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骑猪上清华【完结】
时间:2023-06-30 14:46:15

  姜雪甄一碗粥快喝完时,姜柔菀过来了,自那回姜柔菀伤了手后,便鲜少再出来,多是在房中养伤,不过是手受伤,养伤养了一个月,格外比别人金贵些。
  只不知是养伤还是养胎了。
  冬衣很厚,也看不出姜柔菀有没有身孕,只是那脸却像是胖了,姜雪甄让如意添副碗筷,姜柔菀瞧着桌上素粥小菜,欣喜道,“臣女近来吃什么吐什么,正想吃些这样的开胃小菜,只是那些厨房的下人还顿顿给臣女做鱼肉,吃多少吐多少。”
  姜雪甄听她言语中隐有炫耀之意,便说,“那真是遭罪了,你在哀家这里不用拘束,吃吧。”
  姜柔菀也不客气,自顾夹菜用膳,姜雪甄静静看着她进食,她喝完一碗粥还嫌不够,又叫如意添了一碗。
  她饭量大了。
  姜雪甄记得以前她是极爱美的,大魏以瘦为美,姜雪甄这样纤瘦玲珑的体态才是美人该有的,姜柔菀更有些像姜明,虽看着娇柔,可身体却称不上纤细,为着拥有美人的体形,姜柔菀素日里都不敢吃的太抱,现下倒敢放开了吃。
  姜雪甄看着她三碗粥下肚,桌上的小菜姜雪甄没动多少,大都被姜柔菀吃了,等她吃饱喝足,如意带人收拾掉残羹剩饭,屋内就留了姜雪甄和姜柔菀。
  姜雪甄揣着袖笼靠坐在绵椅上,“胎稳了?”
  姜柔菀手覆着肚子道,“虽然没叫太医把脉,但臣女总觉得腰大了,还不能断定是吃胖了还是有胎。”
  她说是这么说,但又捂着嘴像要呕酸水的样子,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十之八九是有了。
  姜雪甄弯唇,“这也没什么难的,哀家叫吴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就知道是胖了,还是腹中胎儿有,并且稳了。”
  姜柔菀立时道,“太妃娘娘,臣女想再养养,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臣女想着若这胎显了,臣女自个儿去跟陛下说,求太妃娘娘别叫吴太医来,臣女毕竟是未嫁女,若被诊出有孕,臣女到底失了脸面,也给太妃娘娘丢人。”
  那次被天子逼着用手打树后,姜柔菀这么多天养伤也自己琢磨过,她看得出天子是个要脸的男人,无论背地里跟她怎么不三不四,表面上却是极重德行的,若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先被太医知晓她有孕,他必定认为她是故意坏他名声,所以她若胎显了,得自己去跟天子说,这样天子知道她懂事,怎么也得给她名分。
  姜雪甄善解人意道,“倒是哀家急糊涂了,你自己即有主意,哀家也不管你,只你自己也这么说了,近来还是少出门,宫里的女人眼睛毒,你这身子不定能被她们看出来,你若哪天想去跟陛下说了,哀家叫人送你去。”
  姜柔菀当即跟姜雪甄谢了一声,心想着果然有了龙种,就连姜雪甄也对她殷切了不少,她是盘算着快过年的时候告诉天子,正好过年宫里喜庆,天子心情一定好,再听到她有孕,定龙颜大悦。
  她起身很小心的出了门。
  到门口正见王凝秀来,仍旧像没看到人般,回了厢房。
  王凝秀倒是习惯了她这副瞧不起人的姿态,进到主卧,温笑道,“太妃娘娘,民女做了糍粑,您吃吗?”
  姜雪甄点着头说想尝尝,王凝秀便叫丫鬟从食盒里取出还冒着热气的糍粑来,姜雪甄伸筷子夹了一块吃进嘴里,十分软糯,称赞了句好手艺。
  “难得太妃娘娘爱吃,兄长倒不喜吃糍粑,”王凝秀道。
  姜雪甄偏头望她,忽地问一句,“王姑娘多大了?”
  王凝秀回她,“过完年就十七了。”
  十七的姑娘,若是家中太平富足,早就议亲论嫁了,拖到现在也是她家道中落的缘故。
  “张提督该为你讲亲了。”
  王凝秀苦笑,“他是在为民女讲亲,只是这亲事只有他一头热。”
  既是讲亲的姑娘,却送到宫里来治病,说句不值当的话,后宫住的不是先帝的女人,就是现任皇帝的妃嫔,姜雪甄以为,张泉送王凝秀进宫是冲着天子去的,这王凝秀是张泉的妹妹,那定也知晓天子本来身份。
  有过往的事情在,张泉断不会想让她呆在天子身边,除了她,大概只有张泉比谁都盼着她离开皇宫了。
  “说起来,哀家与张提督也曾有些交情的。”
  王凝秀奇道,“您怎么认识的兄长?”
  “谈不上认识,只是昔年他顺路帮过哀家一把,估摸着都记不得哀家这个人了,”姜雪甄轻声笑道。
  王凝秀直摇首,“您这样的人见过一次,就难忘却了。”
  姜雪甄说她嘴甜。
  王凝秀却说的真话,姜雪甄的神貌太出众了,放在哪儿被人看一眼,都可能会记着。
  “您若不信,民女回头问问兄长。”
  姜雪甄轻翘唇,“他若记不得,就说汀兰塘畔,他便知道了。”
  王凝秀记下这个,猜测是她曾落水被张泉救过,遂答应着见了张泉再问问,两人闲谈了一早上,吃着糍粑时间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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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到十一月中,如秀有孕了,消息传到天子耳朵里时,天子本来还认真办政,竟怔住了。
  “宫女如秀这才成婚不过两个月就有了身孕,实在喜事,小两口如胶似漆,哪儿还见着如秀刚开始的难过啊,”魏宏达乐呵呵道。
  天子手压了压太阳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你说,若她有孕了,会不会也不跟朕较劲了?”
  魏宏达讪住,姜雪甄一个太妃哪能有孕,可瞧天子这认真的模样,倒真的是在思考这个话,魏宏达只能捡好听的话说,“那是定然的,女子一旦有了身孕,便会温柔依从,有孩子在,便能让母亲离不开。”
  天子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吩咐道,“你叫吴太医来,朕问问她身子的情况,若有孕,是最好。”
  作者有话说:
  ①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出自于《诗经》中的《国风·周南·桃夭》
  ②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出自 [ 先秦 ] 佚名的《周颂·清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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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你给朕生一个孩子吧◎
  吴太医这回来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有上几回那么匆忙,背着医箱进殿,闷头等着人领他去救姜雪甄, 这种事做过几回就熟练了, 只是他在心里也会想着, 姜太妃那身子骨本来就弱,老这么被天子折腾,再来上几回, 大罗金仙也不能让她活着了。
  但他进殿后, 殿门一关,往上看, 天子坐在殿上, 犹如阴界阎罗,看人目光都阴飕飕的。
  吴太医立即跪地,“……微臣叩见陛下。”
  这殿内没有姜雪甄, 估摸着又是晕了, 只等着他发话去给姜雪甄诊脉。
  然而天子倒没上几次急迫, 闲适的问他, “姜太妃身体如何?”
  吴太医回答,“姜太妃身体尚好。”
  姜雪甄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好很多,除了体寒越来越严重外。
  天子听着眉眼含笑, 直起背又问, “她的身子可适宜生育?”
  吴太医一噎, 这要他怎么说,原本姜太妃若一直喝补汤, 慢慢调养, 也能生养孩子, 可现下姜太妃体寒日渐严重,若是再久些,别说怀孕生子了,身上还得添别的小毛病,什么手脚冰冷、癸水也会时灵时不灵,左右天子也没想让姜太妃怀龙种,这不是正遂了天子的意?
  眼下天子就这事来问,难道真起了让姜太妃怀龙种的念头?
  天子看他表情不对,道,“朕问你话,你哑巴了?”
  吴太医哪还有隐瞒,忙小声说,“敢问陛下,您是否一直让姜太妃服侍眸中避孕药物?”
  天子神情一凛,“朕何时让她避过孕?”
  吴太医趴在地上嘟囔,“可微臣给姜太妃把过这么多次脉象,她一直没停止过避孕……”
  御座上的天子脸色沉下来,“你是说,她在偷偷避孕?”
  吴太医直觉出他话语里的火气,头抵在地上不敢回话。
  天子五指攥紧,发出骨节响动,问他,“伤不伤身子?”
  “……姜太妃用的这味药,药性很凶,微臣勉强猜测是用了零陵香之类的香料,这种香若不常用不会伤及身体,但若一直用不停,长此以往,体寒渐生并加重,待到经年累月,再想受孕产子,就难了,”吴太医硬着头皮道。
  果然他话一说完,便听一声砰,他还是不敢抬头。
  天子那一拳打在坚硬的龙椅扶手上,手背当即破出血,他躬身搭着膝头,任血滴到地上,这样就能让他稍微有点理智,再问问吴太医。
  “能养回来么?”
  吴太医被他那拳吓到了,慌忙说能,“只要姜太妃停止使用这香,微臣再给姜太妃另开调养身体的方子,不出半年,姜太妃便可以养回来。”
  天子俯视着他,良晌问,“为何不早报给朕?”
  吴太医慌道,“微臣只以为是陛下的意思!微臣并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不敢妄猜圣意……”
  天子沉长的叹了口气,想到第一晚,她去乾清宫做侍寝宫女时,闻见房中的龙涎香有些许不对劲,那时他太过得意,只当得到了她,她会温顺的为他宠爱,她心里不愿又如何,总有一天,他宠多了,他们便也能回到过去。
  可他想错了,从一开始,姜雪甄就断了回去的路,她宁愿毁掉自己的身子,也不会为他生孩子。
  “以后……”
  天子嗓声满是颓唐,吴太医竖起耳朵等着他继续说,他停了良久,才幽幽道,“她的身体有任何异常,都要立刻报给朕,这次朕宽恕你,若你再敢帮着姜太妃隐瞒,朕就摘了你这颗脑袋当球踢。”
  吴太医赶紧说是,“那、那要微臣现在去佛堂知会姜太妃吗?”
  天子抬起沾了血的手指,指着他的脑袋,面无表情道,“朕没叫你做的事情,你少自作主张。”
  吴太医连连道着微臣不敢,只见着他手上有血,颤巍巍道,“陛、陛下的手……”
  “滚!”
  吴太医立马起身跑的跟后边儿像鬼追一般。
  殿内一静,天子身体就像被抽走了力气,靠到椅背上,仰视着上方散发着灼灼光辉的夜明珠,夜明珠难得,她比夜明珠更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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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甄得了如秀有孕的消息是近傍晚,那个给她送茶具的小宫女来报与她的,这回的小宫女不敢对着她笑嘻嘻,畏畏缩缩的说完话就走了。
  院里的红花石斛开的热烈,这时节能开出这样美艳的花束,也只有它了,姜雪甄对如意道,“往二妹妹房里送几束红花石斛,她闷在房里这么常时间,瞧见了新鲜花枝心情会好些。”
  如意便朝一个宫女招手,叫她去摘花,那宫女走到花丛边,正好天边下起雪来,姜雪甄站在外头,身上内穿的弹墨撒花夹棉袄,外罩着她素日里穿的海青袍,入冬后,海青袍要厚实些,但也挡不住风寒。
  如意进屋里拿了件雀金裘,雀金裘所用的翠鸟羽毛极其珍稀,再用金线与其捻合缝制,满后宫只此一件,入冬后就被天子赏赐给了姜雪甄。
  如意将雀金裘披到姜雪甄肩上,姜雪甄慢步下了台阶,踱到红花石斛的花丛边,静静看着宫女摘花,那红花石斛上落了晶莹剔透的白雪,煞是好看,宫女很有眼力见的摘了一朵给姜雪甄,姜雪甄手拿着花,看了看,又把花还给了她,说,“不用摘太多,送去给她吧。”
  宫女抱着花束进到厢房里,不一会儿哭着跑出来,怀里的花都被揪烂了,她跑到姜雪甄面前,哭的打嗝,“姜二姑娘说奴婢给的花不仅不好看,还轻贱,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喜欢这样浮艳的花。”
  姜雪甄笑了点,有孕后,姜柔菀的性子日渐嚣张,她自己屋里的宫女也会时不时挨骂,受尽了她的折磨,日日夜夜不得安宁,人都说小鬼难缠,得罪了这么多下人,也不知以后丑事爆出来了,她会过的如何。
  “哀家过去看看。”
  姜雪甄踱到厢房前,听姜柔菀在屋里抱怨,“天天鸡鸭鱼肉,我想吃点清汤小菜都没有,厨子都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太妃娘娘就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东西。”
  她的宫女抖着声回嘴,“那是太妃娘娘,您怎么能跟她一样呢?”
  说罢就发出一声惨叫,是姜柔菀在拿什么东西扎她,她哭着求她别扎了,可姜柔菀骂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贱婢,她是太妃,我便不如她吗!先帝都死了!现在是陛下的后宫!”
  宫女哭着应付她,“您说的对,您说的对,可您得养身体,这些鸡鸭鱼肉最滋补,吃那些没营养的,您怎么补好身子呢?”
  “还算你说的有几分对。”
  姜雪甄听着里边儿消停了,不打算再进去,这会子天黑透了,雪下的大,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姜雪甄穿的黄褐色僧鞋,走在雪里就会湿掉了鞋子,她在厢房前站了会,打算等如意她们打伞来接她。
  片刻工夫,如意打着伞匆匆过来,上到屋廊前,对姜雪甄小声说,“娘娘,陛下来了。”
  姜雪甄抿唇,未几走到伞下,一路回了主卧。
  她们在外边儿说话声是小,但走动时起了声响,姜柔菀在屋里依稀听见有人在门外,便叫宫女去瞧瞧,宫女开了窗往外看过,回来跟她说,“瞧是太妃娘娘来了,不过又走了。”
  姜柔菀一怔,那刚刚她骂人的话岂不是都被姜雪甄听在了耳朵里,她当即起来,这会儿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在室内暖和,备着火盆,她衣裳穿的少,就能看出肚子不像闺中少女那般纤细,但也没显怀太厉害,宫女偷眼瞧着她,心想,最好不要真怀了龙种,若不然等她进宫了,她们底下的这些宫女都没法活了。
  她服侍姜柔菀穿了衣服,姜柔菀嫌她太墨迹,扯过自己的袖子,快步走出去,只见地上下了雪,她踩着姜雪甄她们的脚印一路跟到近主卧的二道门附近,远远见如意和如棠守在门口,院里的宫女都下去了,那俩宫女警惕的看着四周。
  有好几次都是这样,一到了晚上,姜雪甄这里的院子就空了,如意如棠像门神守在外边儿,任何人都不准进主卧。
  越这样,姜柔菀才越怀疑。
  她就蹲守在这里,倒要看看那里边儿会不会有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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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甄进房时,只见着天子在翻她的书柜,书柜翻得乱七八糟,听到她进来都没停下,直把最后一层都翻找遍了,他背身坐到杌子上,瞪着她说,“朕手受伤了,你给朕包扎。”
  姜雪甄眼睫抬了抬,见他的手确实伤了,在门边站了会儿,踱到药箱边,打开药箱,做出找药的样子,其实是把满山香往药箱底藏的更深些,她拿出伤药,走到他身前,天子把手伸到她面前,凝视着她,她的细软手指沾了药膏替他涂抹伤口,头微垂,脑后墨发松松的落在腰下,几日没见,她似乎清减了,更多几分羸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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