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深邃的双眸中噙满焦急之色。
林蔓呆滞无比看向他,似乎在极力分辨眼前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我是谁?”
“我只记得我去了一个叫做忘川的地方,那是片极乐之境,在那里我很快乐,因为我忘却了所有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一切一切。”
男人在她脊背后垫了一个软软的枕头,将她上半身抬高,然后从旁边的床头柜上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
“小蔓,我知道你在逗我,没事,我不怪你。你才大病初醒,来,先吃点东西。”
他缓缓吹着手中的粥,片刻后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林蔓唇边,
“乖,张嘴。”
林蔓抿了抿嘴唇,却不敌他动作快,粥被递至舌尖,她尝了尝滋味,淡淡的甜,温温的热,沉寂冰凉的心口瞬间被温暖填满,待吃完大半碗粥,她颤抖地开口,
“我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你能告诉我吗?”
周容止怔了几秒,猜她大约是做了噩梦吓着了,
“你还能是谁,你是我的妻子,林蔓。”
她不顾一切从床上爬起来,不断挣扎间打翻了男人手中的粥,几粒温热的汤汁飞溅在皮肤上,迅速氤氲出一片红痕。
男人蹙眉想要查看她的伤,可林蔓一把捧住他的脸,瞪大眼睛凝视他,
眉眼,鼻梁,嘴唇,咽喉,手。
她手指微抖,从额头开始,一点点滑落,最后停留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丰腴的唇瓣一开一合,
“周容止?”
“对,我是周容止,你是林蔓。”
周容止握住她的手,掸去上面余留的汤汁,轻轻往皮肤上吹气,
“小蔓,我们在领证的途中经历一场车祸,医生说你头部受到了剧烈的撞击,短时间内也许会不记得从前的事,你别担心,有我,我会保护你。”
林蔓狠咬嘴唇拂开他手臂冲到窗前,映入眼帘的是成千上万的粉色花海,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清具体情节。
一阵寒风掠过,林蔓赤着脚丫飞奔回去,她紧紧攥着周容止的衣领,眼睛里蓄满泪水,
“这是哪里?我又在这躺了多久?”
周容止将她凌乱碎发拨至耳后,
“这里还能是哪?当然是我们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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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林蔓吃了晚饭,安静老实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等顾嫂彻底放松警惕后,诓她去后院摘几支新鲜的桃花,一个转身的功夫,林蔓便一溜烟跑了。
她跑得气喘吁吁,在路边随意拦下一辆出租车到达西市的云烟街。
这里人山人海,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入人群。
街头巷尾处处张灯结彩,荷花酥和米酒的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林蔓心想还好她晚上在家吃得多,要不然走这么一会儿不得饿死。
今天恰逢一场热闹的庙会,数不清的男女老少从对面的巷子口涌出,他们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涂抹了浓墨重彩的脂粉,敲锣打鼓声贯穿整条云烟街。
置身于这样的长街里,会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林蔓忍不住馋买了一盒荷花酥,余光瞥见旁边的摊位上一个六十出头的老人正在推销自己的荷包,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我老张卖的荷包天下第一,送情人保管他心花怒放永不变心。”
这年头亲手缝制的荷包确实罕见,林蔓迅速拨开人群冲向卖荷包的摊位,几位女子纷纷选了一个自己中意的付钱离开,摊位上转眼只剩下几个花样简单的。
林蔓一眼就看上了摆在角落的一个荷包,上面绣着“百年好合”四个字,右下角是一株粉粉嫩嫩的桃花,她兴奋地指着荷包,
“老伯,那个卖吗?”
老伯笑着告诉她摊位上摆出来的都卖,姑娘真是好眼力,挑中了最贵的一个。
林蔓满心欢喜,正准备伸手去拿,忽然身后比她更快探出一只手掌,手掌很大,骨节修长分明,拇指上虽然光秃秃的,但却落下一圈抹不掉的扳指印。
那只手掌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柄乳白色的折扇,材质是上乘的羊脂玉,扇子顶端镶嵌着5颗蓝宝石,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林蔓万万没想到,这扇子并非无意,而是有意冲自己来的!
扇骨轻轻抵住她看上的那只荷包,悄无声息一挑,荷包就从货架上坠落,掠过她眉心的同时还撩起一簇碎发,下一秒,荷包顺利滑入扇子主人手中。
林蔓一愣,旋即愤怒地转头,多久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了,管他拿着的是不是宝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夺人所爱呀!
谁知她才看向身后,就被映入眼帘的兰陵王面具惊了一下。
扇子的主人是一个画中仙般的男子,长身玉立,翩翩绰绰,一袭白色香云纱上衣好似极品璞玉,胜了天边遗世独立的雪莲。
他虽然刻意遮盖了自己的面容,可骨子里那股矜贵之感却无声无息的渗透出来,压得人窒息,林蔓立刻认出这人是周容止。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出众的气度,林蔓顺势装糊涂,干脆利落地抢夺,可他仗着身高优势,把荷包往头顶一举,下面缀着的红色流苏荡涤在他眉心间,那抹殷红胜雪的妖冶衬得他更加玉骨清朗。
林蔓在周容止顾着那只荷包时,手骤然换了方向,触摸他脸上的面具,谁知玉扇灵巧一搪压在她腕间。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可不就是他,
“林小姐这么想看我的脸?那先说好,看了就要对我负责。”
林蔓无论如何也拿不到那只荷包,实在不甘心,无奈身后的人比城墙还壮,几次推得她往怀里扑。
“顾嫂不是说周先生出差了吗,怎么,才3日的功夫,就跑回来盯着我啦!”
紧接着她跺了跺脚,
“踩死你,说搬来苏城就有时间陪我,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周容止指间轻轻一捻,打开折扇,
“我的错我的错,集团不是刚刚在苏城落地吗,我知道最近公务比较多,从现在开始,我向你保证,今后再也不出差了,绝对天天按时回家。”
林蔓咬了咬牙,用力往他的胸口撞,下一秒,她想要突围出去,趁乱将他推开,可周容止早就反应过来,手臂一张把林蔓抱了个满怀。
“你明知道我记不清以前的事了,还留我一个人在家,我无聊的要死,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逛逛,你就跟过来。”
说罢林蔓蛮横地伸手,想趁他疏忽之际把荷包抢回来,然而她真的忘记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纵横江湖已久的周容止。
他面容再温和,骨子里的那股劲却埋不掉,只是面对她时尽数收敛了戾气。
周容止敏捷地左右躲闪,手持折扇在胸前云淡风轻地摇着,那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林蔓手脚并用,左右开弓,抢了十几个回合,连荷包底下的流苏都摸不到。她将鼻尖上的汗珠在他名贵的香云纱上蹭掉,
“抢上瘾了吗?还说什么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分明就是骗我,哪有丈夫抢妻子看上的小玩意的?”
周容止将手中的折扇條而一合,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模样格外的纨绔,
“我们是夫妻不假,但我也爱这个小玩意,想要它,除非你答应我,以后没人陪着不准乱跑出来。”
林蔓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柔压在他唇上,对着他千娇百媚的一笑,霎时间忽而变了脸,手指狠狠一剜,险些刮破了周容止脸上的皮肤,
“下次你再出差我还这样惩罚你,荷包不要了,我就是屡教不改!”
卖荷包的老伯见他们打情骂俏许久,忍不住问了句,
“看你们小两口衣着华贵,怎么买个荷包都墨迹半天呢?荷包你们要吗?要就付钱,不要别给我扯烂了!”
林蔓指着身旁的周容止,
“怎么不买,我们哪里是什么小两口,老伯,你给我要回来,我马上付钱!”
周容止拿出一叠钞票甩在摊位上,
“刚好有现金,我要了,老伯,不用找!”
话音落下,他大摇大摆地转身,丝毫不觉得残忍不妥,林蔓在身后追着他,
“强盗,你给我还来!”
周容止回眸淡笑,顷刻间万物仿佛都失了颜色,所有灯火都凝在他脸上,斑驳的幻影如同一轴璀璨山河,
“上面写你名字了?谁付钱荷包就是谁的。”
林蔓急不可耐,
“你不给我,我就缠死你,等着,回家我就把你的古董柜砸了,把你养的那只阿猛扔了!”
周容止唇角笑意更深,
“缠我?求之不得,说好了,要缠就缠一辈子,我的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