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
在他仍不解的时候,五条悟已经自顾自按住他的肩膀要求道：“给我来一只会飞的咒灵。”
夏油杰没说什么，直觉这会儿的五条悟不正常,连句询问都没有就给他了。
而此时,外来者与豹猫族的战斗已经到了双方大将互相厮杀的阶段。
白热化的战况让两方麾下的势力在他们脚下杀红了眼睛。
正面拼杀,群蛇比不过有爪牙利刃的猫族，但是架不住蛇妖的数量是碾压式的增长。
只要它们的首领没有停下咒语，天空中的蛇柱仍在倾泻,它们的有生战力就等于无穷无尽。
猫妖每每好不容易砍断几条大蛇，那些身体断掉神经反应仍在的大蛇仍会想方设法咬住猎物的身体,哪怕眼中的光芒泯灭也绝不松口。
蛇妖本来就没有多少灵性,大多是凭猎杀者的本能在战斗，在这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上,它们混沌的神智越发偏向野兽。
蛇潮如洪水不断灌入战场之中,豹猫族哪怕悍不畏死,此时也被这天灾般的数量优势压倒的节节后退。
哪怕有几名族内威望不低的妖怪指挥,战况也渐渐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这个时候，有妖怪若有所悟的朝天空中看去。
能扭转这颓唐败势的，只有靠首领和敌人之间的战斗。
豹猫族的首领感受到来自子民的期许，凶暴的朝我的方向嘶吼一声，巨大的野兽咆哮起来连空气都泛起不安的波纹，几次妖力劈砍下来，大地在摇晃，森林无力抵抗的消失了一半，山脉滚落无数巨石，战意高涨，杀意铺天盖地的朝我袭来。
我眯了眯眼睛，身体在妖力的维持下变强了不少，不然根本受不住大妖这种级别的怪物，哪怕只是一个呼吸，人类弱小的身体都会被撕成粉碎。
幸好我现在不是弱小的人类了。
我不禁这样想道。
……
天空上的对峙影响下方的战局，那些正在战斗的妖怪在拼命将敌人干掉的同时，不禁期待起大妖之间的战斗。
妖怪都是慕强的。
如果敌人是强者，哪怕要它们去死它们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当然在天上的战斗真正开始后它们仍惊恐的逃窜，求生是生命本能，它们没做错什么。
正如蛇潮那无可匹敌的兵力一样，群蛇既是我的爪牙，也是我的耳目，更是我的兵器，我的子民自裙摆下流淌而出，理当为我鞭笞所有的不驯之辈。
手掌一抓，妖力澎湃鼓动，又一股蛇柱冲入战场，只不过这庞大如天柱般的纯白色浪潮随我的心意缠绕上豹猫族首领的身躯。
它的体积庞大，很适合作为蛇群的猎物。
我瞳孔深处的妖气凛然，五指轻轻一动，那些脆弱的蛇躯就和我达成了共感，此时的我就像是亲自化身为巨蟒绞杀住了猎物。
原本在妖力，体格上我就不如豹猫领主，经验更是完全没法用上，大妖怪之间的厮杀如同野兽，再多的技巧也比不上强悍的硬碰硬！
这方面的无力感我已经从青蛇蛟白化作原形后的体量上感受过了，什么东西大到一定程度都会令人望而生畏，进而被唤醒对巨大的恐惧。
有过当时的经历，我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现在的我做不到完全彻底的妖化，变不成青色的巨蛇，但我可以操纵我麾下的蛇群绞杀敌人。
以我的妖力，贯彻我的意志，我的群蛇，我的獠牙，给我狠狠咬死它！
此时正紧紧缠附在豹猫领主身上的蛇群都听见一道让它们心甘情愿臣服的声音，我的灵性进入它们的身体，群蛇的身体在此时有了统一的意志。
原本在豹猫领主的挣扎下正不断溃散的蛇群成了我的“身体”，“白蟒”在短暂的崩溃后稳定住了，然后如同在森林中的每一次猎杀，耐心的一层一层缠上猎物的身体。
这个过程中豹猫领主一直不曾停下反抗，妖力侵蚀外层的蛇群，那些蛇如同皮藓一般脱落，掉落到地上呈现出被妖力烧灼成焦炭的惨烈模样。
但是在我根本不计较损失，大量驭使蛇群补充上来之后，“白蟒”的身体不见有丝毫减小，和豹猫领主势均力敌的绞力中。
天空上那条巨大的蛇，有着让密恐患者一眼晕厥的恐怖威慑力，其硕大的体格也是所有巨大生物与鳞甲生物爱好者的梦中情人。
我尽情使用群蛇构筑身体，从心智，到灵魂都仿佛化作一条青白色的长蛇。
这条蛇一直很饥饿，被周围的力量死死压抑住。
但是现在它自由了，不光是没有那些不安的东西试图打扰它，它还盯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只猎物！
虽然这只猎物不是那么好处理，但那身丰沛的血肉，浑厚的妖力，只要将它杀死，吞食掉它的尸体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好处。
真的把这只豹猫领主吞掉，我很快就能“成年”！
成年在妖怪之中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词汇，不光代表了可以脱离父母的庇护，也代表了可以成为与父母竞争猎物的对手关系！
必要时候甚至可以是敌人！
如此扭曲，野蛮，仿佛黑暗森林般的残酷法则，囊括了妖怪从生到死的一辈子，没有任何一只妖怪可以脱离在外。
然而所有妖怪欣然接受，它们骨子里就有如此冷酷的天性，残忍是常态，慈悲才是怪异。
瞧见豹猫领主的颓势，已经有妖怪想要插手这片战场，分一杯羹。
几只领导豹猫族战斗的妖怪不意外这个时候会有其他的敌人出现，在之前她们就推测过会发生这种情况，只要豹猫领主不能保证一如既往的强势，那么占据辽阔疆土的豹猫族就会是附近妖怪眼中的肥肉。
趁着豹猫族虚弱的时候狠狠咬下一块地盘在妖怪中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在豹猫族眼中极为严峻的处境，却压根不被另一位没有深入战场的大妖怪放在眼里。
自始至终，牛鬼都开心的仿佛看到小辈打闹般慢心又随性的在旁边守着。
既不让想着渔翁得利的大妖怪冒头，更用自身的威名镇压这一片的天际。
黑暗的天空就像是古老年代的深海，牛鬼是海中的妖兽，接近神明的凶虐大妖，在这座妖魔之森中，没有不长眼的妖怪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过往的战绩证明，但凡出现在牛鬼面前的妖怪，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最终都会变成这只妖怪的口粮。
牛鬼好吃。
从不挑食。
一度是笼罩在黑山之上永远的阴霾。
有妖怪远远的瞧见他，立刻掉头逃得飞快。
以至于牛鬼现在有些无聊，但看看虽然还很稚嫩却已经可以和成年的大妖怪打得有模有样的玉叶又隐隐感到自豪。
他看到我身上妖力一股一股爆发，气势节节攀升，还很快找到办法补足了优势，让战斗从一开始的碾压变得有来有往，这些表现都让他觉得我是个有脑子，有潜力的小辈。
这样的小辈成长起来，未来的妖界也会跟着有意思起来！
和青蛇蛟白如出一脉的妖力不光是没有让牛鬼发现任何异常，他甚至觉得我太得蛟白偏爱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误解呢？
因为我身上的气息纯正程度已经不输给某些大妖，而这全是因为蛟白当初赐予我的使者权柄！
大妖的子嗣千千万万，却不是所有子嗣都能得到青睐，那些沉寂落魄的子嗣甚至会被一些野生的妖物猎杀，唯有最受偏爱者才会被长辈提升阶级，给予馈赠。
而我通过鳞片使用着青湖大妖，蛟白蛇神的权利，在妖界权利就是力量，这股力量冲刷我的灵魂，让我和真正的大妖之子别无二致。
妖界已经数百年没有听说过有谁成为新的使者，使者在以往是用来侍奉神的，可以说是比眷属的地位更高，仅在神灵之下的角色，普通的子嗣比都不能比。
连牛鬼的凶眼在仔细看过我妖气的脉络后也当我是蛇神疼爱的神子，而没有产生丝毫怀疑。使者的历史已经距离现在的妖界太久，久到无人会和我产生联想。
正是有这样的大环境，我才得以将一头人类时只能仰望的大妖怪狠狠绞杀。
巨兽在蛇群的围剿下终于体力不支，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发出一声死亡前的哀嚎。
我动动嘴唇，得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总是甘美的，我有些急迫的想要将战利品吞噬消化，可是在我控制群蛇吞噬分食它的身体之前，我莫名停下了命令群蛇的动作。
高处的风冷而阴森，拂过我的长发，漆黑的天幕毫无亮色，只有一片沉寂的血幕覆盖着大地。
我刚战胜了一场战争。
我刚猎杀了一只强大的猎物。
我精力充沛，不仅没有觉得疲惫，反而在妖力的增长下精神头极为亢奋。
这是最好的状态，这是最棒的状态，这是我曾渴求过的强大……似大妖怪这种一生下来就站在旁人跑步的终点，生而不凡的特殊存在，我有什么理由不放弃人类时的一切，去做个只能仰望强大的弱旅？
“小玉叶，你可不弱哦。”
一个熟悉的轻佻声线出现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却仿佛勾勒出他站在咒灵头上神色淡漠的模样。
“我说过的吧，你是强者。”
我在这句话之后转过身，对上那个受到上天偏爱的男人，那双漂亮的蓝眼倒映出我此时非人的形貌，里面的情感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专注的令人心慌，只能面红耳赤的去承认这情感就是喜欢。
曾几何时，年轻的五条悟对他普通人的女友这样说过。
那时他还带着偏爱和轻佻，就像是每一个被心爱的人迷住的小男孩，用这种方式变相宣布她在自己心中的特殊地位。
而出现在此时的我面前的五条悟，他再说起这句话时已经没有十六岁的轻浮，高大的体格透出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在看到他时，那双被妖气充斥的竖瞳开始在人眼与妖瞳之间不断转换，连带着我的姿态也变得特别不安定。
“你……”
是来干什么的？
我想这么说。
五条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来了，他不光是来了，还要带我走。
五条悟低低笑了声，我的心声在他面前已经不再是秘密。
在我惊愕的注视中，他自信的朝我伸出了手。
“还用说吗？美丽的妖怪小姐，我是来带你私奔的哦，不愿意和我走吗？”
第86章 不懂爱的人
一百六十一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店长会在出发时让我带上五条悟,没有代行者身份的他们来到妖怪的地界很容易被当成人类时隔多年想要再一次冲妖族下手，制造错误的开战信号。
但是无论是店长还是永川笑介都支持这个安排，连青湖的主人都默许了这个决定,显然是预料到了什么。
而我现在看着他,恍然大悟了五条悟来到此地的意义。
如果我二十多年维持的信念崩溃,那么五条悟就会是我人性的最后防线。
他就是我的……
……
“不愿意和我走吗？”
“……”
我静静的凝视着他放在我面前的手。
五条悟专注的望着我，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令他意外的是妖化程度如此深得我居然还保有清楚的神智。
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不禁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女人。
那头酒红色的长发分明已经在发梢呈现出异样的苍白,流淌着妖力的脉动，却格外魅惑。
本就美丽的面孔此时更加非人，一枚枚鳞片并列着妖纹使她看起来如同水中的女妖，深情的嗓音吟唱出蛊惑的歌声。
尽管他自认十分清楚她的美貌,却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看着她。
她很美。
美得脆弱，又惊心动魄。
自己曾遇过的女人都不足她的万一。
为什么会这么特殊呢？
看来是因为我喜欢她吧。
五条悟在心底一个耸肩,望着面前这个已经美到妖异,美到完全超过了界限,化身成非人妖姬的女子。
他心底忽然萌生一个想法，这让他看起来和往常完全不同了，就像是少年男人追求女孩子往往会选择各种手段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执拗又轻率，青春又快意,成年男性碰到爱上的人往往会更加成熟,沉稳的入侵对方的生活。
五条悟为什么会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呢？
因为他发现自己还不够了解川水玉叶的过去。
这是个好机会。
他要她原原本本的将那些藏在肚子里的秘密全都吐出来！
他们是恋人不是吗？
五条悟要一个人就会要她的全部！
苍蓝的六眼与碧色的蛇瞳对上，后者本能感到一阵被盯上的不适。
我轻轻皱了下眉,再向对方看去时,他已经淡然的收回那颇具压力的目光,含笑看着我。
五条悟说：“小玉叶,想好了，妖怪和人类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真的忍心抛下一切，做一个异类吗？”
他在说什么？
我此时已经混乱的脑子不是很能处理他话语中的深意，目前为止我全都是靠妖性的本能在行动。
狩猎。
厮杀。
战斗。
最后胜利。
他在和我说什么？
他在说……
“你要不做人了吗？小玉叶。”
我呼吸一滞，前所未有的冲击使我浑浑噩噩的朝对方看去。
我……还是人吗？
五条悟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正陷入困境之中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自己心疼，可是这里除了自己也没人能把她拉回来。
所以――
抱歉啦，小玉叶，我要下狠手了。
我迷茫无措的抱住手臂，就在这时，五条悟之前趁机拉近的距离成了他扑向我的踏板。
从咒灵身上一跃而起，跨过苍天大地，奔我而来。
而我被他的动作惊呆了！
正在思考难题的头脑忽然反应过来他正在做什么，极度的紧张和惊怕让我不管不顾的叫出那个就在嘴边，之前却怎么也吐不出来的名字。
“五条悟！！！！”
五条悟一把把我从高高的天上推下，两个人同时失去力量飞速下坠，急速的风中他笑得张狂又得意。
我看着他一把扯掉眼罩，任由它随风飞走，粗鲁的捧起我的脸对我说：“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你以为我就抓不到你了吗？”他抓住我长满细鳞的手五指相扣，然后说：“看，这不就抓住了吗？”
我一阵窒息说不出话来。
五条悟深深的望着我，声音轻得简直不像他了：“真的不愿意做人了吗？”
真得要……放弃所有的一切，放弃我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