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也知道，她今日掌握嫔妃，乃是犯了宫中的忌讳，但是她实在咽不下心中的这口气。
她想起昨日听到师常在所说的那些话，心里的怒火又浮了起来。
荣妃原本是在花园中散心，她兄长去世的消息让她这几个月来一直郁郁寡欢，前些时日一直窝在宫里不愿出门，今日春光正好，侍女好不容易才劝了她出来走动走动。
结果，刚走到一处假山旁，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声音。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瑞常在刚刚入宫，便马不停蹄地去给贤妃拜山头了，瞧那带的一堆东西，竟是有不少宫里都稀罕的物件，可见这楚家也是下了血本了。”
是师偃那个疯子的声音，荣妃停下了脚步，示意身旁的侍女噤声。
“主子，这瑞常在为何就认定了贤妃呢，宫里论位分有皇后娘娘，论皇子和荣宠有荣妃娘娘，这瑞常在如此大张旗鼓，不怕把皇后娘娘和荣妃娘娘得罪狠了吗？”
师偃冷哼一声，“你没听到那瑞常在在屋子说的吗？皇后娘娘无子，人也是人老色衰没了指望，荣妃娘娘倒是有皇子，可是全家的指望忠勇公如今也死在了沙场，还能有什么前途？怕是很快就要如昨日黄花，被陛下抛诸脑后了。”
小宫女惊呼一声，“这瑞常在言辞也太大胆了。”
主仆两人说着话，声音慢慢走远消失了。
只留下荣妃待在原地，良久后，她狠狠掐下手边开着正好的芍药，娇艳的花朵掉落在了地上，被她用白玉为底，蜀锦为面的价值千金的玉鞋狠狠碾碎。
“瑞常在是吗？好，很好。”
荣妃的哥哥，月前刚刚死在了金山战役中。
军营中出现了叛徒，导致军队被偷袭，身为主帅的荣妃兄长血战到了最后一刻，被敌人万箭穿心而亡。
圣上感念其忠勇之举，追封其为一等忠勇公，入名臣阁，享皇子拜祭。
如今，这位忠勇公的尸身正在运回皇都的路上，待下葬之时，圣上更是允诺了让二皇子亲自去为他这位忠勇的舅舅拜祭扶棺。
荣妃不允许任何人拿她兄长的死如此戏谑。
看着眼前捂着脸低首垂泪，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楚翘，荣妃冷哼一声。
“瑞常在，你对我兄长不敬的那些话，我都一一记着，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有火立刻就要发出来，今日便让你长长教训，知道在这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说完，她朝着皇后极敷衍地行了一礼。
“嫔妾今日动手管教低位嫔妃，自知违反宫规，罚俸也好，禁足也罢，嫔妾都受着就是了。嫔妾回宫中自省去了。”
说完，抬步便走，连等皇后的回答都不曾。
皇后的神色不好看，底下楚翘的俏脸更是煞白一片。
她的确背后说过荣妃的兄长，但那是在自己寝殿内，在自己贴身伺候的人面前说的。
那宫女不可能背叛自己啊，上一世自己直到死，她都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从无错漏之处。
到底是怎么传出去了？
其他嫔妃一瞧瑞常在的神色，也知道今日荣妃这火怕是没发错对象，便也纷纷静默不言，不准备来趟这趟浑水了。
不过，这瑞常在当真是个蠢材，忠勇公刚刚为国捐躯，她背后嚼人是非就算了，还被捅了出去，真是又蠢又毒。
这件事，最后还是被萧皇后报给了圣上。
圣上只小惩大诫，罚了荣妃两个月的宫俸，而后又派人赏赐了一些金银器物给楚翘。
但很快，内务府那边便传来消息，圣上命人撤了瑞常在的牌子。
至于何时放回去，那可就说不准了。
而楚翘脸上的伤痕，太医也说了，那护甲划得不浅，且伤得又是最为娇嫩的面部，这些时日一定要精心养护着，春日外面多花粉，一着不慎沾染上了，必然会落下疤痕。
圣上便直接下了旨，将楚翘挪出了师偃的织云殿，挪到了西南角的静蕊轩去了，说是那里清净好养病。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养病？分明是圣上也对她私下议论忠勇公一事起了意见。
这瑞常在还没得宠便被圣上厌弃了。
一日之内，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
晚膳时分，贤妃娘娘又让人去给圣上报了喜，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众人本以为今日圣上会去荣妃宫里，安慰因兄长遭辱而伤心的荣妃。
但贤妃的孕信一出，众人又觉得，必定得是去贤妃那儿以示荣宠了。
可没想到，圣上依旧召幸了新人，并且，是众人最不想看到的那人。
云姣。
第113章 回收宠妃升级系统（八）
贤妃得知这个消息之时，面上还是一贯的清雅出尘的表情。
“陛下好容易得了如此一位佳人，新鲜喜欢也是应该的。”
只是，伺候的宫女注意到，贤妃面前那幅正在画的画，已经被一大块墨渍浸坏了。
而作为后宫如今风波的主角，云姣却很淡定。
她拒绝了青霏要为她好好梳妆打扮一番的兴奋，只让其梳了未出阁女儿家常梳的双丫髻。
青霏一边梳，一边也有些疑惑，“小主，您还未侍寝，梳这发髻倒也无碍。只是，双丫髻不适合佩戴钗环首饰，是不是有些太素净了些。”
若梳了这个发髻，最多只能用发带和一些绢花装饰了，实在有些太素了。
“不，就这个。”
云姣知道，自己今日可不是去侍奉君上的，而是去见一个对未出世女儿满腹怀念的父亲。
果然，云姣一踏入圣上的寝宫，正在书案前看书的圣上，一抬头便陷入了怔愣中。
“你真是个聪明人。”
良久后，圣上叹了口气，说了这样一句话。
“师偃不是会随意掺和到宫斗中的人，她和瑞常在也无冤无仇，是你说的吧？”
圣上一开口，便直接道出了荣妃掌掴楚翘这件事幕后的真正关窍所在。
云姣也毫不意外。
她根本就没想隐瞒，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入宫的第一天，光明正大去拜见师偃，还捅出了那两个孩子的事，将自己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是。”
没有下跪请罪，没有慌乱求饶，云姣就站在那里，烛火映照下，她那和先皇后相似的眉眼，透露着一丝先皇后所没有的倔强。
也让圣上陷入了回忆当中。
“你就是头倔驴子，你明明知道张大人说的是对的，不过是忠言逆耳，话说得难听了些，你早就后悔将人杖责了，还在这里硬挺着不肯低头。”
十八九岁的姑娘身着皇后的常服，眉宇间是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与端庄，只有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她才流露出了属于小女孩的嗔怪。
“我是皇帝，是这天下万民的君主，哪有他那般同我说话的？念念，你不知道，我当时让他气得眼前都发黑了，我怎么能轻易恢复他的原职，那日后文武百官不都敢指着我的鼻子，用所谓忠君爱国的名义来骂我这个皇帝了吗？”
那时的圣上也没有如今的沉稳，他在妻子面前从不称朕，也会为前朝百官的作对而烦心，也会苦恼如何才能显得更有威仪一些。
“你已经仗责了张大人，这便是为君者的威严，但你心胸开阔，能恢复张大人的原职，这又是为君者的宽仁。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自然畏惧你的威严。可若是心怀家国的忠臣良将，他们自然看到的，是你为君者的宽仁。”
握住圣上的手，沈念低声道，“别倔了，好不好？”
圣上从回忆中回过神，看向眼前的云姣。
她的容貌像极了念念，但性子却像极了自己。
如果那个孩子活了下来，一定就是这般模样吧。
“你为何要针对瑞常在？她哪里得罪了你？”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她们二人除了共同入宫选秀并无其他交集，那这仇怨，便一定是选秀期间发生的。
看着眼前眼前眼眶蓄着一包泪，却仍死咬着嘴唇不肯说话的云姣，圣上叹了口气。
“说，朕不怪你！你不说出来，朕如何为你做主？”
他实在无法对一个像极了自己和念念结合体的孩子认真发火，尤其她还是宗颐那孩子的心上人。
云姣这才松口，将选秀那日自己突然起了满身红疹的事说了出来。
“若不是我身上带着药，怕是殿选那日，我连见到陛下的机会都没有，便会因为殿前失仪被撵出宫去，到时，因为让家族蒙羞，怕是随意便被许配个人家便嫁出去了。”
说完，云姣垂首道，“那日我出现之时，满场的秀女，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唯有她是失望。我自小便心眼小，自然不愿意轻放了她。如今，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她，陛下若想责罚我便责罚吧，我没什么好说的。”
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最终，圣上招了招手，示意云姣上前。
他拍了拍身旁的软凳，让云姣坐于身旁。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你今日的装扮，你知道朕为何选你入宫了是吧？”
“是。”云姣点了点头。
“旁人都说陛下是看重我和先皇后的相似，想召我入宫寥解相思之苦。可陛下看我的眼神不是那样的，那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虽然我未曾得到过父亲这般的眼神，但我瞧过他那样看妹妹。我知道的，没错的。”
云姣就是要无时无刻提醒圣上，她自小从未有过父亲关爱，日子艰难。
所以，碰到一点点机会，她都会拼尽最大力抓住。
没再问什么，圣上点了点头。
“你的性子的确是挺有意思，一点亏也不肯吃。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瑞常在的事朕知道了，你去睡吧，里头隔间那张床你用，放心，朕不会碰你。”
云姣低头应是，进了里头的隔间休息。
圣上握着书卷坐了许久，最后低语道，“念念，她真的好像我们的孩子，相貌像你，性情像我。但我知道她不是，我保护不好你，也没保护好孩子。我终究，是个无能之人。”
谁说做皇帝是第一得意之事？
他的念念，他的孩子，都葬送在了这后宫的波谲云诡中。
第二日，圣上下旨，晋封昭贵人为嫔，为众嫔之首，享妃位俸。
而静蕊轩内，脸上裹着厚厚药巾的楚翘，听到这个对她而言的噩耗后，脸上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为何今世，云姣的晋升之路比上一世还要快？
那可是嫔位，她如今是诸嫔之首，上面便只有皇后和荣妃贤妃二人压着了，她才刚刚入宫，难不成她这一世是要取代萧皇后不成？
可自己早已和她结下仇怨，云姣摆明是知道自己在选秀中对她出过手了。
沉默了许久，楚翘从系统中兑换了一样东西。
第114章 回收宠妃升级系统（九）
宠妃升级系统的系统商城是免费对楚翘开放的，但等级不同，解锁的权限也不同。
常在为后宫品阶的末二等，所以她只能在系统商城选择两样物品。
扣掉上次她赊的红疹粉，只剩宝贵的一次机会。
商城里面的东西倒是琳琅满目。
美容养颜的药丸，一举得男的神药，情迷意动的香料……
不论哪种，对于宫斗而言都是神乎其神的东西。
对于这仅剩一次的机会，楚翘自然十分宝贵。
她目前掌握的系统功能还十分少，梦境修改和记忆读取的限制也都太多。
她目前只使用过一次记忆读取，是在自己的贴身宫女身上，想看看她的幕后主人是谁？
可大概是时间选取错误，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也让楚翘对技能的使用更加谨慎了起来。
这个读取技能，更适合作为深入了解一个人后，探知对方秘密的武器。
楚翘选择的商城物品，是一颗玉肌丸。
她脸上的伤，太医说了，需要至少两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逐渐恢复如初。
若是之前，两个月就两个月，她也等得起。
但如今，云姣的盛宠让她的不安到了极点。
初次侍寝第二天便晋升为了嫔，两个月后会不会成了妃？
若任由她这么一直得宠下去，哪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至于师偃，反而没那么要紧了。
反正她注定有一死，当初是自己心急了，其实想想，自己何苦去和师偃这样一个一言不合便动刀要人命的疯子作对呢？
自己只要专心争宠晋升，只要师偃按照历史轨迹一死，自己照样能解锁常在等级的系统功能。
玉肌丸，可以让人的肌肤如玉石一般光滑细腻，皎洁白净，对于如今容颜受损的楚翘来说，是最为有用的东西。
于是，七日后，太医上报了楚翘痊愈的消息。
“那么深的一道口子，这才几日，居然就康复了？”
萧皇后虽然已经厌恶了楚翘这个草包，但是对她能如此快痊愈着实是有些诧异。
荣妃当初下手之时，还特意带上了最为华丽的一副护甲。
那一记耳光，羞辱反倒是其次，荣妃就是奔着毁了楚翘的脸去的。
这才几天，居然就好了？
“你去瞧过吗？是真好了？”
萧皇后看向自己的心腹宫女。
心腹点了点头。
“奴婢去瞧过了，确实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而且肌肤光滑如玉，瞧着比刚入宫的时候还水灵了些。”
哦？萧皇后微微挑眉。
“瑞常在说她有一方家传的药方，在伤口痊愈上有奇效，故而好得快了一些。”
“倒是运气好，保全了容貌。既如此，那便看看她投靠的那位主子，何时给她安排上荣宠吧。”
贤妃看着刚伤愈便迫不及待来拜见自己的楚翘，微垂下眸子，掩住了眼神中的厌烦。
“如今新人之中昭嫔一枝独秀，圣上连续召幸了七日，的确是荣宠太过了一些。你若能分得些宠爱，于这后宫平衡也是件好事。”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还未有任何隆起的小腹，笑语道，“本宫会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早日将你的绿头牌挂上去。也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楚翘忙恭敬道，“自然。娘娘恩德，妾铭记于心。妾入宫之时，带了一尊观音送子像，是请大师开过光的，极为灵验，妾今日献给娘娘和腹中的小皇子，祝祷娘娘和小皇子平安顺遂，所求皆成。”
贤妃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许。
“哪里就是位小皇子呢。本宫如今这年纪，也没想过能再有孩子。无拘是男是女，健康便好。”
楚翘只笑而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