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菀有些趾高气扬的瞥了她们一眼,姜雪甄还不是让她进去了,只有这些贱婢惯会拿主子来拦人。
她进到房中,想到床前,却听床里姜雪甄道,“二妹妹在外面微风的很,连哀家的宫女都敢打了,想来二妹妹这要紧事就是哀家这个在睡梦中的人也得起来听一听。”
姜柔菀极得意道,“太妃娘娘是得起来听。”
帐内便默了,等着她说。
姜柔菀手盖着腹部,欢喜不已,“臣女这个月癸水未至,近来胃口也不佳,总想呕酸水,昨儿母亲来宫里,臣女与她说了臣女这些状况,母亲断定臣女可能有孕了。”
姜雪甄攥着被,眼看向天子,他皮笑肉不笑的与她对望,她转过眼,压下翘起的嘴角,用很真诚的语气恭喜姜柔菀,“若真有喜,哀家当真是给二妹妹道贺,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陛下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也会让你进宫。”
“父亲刚被陛下降职,臣女不指望陛下会娶臣女为皇后,若陛下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子,给臣女一阶妃位,臣女也心满意足了,”自从姜明去了工部,姜柔菀心里一直没底,这回若真怀上龙种,天子少不得高兴,就算一时没让她为后,等她生下皇长子,后位也是唾手可得。
姜雪甄再看了看天子,他那两条浓长的眉毛都快皱的打结,一脸的神情极耐人寻味。
她往外道,“若二妹妹这胎能稳,哀家想陛下不会亏待二妹妹,终归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该有的殊荣是不会少的。”
姜柔菀听她说稳,立时叨咕着,“太妃娘娘说的是,臣女现下还不能往外透露有孕,怎么也得等胎像稳了才敢跟陛下提。”
昨日孟氏就与她说过,宫里女人最会勾心斗角,她第一个防的就是周太后和周婉儿,至于姜雪甄,就算厌恶她,也不会帮着周太后对付她,在这宫里,只有家人才是自己人,姜雪甄不定比谁都盼着她能怀孕,左右这佛堂清净,正是养胎的好地方。
床上有姜雪甄的哈欠声。
姜柔菀退出屋,回厢房睡下。
主卧这里如棠关窗时,天子又叫点灯,遂点好灯再关了门。
屋里一亮,床上两人就能看的清彼此,姜雪甄面上有倦态,唇也被他咬破了,身上就更不用说了,只蔫哒哒的侧身靠着床角,见他目光黏着她,都不想回望,脸转了转,他就只能看见粉秀下颌。
天子坐了起来,手伸过来把她抱到臂弯里,太近了,他便生狎弄心思,亲吻那破掉的唇,笑的邪性,“你妹妹都有了,你是不是该努努力。”
姜雪甄不想搭理他的浑话,手攀着那坚实臂膀,他吻深了,她就缩在他身上哆嗦,细小声道,“那是你第一个孩子,你得给二妹妹体面。”
她这话是有意激天子,果然天子脸色变了,只瞧着阴煞,“你想说什么?”
姜雪甄想从他怀里出来,他扣着人不放,一脸山雨欲来的架势,“你当朕是活王八!”
姜雪甄把唇抿紧,不露一丝笑意,垂着长颈缄默。
天子那凌厉的凤眼都快竖了起来,“你觉得她肚子里的野种是朕的?”
姜雪甄只是不做声,手抵着他,防他疯起来不顾人。
天子抓过她的手,在那根根玉指上挨个咬着,“朕的种得从你肚子出,你休想躲。”
他咬人都没轻没重的,姜雪甄嫌疼了,勉力抽走手,很是一本正经道,“我喝了避子汤,你想要孩子,二妹妹会给你生,二妹妹年轻貌美,性格活泼,生出来的孩子定也健康。”
天子乌云覆面,“你要敢再说一个字,朕今晚就让你怀上。”
姜雪甄微咬唇,知晓他这话是有几分真,不定明个起不来身了,她不能逞一时嘴快就忘了他凶起来的样子。
天子原先还想接着气性跟她再温存几次,眼见她有些胆颤,再有她说的那几句话让他头顶发绿,没意思的松了人,下床穿衣服,穿完仍心里不得劲,到底支着胳膊,挑着她半垂的脸一抬,发出笑道,“你以为那天让你喝的是避子汤,朕那是逗你的,那就是普通的补汤。”
姜雪甄眉心起一点皱。
天子瞧她这般情绪,似是气到她了,可气到她,他反而更不高兴,就这么怕怀他的孩子,他轻浮的伸手放在被褥上,那位置正好盖到姜雪甄的腹部,他撩唇道,“这里,也该有朕的骨肉了。”
他说罢就见姜雪甄舍得张眸看他了,她低低道,“若我真有孕了,你当如何?”
他们这样的关系本就不为世俗所容,若再有孩子,以后史书都会记上一笔。
“有了就生下来,朕难道还养不起自己的孩子?”天子道。
姜雪甄问他,“你不怕遗臭万年?”
天子矮身与她面近着面,呵呵笑道,“朕再说一遍,朕的皇位是从李景崇手里抢来的,你也是朕从李熜手里夺来的,朕什么都不怕,你看着朕是怎么名垂青史的!”
他一摆袖,越过窗扬长而去。
姜雪甄枯坐着,他是帝王,只要他政绩突出,他的错处便可以被原谅,她不同,她像个物件,是帝王的附属品。
姜雪甄随后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这时如意和如棠都进来,一个给她披衣裳,一个低头搀着她下床,她看了看如意的脸,姜柔菀那一巴掌打的可真狠,肿的老高。
“你下去歇息吧,脸养好了再来哀家跟前当值。”
如意流出两行泪,慌忙道,“娘娘跟前缺不得人,奴婢没事。”
如意的态度变了,刻意不受她的好。
姜雪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去盥室沐浴。
回房后,两人小心扶着她躺下,吹了灯离开。
屋门一合上,姜雪甄蹒跚着下了床,到柜子边翻找出零陵香,往香炉里投了些,才放心回床睡下。
第二日姜雪甄又睡迟了,那王凝秀搬进了佛堂,住在西面的梢房中,那梢房前头是供姜雪甄抄经用的,后来天子抱着她进去一回,她就再也没去过,正好让给王凝秀住。
王凝秀安置好了后,自然得见见这佛堂的主人,由着如棠引她到主卧,房中还有余香,姜雪甄身子酸疼,早起后一直靠在榻上看书,王凝秀进来后才放下书,叫人搬了凳子让坐下。
王凝秀近看她,顿发怔,着实是难以形容的佳人,就这么侧靠着,也自带着疏离,若换个人便觉得瞧不起人了,可王凝秀看得出她身弱,虽弱也有种引人神往的气韵。
王凝秀盯着她看了有些久,回过神略感窘迫,想来想去问姜雪甄,“太妃娘娘房里燃的是零陵香吗?”
作者有话说:
二更最迟在晚十一点!我尽量快点,因为周末,想放松放松,今天去吃烤肉,嘿嘿嘿!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朕送的那套描梅茶具呢?◎
姜雪甄没料到她会识香, 正欲答话。
“王姑娘,这是元宝香,太妃娘娘礼佛, 这香是嘉福寺上供的, ”如棠答道。
王凝秀笑一下, “那是民女闻错了。”
她心底是没觉着错,她祖父致仕后,家道中落, 家中曾靠着制香营生, 各类香他们都有所接触,经年日久, 什么香过她的鼻子都能闻的出, 这零陵香也不是什么稀罕香,寻常人家都用的起,是治伤寒、胸腹满胀的好东西, 也是能让妇人避孕的香料, 以前家中卖香时, 常有富贵人家的主母来买这香, 就是防后院的小妾有孕,但若用久了,容易使妇人不孕。
室内余香除了零陵香, 确实更多是元宝香, 王凝秀寻思姜雪甄都是太妃了, 也不至于用来避孕,想必是这快入冬的时节, 放上一点零陵香可用来驱寒防病。
外头宫女送来热茶, 姜雪甄先呷了口, 淡笑问她,“张提督姓张,王姑娘姓王,哀家都差点以为你们不是兄妹。”
“民女和兄长确实不是一母所生,乃是异姓兄妹。”
王凝秀手捧着热茶,喝一口,茶香沁人,这么好的茶也只能在宫里喝到了,就是张泉府上,也喝不到这样唇齿留香的茶水。
姜雪甄看她喜欢喝,便叫如棠去拿一包茶叶来给她,“那也很难得,哀家看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张提督为着王姑娘,求到陛下跟前,这份兄妹情着实叫人感动。”
王凝秀先是笑,笑完有些落寞,伸手接过如棠递来的茶叶,“是什么好茶?”
“王姑娘,这是大红袍,”如棠道。
王凝秀登时不敢要,“……民女不敢收。”
甭说民间百姓,就是勋贵之家,也难喝到大红袍,这大红袍出产自武夷山,就那么百来株茶树,每年都得上贡给皇帝,除非是深得皇帝器重的臣子有机会得皇帝赏赐大红袍,别的更别想喝到。
哪儿能想到这样名贵的茶叶,姜雪甄一个太妃就能随意喝着,还可以随手送人,可见宫中的娘娘们寻常日子有多奢侈,她们这些平头百姓分毫也不敢想象。
姜雪甄说,“收了吧,这茶叶不合哀家的口味,你喜欢正好,省的放久了发霉,浪费了好物。”
王凝秀便不好再推脱,她的丫鬟上手接过茶叶,王凝秀只瞧着姜雪甄唇边柔笑,看起来极随和,不由想到张泉交代她的话。
张泉告诫她,姜太妃的性子十分冷漠,若无必要,尽量别与之攀谈,以免打搅她的清净。
但王凝秀觉着张泉这话不对,姜太妃分明很好客,虽看着不喜喧闹,却也谈不上冷漠,和这样的人做邻居才舒心。
她接了姜雪甄给的茶叶,笑盈盈的问姜雪甄,“太妃娘娘平素都喜喝什么茶?”
姜雪甄回她,“清淡些的花茶,哀家爱喝。”
王凝秀暗暗记在心里,她会做花茶,回头给姜雪甄做一些雪梅花茶,正适合她喝。
王凝秀看看日头,不好再打扰她,起身欲告辞退出了主卧,正走到廊外和姜柔菀碰上,姜柔菀上下扫视着,王凝秀本想与她笑笑,随口打声招呼,可谁知她竟当作没看见她,直接进了主卧。
王凝秀乍舌,这姜家二姑娘怎么有些目中无人,瞧着不好相处。
这时刚好魏宏达从外面进佛堂,身后跟了一串宫女太监,手里都捧着、拎着东西,魏宏达见着王凝秀忙堆着笑脸道,“王姑娘,陛下怕您在佛堂缺吃少用的,特叫咱家来给您送些东西。”
王凝秀腼腆道,“陛下费心了,其实民女在佛堂也不缺东西,太妃娘娘一早就叫人帮着民女搬进西梢房,里头该用的物件都有。”
魏宏达讪了讪,仍冲她笑,“太妃娘娘惯会照顾人,但这些东西也是陛下赏给姑娘的,姑娘还是收了,咱家也好回去交差。”
王凝秀只得道好。
魏宏达便抬着拂尘挥了挥,他身后一拨太监宫女站出来,“你们跟着王姑娘送到她屋里,仔细碰着磕着。”
一片称是。
王凝秀诧异他不跟着过去,回头见方才进去的姜柔菀又出来了,娇笑着说,“魏公公可是来找我的?”
那态度一改傲慢,倒似极娇气柔顺。
魏宏达面对她也陪着笑脸,“陛下赐了王姑娘一些东西后,想到姜二姑娘也在佛堂,便叫咱家送些滋补的食材来给姜二姑娘,说是前几日和姜二姑娘下棋时,瞧着您起色不太好,该补补。”
姜柔菀喜笑颜开,满面娇羞,忙指使随身宫女接了赐品,自回厢房。
王凝秀这下看懂了,这姜二姑娘心在天子身上,宫里进来个年轻未嫁的姑娘,她都视作敌手了,这么想也没错,她也确实是被张泉送进来的,张泉想她做皇后,她明明不喜欢天子,还是推卸不掉进到这里。
王凝秀走回了西梢房,那些宫女、太监放下东西后,她秉着礼数送人出去,隔着一条花廊,她就见魏宏达站在姜太妃住的主卧前不敢进去,一张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丧着,和那叫如棠的宫女两人在小声说着话,大约说了有小半刻钟,如棠才准院里的宫女带着东西进主卧,魏宏达还是不敢入内,头都不敢往里探。
魏宏达可是伺候天子的人,那主卧的姜太妃诚然是太妃,但终归也不是先帝在世了,可看魏宏达对她的这般敬重,是有些奇怪,但再奇怪她也不能往前探,她才住进来,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她转身回去。
魏宏达送完东西,也赶紧出了佛堂,回养心殿给天子汇报。
西梢房无人陪王凝秀说话,王凝秀觉得闲,且看着她住处附近的梅树有些开了,想去采些梅花回来做茶,和丫鬟两个提着花篮站到树下摘梅花,不想主卧那边的如棠手里端着木盘过来,站台阶上叫她,“王姑娘,太妃娘娘说您没茶具泡茶,特叫奴婢给您送来一套。”
王凝秀笑着说,“姜太妃太贴心了,劳烦姐姐送屋里吧。”
如棠干笑两声,把茶具送进了西梢房。
王凝秀摘了一篮子梅花才跟丫鬟进屋里,只见红木圆桌上摆着一套描梅紫砂金纹茶具,样子极精致好看,王凝秀拿起一只小巧茶杯看,杯底还刻着一个雪字,真真雅致,她再翻看了其他杯具,底下都刻了一个雪,衬着茶具周身纹路,又贵气又漂亮。
王凝秀不免对姜雪甄好感备增,直觉得她对自己没有半点轻慢,以后和天子姻缘不成,她都有点舍不得姜雪甄。
--
养心殿内,天子眼看着桌上那几本奏折痛批他昏庸、沉迷女色忘记大德,手提起朱笔在奏折上连画了数道叉。
魏宏达瞧天子脸色沉郁,琢磨得说说姜雪甄让他高兴,急忙道,“陛下,您给姜太妃做的那套茶具她收下了,听如棠姑娘说,姜太妃当时就拿出来品茶了。”
天子哼一声笑,脸上稍霁,把朱笔一丢,示意他上前看奏折,等他看清是哪几位大臣,才道,“你去传旨,让这几人进宫。”
魏宏达连忙捡起奏折放回御桌上,离开养心殿,出宫去请人了。
约有一炷香,那几位大臣进到养心殿内,纷纷板着老脸跪下,不等天子开口,便有一人道,“就算惹陛下不快,微臣也要说,陛下若爱慕的是良家女子,臣等无话可说,可那是青莲庵里的,远的不说,就是顺天府内,稍微一打听,都知道青莲庵那是个登不上台面儿的地方,陛下带了这样的女子回宫,以后传出去叫天下人怎么想?”
天子拿起奏折,挑了他上奏的那本照着他的头扔过去,直接砸的他额角通红,天子才阴声道,“朕要不是看在皇嫂的面上,朕现在就能罢了你的职!”
被他砸的人是督察院右都御史周彦,正是周太后嫡亲的侄儿。
周彦挺直身板,义正言辞道,“纵使陛下罢掉微臣的职,微臣也得为陛下着想,微臣不忍看陛下被天下百姓耻笑!”
天子厉声道,“朕听的都有些感动了,且不说,朕只是怜悯她无家可归,留在宫中仅做宫女,到了年限便能放出宫,任她婚嫁自由,你一个堂堂男人,是想把一个落入虎狼窝的姑娘逼死?”
周彦梗着脖子道,“微臣知晓陛下仁善,但既然是宫女,为何要留在乾清宫?”
“后宫是朕的!不是你的!朕想把她放哪儿,就放哪儿,轮的到你一个外臣说三道四?”
天子彻底怒起来,“别当朕不出去,朕就什么都不知道,你那藏在竹翠巷的两个外室,朕可知道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