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邪修昨夜没有参与战斗,所以才没被燕安谨用三清铃抹杀。
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正好被他们抓起来,盘问口供。
燕安谨所说的“特殊手段”,便是专门对付作恶修士的手段,譬如搜魂术,真言咒这类……他们不能在普通人身上施展这些手段,否则会有损因果,易生心魔。
而对付这些修士,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了,顶多就是下手的时候注意着点分寸,别在问出需要的事情之前,把人给弄死了就成。
江采霜酣睡了大半日,醒来时已是下午。
燕安谨仿佛算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似的,她刚坐起来揉揉眼睛,便觉得门口亮了一瞬。
抬头一看,原来是燕安谨撩开帘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这时已经换上了轻便的常服,一袭玄色云纹锦袍,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肢。如瀑的墨发玉冠高束,露出一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颜。
狭小的帘帐,因为男人的身形太过高大挺拔,而显得有些逼仄起来。
江采霜睡眼惺忪地看向他,本来还迷迷糊糊,看到他一下子就精神了。
今天清晨刚见面的时候,这人盔甲衣角还沾着血迹,乌发也稍显凌乱,只来得及匆匆洗了个脸。
这会儿算准了她要起来,提前梳洗收拾了一番,可不是比之前光鲜漂亮吗。他一进来,整个帘帐都好似满堂生辉了似的,一下子亮眼不少。
随着他步履靠近,衣袂扇动间,江采霜甚至闻到了花香。
一点不像是在战场上,反倒像是回到了他们在王府的家里。
“道长休息得可好?”燕安谨从架子上拿来一张棉巾,细心地用温水打湿,递给她。
江采霜接过棉布巾,在脸上来回擦了两下,睡意彻底散去。
她点点头,“嗯,现在一点都不累了。”
将布巾还给他的时候,江采霜问道:“你不知道我今天会来?”
若是提前算到,按照他的性子,应该会抽空提前收拾一番。
可今天见面,他分明是匆匆赶来的。
燕安谨怔了一瞬,随即不由失笑,温声道:“即便再怎么想,在下也不能时时刻刻念着道长。”
江采霜鼓了鼓脸颊,“为什么?”
“道长本就嫌我懒散,若是我干正事时还心不在焉,不是更让道长觉得,我是个无事可做之人了吗?”
江采霜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谁敢觉得你无事可做,你可是大忙人。”
燕安谨将棉巾放回木架上,转回身,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长觉得,我太忙了?”
江采霜点头,“是啊。从刚认识你开始,你就有很多正事要忙。”
少有的偷闲时刻,只是他们刚成亲那会儿。
再往后,他们两个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没有太多闲暇。
燕安谨忽然陷入沉默。
江采霜不知他心中所想,眨了眨眼,大大方方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方才在想,”燕安谨抬眸望了过来,语气认真,带着显而易见的珍视,“道长可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受了委屈?”
江采霜愣住,“为什么会委屈?”
燕安谨薄唇微抿,“我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
江采霜眸中快速划过诧异。
若不是他提及,她还从未想过这件事。
江采霜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一个人捉妖也可以。”顿了顿又说,“相比较整日在家里待着,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
她不想整天被困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府中早已看腻的风景,再没有别的可以解闷了。
她更喜欢现在这样,四处捉妖,看遍世间冷暖悲欢,这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历练。
而且她的一番努力,能帮助许多可怜人讨回公道。这让江采霜觉得自己追寻的东西是有意义的,是值得的。
江采霜望着他的眼睛,半分不见勉强,“你忙于自己的事也没关系,我也有很多事要做。”
就算哪天不需要捉妖破案了,她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日子总不会无聊。
听了她这番话,燕安谨自愧不如地笑了笑,低叹道:“道长于男女之事上,比我看得通透。”
“嗯?”江采霜不解。
燕安谨在床边坐下,轻轻揽着她的肩,“我只想结束这里的一切,和道长归隐山林。”
“归隐山林?”江采霜讶异,“那岂不是见不到旁人了?姥姥姥爷,爹娘,哥哥姐姐,还有我的同门……”
这样的生活过一两个月还行,时日久了,定然会觉得无趣吧。
燕安谨何其擅长洞察人心,几句话便明了她的意思。
纵然心中觉得遗憾,不过……燕安谨乌睫微垂,很快便释怀了,“只要道长在身边,去什么地方都好。”
江采霜被他这句话说得脸热,“你身为妖孽,实力强大,我自然要时时刻刻看着你,免得你为祸世间。”
燕安谨正要笑,下一瞬却忍不住掩唇咳了两声。
“哎呀,还没帮你疗伤。”江采霜赶忙抓住他的手腕,“菩提子呢?正好把它炼化了,将你身上的新伤旧疾一并祛除。”
“在我怀里。”燕安谨貌似虚弱至极,容颜苍白地靠在她肩头,一副娇娇弱弱的病美人做派。
江采霜半信半疑地看他,迟迟没有动手。
燕安谨圈着她的腰,漂亮的桃花眼熠熠,极力忍着笑,“道长担心我骗你?”
“你又不是没骗过。”
想起上次被他捉弄的经历,江采霜怕他故技重施,不得不警惕。
燕安谨无奈又好笑,怪只怪他自己之前逗得太过了。
他闷咳了声,苍白脸颊泛起不健康的红晕,徐徐掀起眼睫,眼眸温柔含笑地看她,“这次是真的。”
江采霜看他气息纷乱,也顾不得怀疑了,直接往他怀里摸去。
隔着衣服在他胸口摸来摸去,还是没找到菩提子。
燕安谨倒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的身子,悠哉悠哉地开口:“若是不方便,在下将外衣脱了吧……”
说罢,作势要脱衣裳。
江采霜赶紧按住他的手,脸颊羞得通红,“我能找到,不用你脱。”
燕安谨看上去还有点遗憾,“好吧。”
江采霜暗骂他狐狸精,不正经,手上探进他的衣襟,这回终于摸到了一个硬物。
她松了口气,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菩提子。
第72章 第 72 章
◎疼疼,道长松手(完)◎
燕安谨身上的旧伤虽伤及经脉, 但是有了菩提子,根本不算什么。
江采霜握住菩提子,催动灵力, 穿过像桃核一样的外壳, 慢慢抵达里面的“果仁”。
菩提子与寻常佛珠差不多大小, 都是浑圆的外形,只不过上面刻满了繁复古朴的纹路,隐隐透着玄妙的感觉。
江采霜闭上眼, 沉敛心神, 灵力凝成细丝,顺着菩提子外壳上的纹路蜿蜒前行。
很快, 便感觉到了磅礴而澎湃的生机, 宛如春风吹过,大地生机焕然,万物复苏……
她闭着眼睛说:“伸手。”
燕安谨伸出手来, 轻轻搭在她素白的掌心。
两人手掌相贴, 中间隔着这枚菩提子。
江采霜牵引着这股庞大而纯正的生机, 指引它们灌入燕安谨的身体, 在他的经脉中循环往复,不断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筋骨。昨夜遭到法器反噬的地方,也被菩提子一道滋养。
燕安谨全身心地放松, 任由她的灵力在自己身体里游走。
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才终于将菩提子彻底炼化。
“感觉怎么样?”江采霜擦去额头的汗, 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燕安谨睁开眼,如实说道:“很轻, 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
像是从前积压在身体里的, 所有滞涩的沉疴痼疾都被彻底去除, 留下的是焕然一新的躯体,轻盈空灵。
“轻就对了,”江采霜眉眼弯弯,放下心来,“修道之人气清体轻,本该如此。”
她手里的菩提子,已经只剩下外面的桃核,里面什么都没有,成了个空壳。
江采霜正无聊地把玩这个小桃核,燕安谨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莹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江采霜惊诧不已,连忙扶住他。
燕安谨摇了摇头,脸庞早已失了血色,强撑着低声道:“没事,只是菩提子在调和我身体里的力量。”
他身体里既有灵力,又有妖力,两种力量彼此拉扯,互相对抗,所以每个月都会爆发妖乱。
在菩提子的滋养下,他可以将两种力量彻底分开,从此互不影响。
只是这个过程难免煎熬痛苦。
江采霜坐在燕安谨怀里,任由他将自己作为支撑,紧紧抱住。
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纷乱炙热的气息声很明显,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其中。
江采霜感受到背后的体温正在逐渐升高,烫得她后背发热。
她脸颊微红,别扭地往前躲了躲。
燕安谨青丝微乱,眼眸迷离,连密长的乌睫都染上了一层水光,整个人看上去脆弱而苍白,充满了破碎的美感。
他费力地睁开眼,俊颜凑到她脸颊边,语声缱绻地唤她:“道长。”
江采霜心尖莫名一悸,反应慢半拍地应声,“啊?”
燕安谨用力抱着她,仿佛要将她糅进自己的骨血,嗓音低沉喑哑,“我疼。”
他的手臂交叉,搭在她左右肩头,将她娇小的身影罩进自己怀里。
江采霜一偏头,就看到他精瘦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一直蔓延到被宽大的袍袖遮盖住,看不见的地方。
“我……”
江采霜本想说自己也没办法,可看到他绷紧了下颌,清隽眉眼间尽是隐忍,剩下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燕安谨身体里力量纷乱,比平日里妖乱还要痛苦百倍,可他居然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渐渐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墨发刹那间褪成银白的雪色,头顶冒出两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蓬松的尾巴也突然出现在身后。
甚至……白净的脸庞都浮现出一道道绯红的妖纹。
妖纹如同蜿蜒的藤蔓,对称地爬上他的脸颊,边缘呈现灿金色,妖冶又狐媚。
感受到他此刻所遭受的剧烈痛楚,江采霜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闷窒得透不过气来。
她不忍地按住他轻颤的手,慢慢抬起下巴,轻轻印在他的唇上。
仿佛没料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燕安谨眼睫颤动,薄唇微张,唇边溢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他掀起眼,狭长的眼中仿佛蒙上一层水雾,琥珀色的瞳仁倒映出她的身影,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江采霜指尖搭着他的腕骨,胸腔里的心跳得飞快。
在他的注视下,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贴着他嫣红柔软的唇瓣,缓缓探出舌尖。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幻境之外亲吻。
虽说幻境中的一切感受都那么真实,但与外界……到底是不一样的。
江采霜眼睛眨得飞快,笨拙地模仿着他之前的动作,顶开他的唇齿,轻柔如羽毛般扫过他的上颚。
她紧张得忘记了喘息,窒息感悄无声息地蔓延,粉润的脸颊逐渐染上红霞。
燕安谨的右手不知何时从肩头,挪到了她的侧脸,最后轻轻掐住她的下巴,指腹温柔地摩挲。
扣着她的下巴,两人微微分开。
江采霜后知后觉地大口喘气,泛着水光的嘴唇略有些红肿,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等她稍微转回视线,却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这个人!
都疼成这样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江采霜气得咬住下唇,刚要开口,却又被拉进他清冽好闻的气息中。
在他的指引下,江采霜慢慢学会了在亲吻时,与他交换炙热的呼吸。
就在她愈发熟练,渐入佳境时……周围的情形忽然一变。
刚才还在床上,眨眼间,就掉进了清澈的溪水中,被凉得一个激灵。
江采霜瞪大眼睛,可高高溅起的水珠迷离了她的视线,看不真切。
一片朦胧中,她正要用手背擦去睫毛上的水珠,却被人握住手腕压下,随即唇瓣落下温软的触感。
微凉的水珠裹挟着炙烫的气息,一点点将她吞没。
燕安谨将她拉入了熟悉的怀抱,可浸在荡漾起伏的水中,没有落点,还是让人心中惴惴。
江采霜本能地用最大的力气抱紧了身前的人,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将他当作自己漂泊在水面的浮木。
沾染了湿/漉的水意,原本只是安抚的亲吻,逐渐变得暧昧,混乱,失控。
两人的衣裳被水打得湿透,紧贴在身上,能毫无阻隔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不知道是不是菩提子的效用,燕安谨胸膛滚烫。
就在江采霜身躯发软,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又毫无征兆地回到了帐中。
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浑身干爽,方才在水中濡湿滚/烫的相拥,仿佛只是一场梦。
可燕安谨的幻境太过厉害,五感真实得如同现实发生的一样。
江采霜平躺在床上,仍有些回不来神,手指都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她一转头,发现燕安谨不见了。
倒是有只干净漂亮的白狐,安安静静地盘卧在她身边。
就像是……料到了她要兴师问罪似的。
等自己恢复了一些气力,江采霜第一件事就是揪它的狐狸耳朵。
燕安谨装睡不成,狭长的狐狸眼掀开一条缝,语气散漫地求饶,“疼疼,道长松手。”
江采霜倒也没太用力,面露凶相地质问道:“你刚才怎么突然拉我入幻境?”
狐狸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心虚地没说话。
“你不是怕水吗?还拉我进水里。”
燕安谨犹豫了许久,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是怕水。
可方才那种情形下,危险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要是再不泡冷水冷静一下,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念在他还在疗伤的份上,江采霜勉为其难地没有追究他。
只是……
她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盘卧?”
从幻境里面出来起,他就一直是这个姿势。
这么盘卧不累吗?为什么不完全放松地躺在床上呢?
这一次,连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也塌了下去,紧贴着脑袋,一副装没听见的样子。
“你没事吧?”江采霜伸出一根手指,轻戳狐狸的尾巴根,狐狸尾巴的毛炸了一瞬,继续装死。
见他好一会儿没反应,江采霜不免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