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静噘嘴轻笑道:“关你什么事儿?”
可是那一刻,齐星辉的心里突然紧了一下,仿佛史静的男朋友突然对他有了特殊的意义,虽然从未谋面,他却有些嫉妒那个男人了。
“你告诉我们婚期,让我们早早攒份子钱嘛!”小李笑答。
“份子钱你可以现在就给我嘛,我给你写个收据,等我办婚礼的时候你拿着收据就不用再交了。”
众人哄笑,小李晃着酒杯大喊,“现在的年轻人太厉害了!”
后来,史静还是主动解释了,那个人不是她男朋友,只是偶尔一起约顿饭的朋友。同事们问起她的择偶标准,她只是轻笑,“哪有什么标准?我喜欢就是唯一的标准。”说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看向了齐星辉。四目相对,齐星辉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多亏自己喝了酒,不然脸就红得太突兀了。
整个国庆节,齐星辉都心神不宁。当他开着车带着一家五口去公园玩儿时,脑子里也总会想起史静。他会不自觉地翻看手机,看她会不会给自己发消息,也会主动看她的朋友圈,假装不经意地点个赞。而当他看到她发朋友圈说被人追尾撞坏了车灯后也还是忍不住发消息问她人有没有事。
他不敢把孟玉蕾和史静放在一起比较,理智告诉他,这样的比较是不道德的,可是思想的野马怎么也勒不住——史静比孟玉蕾年轻、有活力,史静比孟玉蕾更明白他工作的不容易,史静能带给他更多新奇的感受,史静和他有更多共同话题,比如行业发展、公司八卦、美食和餐饮……
国庆之后,俩人的关系比从前更近了一层,史静的车被送去修理,她提出让齐星辉早上“顺路”接她。而所谓的顺路则是齐星辉送完女儿后要多绕路二十分钟,这对于每天因为送女儿会早到公司半个小时的齐星辉来讲也不算麻烦,可是齐星辉还是知道,这样是不合适的。可是禁不住史静的撒娇哀求,他还是答应了。下班后,史静也会等他,齐星辉加班画图,她就坐在工位上吃零食看电视剧,别人问她,她也总有借口应付。
那一周里,两人早晚都要在车上共处二十五分钟,他们听着广播一路聊天,气氛倒是轻松自在。没什么肢体接触,更没有暧昧。齐星辉几次想在孟玉蕾面前提提这件事——他在上下班顺路载一位女同事,希望她不会介意,可是话到嘴边却总是咽下。孟玉蕾不是个爱吃醋的人,他怕的是面对她的大度与无辜的眼神时自己反而会乱了阵脚。
周五那天傍晚,史静说到她的车修好了,齐星辉不禁大松一口气。
“下周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走。”
“你也可以继续接送我啊!”
“你车都修好了还要我接送干嘛?”
“我喜欢坐你的车。”
“唉哟,史大小姐,你放着小钢炮不开坐我这小破车?再说了,再坐下去该被大家说闲话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怕你老婆啊?”
“当然了。”
史静瞪了齐星辉一眼,“我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
“你肯定是骗我,就是不想送我。”史静噘嘴撒娇。
“不合适。”齐星辉皱眉,“你车坏了我偶尔捎你一下没问题,哪能天天接送?你还没结婚,这让人见得多了,还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呢!”
“怎么,你没有吗?”史静笑起来。
“天地良心,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可是我对你有企图啊!”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齐星辉摩挲着方向盘,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史静的话并不让他意外,这段时间,他感受得到她的热情,可他宁愿把之当成友情,甚至,他可以很庸俗地把她当个妹妹来看。现在当她脱口而出将窗户纸捅破时,慌乱之余,他发现心底竟有一丝欣喜,既是一种虚荣的满足,也是他对史静亦有好感的回应。
“怎么,你害怕了吗?”史静道,“你看你脸红成什么样子了?”
齐星辉尴尬地摸了摸脸,他很想掀开镜子看看,却忍住了。
“这不合适。”
“什么叫合适?门当户对?还是未娶未嫁?我都没嫌你呢,你还嫌我不合适?”史静叹出一口气来,“我当然知道不合适,我要是把你带到我妈面前,她非得打断我的腿。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拿合适当标准的。”
“我就是不理解,追你的人那么多,你怎么能看上我?”
“我也不知道。我一开始也没把你当回事,至少没往那方面想,可是后来,跟你接触多了,就发现了你的独特之处。我喜欢有能力却谦虚和善的人,喜欢身处高位却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喜欢你项目做的最优秀却不居高自傲,还把手底下的人往前台推。跟那些抢项目给人穿小鞋只会尔虞我诈的人比起来,你就是公司一股清流。起初只是欣赏和敬佩你,谁想到后来刹不住车,我就喜欢上了你了。唉,不是同事和朋友的之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明白吧?”
齐星辉听得满后背的冷汗,可还是很受用,特别是史静夸他时还显得那么真诚。当他愣在原地满脸通红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史静已经抓住了他一只手。她粉色的长指甲探进他的指缝,掌心紧紧贴着掌心,柔软而凉爽,是如此陌生的触感。
“我能图你什么呢?我只是发现了一个世上值得爱的男人,想要爱他罢了。”她把他的手背贴向面颊。
齐星辉一把挣脱开来,将手抽回,“这不合适。”他喃喃。
史静微微一笑,从容不迫,“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如果你从来没有对我动心过,那今天的一切就算没有发生过,但如果——”她顿了顿,“如果你也不能控制地喜欢上我,你知道我在这里。”
齐星辉趴在方向盘上,紧皱眉头。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再碰触她。他还从未体验过这样复杂的感受,恐惧、满足、羞耻、喜悦,他像被捆在笼子里的猫,外面的风景越是美好,这根绳子就捆得越紧,紧到他喘不上气来。
“对不起。”他抬头,看向史静,“我有家庭。”
史静的眼里现出淡淡的哀愁,“你爱她吗?”
齐星辉点了头。无意间,他瞥见了方向盘右手边“一路平安”的小和尚,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齐星辉,咧着嘴笑。它是孟玉蕾买来放在车上的,笑笑甚至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呆”。这些年来,阿呆一直摇头晃脑地陪着齐星辉,仿佛成了孟玉蕾的化身。当他看到阿呆时,他就会想到孟玉蕾,想到她叮嘱过的路上小心,想到她说酒后一定要叫代驾,想到她说一定要笑笑系好安全带。她是“呆”的,她不会嗅座位上有没有别人的香水味,更不会用放大镜找长头发,她就是那样头脑简单地信任齐星辉,信任他的道德感和责任感。她是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却一天比一天变得没有存在感。
“我当然爱她。”齐星辉说。他声音低沉,眼睛却不知该看向哪里。与其说他是回答史静的问题,不如说是一种自我劝慰。“我必须爱自己的妻子,那是我应尽的义务。”他想。就像他一直所认为的那样,夫妻一定是相爱的,因为没有别的可能。
史静低着头,嘴唇微微抖动。她看了看齐星辉,道:“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她将包挎在肩上,“下周你就不用接我了,再见。”
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星辉不敢看她的背影,可是低下头,却感到满腔复杂的情绪,在这深秋的夜里,怎么也无法消散。
第38章 突然来电
十一假期结束,孟玉蕾收到了欧阳一一钢琴比赛二等奖的通知。于欧阳母女和孟玉蕾来讲,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一一有了艺术特招生的资格,有几个孩子通过她们找到了孟玉蕾,试听后孟玉蕾又新收了三个孩子。
算上成人学生,十月底,孟玉蕾已经有九个固定学生了,离她十二个的目标还有差距,但是经过郭老师的推荐,她收到了一所中学合唱团伴奏的兼职,平均每个月算下来也有八千多了。事业蒸蒸日上,孟玉蕾也因此忙忙碌碌。
蒋蔓从新加坡回来后,俩人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周五终于约好晚上一起吃火锅,蒋蔓早早地就来了孟玉蕾婆婆家,等着她下课一起出去。
史静还算是个好学生,她很聪明,接受快,每周布置的作业她都练习得不错。只是上了好几节课了,她一直不肯剪指甲,这让孟玉蕾很恼火。
“这个指甲花三百块钱新做的,舍不得剪。”
“这不行,你要再不剪,下节课就不要来了。”孟玉蕾终于放了狠话。
“不是能弹吗?”她用指腹敲出几个音。
“指法完全不对,不能这么弹。我整节课都在教你识谱,我实在没办法看你那样的指甲敲在琴键上,琴键都给你挂花了。”
“我这个年龄又不会搞专业,就弹着玩玩儿,孟老师没必要这么较真儿吧!”
“这不是我跟你较真儿,而是你在侮辱我!”孟玉蕾真生了气。
蒋蔓似乎听到了,从婆婆的卧室走了出来,笑道:“还没下课呀?”
“不剪指甲怎么能是侮辱你呢?”史静从琴凳上站起来,“我每节课都准时到,课后你让我怎么练我就怎么练,什么叫侮辱你呢?”
连婆婆也闻声走了出来,“怎么了这是?”
“你在哪儿见过弹钢琴的人指甲这么长的?”孟玉蕾道。
“这还长吗?我做指甲时已经让美甲师给剪短了。”
史静把她贴了水钻的指甲伸出来抖了抖。
“这个的确不行。”蒋蔓笑道,“要是我们音乐学院的教授见了立马给你咔嚓了,说不定还得挨几巴掌做检讨呢!”
“我又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史静小声道。
“不剪就不剪嘛。”婆婆上前来,“招一个学生也不容易,玉蕾,人家想怎么弹你就怎么教嘛。”
“妈,说什么呢?”
“你既然要学,就得拿出起码的态度来——唉,我怎么觉着你那么眼熟呢?”蒋蔓道:“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她长得像江疏影,就是胡歌的前女友,演过好多电视剧。”孟玉蕾也来了兴致。
蒋蔓一眯眼睛,道:“想起来了,这不是齐星辉的同事吗?上次在医院,你还去看过他。”
孟玉蕾被吓了一跳,再看史静,她已经满脸通红,
“那时候你是卷发,现在是直发了。”蒋蔓道。
孟玉蕾仔细回忆那个慌乱的下午,那个去看齐星辉的女同事的确也是光彩照人,可是她完全记不起来她的长相,更不敢拿她和史静做比较。
“啊?你们认识齐经理啊?”史静抓起她的谱子,却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什么叫认识?我是他妈,这是他老婆。”婆婆道。
史静捡起谱子站起来,“这也太巧了吧?我在网上找钢琴老师找了半天,最后竟然找到了齐经理的爱人!”
“你是她同事啊?”孟玉蕾问道。
“对,我们一个公司的。齐经理身体好点儿了吗?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不太好,实在没办法了就辞职了。”孟玉蕾道。看在齐星辉的面子上,她刚才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
“怎么每次来上课也没见他在家?”史静问。
“这是我们租的——”
孟玉蕾说到一半,被蒋蔓打断了,“他有事儿呢,最近不在。”
婆婆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她警觉地看了看史静,一言不发。
“那代我向齐经理问好,跟他说同事们都挺惦记他的,希望他能早日康复,早日回公司上班。”
“谢谢你们。”孟玉蕾笑了笑,道:“指甲还是要处理一下,不然真的没办法上课。”
“行,我知道了。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史静说完,从沙发上拎起她的包夹着谱子离开了。
门外电梯“叮咚”一响,蒋蔓皱着眉头道:“不对劲啊,刚才说起齐星辉她怎么那么紧张?”
“紧张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孟玉蕾趴在钢琴上写刚才的课程概况。
“是意外吧?估计她也没想到这么巧就找到自己领导老婆这里了。”婆婆道:“怕是星辉在公司里管她管的严,她有点怕他。”
蒋蔓道,“阿姨你说的对,准是这样。”
“你们快出去吧,一会儿我去帮着给安安洗澡,玉蕾你不用着急回来,你俩好久没见了,多聊聊。”婆婆道。
孟玉蕾向婆婆道了谢,便挽着蒋蔓下楼了。
刚一坐上车,蒋蔓便取笑道:“你婆婆现在不错啊!以前她可是夺命连环 call 喊你回去看孩子的,现还让你多玩儿会。”
“那是在你面前,你等着看吧,一会儿九点准得给我打电话。但好在她现在不直接打了,都让笑笑和齐星辉打。”
“我看你们现在不挺和谐的吗?”
“比以前还是好多了。可能是发现儿媳妇对这个家庭的重要性了吧!也就比以前更能体贴我了。不管怎么说,总是有进步。”
“唉,婆媳关系想想就麻烦。”
“她让你问医保的事情,你要是不方便找李延科我去跟他说。”
“放心,除了李延科我还有别的朋友在医院,已经找人在办了。”蒋蔓刚启动车子,又拉下手刹,一脸严肃道:“你留意一下那个史静,我觉得不太对劲。”
“没什么吧,挺乖一个姑娘。”话虽如此,孟玉蕾心里还是毛毛的。
“弹琴连指甲都不剪那能叫乖?你看人眼光也真差。”
“留意什么呢?留意她和齐星辉有没有奸情?怎么可能?人姑娘那么年轻漂亮,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图齐星辉什么呢?”
“我又没说他们有什么,瞧你急的!多留一个心眼儿总是好的。”
“晚上问问齐𝖒𝖑𝖟𝖑星辉不就知道了。”
“你问的时候留意他的神情,他要是也慌了,那就证明有问题。”
“行了,知道了,快走吧,肚子快饿扁了!”
两人在海底捞吃得正尽兴,孟玉蕾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自从当年父亲不愿意出她留学的钱,父女关系就比从前更凉了一层。这些年,也就孟玉蕾结婚他来过,她生两个孩子了,父亲似乎也并不怎么关心。只有一次他有事儿路过西安,匆匆见了笑笑一面,给了几千块钱。从此只有逢年过节父女俩会发个短信或打个电话,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交集。
“怎么了?谁打的?”蒋蔓觉出异常来。
“我爸。”
“里面吵,你到外面去接。”
孟玉蕾点了头,走出了店外。趴在商场的栏杆上,孟玉蕾喊出一声“爸”,陌生的,冷淡的,让她有些紧张一声“爸”。
“蕾蕾啊。”爸爸的声音倒是熟悉,“最近怎么样啊?”
“还可以。”
“星辉和两个孩子都好吧?”
“都好,你呢?”
“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