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没说话,只垂眸冷冷看着她。
姜忆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道:“其实我的能力还是可以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差。”
灰袍人原以为她能说出什么花,听罢,毫不留情地冷笑了一声,讥嘲道:“真是个蠢货,修炼十余载将将过了筑基期,连个灵剑都幻不出,堪称十足十的废物,就这样,还敢称自己能力可以。”
显然他也发现先前对战中,姜忆罗并没有用自己的灵剑,反而是夺了别人的剑。
姜忆罗眸中一亮,故意往灵剑身上扯:“你说我就说我,扯我的灵剑做什么!”
灰袍人虽然觉得她这话有点莫名且秒,却不耽误继续骂她:“有你这样的剑主,可见你的灵剑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个随主的蠢...”
话没说完,一道金光从姜忆罗眉心处.射.出,炽热的气息瞬间散开。
灰袍人心下惊诧凭借本能后仰躲过一击,不待他喘口气,金光裹挟着强势的剑气直接杀了回来,转眼间一人一剑便在荒石间打了起来。
姜忆罗看着发疯似的灼华剑,嘴角抽了抽。
瞧,多要面子的一把剑,一句话没骂完就追着人劈。
灰袍人大约是没见过能力如此强悍、自主意识又如此强烈的灵剑,从起初的闷声反抗,到最后的骂骂咧咧逃窜,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他快速躲过灼华剑的一记横扫,险些被削掉半个脑袋,顿时气急败坏地冲着姜忆罗怒道:“将它召回去!”
姜忆罗眨眨眼,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哪有人质以德报怨救绑匪的?
“对不住啊,大哥,我是个连灵剑都召不出的废物,实在帮不上忙,你好自为之。”
灰袍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纵使隔着灰袍却依旧让人感觉似要被他活撕了一般,从骨子里生出浓浓的惧意。
姜忆罗打了一个哆嗦,窝囊地别过眼去装没看见。
一人一剑又纠缠了片刻,灰袍人已经狼狈至极,身上的袍子也被割成了乞丐装。
这时,他突然朝着天际看了一眼,下一刻身前现出一张黄色符纸,随着符纸燃烧殆尽,他也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消失的瞬间,荒石丛中出现一道白色身影,赫然是应钧。
他朝着灰袍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终是没有去追。
在姜忆罗还没反应过来时,灼华剑已经飞过去在他面前轻铮一声,而后开始转圈圈,看起来无比乖顺,搞不好下一刻就要耍上一段剑舞给他助助兴。
应钧没有看撒娇卖萌的灼华,先是上下打量了姜忆罗一番,见着她完好无损,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指尖轻弹,灼华剑化为金光隐入姜忆罗眉心处。
姜忆罗看着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自己的应钧,莫名有些心虚,迟疑了片刻才吭哧吭哧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身上绑着绳子,只好双脚并拢往前跳去。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定然是有几分滑稽的,不过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只是前几下跳的还好,后面因为心急上身往前倾脚下还没来及动,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朝着满地碎石的地面就扑了过去。
姜忆罗吓得立刻闭上眼睛,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等了片刻,她缓缓睁开眼睛,便见自己正以几乎贴近地面的角度悬空浮着。
是师尊救了自己!
她心下一喜,费力仰头朝应钧看去。
恰好对上应钧似笑非笑的眸子,骇得她眼皮重重一跳。
好在接下来便用不着如此费力了,因为应钧大手揪着她背后的绳节将她直接拎了起来。
“师、师尊...”姜忆罗小声唤了他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应钧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却并没有理会,直接带着她往沧澜境的方向飞去。
说起来,姜忆罗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但还是被应钧的速度吓到了,整个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闭目。”随着冷冷的声音传来,一股与之语气截然不同的灵力温柔地从后心传入,在体内汩汩游走,缓解了她的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的屁股落在了实处时,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长泽殿。
有心想问问推了自己一把的徐嘉殊怎么样了还有灰袍人是谁,可是对着浑身散发着寒意的某人她心底有点发怵。
姜忆罗极快地往应钧脸上扫了一眼,顿时感觉两股战战。
好吓人...
她抿了抿唇,决定先破冰:“多谢师尊出手相救,弟子铭感五内,日后定然好好孝敬师尊。”
话音落下,寂静的大殿传来“嗒”的一声,是茶盏触及茶几发出的声响。
姜忆罗颤了颤,立刻开始自我检讨:“师尊别生气,都是弟子的错,是弟子不懂事,到处乱跑,劳师尊跟着挂心。”
这次说完后,连“嗒”的那声都没了。
姜忆罗欲哭无泪,明知道自己有错,却还是委屈,仿佛一个被惯坏的孩子,赌气道:“此次都是弟子的错,只要师尊能消气,弟子甘愿领罚。”
正当她期待着应钧叹口气,然后告诉她“罢了,以后小心些”时,却听应钧淡淡道:“你说怎么罚?”
赌输了?!姜忆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应钧却悠悠喝着茶水仿若未察,看样子是真打算让她自己说。
姜忆罗咬了咬唇,其实师尊还是疼她的。
瞧,连惩罚都可以自选。
不过,她不想挨揍,因为怕疼,也不想担水,因为太累。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那就...思过?
这个主意好!
姜忆罗无比佩服自己的小脑瓜,连忙开口道:“弟子此次犯错实在恶劣,必定要身心皆严惩才能长记性。”
应钧抬眸扫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没有接话。
姜忆罗顾不上尴尬,自顾自道:“弟子自请闭门思过,认真反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说完,她便仔仔细细打量着应钧的脸色,却见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慢悠悠饮茶。
随着一盏茶见底,姜忆罗有点心慌,她动了动嘴唇想再说点什么,却见应钧放下茶盏,挥手摆上棋局,看样子是准备下棋了。
姜忆罗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动作,却也不敢轻易张嘴说话。
应钧专心致志地下棋,将她忽略了个彻底。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姜忆罗已经有点困了,她偷偷打了个哈欠,目光往上方扫了扫,见他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样子,终是偷偷摸摸动了动。
应钧正执黑子准备落下之际,便听殿内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余光处瞥见姜忆罗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时间也不清楚姜忆罗想干什么,便分心留意着。
然后便发现她竟然悄悄摸摸往门外挪去。
因为身上被绳子绑着,所以整个人就那么碎布挪两下然后再踮起脚尖蹦两下。
应钧看着她动作,也不出声,直到她挨到了门口,他随手将黑子往棋盘上一掷,出声道:“去哪儿?”
姜忆罗身形一僵,缓缓回头:“弟子见师尊专心下棋,不忍叨扰,便想着先行回去思过。”
“思过?”
“嗯,思过!”
“既然你想思过,为师便依你。”
姜忆罗心中一喜,正要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应钧,便听他继续道:“坐吧。”
“嗯?”姜忆罗不解。
“你便在此思过吧。”
姜忆罗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个信息领悟,不过她还是不太敢相信,用下巴朝着先前自己坐过的矮凳指了指。
“在这儿?”
应钧眼神淡漠地看着她:“你不愿意?”
这种时候了,姜忆罗哪儿敢挑三拣四,她连忙摇头,还不忘顺便拍个马屁。
“愿意,自是愿意,弟子恨不得随时随地待在师尊身边。”她说得毫无心理压力。
应钧眸色微深,眉梢微挑:“当真?”
“...弟子不敢撒谎,只是担心扰了师尊的清净。”
“无妨。”
姜忆罗:“......”
过了一会儿,应钧见姜忆罗没动,再次抬眸看向她。
姜忆罗冲他咧了咧嘴,讨好道:“能不能劳烦师尊替弟子将绳子去了,弟子也好安安心心思过。”
应钧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下有些气闷,原本留着绳子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见他没有说话,姜忆罗笑脸一收,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师尊,这绳子勒得弟子手脚都麻了,再捆下去血液不畅,怕是...”
话没说话,周身一松,绳子落在了地上。
姜忆罗连忙道谢,跑到矮凳上乖乖坐好,垂眸屏息,一副静思己过的模样。
应钧看了两眼便将目光重新转向棋盘。
一时间,长泽殿内除了时不时嗒的一声落子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夕阳西斜,暖黄色的光洒下,倒是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前提是忽略殿内时不时传出的细微鼾声。
应钧听到声音看去时便见某人已经开始在梦里思过了,她伏案睡得正香,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起身来到她身侧蹲下。
她略微有些圆润的脸颊,被压出了道道印子,还带着一抹粉光,许是姿势不太舒服,红润的唇瓣微微张着,似乎在诱人...
应钧的眸中倏然变得幽深,一双迷离的桃花眼显得越发勾人夺魄,他的唇角抿直,似是在挣扎。
过了片刻,他缓缓低头...
就在靠近的瞬间,面前的人突然动了动,应钧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直起身,却见她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直到均匀的呼吸声再度传来,应钧才稍稍松了口气。
思及自己先前的举动,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姜忆罗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看了看身下舒服的矮榻,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肯定是师尊把自己安置在这儿的,看来师尊已经不生气了。想到这儿,她心情大好地蹦下床,准备再努努力。
从硕大的屏风后绕出,抬眼便见应钧端坐在上方,手上握着书卷,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暖暖的烛光照在他的侧脸处,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好似一张精心打磨过的画卷在眼前一点点展开。
她摸了摸鼻子,并没有想流鼻血的感觉,可是心脏却不太舒服,在胸腔里蹦跶个没完!
应钧知道她出来了,可是等了半天她依旧呆呆地站着,便放下书,道:“醒了?”
姜忆罗回过神,不自在地摸了摸脸,点点头:“多谢师尊将弟子安置在榻上。”
应钧打量了她两眼,轻轻“嗯”了一声,旋即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姜忆罗被先前那通乱了节奏的心跳弄得魂不守舍,她想回去缓缓,于是迟疑开口:“师尊,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不如早些休息?”
应钧重新放下书,目光直直盯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
姜忆罗低头看脚面,莫名心虚。
“那个,天色也不早了,师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弟子便先回去了。”
应钧:“回哪儿去?”
“嗯?”还能回哪儿去,姜忆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眼神中也带着几分迷茫。
“你不是要思过吗?”
“是、是啊。”姜忆罗结结巴巴回答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弟子思过要一直待在这儿?”
应钧只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领会。
姜忆罗显然是领会到了,所以整个人都愣住了。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她和貌美师尊共处一室,万一一个没把持住,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待自己如亲生女儿的师尊!
姜忆罗壮着胆子道:“师尊,这样怕是不妥。”
“何处不妥?”应钧不动声色。
“您和弟子虽是师徒,但终究那啥,万一外人嚼舌根,怕是不太好。”说着她唯恐应钧不高兴,又补充道,“弟子是知道您的,您老光风霁月,对弟子更是比亲生父母还慈爱,但是总有好事的人,所以,所以...”
应钧听到后半句,微微闭上眼,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淡淡问道:“你担心于你名节有碍?”
姜忆罗只觉得这话问得完全不符合他往日的风格,按照她对他的了解,师尊这种时候应该告诉她,无碍,没有人敢议论,或者...不怕,有师尊在。
不过她还是很快接了话,老老实实道:“弟子是怕于您名节有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觉得师尊肯定会让她回去。
怎料应钧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语气认真道:“无碍,为师不怕。”
姜忆罗:“.......”不对不对,这词不该用在这儿。
不等她从复杂的心理历程中走出来,应钧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她心态炸裂。
“不过你先前说得也在理。”
“嗯?”哪句?
“夜深了,确实该休息了。”说着应钧抬脚往寝室走去还是示意姜忆罗跟上。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寝室,站在榻前大眼瞪小眼。
说起来,姜忆罗以前也没少进来,可是唯独这次,她浑身上下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酥酥麻麻,软软颤颤。
“师、师尊...”姜忆罗小心翼翼打量着应钧的脸色,企图从中窥探出他的想法。
应钧没说话,只冲着床榻方向微扬了一下下巴。
见状,姜忆罗更慌了。
怎么回事?
让她睡榻上?还是师徒二人同床共枕的那种?
师尊如今的要求越发诡异了!
不行,不行,万一她一个把持不住,师尊的名节就没了!!!
姜忆罗不敢实话实说,只小声嗫嚅反驳:“不好吧。”
应钧依旧不说话,只拧眉看着她。
顶着那样的眼神,姜忆罗倍感压力,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到底还是勇敢的迈出一步。
直到她直挺挺躺在榻上,还是觉得心若擂鼓,只好闭上眼。
自然也错过了应钧脸上的惊讶、错愕、不解以及微不可察的羞赧。
姜忆罗深吸一口气,闷声道:“师尊,您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第32章 第 32 章
◎同寝◎
姜忆罗问出问题后等了一会儿, 见无人回答,便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着先看看情况, 却恰好与应钧来了个对视。
他浅淡的眸子仿若一汪幽深不见底的深潭, 让人完全看不透, 却又忍不住想继续探寻。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受控制了,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好羞耻!
如今的情形有种自荐枕席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