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狼狈地笑出来
原也也跟着笑,最后笑抱成一团。
笑累了,原也就掌住她后脑勺,吻下来,轻吮她唇瓣。春早闭眼想,这是个值得珍藏在味觉记忆宝库里的吻,甜美而凉爽,有香草冰淇淋味儿。
回酒店后,清理身上的沙尘是头等要事。
一路上脚趾都被沙粒硌得极其不舒服,原也不忙管自己身上的,先打开花洒,调出合适的水温,蹲身替春早细致冲洗。
春早垂眼,顺手掸去他发梢和白T肩头的浮沙,但脏斑犹在,效果并不明显。
原也抬脸问:“脚上还有吗?”
女生洁白的脚趾从拖鞋里蹭出来,交互扭了扭,指甲盖似釉玉质地,判断:“好像没了。”
她双手微微拎高过膝的白色裙摆:“腿上还有,顺便冲一下吧。”
原也瞥去一眼,喉结微动,不多思索地上手为她搓洗。女孩子的皮肤滑腻腻的,触感如乳膏,无法近处多看。
但经由他拇指这么来回摩擦,春早心头也跟无数绒毛刮撩过,敏感到要忍不住跺下脚,企图甩脱。
瓷砖地面小范围地溅起水花。
“哎。”原也轻呼一声,站起来,用手腕盖住左眼,而黑亮的右眼,在没好气地俯视她。
春早抱歉又心急:“弄到你眼睛里了吗?”
原也淡应:“嗯。”
春早踮起脚,想要一看究竟,却不防地,被男生湿漉漉的,强硬的手指控住下颌,他不怀好意的笑眼,湿而热的唇,一并压过来,不留余地。
两人呼吸的节奏彻底乱掉。
浴室里水汽蒸腾,在镜上氤出一面雾天。
两道模糊相叠的白影纠缠着,跌跌撞撞。交碰间,原也的拖鞋勾到地面还未及时关灭的花洒软管,那喷洒的水柱顿时乱了方向,横扫过二人身躯和逼仄的空间。
似误淋一场温热的小雨。
原也暂停这个有些失控的吻,扳关水龙头,将满是水渍沙痕的短袖利落脱去。
再留心近处的女生,她眼光闪跳,不敢在他身上逗留,裙子上也一塌糊涂。
他从高处的架子取下全白的浴巾,将她裹抱到床上。
意外的音节。
似乎难以中止双方想要继续亲近的欲念和恒心。
男生滂沱的吻是旷世骤雨,令春早窒息。
碾压的唇齿,滚烫的气息,还有他年轻而坚硬的身体。她能清楚触摸到他,急剧迭动的背肌。
原也在女生近似告饶的呜咽里找回一丝清明,想要翻身离开。
不然再待在这里,同张床上,他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毁灭性的行为。
结果,手腕被她热乎乎的指节栓扣住,语气不悦:“你又要跑去哪里?”
原也看向他,音色微哑:“洗把脸。”
春早顿了顿,嘀咕:“哦……我还以为你要去买……”
原也蹙眉,若半知半解:“嗯?”
但女生下一刻的生莽举动让他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她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酒店宣传册的夹层里,寻宝一般,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水蓝色的塑封盒,夹在手里,给他看。
然后一本正经地诉说:“童越走之前非要留给我的,说以备不时之需。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似乎刚刚好。”
原也垂在身侧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颤,他只能攥紧。
“你确定?”完了,他的喉音也开始发颤,好丢人。
“嗯。”春早用力颔首。语气似乎并不确定,但是是在关心别的:“就是……你会用吗?”
“……应该会。”
两人同时发笑,不好意思,又很率真。
静了静,春早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可以把灯关上吗?”
―
春早能永远记住这个夜晚的气味。
那就是湿咸。
从少年额发滴坠到她唇珠的汗液,她眼角因胀痛渗出的生理性的水汽,还有盈注了整个房间的,汹涌的海风,黏滑的触觉,深水里的缺氧感,两尾在浅滩笨拙探索的鱼。
它们都与湿咸相关。
卧室的灯都灭了,只有外边夜路的光透进来。
原也的手臂扣在离她脸极近的地方,肌骨,筋络,凸显出来,隐忍地张驰着,像天色半黑后,轮廓模糊的礁岩。
明晦不定,危机四伏。
可她还是忍不住歪靠过去,羞愤难耐,急寻个支点。
她的脸被扳回去,堕入他钟情又发狠的双眼。
……
窗外,黑天里的浪,拍打着礁石,一遍遍,一次次,雪沫般被撞碎,再落回去,变回液态的渗流的水。之后风彻底乱了,天海如倒置,旋流般方向尽失,归于不可名状的最深处。
……
―
时近后半夜,两人都兴奋难抑,每个细胞叫嚣着疲累的信号,但大脑依旧激亢飞跃。
他们依偎在一起,不时说几句话,亦或笑着去啄对方的嘴唇与下巴。
最后原也穿上衣裤,离床找水喝,再这么无隔阂地接触,怕是整宿都别想消停。
春早也套上睡裙,静坐在床头,阅读蓝色盒子里的说明书。
原也哭笑不得,将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你这是……?”
春早叠放好,塞回去:“好奇一下。”
“那下次你来。”
“……”
他们又叠抱回一张单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两人放弃抵抗,共候天亮。
终于,房内的暗调由浓转浅,帘缝投入一隙绯红色的微光,从窗台折叠至地面。
原也见状,走去窗口,揭开一半遮光帘观察。
他淡笑回头,吐出三个字:“日出了。”
春早迫不及待下床,趿着拖鞋飞奔到他身畔。
外面的世界,已是玫瑰色,晕染开,延绵着。
纯白的海鸟在半空回旋,万物覆油彩,浪漫又静穆。
春早满身鸡皮疙瘩,热泪盈眶。
原也揽着她肩头,捏了捏,又放下手,离身去行李箱里取出一样收藏至今的物品,呈递到她身前。
朝霞将铁盒映照成混粉色。
春早瞪圆眼,双手捧过来,心头蜂鸣:“它怎么在你这儿啊?我还以为已经被我妈处理掉了。”
原也粲然一笑:“嗯,处理到我这了。”
他说:“清点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春早惊喜揭盖,查看当中的物品,一样不落,但也多出一些并不属于她,却也来自她的物品,油墨模糊的小票,变更过字迹的加油稿……还有早已干萎亦被妥帖珍藏的桂枝……她一样接一样取出来,同样发现,它们也被人为地做过标记,是一只被爱心包裹的小鸟。
哼!
抄袭她的创意。
但也好令人动容。
她看向原也,笑泪交加:“你也……”
少年神态略显自得,坐等她赞赏:“嗯?”
太美好了。
像此刻的日出一样美好,比此刻的日出还要美好。
她不受控制地潸然,而他也忙不迭地为她拭泪。
等情绪平稳,深红的圆日也从海平面浮出,原也如揭晓影片末尾的彩蛋般,从盒底最下方变出一张明信片。
它崭新却眼熟,正面有海,背后空白。
仿佛在静待,静待新的诗章,与新的图景。
原也横来一支笔:“请吧,女士优先。这次我们一起写。”
春早含笑推回去,谦让:“之前是我先写的,这次不如你先来?”
原也思忖几秒,答应:“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那片湛蓝而通透的海被高挂至窗框,与真正的海遥相呼应,它被风来回吹拂着,如蓝白的鸟儿振翅欲飞。
而它的背面,是两条上下紧挨的愿景。字迹有内敛,有张扬,但别无二致的充溢着希望:
上句是:
海水至蓝,年少灿灿;
所愿所念,共赴共勉。
而下句承其后:
何惧险与难,横澜挂云帆;
自有风来日,野尽见春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挂云帆”和“野尽见春山”化用两句诗词:
“直挂云帆济沧海”(李白《行路难・其一》)
以及“平芜尽处是春山”。(欧阳修《踏莎行・候馆梅残》)
-
完结啦。
蛮感慨的,这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写这么纯粹的校园文,之前老读者应该知道,我写都市男女偏多。校园文并非我舒适区。当初决意开这篇文后,存稿期间各种自我怀疑,自我溃散,状态动辄崩盘,天天抓耳挠腮,第一章作话里的“年事已高”真的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因为我本人的年纪距离高中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很怕人设剧情把握不好,处理不当。开文前是蛮坎坷,曾因不满意推翻重写过四万字,才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春早和原也。
特别感谢帮我把关,给我鼓励的朋友;
特别感谢看文的大家,你们的阅读、留言真的给了我非常多非常多的,不可估量的信心和动力。不然恐怕也无法顺利地完成这篇文。
本文会于28日开始倒V。
我休息两三天就来更新番外,大学、都市部分都会写。
这章48小时内所有评论给大家发红包当做“番外基金”(bushi)
另:专栏里的《跌入永夜》/《唯爱主义》/《与秋》,下半年会从中选1-2本开文,大家如有兴趣,按照自己的喜好收藏就行。
最后,再次感恩!
小《国王》有您们了不起!
也愿诸位拥有自己的海水至蓝处,旷阔通透时,如果尚未抵达那里,那一定正在路上。
第58章 小猪鼻子
◎肖像权◎
从海岛回来后, 恋爱之余,春早也开始提前搜罗法学教材及课程, 为尽早适应课业内容强度做准备。
高等学府人才济济, 她可不甘心到了那边就落于人后。
不到一月的时光蹭蹭溜走,八月底,春早收拾好行囊, 正式暂别久居的故乡,去往这个国度的红色心脏。
爸妈也会一同前往。
原也提早为所有人订好机票。听说送完女儿入学, 春父还要趁年假留在北京陪老婆七日游, 又给他们约了不错的酒店。
春初珍知道后, 直呼不用,还让春早把钱转回去给原也。
然而对方坚决不收。
出行那日登机,春家三人坐一侧,原也跟他们隔个过道。春初珍特意调座到最外口,找出微信二维码,叫他名字。
看书的少年侧过脸来:“嗯?”
春初珍说:“小原啊,加个微信, 阿姨把机票和酒店的钱转你。”
原也微笑:“加微信行,但钱真不用给我。”
春初珍叹:“你才多大, 我们大人怎么好意思让你花钱。”
原也轻描淡写:“真没多少钱。您转我也不会收。”
说着又去看手里的书。
还没享上女儿福,倒先享上……女婿……福了?嗯?春初珍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到, 忙撇撇脑袋,转头骚扰举着微单对舷窗外蓝天云絮一个劲咔嚓的女儿。
“你也想想办法啊……”她轻声细语:“你这个男朋友这么轴。”
春早小心关上镜头盖:“他不要就不要嘛。”
春初珍又瞥沉静阅读的原也一眼,从微信里噼噼啪啪输消息给春早:你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就用他钱, 像什么话?我和你爸身份证号是你报给他的吧。
春早盯几秒这两条消息, 闭了闭眼:他非要我也没办法, 说正好有折扣。大不了到了学校,我多给他买些礼物,多请他吃吃饭。
春初珍想了想,作罢:也行吧。你们相互照应着也好。
接而发来一个微信自带的【发怒】表情,再三强调昨晚把她单独叫到卧室千叮咛万嘱咐的内容:你以后在外边念书,我管不到你。你自己要有点分寸,不要搞得我才送出去一个小孩就又要带小孩!
那个感叹号振聋发聩。
春早陷入沉默。
她扭头看窗,戴上眼罩装睡,以免被妈妈发觉自己陡烫的面颊。
在梅洲湾的后两日,除了租小电驴四处游晃觅食,或在日落后去看海,她跟原也几乎黏在客房里。
像两只食草已久的小兽误尝了一口鲜艳的浆果,便对这种前所未有的腥甜上了瘾,想要一次,再次,无数次地确认它的滋味与质地。
的确,层次丰富,但无一例外的五光十色,馥郁多汁。
有一次半蒙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彼此相视时,春早问:“我怎么觉得你懂挺多?”
原也故作严谨,又笑场回:“应该是,善用搜索。”
―
每当闪过这些画面,春早都有点坐立难定,心跳加速。
她半揭开一边眼罩,越过闭目养神的老妈,偷瞟原也。
男生敞穿着宽松的短袖条纹衬衫,是很日系的灰蓝色调,内搭白T。头发不再受高中时期仪表规范的约束,所以近一月没理了,现在的长度,快盖过眼睫,但也不显邋遢,似炭笔肆意涂出来那般。
与干净锋利的侧脸线条相得益彰。
逆光使然,他的身体半明半昧。后方是舷窗外透蓝的天。
倘若她现在拍下一张,再按1:1比例裁剪发网上,绝对能成为“读书氛围男头”系列的佼佼者。
于是她果断举起相机。
而对方似乎留心到她动作,按下快门的同时撩高眼皮,冲这儿偏了下头。
成像因他在动稍有点模糊。
原也蹙起眉,眼神疑问。
春早默不作声把微单揣回去。
下了飞机就能感受到首都的“热情”,如入灶台上的笼屉,连地表都是蒸烫的。
在转盘等到托运行李,原也帮春早提上,追至她身侧,握住她手。
“我来抓狗仔了。”讲着话,他指节稍微收力。
春早忍俊不禁,瞥了瞥正前方说笑摇扇,无暇关心这里的父母:“你别乱冤枉人,那张我没拍好,已经删掉了。”
“真的?”原也显然不信。
春早抿抿唇:“假的。”虽不那么清晰但美感更足,她才舍不得删呢。
原也低笑:“我就知道。”
春早说:“但我绝对没有侵犯你的肖像权。”
还有理有据,复述假期提前看过的法条:“我没有不当利用,恶意侮辱,以及擅自创作你的肖像。”
原也带着她的手鼓两下掌,又单手搭额,作头疼状:“完了,以后说不过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