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明德殿却没有见到宋音羽和离墨,从护卫处得知两人去了守心殿教习新收的记名弟子。
姜忆罗叹了口气,转头又往西南的守心殿走去。
一路来到守心殿,宋音羽和离墨此时正在授课,她不好打扰,只能老老实实在门外等着。
宋音羽先发现了她,对着离墨使了个眼色,离墨也朝她看去。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便有人悄悄往门外瞄。
坐在最后一排的林瑜,借着位置优势,转头朝门外扫了一眼,一见姜忆罗在外头,顿时黑了脸。
姜忆罗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回去。
然后便被她狠狠剜了一眼。
姜忆罗顿时无语了。
这时,宋音羽扬声道:“好了,今日的课先上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领悟,若有不懂地方待明日课上可以提出。”
众人起身:“多谢师兄。”
宋音羽和离墨走了出来,来到姜忆罗跟前。
离墨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成功揉乱了她的头发后才道:“小师妹怎么来了?”
姜忆罗没心情和他闹,无精打采地掐术将头发恢复。
“小师妹心情不好?”宋音羽一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便有数了。
姜忆罗点点头,又摇摇头。
“呦,谁惹我们阿罗了,你和二师兄说说,二师兄替你教训他!”离墨说着一撸袖子,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姜忆罗好笑地看着他,小声道:“师尊。”
“啊?”
“我好像把师尊惹生气了。”
宋音羽和离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
他们这个小师妹有多受宠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能让师尊生气,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宋音羽不愧是大师兄,处事沉稳,他扫了一眼四下好奇的目光,温声道:“小师妹,我们去那边说。”
姜忆罗也觉得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
师兄妹三人便转移到了院中的六角凉亭中。
三人一坐下,离墨便忍不住了:“小师妹你干了什么事把师尊惹生气了?”
姜忆罗仔细回想了一下,为难地朝着两人摇摇头。
离墨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上火。
宋音羽扫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笑道:“那你想想这几日可有做错什么事?”
“...昨日上午师尊教我引雷术,我一不小心把师尊院中那颗百年桃树给劈了。”
“你、你把师尊亲手哉的树给劈了?”离墨震惊到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姜忆罗比他还震惊:“那棵树是师尊亲手栽的?”
离墨无奈地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小师妹,你可真行!”
“我不知道那是师尊亲手栽下的,当时师尊就坐在树下,好像还...”
“师尊还坐在树下?”离墨的反应比之前更大了。
姜忆罗满脸无辜。
离墨站起身:“你、你、小师妹,你这是要弑师。”
宋音羽一把将他拽坐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许胡说。”
离墨无语地耸了耸肩。
“小师妹你别听你二师兄的。”宋音羽安慰道,“昨日师尊在正阳殿的时候不像生气的样子,所以可能不是因为你劈了桃树。”
姜忆罗实在想不出来:“那是因为什么?”
“你再想想你随师尊回长泽殿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姜忆罗又回想了一番:“回去的路上师尊没有说话,到了长泽殿后便进了门,我也没有打扰师尊,就在院中和彩照玩了一会儿,还给他喂了点心。”
宋音羽和离墨听后觉得这些也没什么值得师尊生气的。
离墨忍不住问道:“就在没有点别的?”
“没了。”
师兄妹三人想了半天,终究是猜不出师尊的心思。
宋音羽见她蔫哒哒的,安慰道:“你不要多想,兴许只是我们弄错了,师尊可能是有其他的烦心事,并不是生你的气。”
姜忆罗抬起头,眼巴巴看着他:“真的吗?”
“师尊他老人家的心思咱们猜不透,还是不要瞎琢磨了,不过师尊没让你担水,应该也不算生气。”离墨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老神在在道。
姜忆罗一听,深觉有道理,没受罚这不正好说明师尊没生气吗?
她顿时眉开眼笑:“二师兄还是你有经验!”
“那是。”离墨随口接了一句,接完之后才品出几分不对劲,“嘶,你是不是笑话我呢?”
“二师兄多虑了,我是在夸你。”
“好啊,你个小丫头,师兄好心开导你,你竟敢笑话我!”
姜忆罗飞快地摇着头,身形一闪躲过了离墨袭来的手。
宋音羽看着在亭中追逐的两人,无奈笑道:“你俩别闹了。”
三人说笑间没有留意到远处有人正暗暗看向他们。
姜忆罗想开后心情十分愉快,告别两位师兄后便溜溜达达往回走。
青石小路两侧种满了争相竟艳的花,她兴冲冲地采了一些凑上去闻了闻,倒是没什么香气。
不过她也不嫌弃,想着将这些花送给师尊总能让师尊心情好一点。
穿出小路,前面便是长泽殿,看着熟悉的院门,她迈步的速度更快了。
就在要穿过结界进入院子时,身后有人喊她。
“忆罗,等等。”
姜忆罗脚下一顿,回头看去。
呦,是谢琅。
谢琅一身靛蓝长袍,绣着精致的仙鹤展翅图纹,显得他唇红齿白,越发俊美,见她回头,他站在路口,冲她微微颔首,一派彬彬有礼的模样。
姜忆罗疑惑地看着他:“有事?”
谢琅没想到她竟没有主动过来,反而站在原地就那么大剌剌地问他。
他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却暗暗忍下,主动上前道:“没事,只是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姜忆罗眉梢一挑,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见他面上的神色不似作伪,一时间有点摸不清他想干什么。
“我挺好的,不劳谢公子挂心了。”
她的回答让谢琅不太满意,他抿了抿唇,道:“...忆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我本是旧相识,往日兴许有些误会,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
姜忆罗一听,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嘲讽道:“谢公子真厉害,轻飘飘一句话便想将对别人的伤害定义成误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琅没想到如今的姜忆罗竟然这么难缠,脸色微沉,道:“我只是想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
“看什么?”她好奇道。
谢琅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微妙变化,心中稍稍安定。
“你我之间毕竟有几分情分,日后可以齐心协力,相互扶持。当日退婚非我本意,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把退婚书给你,任你处置。”
说完之后,他便暗暗观察着姜忆罗的神色。
姜忆罗都要被这人气笑了,好端端跑来说这些,难道真拿她当傻子?!
她难得有了点兴趣,想和他好好掰扯掰扯。
“谢公子请见谅,我脑子愚钝,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姜忆罗故作不解。
谢琅原本见她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些话,他还真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姜忆罗见他垂眸不语,出声提醒:“谢公子?”
谢琅抬眸看着她,眸中饱含温柔:“忆罗,我的意思是若你愿意,便将退婚书毁了,日后我们...”
谢大公子难得放下面子,准备“一诉衷肠”,却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林瑜怒冲冲跑了过来。
谢琅脸色一僵。
下一刻便被林瑜一把扯到了身后。
“表妹,你...”
他想说话,却被盛怒下的林瑜直接忽视。
林瑜咬牙切齿地瞪着姜忆罗,恨不得一口将她咬死:“你个小贱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分,都被退了婚,还敢来纠缠我表哥!”说着还狠狠啐了一口。
姜忆罗抬眸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谢琅,只见他面红耳赤地站在林瑜身后,目光躲闪,不敢和她对视。
她忍不住摇摇头,实在搞不懂原主和林瑜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林瑜见她一言不发,反而盯着身后的谢琅看顿时气炸了,声音比之前更高了:“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看我表哥干什么!”
“林瑜,你如果长了脑子就该抬眼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然后再问问你表哥何故特意跑来寻我。”
“你什么意思?我表哥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你,肯定是你不满当初退婚,故意纠缠他!”
姜忆罗觉得林瑜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懒得和她多费口舌,转身便想走。
林瑜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她手中的花没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林瑜不管不顾,大声嚷嚷道:“被戳穿了就想走,本小姐告诉你,没门!你今天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谢琅面上闪过一丝不耐,沉声道:“表妹,算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表哥,我是为了你好,今天若不好好教训她,以后她肯定会像以前一样缠着你!”
像以前一样?
合着这两人真当谢琅是个香饽饽?
姜忆罗看了眼地上沾了土的鲜花,怒极反笑:“林小姐,你不妨问问,先前你表哥对我说了什么。”
“忆罗!”谢琅急忙开口想要打断她。
姜忆罗却不理他,兀自道:“他说我们之间有情分在,如果我愿意,就把退婚书交给我,任我处置。林小姐,你说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和我再续前缘?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他模样长得俊俏,又对我余情未了,若不然我便应...”
话没说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胡说!”
“胡闹!”
第16章 第 16 章
◎清白◎
突然多出的一道声音让争吵中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姜忆罗尚未反应过来,谢琅和林瑜已经跪了下去。
姜忆罗眨眨眼,一回头,便见她那清冷矜贵的师尊正在身后盯着她,眼底一片幽深,好似下一刻就会探出万千铁链将人紧紧锁住,一寸寸吞噬,淹没。
应钧压下心中的怒意,沉声问:“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姜忆罗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林瑜却心下一转,抢先答话:“回师尊的话,都是这个小贱...”
她一时说溜了嘴,小贱人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被一道冷峻的目光一扫,心下一寒,直接吞了回去。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面前之人的神色,他明明生就一副令人惊艳的容貌,尤其是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本该风流多情,却偏偏带着傲然绝尘的冷漠,让人不敢生出丝毫旖旎的念头,只剩满心的敬畏。
林瑜不由自己的改了说辞:“回师尊,是姜忆罗纠缠表哥,他们二人已经退婚,她却还是不顾廉耻的与表哥私会,还想撺掇表哥撕毁退婚书。”
“你别胡说八道!”姜忆罗就没见过这样睁眼胡说八道的,顿时气呼呼道。
应钧没看她,只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眼底寒凉如霜,直将两人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当真?”短短两个字,却压迫感十足。
林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嗫嚅道:“弟子、弟子不敢撒谎。”
“既是私会,你又是从何处得知她撺掇了何事?”
“弟、弟子听到的。”林瑜更紧张了,心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般。
应钧看向谢琅,脸色沉了沉,神色越发清寒,“你来说。”
谢琅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寒意,心中一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一刻他无比痛恨林瑜做事没有分寸。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稳了稳思绪,道:“师尊容禀,此事都是误会,弟子与忆罗乃是旧识,且…”
说到此处他稍稍一顿,温柔地看了姜忆罗一眼,继续道:“且情分深厚,如今得以重聚,便多聊了两句,表妹一时会错了意,这才惊扰了师尊,都是弟子的不是,请师尊恕罪。”
林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钧垂眸打量他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向姜忆罗。
姜忆罗正搓着胳膊缓解谢琅那一眼带来的不适,见应钧看来,当即龇着一口小白牙笑道:“师尊,轮到弟子说了,其实是...”
“你不必说。”
“嗯?”
“一会儿回去了,为师自会给你机会自证清白。”
姜忆罗:清白?
她很清白啊,从里到外都清白到不能更清白了。
“长泽殿禁止喧哗,你二人私闯此处,扰了本尊的清净,按规矩当笞二十,此为其一。姜忆罗乃本尊亲传弟子,入门比你们早,你们却直呼其名,按规矩当再笞十下,此为其二。”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眼神淡漠地看着谢琅,道:“你污蔑同门,言语冒犯,其心不正,当加罚二十,不过此事源头不在你,而在谢琅,所以这二十下便由谢琅代受。”
“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林瑜想反驳,头刚刚抬起便被应钧一个眼神成功击退。
谢琅不敢多语,老老实实道:“多谢师尊教诲,弟子愿意领罚。”
“那就下去自寻你们大师兄领罚吧。”应钧说完之后直接转身朝里走去。
姜忆罗还在惊讶于突然冒出的新鲜惩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直接拎走了。
“欸?师尊...”
话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结界那头。
应钧离开了,周围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林瑜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缓了过来,她转头看向谢琅,正准备埋怨他方才没有接着自己的话说,便见他垂着头,双手紧握,一副隐忍的模样。
“表、表哥,你别难受了,来日方才,我们总能找到机会...”
“住口!”谢琅低吼。
林瑜浑身一僵,无措地坐在地上。
“表哥,我,那二十鞭我替你受了,你别生气。”
谢琅听她还敢提受罚的事情,只觉得更加难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林瑜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顾不得身上沾着尘土,匆匆忙忙往谢琅离开的方向追去。
两人的事情解决完了,此时,姜忆罗却跪在长泽殿中小心翼翼觑着应钧的脸色。
应钧坐在矮踏上饮了一盏茶,平息了一番心绪,这才抬眸看向姜忆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