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骑猪上清华【完结】
时间:2023-06-30 14:46:15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醋意◎
  不知道只当是调笑, 知道的便各自心有讥讽,姜柔菀那事宫里宫外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传遍了,姜雪甄身为姜柔菀的姐姐, 多少会在背后遭人非议, 就算出家了, 只要她一日姓姜,便都是姜家人,就像姜柔菀的说的,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只是相比让姜家在这京都无立足之身, 姜雪甄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她坐下来, 像没事人一样,一脸平淡的端坐着,“太后娘娘, 臣妾已经是出家人了。”
  这边天子斜着她, 她脸上的那抹艳色没了, 她又恢复成人前的淡漠, 好像任何事都不会引她侧目,被周太后隐晦的嘲讽她和姜柔菀一样的品行,也能这般泰然自若的回话, 谁能想到, 那件海青袍下, 是被他疼的走不动路的身子,他甚至都疼不够, 想要更多, 最好撕碎她脸上淡定的表情, 看她流泪,看她皱眉,再看她张着浅红色的唇微微呼吸,最好神色迷离,软在他怀里。
  天子抿了口酒,余光还扫着她,话是对周太后说的,“皇嫂虽是玩笑话,可也得记着皇家的体统,皇兄听见了是不会高兴的。”
  李熜当然会不高兴,这顶绿帽子天子给他戴上的,天子还在人前装模做样,知晓此事的贤太妃都要暗暗感慨,幸亏先帝去的早,不然也是被气死的命。
  周太后也知晓自己说错话,姜雪甄虽然现在出家了,但以前怎么也是先帝的贵妃,她说这种话不仅是下姜雪甄的面儿,更是让先帝脸上也无光,周太后讪笑道,“哀家说笑也没注意分寸,还是皇帝提醒哀家了。”
  她说着朝天子抬了抬酒杯,天子也回敬她这杯酒,然后再似无意间发现道,“皇嫂跟前不是常跟着个小太监,今儿怎么没见着?”
  周太后心里一咯噔,随口找了由头,“那孩子家里办喜事,说是老子娘要给他弟弟娶媳妇儿,托了人带信到宫里,让他回去喝喜酒,哀家瞧着也要过年了,他家里离京又远,哀家便准了他两个月假,回家过个安稳的年。”
  周太后心想着富贵儿也离开有一个月了,盘算时间,年后几天就能带回人,那时就看看是不是她自己想错了,若天子真是李景崇,她便得另想他招治他,若不是李景崇……而是李铎,那就危险了,届时她势必要想办法揭露这骗局。
  “一个卖了身的奴才,还能放他回家过年,这宫里可没几个主子有皇嫂心善,”天子作势往座下环视一周,随口又问,“小侄女怎也没来参宴?”
  周太后道,“她在宫中也无事,正好她母亲近来身体不爽,哀家放她回家侍疾了。”
  这时夜也深了,天子咕掉一口酒,站起身是要走的意思,底下命妇太妃们都得起身相送。
  天子压了压手,让她们都坐,离座时微不可见的瞥过姜雪甄,站起那一会,也不知漏没漏,他唇角略略一勾,自在的走了。
  天子一走,这宴就算到末尾了,周太后也有些意兴阑珊,叫众人各自散了,今晚高兴,她多喝了点儿酒,走路都摇晃,搭着宫女的手先行离去。
  随后几位太妃也一一离座,姜雪甄是最后一个走的,贤太妃走时两人目光遇着,贤太妃的眼神里隐有担忧,但姜雪甄垂下眼,不愿与她有更多接触,贤太妃便只得先走,待这宴上人走的七七八八,姜雪甄才伸手端起桌上那杯酒,一口咕下。
  如意和如棠搁后头想阻止都来不及。
  酒喝完了,姜雪甄缓慢起身,两人还如来时扶她,她却回头看座,那座上也没东西,如意柔声说,“娘娘,咱也回吧。”
  姜雪甄看着她,视线凝注了,看着有些呆,“回哪儿?”
  “自是回佛堂了,”如意笑着放软声,只恐她喝醉了,得好声好气的哄着。
  姜雪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嘴里嘀咕一句,声儿太小,她们没听清,但好在她没不走,任她们搀扶着出去。
  赏花宴是摆在离御花园极近的望月楼,下楼后铺面而来的冷风吹在人脸上,让姜雪甄清醒了片刻,雪还在下着,如棠打折伞挡在头顶,她只看得见雪花在伞外纷飞,御花园里的花树都裹了一层银装,地上的积雪还没化完就又覆盖了一层新雪,姜雪甄怔怔看着那漫天飞雪,轻声问道,“今日是哪天?”
  “腊月二十了,”如棠回道。
  姜雪甄喉中发出很低的一声嗯,问她们,“哀家想烧些纸,可以么?”
  如意和如棠面面相觑,这大晚上的,在宫里烧纸多不吉利,但不吉利归不吉利,天子也没说过不准她烧纸,如意回道,“当然可以,只要娘娘开心,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这话也是哄她的好听话,怎么可能做什么都可以,是只有在天子允许的范围内,她才有能做的事。
  姜雪甄指着不远处宫墙的角落里,“哀家在那儿烧纸。”
  这御花园还有禁卫巡视,人来人往的撞见多不好,如意劝道,“天儿太冷了,要不您回佛堂,奴婢给您烧个火盆,您烧多少纸钱都不挨冻。”
  姜雪甄喃喃道,“你不是说只要哀家开心,做什么都可以吗?哀家就想在那里烧纸。”
  如意便不好再劝,朝如棠递一眼,如棠把伞给她,悄悄去了奉天殿,天子还在殿内,只有魏宏达见了她,她便将姜雪甄要在御花园烧纸的事说了,魏宏达一脸摸不着头脑,这事儿不算大,天子在里边儿与百官畅谈,一时难出来,他便先拿了主意,让如棠去神宫监领纸钱让姜雪甄烧个高兴,转头等百官宴歇了,才与天子禀告姜雪甄似醉酒、闹着要烧纸钱。
  天子从后宫回奉天殿又多灌了些酒,听魏宏达这一提,方记起今个是腊月二十,姜雪甄母亲的忌日,也是姜雪甄的生辰,他突然酒醒了一半,下了御座出殿往御花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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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棠拿了不少纸钱来,她跟如意想帮姜雪甄点火,姜雪甄摇摇手,她们便没再帮,一人手举着伞给她遮落雪,一人站边上静默的看着她,她蹲在角落里,身影单薄瘦弱,吹燃火折子,引燃纸钱,一点点往火上撒纸钱,她的唇在轻轻动着,不知在说什么话,火光打在她面上,那精致矜冷的侧容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她就这么一直烧着纸钱,渐渐的,有些调皮的细雪落在她的睫毛上,若不是能看到她呼出的热气,当真像冰雪化成的人,如意和如棠都噤声不敢打搅她。
  纸钱快烧完时,宫中禁卫军腾骧左卫来御花园巡视,正好看见角落里的火光,指挥佥事裴绍带着人赶过去,正见这场景,裴绍看清姜雪甄一个侧脸就记起这女人是私自离宫的那个僧藉宫女,他一路把人送到青莲庵,没想到青莲庵是那样腌臜的地方,当时也懊悔过,后来天子微服私访端了青莲庵,据说带回一个尼姑十分宠爱,当时他也没往她身上想,现下在宫里见到她,那天子带回来的人必是她了。
  裴绍盯着她有片刻愣住,她身上还穿的海青袍,不是说的做了宫女吗?怎么会穿成这样,宫里没这规矩,而且瞧那两个宫女,倒像是伺候她的奴婢,她不像宫女,更像宫妃,可天子也没纳她进后宫。
  裴绍带着左卫大步走近,他身后禁卫先出声,“你们哪个宫的?怎敢在御花园偷烧纸钱,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如意、如棠头皮发麻,低头再看姜雪甄可算把最后一张纸钱烧完了,如意遂道,“你们连姜太妃也不认得?”
  裴绍在内的那队禁卫都愣了愣,他们确实不认得宫妃,虽说是巡视后宫,但后宫中的女人他们也得避嫌,姜太妃也只在传闻中听过,听说是冰肌玉骨的美人,先帝驾崩后没多久便出家了,一直呆在宫中佛堂里,也没见人出来过,这才第一次见着,只看着人,确实有冰玉之感,不觉都不敢再造次。
  裴绍很快从姜雪甄脸上收回眼,不想她竟是太妃,先帝在世时荣宠一身的贵妃,先帝故去后便在宫里少了许多传言,真见着了,内心也感复杂,她在宫里好好的做太妃,为何要往外跑?他姑母也是太妃,日子过的倒比先帝在还舒坦,她在宫里应当也不会有人敢苛待她。
  那天子端了青莲庵,不仅救出了她,还带了另一个尼姑回来做御前宫女,这倒是能说得通。
  姜雪甄静静看着火焰熄灭,一旁如意朝她伸手,她搭在如意手上起来,面色平静的望向裴绍,弯一抹笑,“今日是哀家母亲的忌日,哀家烧些纸钱不为过吧。”
  宫妃离了家,有许多遇着父母忌日的,也想烧纸,这烧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烧的,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烧的,至少不能在御花园这里烧。
  如棠恐这些禁卫追着问,连忙道,“奴婢去请示过陛下,陛下恩准的。”
  裴绍翘一点眉,对她这话不确信,但也没想一直揪着不放,“夜深雪重,太妃娘娘还是早点回吧。”
  姜雪甄点了下头,转身往过道上慢慢走,裴绍瞧着她背影走远,心底有些五味陈杂,怎么会是太妃,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回是太妃。
  他带着禁卫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御花园东边的角门,天子站在门口,目视着两拨人分开走远,神情阴冷可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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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疲惫◎
  回到佛堂已是夜半。
  珊瑚雕花的圆桌上摆着一副千叶堆金嵌蓝宝石芙蓉头面, 十分华美富贵。
  “娘娘,这是陛下让送来给您的,说是您的生辰礼, ”她们进门时, 如意噙着笑说, 方才进院子,先前过来几次的小宫女这回学聪明了,先把头面送进来, 走时遇着姜雪甄陪着笑脸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近到如意跟前给她悄悄递了话儿,随后就一溜烟跑了。
  姜雪甄没看一眼, 有些踉跄的往床边走, 走几步路,回头对她说,“哀家要沐浴。”
  如意看她目光有些涣散, 知是酒劲上来了, 这会子只能顺着, 赶忙叫如棠出去, 叫底下宫女们往盥室内抬热水,随后小心扶着人进去,先为她脱去海青袍, 露出来的肌肤斑痕显眼, 这种情形纵然她看过数次, 但每回见了,仍会在心里震撼, 天子的疼爱与日俱增, 姜雪甄这副皮囊却不能太过承宠, 越这样,便越会遭罪。
  姜雪甄进了热水里,舒服的轻叹一声,“你下去吧。”
  如意便默声退到盥室外。
  姜雪甄闭着眼靠在浴桶上,大约是酒醉了,竟这么模迷迷糊糊靠了半个时辰,如意进来给她加热水时把她惊醒,她匆匆洗好澡,出浴穿寝衣,如意忽道,“娘娘,您癸水来了。”
  姜雪甄一顿,扭头看月白色寝衣上有血迹,她有些怔神,想是酒还没彻底醒,但如意赶紧拿来月事带,她才慢半拍的戴上了,又换了干净寝衣,听如意说话,“您有两个月癸水来的不准,奴婢们都担心是您身体之故,现下也不知是不是正常了,回头还得叫吴太医来给您瞧瞧。”
  若正常了,依着天子的性子,必会急着让她怀孕,有了孩子,姜雪甄就不会总想着逃了,她们也能轻松不少。
  姜雪甄眼望了望她,心底忽沉忽起,没有零陵香,怀孕是迟早的事,这里没有人会觉得她怀孕不好,只有她一个人在负隅顽抗,她们兴许还笑她不识好歹,毕竟她一个太妃能得天子准允怀龙种可是莫大幸事。
  姜雪甄慢步踱出了盥室,才进主卧,就见天子坐在桌前拿着一根蓝宝石镶金芙蓉簪在看,听见她进门的声响也没侧头看她,只问道,“朕给你的生辰礼喜欢么?”
  姜雪甄垂着眸路过他,突然被一条胳膊拦腰抱到他腿上,他要笑不笑,“朕说话你听不见?”
  姜雪甄神情木讷,掀起眸问他,“你说什么?”
  那琥珀色的瞳孔放空,天子在她眼里分明看得见自己的倒影,可又像被一道墙挡住了,看不见深处的情绪,天子盯着那双眼很久,伸手拂了拂她的眼睫,她就睁着眼不眨一下,任他碰睫毛,像个被剥离了神魂、失了活气的躯壳。
  “朕问你,喜不喜欢朕送的生辰礼?”他很有耐心的再问了一遍。
  姜雪甄道,“我已出家,你送的我戴不上。”
  天子眉一沉,重复道,“朕送的生辰礼你喜不喜欢?”
  姜雪甄面露疑惑,“不是你下令,我的房中不能出现尖锐利器,就算的簪钗之类也不能有?”
  她的那些首饰,凡有尖利处,全部被磨平了,不就是防她自杀吗?
  “确实不能有那些东西,但这是朕送的,朕准你的妆奁中有朕给的首饰,”天子抬手将那根簪别进她的发里,发丝柔软,有些承不住簪子的重量,微微垂了点,更给她带了几分羸弱娇怜姿态,天子扬唇笑,“朕选的不错。”
  姜雪甄静静的注视着他。
  天子说,“你与裴绍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姜雪甄也问他,“张嬷嬷被你藏在哪儿?”
  天子脸色变得阴恻恻,“张嬷嬷现在日子过的可比在你跟前逍遥的多,住着大院子,有人侍奉,这些都是朕给的,只要你别想着别的男人,乖乖跟着朕,她这后半辈子都能这么舒坦的过下去。”
  姜雪甄那樱色唇瓣微微启开,“否则呢?”
  天子眉际已有怒气,“否则朕不会让她好过。”
  “我知道了,”她轻轻的回他,拿下头发里的簪子自己给自己挽了个低髻,显出妇人的韵态,“很困,我想睡。”
  天子瞧她这样的情态,就仿佛她承认她是自己的妇人,那点怒意便转为怡然笑意,抱着她放回床,随后自己爬上来,搂抱住她,却听她细声说,“我来了月事。”
  天子把她抱的更紧,极其不屑道,“你以为朕来就是为了那档子破事?”
  难道不是吗?
  姜雪甄没有反驳他,任他抱着自己闭眼入睡,快睡着时,感觉到有温暖罩在她腰上,便不合时宜的想到少女时期,只要来了癸水便会肚子疼,需要一个汤婆子来暖自己,可汤婆子过不了多久就不热了,后来星阑总会厚着脸皮来给她捂,记忆太久远了,她已记不起星阑抱着她时有多小心翼翼,唯恐惊到她,星阑随着回忆慢慢消失,只有天子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扣在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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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周婉儿回家给母亲侍疾,为给母亲祈福,周婉儿赶着雪晴后的第一日往水月庵进香,在那里用了斋饭,又听庵里的主持讲了半日经,自觉地累,便去禅房小憩,等休息好了再回府。
  周婉儿这才在那罗汉床上歇下,禅房门被敲响了,她便应了声进来,进来的却是个样貌清秀的尼姑,手里还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有只鹦鹉,进来就先将门拴上了。
  周婉儿不认识这尼姑,略有戒备道,“你们庵里就是这样的规矩?竟随意进香客禅房?”
  那尼姑朝她合着手掌敬礼道,“贫尼是为解太后娘娘困惑而来。”
  周婉儿看她说话装神弄鬼,道,“姑母能有什么困惑用得着你解,还不快出去!”
  尼姑把鸟笼放到桌上,只说,“劳周二姑娘把这只鹦鹉带去给太后娘娘,这是常山王的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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