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酬勤见李婉忽然严肃较真，失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我逗你玩的，李婉。”
李婉没说话，她现在越发觉得人和人之间合适太难了，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上，她原本挺看好罗酬勤，不想他几句话就打消了她挖人的念头。她对用人想法发生了改变，不再着急不再过于期盼，也不由更保守一些。她知道自己到了另一个瓶颈期。
罗酬勤见李婉忽然态度变冷不再说话，便意识到自己真的说错了话，太过于轻浮了，一时有点尴尬。他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对面的王观之忽然站起身，走到李婉身边弯身问她：“我能不能请你跳舞，李婉？”
李婉很惊讶看着王观之，不知道他的意图。但他表情柔和诚恳，让她想起他在 Y 国的帮忙和过往的情意，她不忍拒绝他，便放下手里的餐具，缓缓把手放在了王观之手里，由着他轻轻一拽站起了身。
两人牵着手走进人群融入舞池，王观之轻轻搂住李婉的腰，带着她随音乐缓缓起舞，彼此眉眼间，有了他们自己的小世界。他们以前一起跳过舞，此刻一时不知道在哪。夜风徐徐吹着，海浪在不远处潮来潮往，就像人生。
王观之在李婉眼神里看到不解探究，他说道：“我看你既不想得罪他搞得太僵又不想继续应酬他，所以带你下来跳舞。”
李婉略微错愕，随即尴尬一笑说道：“有这么明显吗？”
“嗯，很明显，很不像你。”王观之慢条斯理说道。
“是吗？”李婉抿了抿嘴。
“嗯，你以前说谁都能是你的好朋友。”王观之笑道。
李婉听笑了，说道：“嗯，现在不太想应酬了。”
王观之闻言，停顿了片刻，垂脸认真看李婉问道：“为什么？”
李婉抬眼望进王观之明亮的眼底看到了自己，说道：“进入下个阶段了吧。”
“是个什么样的阶段？”王观之好奇问道。
“可能，就是当老板上瘾，要摆架子的阶段吧。”李婉笑说道。
王观之也笑了，说道：“嗯，听起来可以理解。”
李婉也再次笑了，她感觉王观之变了，变得耐心柔和。
之后，两人有一会都没有说话，王观之脚步跟着音乐，眼睛时不时偷看李婉，心里一直在想应该说什么。而李婉大部分时间在看远处的海，内心有点寂寥，她想起自己心境改变的原因也想起 W 的信。
关于她说的黄雅的事，W 回信安慰了她。
“Phoenix，
展信佳。
或许很多事情就不需要意义，你想要坚持本身就不需要任何意义去支撑，仅仅因为这就是你，这是你想做的事。
你身边发生的事情，一定让你很煎熬，而你选择自己承受的原因，我想不仅仅是因为在生活里，你可能是别人的依赖，也很可能以前你在诉说时就受到了很多不理解。就像我以前不能理解我的前女友，我总问她工作上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对她不理解不耐烦，现在想想蛮伤人的，工作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的认知和坚持也会因此受挫，就像你现在一样，开始怀疑自己。
我不知道你和你同事之间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可以感受到你对她的真心实意，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希望你不要难过自责。
明天如果你还在纠结矛盾甚至心软，也不必勉强你自己立马就去改变。来日方长，要珍重。我很乐意继续当你的垃圾桶。
祝你好梦，Phoenix。
W”
在这封信之后，李婉在处理黄雅事情的这一两个月里，也一直和 W 在通信。她诉说自己工作上的反思，他倾听她也偶尔提起他的前女友。在 W 的字里行间里，李婉能感受到对方是一个温柔细腻深情的男人。她开始很习惯期待他的来信，她的心里有一颗感情的种子，所以可以在应付罗酬勤的时候说出“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
此时此刻，置身喧闹中，她也老是想起他的信，想着想着，她忽然能肯定自己是爱上了邮件里，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了。
王观之不知道李婉在想什么，她的神色清冷疏离，他感觉她很遥远。
新郎和新娘相拥着摇到两人身边，新郎一眼看出王观之拥着的女人是李婉，他很惊喜冲兄弟挤眉弄眼，靠过去问道：“天呐，你们两个是复合了吗？要不今天一起把婚礼办了吧？”
新郎的话让原本就各怀心事的两人很尴尬，李婉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轻轻推开了王观之。于是，王观之不得不松手放开李婉，他有些恼看着破坏气氛的新郎，说道：“你酒还没有喝已经开始醉了？胡说八道什么？”
新郎一副了然看透的样子看着王观之，然后他瞅了眼李婉，故作不满说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怎么敢骂我？how dare you！我现在命令你们俩抱一晚上！”
王观之彻底气笑了，骂了声滚还抬脚作势要踹新郎，新郎拥着新娘赶紧跑了，还不忘回头冲李婉喊：“我说真的，李婉，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就把小王娶了吧！”
李婉也被气笑了，抬起脸不期然撞进王观之深邃的眼眸里，一时之间，两人看着对方更尴尬了。
好在夜风习习，吹得人头脑清醒发冷，李婉适时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王观之见状忙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说道：“海边晚上很冷，小心感冒。”
带着温暖余温和淡淡木质香味的外套让李婉有些不自在，她想脱下来还给王观之，王观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认真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李婉。”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两人都很难堪。于是，李婉松了手拉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笑向王观之道了一声谢。
王观之微微颔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婉见状，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王观之思索片刻，低了低头最终说道：“算了，没什么，现在不好说。”
“你在婚礼上都敢骂新郎，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李婉玩笑道。
王观之也笑了，半晌叹息道：“真没什么了。”他其实想问的是李婉刚才和罗酬勤说的有喜欢的人了，是像以前一样应付别人的假话还是真话。但他不敢问太多，因为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不远处，新郎在喊王观之进行下一个婚礼环节，舞池里的音乐变了调，两人便在舞池里分开了。
李婉裹着外套回到座位，罗酬勤已经不在，她安静吃着晚餐环看周围的热闹。等她要离场的时候，新人那边还在喝酒玩闹。
李婉想过去还王观之的外套，在半路遇上了另一个伴郎，她想请对方帮忙转交。结果对方避之不及，说道：“李婉，你这不是害我吗？王观之龟毛又讲究，你这外套要是哪里蹭脏了不知道，他发现了肯定要骂我念我，说我给他弄脏了。你要不还是带回去洗了还给他吧。”
李婉闻言看了眼人群里正和人说笑喝酒的王观之，抱着外套便转身走了。
而那伴郎跑回去，很得意和王观之说：“李婉回去了，但我保证她明后天绝对主动找你。”
王观之听得心头微动，面上故作淡定白了眼伴郎，说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伴郎用手肘撞了撞王观之的胸口，笑道：“你就别装了，你一看到李婉眼睛都直了，还喜欢就追回来呗！骄傲个什么劲？她要找你，你就别犹豫赶紧上！”
王观之嫌弃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觉得朋友的话好气又好笑，同时他心里有些苦涩的压抑，但已经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冲动。
第四十二章 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好。
王观之信了朋友的话，这两天都充满期待李婉会联系他。结果第三天，他收到了李婉寄回来的外套快递，里面还夹了一张小卡片，她写：“观之，谢谢你，物归原主。”
王观之第一反应给那伴郎朋友打了个电话，气骂道：“你没告诉她不能寄快递吗？！”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而后爆发出放肆的笑声。
王观之气愤挂了电话，再看李婉寄回来的快递，心情很复杂。他把外套收起来挂回衣柜，心里觉得自己这两天的期待很傻，他站在衣柜面前慢慢冷静下来，思索要怎么给李婉发信息。
大概十分钟之后，他最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最近有空吗？”
信息发出后，他就开始等回复。
李婉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放着吃了一半的晚餐，她正在手机上回复信息，处理卢冬一个国外客户弃货的问题。
这件事情大概发生在一周前，李婉听卢冬说客户的情况越说越不对劲，她感觉这客户是要弃货了或者就是耍流氓了。
因为这事，李婉上周介入了卢冬和客户的谈判，这周已经坐实了李婉的猜想。
这是卢冬在公司发展的第一个大客户，第一次出货量就不小。卢冬谈这个客户是从去年四月份开始，谈了大半年才在今年年初谈下来，那段时间一直是黄雅在带她。而弃货事情有苗头就在黄雅离职的那个月。
这批货如果被弃，李婉预计会损失七八十万的货款和海运费，而后续接踵而至的还有目的地港口一系列费用。这是对卢冬这样的年轻业务来说已经不是小事。
李婉在这件事发生后，第一时间找了卢冬，她和卢冬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去解决，你心态要稳住，不要影响你对其他客户的跟进。我知道这事多少会把人吓得畏手畏脚没自信，所以，你自己一定要调整。我会和你一起处理这事。”
卢冬认真点头说好。
李婉见她还是比较镇定就稍稍放心了，她让卢冬去把关于这个订单的所有聊天记录和邮件都整理出来，一场海运官司已经是避免不了了。
在和卢冬一起整理资料的过程中，李婉看到了很多黄雅留下的问题。卢冬他们一直说黄雅好，李婉也终于知道他们所谓的好，好在哪了。
李婉仔细看过卢冬和客户的聊天记录，关于产品讨论的点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在大宗生意中。比价格和产品细节更重要的是一来一往的立场表达，而卢冬整体上表现得非常拘谨，一直被客户压了一头，该据理力争的点没有讲透彻。
卢冬和客户约定协商好的定金比例，在客户实际打款中变更了，卢冬问了一句原因，客户找了个理由搪塞，卢冬便不敢再多问，安排了订单。而这个操作当时在黄雅那审批通过了，理由是定金比例也在公司要求的合理范围。卢冬当时很多事情拿不准都问黄雅，黄雅都会快速给她答案，甚至编辑了大概内容给她。当时这件事，黄雅没有和卢冬说明客户这种行为是对公司的轻视，也是试探公司的底线。这事要搁李婉身上，她肯定按着不会安排生产，分明主动权在自己手上了，不可能卑躬屈膝，还得骂客户一顿没有契约精神。
李婉在听了卢冬解释这些事，怔了很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从表面上来说授人以鱼没有任何问题，但很快就能让一个人产生依赖，让人失去独立的能力。李婉不知道黄雅为什么这么教人，她不敢细想这是人性的可怕还是当事人的无心。
而黄雅通过这种方式，在所有人心里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离职简单煽动一句：“公司李总说了不算，其实还是于总用工厂模式在管理，做不长久的。”所有人都认为很对，以至于这些话，连李婉都听说了，整个公司议论纷纷，大家看李婉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李婉苦心经营的一切，一朝就被挑起对立面。
这些人事让李婉筋疲力尽，也重新审视了自己在管理上的问题，同时她也忍不住有些悲悯。她看到大部分人是很难独立的，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只要有个点可以依赖，都会忍不住一直去依赖，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这种依赖是种危险，更不会有人在舒适的时候，逼自己一把去成长。黄雅的教授方式，如果保持清醒，几次答案之下能总结归纳，人也能学到东西，但李婉在卢冬身上看不到这些。卢冬和她说：“黄雅姐离职后，我不知道应该去问谁，客户一直说会付款，我就想等等看，所以事情就拖到了现在。”
李婉看着这些信息，长长叹息。桌上的饭菜都凉了，李婉也彻底没了胃口，她放下手机收拾了残羹，明天还能吃的就放进冰箱。
擦完桌子，李婉洗了手检查其他遗漏信息，这才看到了王观之的信息。李婉想了想回复他：“有事吗？”
王观之则很快回复过来：“没什么事，就是想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找时间一起吃饭。”
李婉读了信息，不由猜想王观之的用意，最后，她决定平常心对待，回复道：“最近可能比较忙。”
那头王观之收到回复，有些按耐不住了，但他想了想最终没有逼李婉，回复道：“没事，那等你有空的时候。”
李婉看着信息，则莫名松了口气，毕竟她对王观之以前霸道强势的做事风格还记忆深刻。
第二天，王观之在中午吃饭的时间“巧合”路过了李婉公司，他约了赵总吃饭，赵总则热情想约李婉一起，顺便去她新公司好好看了看。
李婉早上和律师开完会，到中午时分正在复盘资料，抬头听见外面有响动，而后是赵总爽朗的笑声。
李婉忙起身出去相迎，结果她看到了和赵总一起的王观之。
赵总看到李婉就笑道：“李总啊，你这里一看就是好风水，今年多了这么多人啊，你很行啊，团队发展很快。你们之前那个黄经理是不是坐主管办公室去了？我进来还没看到她。”
李婉笑盈盈说道：“黄经理离职了。”
赵总闻言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噢，这样啊，那她是去了更适合她的地方，你也会找到更好的人。”
李婉被逗笑，说道：“赵总，你太会说话了。”
“你忙完没有？忙完一起吃个便饭去。”赵总笑邀请李婉。
李婉犹豫了片刻，说道：“还没，我正在整理重要的资料。”
“那也得吃午饭了，今天王总刚好在，一起吃个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赵总笑呵呵。
王观之见状则道：“李总要是忙就算了，我们去吃吧，赵总。”
李婉打量王观之微微笑着，然后她看到王观之真把赵总拉走了，还了她一个午休清静。
而王观之这种行为，让李婉感觉自己好像想多了误解了他。
午休后，当王观之提着一袋外卖又到她公司的时候，她便请他到办公室坐。
王观之给李婉买了一份蜜枣甜粥，她高强度工作的时候总爱吃点甜食。他把粥递给她，说道：“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吃过午饭了，如果吃过了，这粥就当甜品吧。”
李婉接过笑道了声谢，说道：“还没吃，打算事情忙完再吃。”
王观之抬手看了看快两点的表，说道：“嗯，你这样小心胃出毛病，要做事业身体是本钱。”
李婉发觉王观之连说话方式都变了，忍不住笑问道：“你和赵总中午吃了什么？项目什么时候结束？”
王观之见李婉走到办公桌边收拾了一叠资料，一边和他闲聊坐下身一边拆开粥准备吃，样子轻松愉悦，他也不由开心说道：“简单吃了便饭而已，项目预计年底收尾，到时候再请你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