓起嘴,又缓缓泄气。
  怕被察觉到她在不远处阴暗爬行和窃听,春早慢慢挪位,去到货架另一侧的视觉死角。
  继续低头写写画画,但怎么都无法专心,耳朵不落一秒地运作,脑子里也乱成被猫抓玩过的毛线球。
  货架那边的两人没有讲很多,相互寒暄几句近况,女生便说要去结账。
  确认动静全消,春早移回转角,探出脑袋,原也待过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她心一沉,没了精挑细选货比三家的心思,捏紧手里现有的两支新笔去付款。
  提着小纸袋出门,春早装不经意往空处一瞥,旋即瞄见黑色山地车上的男生,他单脚撑地,似乎也在留神店门的方向。暮色之下,他的神色有些疏淡。
  心跳渐快。
  他怎么在外面?
  莫非在等刚刚偶遇的女生?
  再“偶遇”她的话会不会给他制造麻烦,增添社交难题?
  如此斟酌着,春早当即作只是路过视而不见状,绕道而行下台阶,再往小巷方向埋头猛走。
  身后传来顺滑的车轮声,春早侧目,刻意忽略的男生已追至她身侧,正在握把减速。
  她的呼吸也像是被刹住,不再通畅。
  原也侧来一眼,只字不言,似乎在让她自行解读。
  看着他控制住车速,与走路的她保持并排,她生出一些暗喜,一些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原也浓眉微皱,瞧不出信与不信,只是问:“你没看到我在门口吗?”
  春早沉默。
  所有皱巴巴的酸涩和疑虑,被他这句反问顷刻间抹平。
  她看到了。
  他也知道她看到了。
  许多被表象覆盖的细节开始在心头如星星灯带般串结,一闪一闪,颅内自动吟唱圣诞快乐新年好,一切与开心有关的歌谣。
  自尊心让她必须完成自己的表演,死不承认:“我没注意。”
  她猜天塌下来一定有她的嘴顶着:“你在门口干嘛?”
  原也吐出两个字:“等人。”
  春早笑肌已憋得有些打颤,哦一声,“那怎么过来了,不继续等啦?”
  身侧的男生安静两秒:
  “等到了。”
  作者有话说:
  老要在一起
  老要表白
  暧昧它不香吗
  不香吗不香吗不香吗不香吗不香吗
第27章 第二十七个树洞
  ◎追风逐日◎
  打从隔壁间换租客, 这是春初珍首次看到家里俩小孩晚自习后一道出现在玄关。
  她有些意外:“你们一起回来的啊?”
  原也在一旁等春早先换鞋,正要启唇接话, 春早已迅速回答:“楼下碰到的。”
  “哦。”春初珍不再多问, 只吩咐:“放完书包就出来吃饭,粥都要冷了。”
  春早应一声,面无波澜回房, 期间没有再看原也一眼。
  其实心快要蹦出嗓子眼。
  临睡前,她照常登陆扣扣, 发现男生一刻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原也:可以啊春早同学, 不光擅长代写, 还擅长演戏。
  春早:“……”
  联系到今晚的“文具店等人事件”,她要笑不笑地安静几秒,侧过身去,捶两下枕头,才能镇定回复。
  她给出具体缘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怕我妈误会想多。
  男生的消息随之而来:误会什么?
  春早再次失语。
  这人怎么回事,非要把话讲那么清楚吗?
  她深吸一口气:你上次在她面前明确表态不帮我搞数学, 她有点不高兴的,我怕她误会我们两个说一套做一套, 瞒着她相互偷师。
  信口开河竟然是这么羞耻的事情。
  春早发出去后就用手盖住双眼,过了会, 才放下,好在对方没有将信将疑,也没有刨根问底, 已经在总结陈词。
  原也:这样。
  春早附和:嗯, 是这样。
  是不是这样, 到底是哪样, 可能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不过――
  晚上文具店的对话仍烙在她心墙,她不禁想问清这个从开学第一周就困住她的问题。
  那时跟原也还算半个陌生人,小心翼翼,问什么都担心冒昧;
  但今晚似乎不一样了,他来文具店找她,又在门口等她,让她底气顿生,仿佛握住了一张可以踏足他内心的磁卡,滴一声,即可搭乘他的过往巴士。
  所以她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参加竞赛了?
  聊天框里静下去。
  好一会,原也回来风轻云淡几个字:因为想高考,想当状元。
  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春早被他的自信狂妄创到,如鲠在喉,最后:好的,祝你成功。睡了,晚安。
  对方似乎感知到她情绪,又进入输字状态。
  春早便也停在那里耐心等候。
  原也说:如果考到省一,我妈也许能看见。
  春早怔住。
  不是没猜测过原也生母的状况,也想过最糟糕的,天人永隔生死离别的那一种,但现在看来,是她脑子里的狗血撒得太多。
  也可能是原也看起来过于独立和洒脱,常让人忘记他还是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人,也需要一些常人无法剥离的亲情依恋。
  未经他人事,任何安慰都显得干涩,春早慢慢打着字:如果真有那一天,谁都会看见的,大家都会为你欢呼,在古代你可是要簪花骑马游街被围观的。
  原也问:你呢。
  春早心跳的拍子变快:当然了。
  她开始画饼:我还会送你礼物。
  ――实际上,头绪为零。也不知道到那时的他需不需要。
  只是,此刻的原也很像一头袒腹的年轻雄狮,露出肚子上碗口大的伤疤,她忽然不知道要怎么上前安抚,连目光触及都显得冒犯。
  春早问:你跟你妈不联系吗?
  原也:她出国了。
  春早想说,异国也可以打越洋电话和视频,但显而易见,时差和距离有时能成为最残酷的割席,地球被赤道掰分为两个半圆,有人还沉湎于旧日花园,而有人已经跃身另一片森海。
  春早没有问更多。
  当然,隔墙的少年也没有说更多。
  最后她信誓旦旦:没事,你还有很多在意你的朋友,比如我。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失联的。
  她会一直关注他。
  见证他的策马举高榜,春风得意时,永远是百草园里的独秀一枝。
  男生居然认真起来,当然也可能是孩子气的玩笑。
  他说:发誓。
  春早生出几分给自己挖坑的悔意,但还是硬着头皮:我发誓。如果我跟你失联,我的数学永远上不了140。
  原也大概率笑了:对自己这么狠?
  春早气哼哼:不然呢。
  ―
  期待运动会到来的这一周,时间变得漫长又迅猛,终于,嘹亮的《运动会进行曲》响彻校园,高一二年级各班能成群结队去往操场。学生们的队伍如股股溪流,将绿茵地汇聚成蓝白色的汪洋。
  沸动的人头,在校长上台讲话后终于止息下来。
  春早站在队伍里,以手遮阳看远方。
  队伍前端的蓝色旗帜随风飘扬,扛旗的正是她们的体委宋今安,而童越站在他身畔,穿着惹眼的瑶瑶公主cos服,妆容闪亮如小美人鱼。领队举牌过场时,沿途男生们的口哨和狼嗥此起彼伏。
  散会后,三班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将桌椅搬来校园大道,摆放在标有本班提示的区域。
  四张课桌拼凑成大家的临时营寨,旁边还摞着成箱的矿泉水和能量食品。
  春早把帆布包放到桌上,拧开保温杯盖喝口水,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她取出提前备好的几张加油稿,把它们交给另两名“临时同事”。
  一起写稿的还有语文课代表吴曼真和班里一个叫陶写的内向男生。
  “我昨晚写的,你们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先交到广播台,给咱们班抢占先机。”
  吴曼真放眼看赛道:“我们班第一个项目是什么?”
  春早拿出手机看眼群聊:“铅球。”
  “我觉得没问题,”大略扫两张,她交到陶写手里:“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陶写树懒似的,总比旁人慢半拍,一会儿才说:“挺好,我也没意见。”
  “谁去交?”
  一个整理运动补给的男生举手:“我来!”
  说完就接过去风风火火溜走。
  春早这厢笔耕不辍,而在内场观战打气一小时的童越,也满头大汗地回来。她脸颊酡红,披挂的纱织头饰已经黏在锁骨处,她抽出一瓶水猛灌,炸声问:“宋今安这个逼在哪儿,怎么加油陪跑的就我一个?”
  班长翻一翻项目时间表:“下场一百米,他去热身了吧。”
  “趁着有项目就偷懒是吧,我要去跑道上绊他了。”撂下话,女生又抱上几瓶水,气势汹汹地杀回去。
  剩下的人都哭笑不得。
  一百米。
  正在摁笔帽的春早被这三个字攫住神思。
  原也今年参加一百米吗?
  如此想着,她侧头望向相距不远的一班片区,香樟树翳里,他们班的组织力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几个学生面色焦灼地商量着事,中间并没有他。
  难道去参赛了?春早又掉头看操场,红色塑胶跑道和浓绿草地上四处散落着学生,哨声,歌声,人声,融成一片。白光乍眼,还隔着灌木枝叶和翻飞的插旗,找个具体目标比登天还难。
  “哎,春早,你看看我这两句行不行?”吴曼真忽然叫她。
  春早回神,凑过去看了看,盛赞:“可以说是当代冰心了。”
  吴曼真嗔笑:“那我可就去交了啊。”
  “好哦。”
  “把你那两张也给我。”
  “嗯。”
  约莫一刻钟后,跑得脸红脖子粗的宋今安被几个同学拥回来。男生一屁股栽坐到椅子上,仰头用水冲脸和头发。
  “第几啊?”大家围过去问。
  湿淋淋的宋今安做出一个“V”:“第二。”
  嘁,班长嘘他。
  宋今安展开一条腿要踢空气:“也不看看我竞争对手是谁!”
  “谁啊。”
  “一班的原也。”
  本还跟大家一块笑的春早嘴角僵住。
  她果然错过了。他奔跑的样子还跟去年秋天一样吗,宛若划破赛道的飒沓流星、银鞍白马,即使那时还未对他投入过多关注,仍会为少年风驰电掣的张力而目不转睛。
  宋今安为自己挽尊,拇指食指捏出一个小小空隙:“只差一点点好吧。”
  全程围观的一个女生小声:“明明差人家一大截。”
  宋今安瞥她:“你少打击我自信心啊,十点半还有我的热门项目。”
  “哪个?”
  “4x100,去年我最后一棒可跑了第一。”
  班长立马狗腿地给他捏肩:“行,你赶紧歇歇,底下还要看你给咱们班争名次。”
  宋今安懒笑着让他手劲再大点。
  一班体委张宸希与宋今安是旧识,从跑道下来,刚巧路过此处,听见他坐那大放厥词,就停下掂着矿泉水瓶:“宋今安――”
  “干嘛?”男生在椅子上坐正,把浇脸剩下的小半瓶水一饮而空。
  “今年接力跑第一可就轮不到你了,你就争二保三吧。”
  “什么意思?”
  “我们最后一棒是原也哦,”他挑衅的腔调别提多欠揍:“就是刚刚一百米把你甩在身后的原也哦。人家都在那热身准备了,你还坐这儿大爷喝茶呢。”
  宋今安哑然,看一眼电子表,开始一些人身攻击:“这他妈才十点就热身,我看他不是热身,是在操场边上招蜂引蝶。”
  众人哄笑。
  “那人家也有那颜值。”张宸希明显原也迷弟:“你在那边做三百个俯卧撑估计也没人看。”
  “滚边儿去啊你。”宋今安拿空瓶子扔他。
  张宸希一个箭步缩头避远,挠挠肩,优哉游哉地踱回自己班那边。
  一番笑闹过后,场地重新安静下来,而春早的胸口却疯狂鼓动,因为失而复得的惊喜。原也还有项目,她也要行动起来。不能再傻乎乎地原地待命,她要给他加油鼓劲,也想再次目睹他在赛场上的风采。
  等到高三,强压之下的他们,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春早不容许自己做更多衡量,也足够谨慎小心,她左右看看,撕下一张空白的活页纸,拿笔袋压掩住,低头在上方写字。
  更换过笔迹,毕竟这是她的“专长”,不会有人看得出。
  毕竟,以她的遣词造句,文稿被广播台选中的概率趋近百分百,这是她独有的自信。
  为了他,她甘愿当十分钟的叛徒。
  如果会被惩罚,在得知错过他百米跑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承受过。
  春早在末尾题上“高二(1)投稿”,掩耳盗铃,而后将这张别有用心的加油稿藏回其余几张下方,也紧张地攥住自己的私心,佯装镇静起身:“人都要坐傻了,我去看会比赛。你们有写好的吗,我顺道带去广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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