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错,这边还是挺有发展前途的,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最后,刘娇美还是用她的方式浅浅地点了一下区歌,而这对区歌已是足够,待她回到办公室后,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取消了今晚跟严亮的见面。
*
原本按照区歌的安排,今晚她跟严亮吃完饭后,还会跟相其言小酌一杯,可杜有德跟刘娇美的出现让她兴致全无,她索性连相其言一起放了鸽子,窝在办公位上加班学看数据。
相其言没等到区歌,却等来了徐安的突然邀约。
而两人一见面,他便递给了相其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相其言疑惑,“这是什么?”
徐安一面招呼服务员点酒,一面解释,“我根据‘好吃嘴’还有食品加工行业做的一些调研,你后面带着许自豪还有区歌一起研究看看,如果有问题,随时连线我就好。”
相其言只翻了两页,便能感觉到到这份资料的详实,不由感叹,“你说说,你这个商科高材生要能屈就留下亲自操手该多好啊。”
“我不行,我身上有条线,你没看见吗?”徐安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什么线?”
“线的那头在我妈手里。”
徐安又说,相其言这下明白了他的所指,她忍不住想,徐安把徐宁带回深圳会不会是他对吴丽娜做的最反叛的一件事,毕竟单看他那前二十多年的履历,实在堪称是个完美小孩。
聊完正事,徐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相其言闲聊,他看了看吧台处正在炫技的调酒师,突然问:“你最想从事的职业是?”
相其言没有迟疑,“就我现在做的事,城市更新,修修补补,又或是推翻重建什么的,你呢?”
徐安朝着那边扬了扬头,“调酒师。”
“嗯?”这个答案实在出乎相其言意料,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徐安:“很酷,能帮人解千愁。”
“但那也有时效性吧。”
“可世间什么没有时效性呢?”
徐安反问,相其言一时也答不出,这话题太深奥,也有些沉重,于是她主动调解起氛围,问徐安要不要去调制一杯酒,“一般这种小酒馆都会给顾客一些发挥空间的。”
“不了。”徐安轻轻抿了口杯中的酒,道:“我自制力不太强,碰了怕收不住。”
“自制力不太强却能忍住不碰?”
相其言笑徐安说话矛盾,而后她又接着昏暗的灯光细细打量了一番徐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夜的他有些怪异。
而在两人喝完酒准备各自打道回府时,相其言的这种感觉更甚了,徐安在等车的间隙,突然转向她,问:“言姐,要抱一下不?”
“干嘛?你这是要为过两天的分别提前演练吗?”相其言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主动上前轻轻抱了抱徐安。
而徐安则是顺势紧紧地将她圈在了怀里,他个子很高,相其言能感到他俯下身时的别扭以及用力。
“徐安。”她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问:“你还好吧?”
“挺好的,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必须得说,你不仅城市更新做得好,也很擅长修修补补。”
“嗯?”
“总之,谢谢你。”
第101章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因为上一辈的原生家庭不幸,所以他们的不幸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相其言直到第二天才完全明白徐安的那句谢谢你究竟意味何,那不止是感谢,还是提前告别。
他和徐宁混淆视听、虚晃一枪,提前离开了。
其中,徐安只留下一条简短的微信,大概意思是说,这分离不代表什么,想见很快就能再见,别弄得太伤感。
相其言看见这条微信时,还没完全醒来,她睡眼惺忪地重复看了好几眼,才终于读懂那话的意思,于是立马起身赤脚跑去次卧,结果只看见被收拾的无比整洁也倍显空旷的房间。而书桌上,则摆着张画像,相其言记得,那是有次她们一起去逛花市时大胡子凶悍老板画下送她们的。
相其言一阵无措一阵鼻酸,走近后又发现画像下还压着徐宁的手写信和一张银行卡。
她有些懵懂地打开信件,几分钟后,如梦初醒般地冲回了主卧,迅速换了衣服后,她顾不上洗漱,也顾不上别的,只抓起手机给赵西南拨去电话,让他立马开车到楼下等她送她去机场。
赵西南也才醒来,听着相其言话筒里着急的声音,也是一阵忙乱,他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然后拿上车钥匙便直奔地下车库。
在楼下接到相其言后,赵西南更感觉到相其言的无措,她脚上穿的鞋左右不一致,她的头发也是有些凌乱,她几乎是在车刚停稳时便去拉车门……
“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相其言声音里带着哭腔,“去……去机场,徐宁他们走了。”
赵西南没反应过来,“今天吗?今天不才周六吗?”
“他们提前走了,没告诉任何人,你快啊!”相其言催促。
赵西南于是立马发动车子,说:“好好,你别急,是哪个机场?”
这一问后,相其言愣住了,徐安和徐宁蓄谋已久,她则是个后知后觉的大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过了半晌后,相其言有些无力地说。
赵西南看着她这万般憋屈的模样,伸手去摸她,然而他的手指将将碰上她的肩,一旁的人便突然一副溃不成军的架势,将脸埋在了双手间,失声痛哭起来。
*
在徐宁留下的手写信里,她细致描述了十件跟相其言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情。
一是她同意帮她出国,并在二姑面前强调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二是她在深夜偷偷带她去简阳吃羊肉汤外加吹夜风;
三是她带着她一起去大战陈家人并将陈小伟过肩摔倒在地;
四是她在大熊猫馆将逃课的她抓住却没急着将她‘拘捕’回家;
五是她陪她打游戏还听她吉他独唱;
六是她那样抓狂却还是默许了她一个个任性的小要求比如说雅安之行;
……
相其言完全没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跟徐宁有了那样之多的回忆,而当最后徐宁在信里告诉她,她早就破解了保险箱密码,里面是陈小婉给她买下的保险金信托,而按照这份合约规定,陈小婉意外身故后,徐宁将在每个重要的人生节点获得一定的资金支持。
【第一笔是留学费用,我划出了些,你帮我投进‘好吃嘴’吧。】
“她……她其实根本不想离开成都的,要不发现有保险金时,她就会重新提出国的事的,是我……把她推开的,是我让她这么小就要背井离乡,而我最初还一本正经言之凿凿地说要维护她,让她晚一点长大……”
相其言哭得泣不成声,而车窗外的天也不知是在何时阴了下来。
赵西南似哄小猫一样,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脖颈,相其言则专注在自己的懊恼里,没有收敛、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后面,大概是因为哭累了,她竟在车里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面已下起了小雨,和相其言潮湿的心情很应景。
而那边,徐安、徐宁落地深圳,先后给她发了信息报平安,相其言握着手机,却不知该怎么回复,如果有可能,她只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前些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徐安要带徐宁去深圳的提议,并告诉徐宁,她不会回北京,也不会去广州,她会跟她一起,就在这一方天地里,修修补补,又或是重建她们的生活。
“原先我以为,是徐宁需要我,可现在我才发现,是我需要徐宁,与其说我是在保护她,不如说是她在治愈我成长过程里的不平。”平静了会儿后,相其言终于能向赵西南诉说自己的难过。
赵西南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相其言的鼻腔又重新涌进一股心酸,她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心觉得自己好糟糕,我这个做大人的,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事。”
顿了顿后,她忍不住锤了自己大腿一下,“我……我当时该同意去川西的,我该带着她一起去走一圈的,这一分开……”
*
那边,徐孟夏知道徐安、徐宁提前离开的事,一阵失神,她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了解到了周一,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去送行,怕鼻涕眼泪各种唠叨嘱咐交织在一起,会更加不舍。可这突然的分开,还是让她感觉心头被挖走一块肉,她难受,只得向相其言发泄。
“你这个做姐姐的,又住在一起,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算了算了,我已经懒得多说你了,徐宁走了,你也松快了,爱干什么就快干什么去吧。”
……
相其言被徐孟夏一通说,却一字没有反驳,她实在是难受,又在车里坐了会儿后,便无精打采地上了楼,将自己扔在床上。
赵西南跟着她一同回到家,中午、晚上都做了些简单的吃食,相其言却赖在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后面,赵西南无可奈何,端着碗粥,想要哄她喝下,却被她更加耍赖地枕上大腿。
“吃饭!”
“听话!”
“乖!”
赵西南说得口干舌燥,相其言则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后,他只感觉裤子被浸湿了一大片,再一会儿后,他则听见相其言因为鼻子堵塞而发出的小呼噜声。
他没再敢动,也没再说话,小心翼翼地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后,任相其言枕在他的腿上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赵西南斜靠在床头,也渐渐有了睡意,但忽然相其言的手机骤响,把他吓了一跳,而相其言本就睡得清浅,听到铃声,立马便坐了起来去摸手机。
电话是徐孟秋打来的,她没有多余的废话,只说外婆走丢了,他们大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要他们这些晚辈也行动起来。
相其言隐约记得上一次的‘家庭大战’中王大珍也是这么折腾了一出,只是她有些奇怪。事实上,徐孟夏虽然总教导她在各位亲戚面前好好表现,但却从未要求她去姥姥面前尽孝过,而这些年,王大珍一直在疗养院,他们这些做孙辈的也甚少去看望过。
不过眼下徐孟秋这么要求,相其言也没有理由拒绝,挂了电话后,便要按照徐孟秋发来的地址出发。
她身后,赵西南被相其言枕得大腿发麻,想要跟上,却先踉跄着扑倒在了相其言的脚边。
“什么情况?”他揪住相其言的裤脚,“你这是要过河拆桥抛弃我吗?”
相其言睡得迷迷糊糊,这才想起亲男友还在这里,于是一面将他扶起一面给他说了外婆走丢的事情。
“我也一起吧,人多力量大。”赵西南听后说。
相其言犹豫了一阵后,又点了点头,“走吧,索性你可能迟早要见我的家人。”
赵西南没能理清这有些复杂的遣词造句,问:“什么叫索性、可能和迟早?”
相其言没多做解释,迅速换好了鞋子,往楼下冲,外面的雨仍旧没停,相其言没有带伞,却也没有顾忌,直接冒雨冲到了赵西南的车前。
就让雨水继续冲刷吧,将所有犹豫和不安带走后,露出更为坚定的决心。
*
相其言和赵西南很快到达疗养院,然后按照徐孟秋的指示,开着车,沿着附近的街道再寻找一遍。
夜幕不断变深,雨则有所减弱,相其言心里暗暗庆幸,想这样找起来多少省力些,对走失的老人家也友好一些。
可这么绕了一个小时多,相其言和赵西南却是一无所获,最后没办法,两人只能把车停下,打着手机手电往一些窄巷子里钻。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什么线索,相其言有些着急,幸而没多久,徐孟秋又打来电话,告诉她,人找到了。
相其言于是匆忙地带着赵西南去到疗养院,结果是刚一走到走廊就和端着脸盆的徐孟夏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在这儿?”徐孟夏很吃惊,对相其言被叫来一同找人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叫她来得,还有区歌、许自豪,我都叫了。”身后,徐孟秋先一步解释,并从徐孟夏手里抢过了脸盆,说:“行了,你今天摔那一下不疼啊,先休息休息吧。”
“你摔倒了?哪儿?严重吗?”相其言关切的问。
徐孟夏却揪起徐孟秋问:“你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徐孟秋理直气壮,“当然是来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做儿女的,不然他们还以为全天下就他们最委屈呢!”
而她说话间,区歌跟许自豪也前后脚赶到,房间里,王大珍则如有感念一般发作起来,揪着在旁喂水的徐孟春的头发不放,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咒骂的话,“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我造了什么孽要生你们,我讨厌你们,不,我恨你们……”
相其言、区歌、许自豪见此场面,均是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外婆的精神不太好,会经常性的暴怒,却不想她发作起来如此严重,会动手打人,还会不间断的骂人。
徐孟秋很满意三个晚辈脸上挂着的表情,还说:“你们别觉得你们的外婆是犯了病才这样,她正常时也这样,我们从小就要听她说这些。”
徐孟春和徐孟夏对此却仍是避讳,挥手便要让相其言、区歌、许自豪离开,徐孟秋则像被踩住了尾巴一样,继续为自己的立场喊话,“你们两个真的,莫要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你们不让他们看,说是别让上一辈的糟心事影响到他们的心情,可他们却反过来挑我们的刺,说我们做父母这也不合格那也不合格,要我说,我们已经做到我们能做的最好的了,起码我们没有虐待他们……”
但她话还没说完,却被情绪更为激动的王大珍一个茶杯丢来,徐孟秋躲闪不及,被打中了胳膊,可她虽吃痛地叫了声,却不太在意,甚至还说:“你看这老太婆多恨我,尽挑一个地方攻击,上次也是这条胳膊。”
许自豪率先没忍住,拖着还没完全好全的腿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接着,区歌也屏着呼吸走开了。
相其言仍站在原地,徐孟夏见她不动,生气地催促,“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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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房间外,区歌跟许自豪的情绪都是有些沮丧,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因为上一辈的原生家庭不幸,所以他们的不幸也是可以被理解的,他们只是感到压抑,因为发现母亲们也一直受困在糟糕的亲自关系里,并且找不到出口。
“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徐孟夏跟着相其言走了出来,命令说。
赵西南见相其言出现,很自然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徐孟夏眼尖地认出他,充满防备,“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第102章 父母对子女的爱不会由盛转衰,却会越发乏力,那是一种供需不一致,他们给的子女不想要,而子女究竟想要什么,他们也是捉摸不透
赵西南突然被 cue,显得无比慌乱,赶忙解释,“我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