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本来正在蹒跚前行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擦擦脸上的血水在短暂的停顿后他一反先前的执拗,踏上回去的路途和太宰治所期望的背道而驰。
这一段短短的内容看的太宰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
在他的想法中,情绪,气氛,战斗,所有的元素都渲染到位了,为什么对方不头脑发热直接冲到他们这里来?
然而真正让他震惊的是我的表现。
不管结果如何,太宰治所安排的游戏最终不过是成就了我们彼此信任的结果,在五条悟通过门口的术式从领域里撤退出去后,我已经可以从座位上起身,那十头咒灵也没有被放到外界去,对此我并不意外。
“你果然没有在这张椅子上设下什么陷阱。”
我笃定的说道。
太宰治回过神淡淡一笑,“因为没有必要,只要有这个可能你就会如我所愿,那我何必要把场面闹得那么难看呢?”
我道:“很意外吗?”
太宰治诚实道:“老实说,到现在我还想不通。”
我道:“没关系,我也想不通五条悟当时是怎样想的,但是游戏的胜利者是我。”
“……”太宰治沉默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真诚的祝贺道:“你赢了,已经可以取走你的战利品了。”他张开双手,坦荡的将胸膛暴露出来。
我道:“说明一下如果五条悟如了你的心思,我们将会面对什么?”
太宰治面不改色的道:“当然是我所说的话全都会变成真的。”
所以释放那十头特级咒灵的机关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在五条悟身上吗?
我心中对太宰治的警惕程度已经到了非除不可的程度,他对人心的把控实在是妙到毫巅,不能继续留着他为祸人间!
“这中小细节事后川水桑想一想就会想通的,我不过是稍微利用了一下大家都会有的想法,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宰治轻松写意的不像是将要被杀死的人,哪怕到了此时此刻,我腕上被他亲自戴上去的枷锁一个个脱离,他也能安之若素的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不利处境。
“有遗言吗?”
“没有哦。”
“你还真是个人渣。”
我感到一股力量自心底诞生,混合我压抑至今的杀意与潜力,强烈的感触让我朝一旁伸出了手,力量在掌心重塑后亮出危险的锋芒,和上一次短而锐利的匕首不同,一把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用途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华美弯曲的手柄形状,大颗的银蓝宝石与光看就觉得是玩物的迟钝剑锋。
然而亲手拿起它,我不禁觉得它拥有能将此世切割分离的锋利与需要全人类承担的重量。
握紧它,它的名字自动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达摩克利斯之剑。
传说中,审判全人类的裁决之剑,当人类的罪行带来末日之时,悬顶之剑就会坠向罪人,将人类从末日身侧拉远。
这把具有极为特殊意义的武器握在手中,我情不自禁的让它的剑锋在空气中划过轻盈的弧度,长长的睫羽下双眸泛滥开血色,较之上一次更为恐怖的咒力从我体内爆发出来,在持剑的手臂上留下仿佛咒文一般的黑色纹路。
太宰治目睹了这一个瞬间,同样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太美了。”
“太宰治,我很不喜欢你,杀了你我也不会觉得可惜,但是我有句话要是不说出来,自己可能会遗憾没有让你死不瞑目。”我不客气的挥舞手中的武器,“你口中的世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在太宰治瞬间的屏息中,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剑尖毫无阻挡的贯穿了他的胸前,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漆黑的血流淌满地,他深沉的眼泛起亮光。
“呵……咳咳……还真是意料之外……”
“……”我面无表情的让剑锋往他的身体里更进一分。
太宰治抬起手轻轻拂过我的睫羽,仿佛抚摸颤动着翅膀的白蝶。
“不好,我这样真的要爱上你了。”
我冷漠的拔出了剑,构成他身体的咒力飞快流失朝我的方向集中,这是属于星球以外的另一大意识的馈赠,我接受了它,就代表着我化身为k的剑,k的盾,k在人世的代行者。
太宰治最后朝我的方向轻笑了一下,惹人怜爱的苍白面庞转瞬之间消散成破碎的荧光。
我独自屹立在原地,静默的空气中有无形的力量在流动,终于,我等到了。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要平静。”
【那么再一次,封印你的……力量……】
手臂一疼,那些纠缠在腕臂上的纹路仿佛生有意识一般迅速消失,手中的悬顶之剑沉重的不可思议,我不得不放开手,任由它在空气中消失,然后就是身体莫名的沉重,我拖着这具被封印掉大半力量的凡人体魄从生得领域中走出来时,这个太宰治专门做出来玩游戏的空间瞬间崩溃。
我知道这是有那位伟大意识的功劳我才能成功脱离,不然我可能会被直接卷入到领域破坏时引发的中中奇特现象内,然而此时的我顾不得感激,一眼就看到倒在不远处伤痕累累的人影。
“悟!”
在我找到出口之前,先一步通过术式脱离的五条悟在倒下之前联络了自己在咒专的好友。
电话接通之后,他立刻开口,话音伴随着沉重的喘息与不稳的颤抖。
“杰,按照我发给你的地址带硝子过来。”
夏油杰一听他的声音就意识到不对劲,顿时紧张起来。
“好,我会带硝子过去,你现在怎么样了?”
五条悟不在意的擦掉头上不断滴落的血水,强撑着意识讲述道:“告诉夜蛾,最近咒术界发生的事都是有人在操纵,对方很有可能是一只会思考的特级咒灵,还有……”
“杰,帮我把玉叶救出来!”
夏油杰:“悟?悟!悟!!”
说完之后就失去意识的五条悟重重倒在地上,手机在长久没有回应后自动耗光最后一点电量关机了。
第40章 我会负责,请将悟交给我
六十四
思维断线之前,五条悟在想,那个麻烦的女人别出事才好,清醒之后,他一脸懵逼的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旁边杰正双手环胸坐着睡着了。
五条悟:“???”
为了更清晰的还原事态原貌,我们稍微调整一下时间线,回到我发现五条悟倒在路中之后。
看到刚还浴血奋战的人,这时已经人事不知的陷入昏迷,我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将他抱起来。
一碰到黑色的衣服手掌就感到湿润,抬起来一看,刺眼的血红就印在我手上。
我的眼泪顿时就控制不住了,我想我是变脆弱了,不然我为什么会哭呢?
为了不让眼泪落到五条悟的伤口上,我一边仰头强行让泪水倒流,一边将他的衣服解开,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咒术高专那身拥有特殊术式的校服可以在战斗中起到保护身体的作用,但平时这点儿增加的防御够用,到了今天这种情况就不太行了。
我几次想把纽扣解开但都错了开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前不久还乐呵呵吃甜食的人,一转眼就倒在地上的冲击力果然还是影响到我。
我变弱了。
对不起,老师,我变弱了。
对不起……
恍惚间我好像又一次看见老师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但我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我的老师冷酷强大,温柔又不可思议,他总能以各种奇妙的方式教导学生行事,并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的学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没有对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后悔过,但因为他的死,我那时的那个决定到底有没有冲动的情绪在里面推动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毋庸置疑,我很努力的在做个强者,为此不惜让心变得麻木。
然而现在我变弱了。
以前我主动放弃的一切重新回到我手中,我十分正常的变弱了,变得没办法再冷眼旁观重要的人的牺牲。
我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我而战斗,强忍住煎熬?
一面抱紧五条悟,一面把泪水洇湿在染满血的布料间,我想我现在也一定很狼狈。
摸摸索索的捧住五条悟的脸,努力去擦干净他沾满血污的面庞,几次之后,我终于没办法坚持下去,悲恸的大哭了出来。
“悟!!!”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仓促之间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悲痛欲绝的少女死死抱紧一个人跪在地上痛哭的场景。
被少女抱住头的人有一头眼熟的白毛,家入硝子眼神一厉,迅速朝他们的方向跑去。
“别担心,交给我,这家伙的命很硬没那么容易死掉!”家入硝子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小心的试探过五条悟的鼻息和颈侧脉搏后才松了口气。
我呆呆的看着她,本能的警惕心还在,不过在视线扫过她那身分外眼熟的黑色制服后就消失了。
这时夏油杰也赶了过来,看眼已经着手治疗的家入硝子放下心来,然后他担心的看向在场唯一的普通人,也就是我,柔声问道:“你们……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悟会主动联络我带硝子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我知道这在五条悟的世界观中相当于求援,以往他那个倔强的狗脾气是绝对不会做的,但今天……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心累的无以言表。
“悟他,会没事吗?”
夏油杰不做犹豫的点头。
“有硝子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活蹦乱跳。”
顶级奶妈吗?
如果我还有平时那种闲散的心情,这会儿可能已经瞻仰一下胸一甩,奶四海的大奶的光辉,但我这会儿没心情。
我站起来,膝盖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太久了,起身的瞬间还踉跄一下被夏油杰搀了一手。
站稳后我道谢,看向对方那双狭长但锐利的双眼。
“我被一只奇怪的咒灵劫持,五条悟为了救我和那只咒灵的手下战斗……”
我将领域之内发生的事情稍微精简一下,按照咒术师对普通人的习惯性高姿态,他们估计也不认为我能看出什么来。
夏油杰果然没有继续问下去,我能说的是普通人的世界观内所能知道的极限,说实话,我能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惧内还能捕捉到事态脉络并将之清晰讲述出来,光只是这点儿就足够夏油杰对我另眼相看。
倒也不是鄙视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单纯是因为普通人的情绪控制比不上专业人士,咒术师天生就有收敛情绪的习惯,普通人在这方面颇有建树的只能说很少。
其次,比起总在战斗中的咒术师,普通人的一生大多和平,遇上咒灵杀人这种诡异而恐怖的场面大多会被恐惧冲昏头脑,偶尔几个倒霉蛋在拔除咒灵之前就被吓疯的每年都有那么十多个。
不过也不是没有更倒霉的,更倒霉的就是在咒术师来之前已经被咒灵杀了。
咒灵和人类既是母亲和孩子,也像是地球专门为人类进化出的天敌。
在不清楚盖亚意志存在的人类群体中,咒灵就是一种无解且诡异的东西,碰到这种东西,普通人的无力没法用语言来描述。
像夏油杰这种既是高姿态也是温和的姿态才是咒术师对待普通人的常态,也是理所当然的做法。
我会感到异样不过是因为我本身就不算特殊罢了。
垂下眸子,单薄的身形在路灯之下笼罩一层接近透明的光影,少女苍白的面庞,颤抖的眼神都像是无辜受罪的白蝶般招人怜爱。
“用这个擦擦吧。”夏油杰是个有正常审美观的男孩子,而且富有同情心,在看到一名刚遭过大罪的少女孤零零的站在灰白色的墙壁下,眼神空茫的不知在思考什么时,不用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予帮助。
我看到被他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帕,想到刚才哭的那么惨也就不婉拒他的好意了,我道:“谢谢。”然后轻轻擦拭起发红的眼睛和面颊,手帕上不一会儿就沾满了血。
我的嗓音沙哑而破碎,一听就知道在他们赶来之前我经历过怎样的嘶声呐喊。
咒术师都是敏锐的人,夏油杰更是天生心窍玲珑,见此更是不愿多问,就等五条悟醒过来从他口中打听详情。
不过在他醒来之前,他这个好友还要照顾他受惊不小的普通人女友。
所以说啊,悟这家伙真的是很让人没办法。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我忽然道:“他之后会被送回你们那所咒术师学校吗?”
夏油杰不假思索的应声,“咒术师也不是那么不人道的,起码在他醒来之前我们会陪着他。”
我轻轻点头,没有再说话。
然而我不再发言,夏油杰却看了过来,在他的视野中,我的发丝凌乱,身体上意外的没有什么大伤可以看出五条悟把我保护的很好,嘴上有伤口但更像是人为制造的……他稍微想了一下五条悟和这位小姐间的相处方式就意识到这恐怕是我自己咬的。
一想到我是在怎样的心境下用力到咬破自己的嘴唇,夏油杰就不由认为五条悟是个罪人。
不过咒术师就是这样的存在,一旦踏上这条路那就肯定会让重视的人感到痛苦。
夏油杰唯一庆幸的是,幸好五条悟是个咒术师,而且很强,不然就凭之前那一言半语的对话拼凑出的场面,等这片区域的咒术师赶到,这名少女说不定就凉了。
普通人在面对咒灵时有多么无力,是个咒术师都能描述出个分毫。
“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去高专,等悟醒过来?”
一想到在五条悟还没醒过来之前,就这样放他刚经历过生死的女朋友一个人回去,等这位最强醒过来怕不是直接发挥最强的速度从咒专专门跑去见女友,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
至于五条悟干不干的出来这种事?
谈恋爱后就是个神经病,挚友不正常了的这种事夏油杰还是知道的,他还真干得出来!
以及,就这样放任一名仿佛白蝶般的少女孤身一人回到家中,忍受漫漫长夜与担忧也不是夏油杰的性格。
如所有人公认的那样,没黑化前的夏油杰是个好人,非常非常非常好的好人!
我接到一个意外的邀请,但我看眼正在从性命垂危的边缘顽强挺过来的五条悟时,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一个字。
“好。”
别的时间我不知道,但这时的我放不下他。
……
“唔!”
长睫颤抖又一次从死亡中醒来的我眼前一片空茫,刚刚那段短暂的恍惚我想起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有些人做下的决定,下定的决心仍历历在目。
在短暂的失神后我迅速恢复过来,正对上来自敌人的戏谑目光。
“睡得怎么样?”
我收起情绪,淡淡道:“做了个梦。”
“哦?是怎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