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但在他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暗示,让她莫名有些警惕甚至不安。
李婉打着伞目送程晋的车子离开,她听到雨水纷乱落在雨伞上,她想起自己和陆宁说过的话,差一分钱就是上千万。她还想起刘松浪以前教过她一句话:“都是钱的问题,就是钱没给到位。”
李婉的脚好一些了,但在这样的雨天一步步回家还是耗费了她不少体力,她打开家门就觉得累,叹了口气坐在鞋凳上不禁出神。许久,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W”之前写来的信,当看到他那句“你开心吗?”,她就像看到了一片小小的净土。她想起年少的时候,人才会执着于开心不开心,她这几年已经接受了焦虑压力是常态,不再关心自己开心不开心。她潜意识里认为开心这种情绪于成年人是奢望,想想就算了,不应该幼稚去追逐了。但内心对快乐的渴望,其实永远不会熄灭。
于是,李婉此刻忽然很好奇“W”在现实里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觉得从前到现在,他在信里都保持着一种健康向上的朝气,令人愉悦安心。而在现实里,她很少遇到这样的人了,多半都是让人感到郁闷的,比如王观之。
王观之晚上忽然申请重新加回李婉好友,李婉看到提示没拒绝就通过了,猜想着对方要做什么。结果,王观之加回了她的好友,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曾经在她的置顶栏里,现在连一句正常的聊天都没法进行,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加回她的好友想做什么。
不过第二天,李婉就知道了个大概,王观之很幼稚在“挑衅”她,他一早给她发了张照片说:“你不来拿,我就丢了。”
李婉点开图片看到纸箱里都是自己的衣服,有两件外套还价值不菲,她回复:“帮我寄回来。”
而王观之对这句话没有回复,李婉等到下午,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说:“你帮我把衣服寄回来。”
“你看不懂我的信息?没时间给你寄,今天不来拿,我晚上回去就丢了。”王观之说道。
“你什么意思?”李婉恼火。
“你要是东西不想要了,说一句就是了。我在工地还有事,先挂了。”王观之冷冷说道。
李婉听到电话那头的吵杂,想到工地的危险,一口气堵在喉咙,生气挂了电话。她在下班后,叫了车去王观之家。
李婉到王观之家门口,先按了门铃没人应,她就用指纹打开了门,结果看到王观之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下楼走到玄关门口。
王观之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穿着浅灰色家居服,将毛巾挂在脖子上看了眼李婉说道:“都自己进来了还按什么门铃?”
李婉白了他一眼,没打算走进去,说道:“我来取东西,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在楼上。”王观之回身欲往里走。
李婉真火了,呵斥道:“王观之!你无聊不无聊?我脚不方便,你把东西拿下来给我!”
王观之顿住身,下一秒他转过身走向李婉,乘她不备一把打横抱起了她,还抬脚踢上了门。
身体的腾空和关门声都吓到了李婉,她气得扯掉了王观之脖子上的毛巾,骂他:“神经病!放我下去!”
王观之没理会李婉的愤怒,把人抱上了楼。
第十二章 他们都床上床下判若两人,是理智与情感的真实写照。
王观之把李婉抱进房间,放她坐在床沿,见她还生气翘着脚不踩地,便蹲下身给她小心脱了平底鞋。他提着她的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说道:“嚷什么嚷,你自己说脚不方便,我抱你上来,你不谢谢我?”
李婉气得不想说话,她放下脚,一瘸一拐往更衣间衣柜方向走去。
王观之见状,弯身将鞋摆在地上,然后跟了上去。他在李婉摸到衣柜门要打开的时候,从后一把按住了门。
李婉不由恼了,转身想质问王观之干什么,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他和衣柜之间。
两人靠得很近,李婉微微仰面见王观之正低头直勾勾看着她,神色不辩喜怒,她有些不自在抬手想推开他。但王观之一把抓住了李婉的手,问她:“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生气。”李婉辩驳,用力抽回手看了眼王观之,她闪躲的目光落在他洞悉的眼神里。
这一秒忽然变得暧昧,他们之间的体温像流动的记忆,温暖潮湿让人冲动。王观之没多想,忽而冲动低头想去吻李婉。
而他的唇才触到李婉的唇,李婉就清醒回神了,她惊别过了脸,他的吻便滑到了她的脸颊上。
王观之也回神了,他有些恼,恼自己冲动也恼李婉闪躲,可吻还贴在她柔软细腻的脸颊上,他又觉得心头很软,思念缠着无奈化成柔情,他不由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下一秒,王观之为了努力挽回自己失态的尴尬,顺势干脆承认自己怂低声说道:“婉婉,我知道错了。说分手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吵架的事翻篇了,行吗?”
李婉闻言讶异蹙眉,眉眼里都是纠结,半晌她说道:“你还删了我好友……”
王观之见李婉终于肯指责他,心花怒放,忍着嘴角微扬说道:“你不也把我衣服都打包退给我了?”
李婉想到那天他们一念之间的不愉快,同时也想到了事业上的挫折,越发觉得世事难料人事艰难,心里感到难受疲惫便不自觉叹了口气。
王观之此刻听不得李婉叹气,捧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心里是失而复得的开心,这能让他一下原谅所有事情。他低头吻李婉的额头,紧紧搂住她的腰身柔声哄道:“别叹气,宝贝,你这一天天的忙什么?脚扭伤了还上班,你都不会心疼你自己。你就别逞强了行吗?”
李婉没做声,她很清醒又很难拒绝此刻被爱的温暖,没由来的情欲缓缓漫过理智像一场涨潮,那么自然又使人措手不及,等她再抬眼看王观之的时候,眼里带了几分委屈。
这委屈对王观之来说就是撒娇,他弯身拥抱住李婉,缠绵热吻她的唇。这样的拥吻,李婉承受着很大的力,不一会她就推开王观之说脚疼。王观之见状打横抱起她,抱到床上让她躺好,但他不是让她休息也没有继续亲热,而是双手撑在她身侧,笼罩在她上方端详着她,也限制了她这一刻的自由。
“你干嘛呢?”李婉挣扎着要起来,暧昧让她有些不自在。
王观之见李婉一动便压下了身,小心避开她的右脚,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凑过脸又吻她的唇呢喃说道:“我会很小心不弄到你的脚,婉婉……”
李婉懂了他的意思,而她其实也很情动,他们在肉体上一直很契合,吵闹分别了几天,忽然和好最原始的欲望才能解放情感上的压抑。李婉抬手搂住王观之的脖子,启唇回吻他的时候,轻应了一个“嗯”字像按下了某处开关,床上起了翻腾声,将两人卷进欲海之中。
事后,李婉洗了澡裹着浴袍被王观之抱下楼安置在客厅沙发上,他坐在一边抱过她的脚悉心察看,换上新膏药。两人免不了又亲热了一番,等李婉说饿了,王观之才起身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等晚饭期间,李婉独自抱膝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很享受这个无思虑的时刻。她上了大学之后就开始谈恋爱,并且空窗期的时间都不长,但她恋爱不是因为渴望长久稳定的关系,反而这样短暂的放松时刻,就是爱情对她的治愈意义。李婉有时候觉得人都是不断被拼凑的短暂形象,她对自己很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所以不断向路过的人借一块拼图,试图搞懂自己。
沙发边的落地灯调到暖黄,李婉换了个姿势窝进沙发角落,她正准备闭眼小憩,又听到王观之忽然匆忙从厨房跑出来的响动。
王观之大步跑上楼梯,下来时也是急匆匆,李婉笑他:“你做什么满汉全席,还跑书房找食谱吗?”
而王观之迈下了最后一阶楼梯喘直气,站稳扶着扶手望着李婉,笑了笑没搭腔。他的眼神异常温柔,看得李婉也不禁柔情,她失笑道:“干嘛呢?”
王观之还是笑不语朝李婉走去,他的脚步坚定自信。李婉有些不解,脑里飞过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确定,她就惊讶又紧张看到王观之走到沙发边向她单膝缓缓跪下。
求婚的戒指在裤子口袋里,王观之跪下的时候,口袋便鼓了起来。他伸手掏戒指,动作自然也笨拙,差点失手把盒子摔在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换手接住,好像杂耍了一番。
李婉被王观之滑稽的样子逗笑,但笑过更紧张,当他终于打开戒指盒子缓缓举到她面前,她的脑里竟一片空白。
“李婉,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王观之笃定盯着李婉,声音温柔,他的这句话充满了蛊惑。
李婉半晌回不了神,等她回神的时候,好像自己已经点了头,因为她的左手已经被王观之握着,他正往她无名指上套那颗璀璨的钻石戒指。
戴好戒指,王观之低头亲吻李婉的左手,柔声高兴诉衷肠:“婉婉,这几天我很难过,难过你离开我,我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很爱你。戒指我在一个月前就买了,一直在想要如何向你求婚,但刚才在做饭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一日三餐一年四季,都这么和你在一起已经是我迫不及待的愿望。我愿意和你一起过很漫长的日子,不想再浪费分秒去担心和你分离的可能。”
李婉感到自己的眼眶在发热,她没有预想过婚姻,却在这一刻真实感受到感动,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走入婚姻的,对她来说更多是一种冲动。她残存的理智在王观之一番话里土崩瓦解,她的软弱也在这一刻流露:“我也不想和你分离,王观之,但我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婚姻……”
“你在担心什么?”王观之抬起头笑问道,他眼里充满阳光和耐心,他打从心里喜欢李婉依赖他,向他坦诚不安。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家庭情况,你可能不了解真正的我……”李婉说道。
“不管你家什么情况,我都想和你结婚。”王观之总是很自信,在开心的时候尤其如此。
李婉在王观之脸上看到明亮,她觉得他的乐观积极好笑又动人,忍不住笑着落了泪。
王观之这时哪里见得李婉哭,起身坐上沙发搂住她,一面擦她的眼泪一面逗道:“婉婉,你先别忙着哭,你不要只点头,先说你愿意把求婚流程走走完,不然我没法去继续做饭。”
李婉被逗笑,娇嗔捏拳捶了捶王观之。
王观之笑低头去吻李婉的唇,他的吻炙热霸道,热情得想把她融化。
“说你愿意,婉婉……”王观之吻着喘息间蛊惑李婉。
李婉也在喘息,婉转呻吟间抓住王观之的衣领问:“观之,我们结婚后会怎么样?”
“有我们自己的家,有我们的小孩,你当妈妈我当爸爸……”王观之说起这事越发温柔,不由停下了吻,抬手轻抚开李婉额头凌乱的发丝,仔细端详她的脸,想象着不久的将来他们有个像她一样聪明可爱的女儿。
而李婉也忘了吻,她听到孩子的事清醒了。
王观之见李婉忽然微微蹙眉,眉眼里闪烁着纠结不安,笑问道:“想什么呢?”
“王观之,你很想要小孩吗?”李婉问道。
王观之似乎明白了李婉的顾虑,搂过她的腰身,宽慰说道:“也不是结婚就要小孩,我们可以等几年等你愿意了再生。我知道你是工作狂,等你事业稳定些,我们再计划。”
“如果我一直不想要小孩呢?”李婉抿嘴,她的余光感受到手上的钻戒此刻闪耀得刺眼。
这个问题让王观之有些沉默,他问:“你很不喜欢小孩吗,婉婉?”
“嗯,我肯定不会是个好妈妈,我不想因为孩子失去自我。”李婉说道。
“为什么有了小孩就会失去自我?这有什么冲突?”王观之不解。
“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王观之,但我真的没考虑过小孩。”李婉垂眸。
王观之冷静想了几秒,说道:“这事我们以后再谈,婉婉,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李婉缓缓松开拽着的衣领轻轻抚平,她纠结了会,最终还是抬起眼看王观之挑明说道:“现在不重要以后总有重要的时候吧,你现在只是不想破坏我们当下的和谐是吗?”
王观之忽觉痛苦闭了闭眼睛,他松开李婉准备起身说道:“我去做饭。”
“王观之,你认为婚姻是什么?”李婉戴戒指的左手拽住了王观之的衣摆。
王观之不得不回身,回答她:“是责任是幸福也是磨合改变。”
“你知道我很难改变的。”李婉一字一顿说道。
王观之发现李婉每次都能轻而易举挑起他的火气,她完全知道他在意的什么,又一次次试图逼退他的底线,可她的神情又是那么坦荡无辜。王观之知道自己爱李婉也有恨,恨自己对着她没出息。
“所以你一定要破坏我们之间现在的和谐是吗?”王观之伸手握住李婉拽他衣服的手,看到他挑选的戒指在她纤秀的手指上正正好,优雅好看。
“我只是不想逃避。”李婉严肃回答。
王观之在这时忍着生气拿开李婉的手,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我去做饭,这事翻篇不谈了。”
李婉没再说话,收回手扶了扶滑下肩头的浴袍。
王观之看到春光乍现,李婉裹在宽大的浴袍里身姿妙曼,他们方才在床上缠绵,她分明那么柔情似水柔软包容,转眼谈事就变了一个人,强硬冷静。而他在做爱时,对她无尽渴望掠夺,下了床却完全拿不住她。他们都床上床下判若两人,是理智与情感的真实写照。
第十三章 你现在要是摘下戒指,我们这次就彻底结束了。
他们的晚饭开餐已经很迟,可以当作夜宵了。王观之赶时间匆忙简单做了两菜一汤,还有一碟酸辣凉拌菜。
李婉上楼换了家居服下来吃饭,她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米饭,坐着一个劲吃酸辣凉拌菜,一小筷一小筷夹吃着。王观之吃完自己的米饭,拿过李婉剩下的半碗米饭继续吃,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嗯,没什么胃口。”李婉回答。
“因为一斗投标的事?”王观之吃着饭不疾不徐问道,抬眼扫过李婉。
“不全是。”李婉见王观之吃饭香忽然又馋米饭,伸过筷子在他碗里夹了一小口米饭。
王观之见状欲把饭碗推回去,说道:“你多吃点。”
“不吃了,你吃吧,我就是馋。”李婉笑盈盈。
王观之见李婉笑得可爱,不由心软说了一句:“投标的事,你不用太担心。”
李婉闻言,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帮我走后门吗?”
王观之似笑非笑说道:“你什么事都要问得那么清楚吗?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投不中也要接受结果,不要往一件事情上死磕。”
李婉挑了挑眉:“我知道啊,我也没有死磕这事。说实话,一斗投标中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价格太低了。”
王观之不怎么相信李婉说的话,打趣说道:“你没有死磕?那我很好奇你死磕一件事的时候,会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