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与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轻轻微笑，浑身还湿漉漉的仿佛水流幻化的妖精，画面却唯美温情的不可思议。
不等我说出心底的疑惑，她抓住我的另一只手，同样指节紧扣，两手推搡在身侧，她行动果断的吻住了我。
正在战斗中的五条悟余光看到这一幕，眼神一慌，只不过不等他说什么，水中少女已经变成一道纯粹流动的水波自我掌心中消逝离去。
我怔忪的望向水上倒影，片刻后，众多记忆回归，我古怪且温暖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我]啊。”
手指撩拨倒映出的影子，我和她就像是这一上一下的关系，不分主次，如今不分彼此，合二为一才是完整的。
“欢迎回来。”
简单的道了声欣喜，我起身朝五条悟的方向望去。
这个人刚刚做了一件大事。
半空中的战斗结束的很快，现在的五条悟还不至于像十年后那般无敌，一个人对付特级咒灵有些吃力，但这不妨碍他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败敌人。
当天空破开黄昏的诅咒，当光明落入地狱黄泉，我的目光穿过破碎的地狱落到那名少年身上，衣袖在狂风中飞扬，仿佛蝴蝶振然而起的翅膀……
彼岸花花开正盛，曼珠沙华的水岸永远凝固在字里行间……
《地狱少女》全文完。
外界的单行本已经进入最终卷，当结局出现时，聚集起来的无数情绪在一个高涨的起伏之后慢慢回落，就像是书中的故事一般，陷入永恒的寂静。
此时的我穿戴着地狱少女的服饰，平静的看着这个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逐渐风化成剪影。
踩着顶级咒灵尸骨的少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在我们之间距离只有三米远的位置停下。
五条悟掀开长而密的睫羽，露出下方一对神气张扬的眸子，朝我伸手。
“走啦。”
“……”我沉默片刻，没有拒绝的走了上去，握住他伸向我的手。
曼珠沙华盛放的河岸，诅咒与怨恨的故事就此落幕。
我被五条悟从诅咒中带回来之后，以东京为范围，整个成型的地狱少女的诅咒已经形成规模，多亏五条悟在书里消灭了那个诞生不久的假想咒灵，不然可能会有不少人无知无觉的遭到怨恨。
像这种危险的东西自不用说，很快就受到专业人士的重视，同时五条悟也被自家老师疯狂打电话催促他回去。
他一如既往任性的挂断电话，但这次他似乎也没办法继续拖延了，据说诅咒被发现后，硝子和杰都忙疯了，他这个重要战力自然不能继续缺席。
我和他站在我家门口，天空就和在书中世界一样阴沉，我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谢谢？
有些单薄。
我会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
总觉得说出来会很尴尬。
这次麻烦你了……
五条悟听了会想打人。
我沉默片刻，还是尽量自然的发声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那么说？”
五条悟闻声回头，望向我的眼神充斥着不解。
我心底一顿，一字一句的重复道：“为什么你会不惜下地狱也要来见我？――只是除灵的话，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五条悟：“小玉叶，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我眼神一颤，尽力平静的去看待五条悟此时的模样。
我那时的处境很糟，意识被一分二，记忆被囚禁在地狱深处，若不是有他赶来，我可能会被同化成诅咒的一部分，变成真正的地狱少女，而被囚禁在水底的[我]，也将永远不见天日。
总结，我这个人情欠大了。
少年推上滑落的墨镜，眼里大半的情绪都被挡住，看不见他强吻地狱少女时的疯狂，看不出下落地狱时的偏激，看不出他踩着敌人尸骸来到我面前的平静，要说他这时的语气姿态是什么样子，只能冠以平常的形容。
他太平淡了，仿佛从未经历过一场战斗，仿佛从未曾地狱之中拼死带回一个人。
我不禁迟疑起自己的决定，这个人情好像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拿来讨论但我……还是朝他走去，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在他淡然的表情中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谢谢你来救我。”
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说……我好像都没有别的选择……
五条悟眯起眼睛，狡黠的笑了起来，他拉下墨镜低下头同样亲吻了一下我的唇畔，笑着说：“这下可以改口叫我‘悟’了。”
我垂下眼帘，默许了他的亲近。
五条悟轻轻抚摸我的后颈，然后在我耳边低语道：“诅咒你的那个人还没有找到……”
我道：“她已经死了。”
我在那个咒灵身上看到她了，满脸扭曲的怨恨，死后也不得安宁。
五条悟一愣，没有计较被我打断的话，自信的说了下去。
“可是你身上还有诅咒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捣鬼的家伙还在，我会顺着这道气息找到对方的位置拔除它，到时候你就彻底安全了。”
我轻“嗯”了声，没有多余的想法，在拔除诅咒这方面五条悟是专业的，那就听他的。
五条悟：“……总觉得回来后的小玉叶过分安静，你不准备骂我吗？”
“……”我呆了一下，奇怪道：“骂你总要有个理由吧，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想想看……”五条悟眯起眼睛想了一下，故作回忆的口吻：“在找到小玉叶时，亲了你一口算不算？”
他的语气从原本的陈述渐渐变得玩味起来，话语之中是我能轻易辨识出来的恶趣。
“……”我平静的去看他那张期待的脸，礼貌一笑，“五条悟，你可以滚了。”
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出抽刚救下自己的人一巴掌的举动，但是――他真的好欠啊！！
五条悟闷闷的低笑起来，越发刺激我忍耐的情绪，他最后抱抱我，亲昵的蹭蹭我的头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我独自站在自己的家门前，用力的做出好几次深呼吸才压下此时起伏的情绪。
天空仍是阴沉的，在这个快要下雨的天气中，五条悟很快找到那只寄身在廉价出租屋里的咒灵，将这个生前为白仓D子的诅咒轻易拔除。
在白仓D子被拔除的两个小时前，一名穿戴过分成熟和稚气的脸蛋严重不符的少年曾前来看过这栋房子。
廉价的出租屋内部空间无比狭小，小到仅仅刚够生活，但对那些来到大城市圆梦的人而言已经足够。
白仓D子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一个在太宰治看来，不管是情感，还是心灵都过分愚蠢的女人。
利用她只是弹指间的事情，比起她这个人，还是她这个身份更有用。
“小说作家。”
不管在什么年代，书籍都会充满了作者本人的妄想，但有意思的是，这份狂态是会传染的。
人类会将富有历史的狂病系统性的教育给年轻人，以学习为名，自然而然的接受这份来自前人的知识与疯狂，最后人类的历史就陷入一个怪圈。
总有人想要改变世界，总有人带来混乱，总有人发起战争，总有人站在大义的角度去反抗，也总有人满足于当下的平静……
他们对自己的病态毫无自知，但今天有个人看破了这一切，玩笑的勾起了这张遍布人类社会每处角落的蛛网的一部分。
他帮助名为白仓D子的小说家写了一本注定会诞生诅咒的作品，又在最后见证了她必然会落入的结局。
死亡的作者是怨念的导/火索，亡灵的诅咒浸满纸页，作者的死亡推动书籍本身的名声大噪，无数人的关注与书中所写的那一幕幕不谋而合，漠不关心的人们塑造出一个地狱般的领域。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白仓D子本人对川水玉叶生出的怨恨会指引这诅咒最终找到她身上。
这是太宰治准备好的新游戏，他想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人，来到咒灵的世界她能怎么反抗？为了让这个游戏玩的更久一些，他把白仓D子变成了咒灵，有需要她怨念的时候。
只是游戏的开始倒是和他所设想的一模一样，但是这个结局――
“无聊。”
少年坐在天台上说出任性的话，吹来的风被他覆盖在身体外面的那层咒力抵消，他无情的眉目清隽的像是一个个墨水涌出时写下的钢笔字，有种漂亮的近乎锋利的秀美。
这个时候，他似乎听见了谁的声音，收起冷淡的表情，柔和的笑了起来。
“你说我为什么要找一个普通人麻烦？”
“她是个有趣的人，有趣的重点是在灵魂，当然她的性格我也很喜欢……”
他笑了笑，语气融合在风中，向着凉薄的方向转变。
“我选中了她，期待她能带给我更多的惊喜，不过太弱了也就没意思了，原本这算是一点儿小小的瑕疵，但在她身边却有不少合适的棋子。”
“单方面的战斗游戏结束了，这次我们来试试对局怎么样？”
“没有反驳我就当你同意了，川水桑。”
他微笑的天空有乌鸦在大叫，连这片阴沉的天气都像是专门为了他出现的，不祥的阴云笼罩在天际边缘，就像是这个世界永远消除不完的诅咒。
四十八
自从解除诅咒我的人际圈子一下子扩大了好多。
早上回复了发来邮件询问我哪天取消休假回学校上课的水谷~，我猜到自己这些天的失踪是让她担心了，所以回复的内容也很轻松随意，让人联想不出我这些天来的遭遇。
中午吃饭的时候，署名是“是巫女又是红子”的人在推特上留言，我一看就知道是在浅草认识的风林红子，想到她姑且也算是圈内人，就大致说明一下自己的状况，在提起诅咒已经被五条悟解除后，她不加掩饰的开心让我也变得心情愉快。
后面是早早加过好友的五条悟，都听说过他很忙了，我很纳闷他哪里来的空闲这么开心的发消息骚扰我？
我费解的放下手机，不再去看差不多快被五条悟霸占的推特账号，平心静气的吃掉一碗拉面。
“多谢款待。”
另一方面，因为几天的缺席，任务堆积的数量已经爆表的五条悟，哪怕自称是最强也要老老实实的去加班。
夏油杰这些天也很忙，尤其是在五条悟不在之后，但他恰恰比五条悟好那么一点点儿，因为他没有缺席前几天的大扫荡，所以这对组合在单独出任务以外，仍然有机会聚到一起。
这次的工作是某个大户人家出现的诅咒，本体是个二级咒灵，这种杂鱼不管是他们两个谁来都能轻松解决，介于五条悟之前偷懒了那么长时间，夏油杰干脆的呆在旁边不去插手。
然后更令他无言的一幕发生了。
“悟，你确实很强，但是在咒灵被拔除之前还拿着手机不断发消息是不是冒失过头了？”
五条悟头也不抬的回道：“怎么？你难道认为它会突然气势大增，提升成特级咒灵给我一个意外gg？”
夏油杰：“这怎么想都不可能，我说得是你的态度问题。”
五条悟：“比起这个，小玉叶又不理我了。”
夏油杰：“……”
夏油杰诚恳道：“因为你太烦了。”
也不知这家伙从自己女朋友身上受了什么刺激，从外面回来后的第一天晚上就在寝室发出奇怪的声音，做任务途中会毫无征兆的笑出来，偶尔还会盯着夜蛾老师的脸发呆，不知不觉脸就开始红了……说实话，比起这个可怕的画面，单纯在打咒灵时给女朋友发消息还算正常，虽然这两件事本质上都不怎么正常。
“悟，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夏油杰猜测道。
“噗――”
五条悟突然笑了一下，他毫无征兆的“娇笑”又来了，恶心的夏油杰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
夏油杰真诚道：“回去让硝子帮你看看脑子吧？是不是六眼开多了，你终于废了？”
五条悟拍拍屁股站起来，傲然的说道：“你们这些单身狗是不懂的。”
夏油杰没耐心的敷衍道：“是是是，我们不懂，所以五条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啊，哎嘿……”
夏油杰烦得当场就想走人，离这个智障的五条悟远远的，然而五条悟会那么容易的放他离开吗？想也知道不可能！
“杰……”
五条悟在他有所行动的前一秒拽住他的衣服，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仿佛期待他多问几句。
夏油杰：“……”
恋爱会让人变成智障，原本我是不信的，直到我看到了谈恋爱的五条悟。
会变成这样怎么想都和他那个女朋友有关吧？夏油杰想起某人回来后发傻的频率就直线升高，偶尔还会表现出意义不明的骄傲，完了，五条悟本来就只有脸一个优点，变傻之后不会导致颜值下降吧？
夏油杰仔细打量一遍五条悟的脸，放下心来。
很好，虽然一看就是傻子，但起码脸还是那个样子。
“悟，”他沉稳的说道：“川水桑身上的诅咒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你之后有继续观察过吗？”
夏油杰保证，他说起这句话时是真心的，毕竟五条悟的女友只是个普通人，身为咒术师的五条悟怎么想都该多注意一些，然而――
他看眼突然脸色微变，整个人都不再像之前那么傻气的人，夏油杰懂了。
他微笑：“悟，你分手那天我会放礼炮的。”
五条悟：“……”
五条悟正色：“我现在就给小玉叶打电话！”
找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过去，手机持续响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在两个高中男生的注视下，通话毫不犹豫的被挂断了。
五条悟：“？？？！！！”
五条悟思索，五条悟暴怒，五条悟摔手机。
怒吼：“她是不是想分手！”
“噗嗤。”夏油杰表示自己看了一出好戏，并且刚才的表情他都拍下来了。
五条悟换成别得时间已经和拍下自己丑照的夏油杰撕吧起来了，虽然自恋的男生不认为自己会有见不得人的丑照，但这不代表他会不追究拍照人的险恶心思，但今天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他身上冒出愤怒的小火苗，又一次果断的把任务报告丢给身旁的挚友。
“杰，应付那些老家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去找她！”
夏油杰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问了一句。
“你是要去分手吗？”
“怎么可能？我是去看看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万一又有不长眼的诅咒缠上她怎么办，她那么弱……”话还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夏油杰望着溜走得飞快的五条悟，有些不能分辨他到底是在用这个借口逃避工作，还是真心有了一名作为男朋友的自觉，不过……随便啦，反正以往的报告也是自己来写，他都已经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