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姜旭父母没有回来陪姜爷爷吃饭。
可她总觉得，就这样走了，不好。
温清韵轻轻扯了扯姜旭的袖子，“我们这就走了？”
姜旭的下颚线原本紧绷着，听到她说话，立刻俯身，漆黑的眸动了动，嘴里吐出一个很沉闷的字来，“是。”
温清韵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直觉告诉她，姜旭并不只是因为和姜兴平怄气才心情不好。
总觉得，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温清韵语气软下来，“我都听你的。”
第七十五章 以后，你只需要做自己
夜色浓稠。
四处是过年的气息。
吃完年夜饭的人已经在外面放起烟花来，天空不时有如同流星一般的烟花升起，绽放，又消失。
姜旭很慢地开着车，途径红绿灯路口，微红的光稀疏地落在他沉默安静的侧脸上，有风凉丝丝地吹进来，他眉间的戾气几乎要压不住。
温清韵没忍住，在这片寂静中开口，“你心情不好吗？”
绿色的灯光一闪而过，姜旭半边脸陷进阴影里，他黑漆漆的睫毛微垂下来，喉结滚了滚，突然有些烦躁地开口，“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温清韵呼吸一颤，下意识问了句，“所以你爸爸才没有回来陪爷爷吃饭吗？”
姜旭闻言嗤了一声，“不是，他要陪的女人很多。”
温清韵搭在包包上的指尖颤了颤。
她蓦然想起他在老宅里说的话，他说他是私生子。
这个念头刚闪过，姜旭便兀自又开口，“你之前不是说，我一直针对姜远吗？”
顿了几秒，他说，“我确实针对他，因为我恨过他，我恨他和他的母亲，间接地逼死了我的母亲。”
温清韵心一紧，她抬眼对上姜旭那双漆黑的瞳孔。
夜很黑。
姜旭的眼底翻涌着情绪，他自嘲地勾了勾唇，“我妈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十三年，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他，也一直期待着他娶她的那一天，可惜她到死，都没有等到。”
温清韵手指抓紧包包，心口一窒，动了动唇，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姜旭大概也没有打算让她给自己什么回应。
月色浓烈，他微眯起眼来，扫了眼窗外飞驰而过的红灯笼，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因为在他们在一起第八年的时候，他听从家里安排，和门当户对的女人闪婚了。”
“所以我妈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小三，那几年里，他不肯和我妈妈断了联系，恋爱中的女人又容易心软，所以后来，她生下了我，我成了私生子。”
温清韵心口酸到不行。
她以前一直觉得，像姜旭这么骄傲的人，从出生，享受的就该是最好的。
可原来他过得不算好。
桀骜只是他的保护壳。
温清韵刚想开口，身旁的男人倏然侧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他开口，嗓音嘶哑，“温清韵，我不是好人，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没有意见。”
他的声音很低。
眼睛很黑。
语气也很认真。
温清韵突然眼睛一酸，她张了张干涩的唇，声音微哑，“谁说私生子就是坏人？”
姜旭眉眼一怔。
往日里习惯逃避的小姑娘此刻却是红着双眼，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没法客观地去评价你母亲和父亲之间的爱恨纠缠，我知道私生子的身份特殊，可是我现在是你女朋友，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这四个字重重地砸在心脏上。
姜旭不敢置信地抬眼，呼吸停了那么几秒。
她说……他是最好的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轰鸣声中，他紧急靠边刹了车。
温清韵对上他黑漆漆的眼，只觉得整颗心都缩了一下，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鼻息间是淡淡的薄荷香气和檀木香气。
长久的对视。
长久的彼此试探。
温清韵手指攥紧了袖口，吐出一口气来，她第一次不想逃避自己的内心真实感受，于是她很轻地开口，“之前……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的身上，有两种香水的味道？”
姜旭呼吸顿了顿，有些自嘲地开口，“因为想做自己，又想成为姜远。”
那些年少时扭曲的心态在此时宣之于口。
那么多年里，他不曾对自己私生子的身份释怀。
他恨姜远。
却也曾经想成为他。
温清韵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又对上他清冷的桃花眼，她深吸一口气，突然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姜旭心头一颤。
她的声音很沙哑。
她的眼睛很红。
她很在意他。
这是姜旭第一次觉得，空谷有了回应。
那些年少的心事，在时隔多年后，终于激起了一层涟漪。
姜旭喉结滚了滚，刚要说可以。
温清韵便吻了过来。
温软的唇第一次主动地贴在他的唇上。
姜旭心底一阵颤栗，手腕不小心按下音乐播放键。
婉转缠绵的女声登时在车内响了起来：
独对星空，黑暗是这样浓。
多少缘来缘去，怎猜得中。
人在这广阔的宇宙，是空空一瞬。
……
甜橙香气滚进鼻尖的瞬间。
姜旭大脑有过短暂的空白。
所有的声音都在耳边散去。
他隐隐记起好多年前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温清韵可以喜欢上我，希望我的喜欢再也不会那么辛苦。
耳边又传来悠扬的歌声：
无论我扑过几次空，跌的多重。
但梦想是永不告终。
姜旭伸手，掌心紧紧扣住温清韵的后脑勺，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一吻结束。
彼此的鼻尖里还涌动着对方的香气。
温清韵脸红通通的，她第一次主动吻一个男人，害羞的很，她啪的一声降下车窗。
风软绵绵地吹进来。
她突然听见姜旭很轻地说了句，“谢谢你。”
呼吸顿住的瞬间，她的掌心突然有冰凉的液体流淌过。
抬眼的瞬间，她怔愣住。
往日里桀骜不驯的小少爷，此刻眼底竟然流下亮晶晶的眼泪，他眼尾微红着，嗓音哑的厉害，漆黑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温清韵，谢谢你愿意喜欢我，谢谢你愿意对我好。”
温清韵的心颤抖地厉害。
在砰砰心跳声里，她忍不住，又回应了一个很轻的吻。
她伸手揽住他修长白皙的脖颈，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薄荷香气，同样认真地回他，“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足够好，以后我会陪着你。”
“所以——”
顿了那么几秒，她说，“以后，你只需要做自己，因为我喜欢的，就是你。”
沉沉夜色下，小刺猬第一次做出了承诺。
星光也第一次为烈风垂眸。
第七十六章 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冷
去滑雪场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但栀城的风一向很大，温清韵原本瞧着外头阳光灿烂，不打算围围巾了，但刚拉开阳台门，被风一吹，果断倒回去给自己加了条围巾，顺便往包里塞了几个暖宝宝。
出来时，姜旭已经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她，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棒球服，扣子散开着，露出里头干净又极具少年感的白色卫衣，肩颈线条流畅硬朗，桃花眼明亮帅气。
听到动静，他散漫地回头，很轻地抬了抬脚，将脚上那双情侣运动鞋展示给她看，眼尾一挑，“今天穿情侣鞋。”
温清韵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
原本她今天就是休闲的穿搭，配球鞋也行。
刚应下来，门铃就响了。
温清韵打开门来，见到林粒芝的搭配，怔了那么几秒。
林粒芝今天化了精致的妆，穿了套学院风的套装，白毛衣搭配灰色短裙，又细又长的腿上踩了双小白鞋，整个人青春又活力。
好看是好看。
但是……
温清韵的视线微微上移，落在她裸着的细腿上，忍不住问，“你不冷？”
林粒芝确实冷，她双手抱胸，咬着牙说，“可是好看。”
温清韵：“……”
顿了那么几秒，她提醒林粒芝，“我们今天是去滑雪，你这样，别冻晕过去。”
林粒芝倒是自个幻想了一下，美滋滋地开口，“能晕倒在男神温暖的怀抱里也不错。”
温清韵竖起大拇指，“你是个狠人。”
一阵风猛地刮过来。
林粒芝被冻地瑟瑟发抖，推开她，拉着行李箱直奔屋内，“今天怎么这么冷！”
温清韵是真担心她还没进滑雪场就先冻晕厥了，劝她，“你要不换条裤子也好，等会真的很冷的。”
林粒芝握着行李箱拉杆，异常坚定，“我不。”
行吧。
好友这迟来的叛逆期。
温清韵也不跟她废话，寻思着她这次旅行肯定带了裤子，再不济，还有自己的衣服。
等真冻到，林粒芝应该会麻溜穿暖和的。
好友前脚刚进门，孟远就带着姜萌萌过来了。
姜萌萌最先钻进来，她穿的严实，远远看去跟个粉色小团子一样，进了门就乖巧地喊人。
温清韵笑着应了一声，正要去拉行李箱，薄荷香气便轻轻地环绕住她。
姜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很自然地拉过她的行李箱，还不忘提醒她，“换鞋。”
温清韵脸莫名一热，她弯腰去换鞋。
孟远眼尖地发现两人穿的是情侣鞋，开口调侃，“在吃午饭前先让我们吃狗粮是吧？”
姜旭抬起下巴，唇角上扬着，“能吃我和我媳妇儿的狗粮，是你荣幸。”
孟远嗤了一声，无语地喊姜萌萌，“萌萌过来，安慰一下你的老父亲。”
姜萌萌粘着姜旭，不肯过去，“不要。”
孟远无语片刻，想起什么来，侧头问刚穿好鞋子的温清韵，“你朋友过来了吗？”
话语刚落，一声软绵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过来了。”
林粒芝拉着行李箱，很慢地走过来，短裙在腿间微微荡漾着，她上下都穿的单薄，鼻尖和腿都冻地有些发红。
孟远视线从她白皙细瘦的腿上收回来，勾起温柔的笑来，“来了。”
林粒芝脸一红，轻轻应了一声，手指捏着裙角，躲到温清韵旁边去了。
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孟远轻笑了下，没说话。
人齐了，几人又确认了一下该带的东西都带了，便锁门出发了。
这趟是孟远开车，林粒芝羞答答地扯了扯温清韵的袖子。
她立刻会意，开车门时，拉着姜旭和姜萌萌跟自己坐在后座。
林粒芝则坐上了副驾驶。
姜萌萌一路上都很兴奋，难得两个爸爸都有时间一起陪她出来玩，还是去别的地方，她的话都比平常多了很多。
叽叽喳喳地跟只小麻雀似的。
几个大人也被她的雀跃感染到，顺着她的话开了点话题，一路上倒也不无聊，就这么说说笑笑到了目的地。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他们早就累了，直接先回酒店休息，等养足精神了再去玩。
出发前他们就分好了孟远订的套餐里的房间。
姜萌萌和孟远一起睡，姜旭自己一间房，两个女生一间房。
下了车，两个男人默契地帮女生搬行李。
温清韵一边牵着姜萌萌，一边侧头去等林粒芝下车。
车上有暖气，外面没有。
林粒芝一下车，就迎面刮来凛冽的寒风，她脸直接白了，她颤着腿下车，愣是挺直了身板。
温清韵眼皮一跳，伸手扯围巾，刚要递过去。
“林粒芝。”孟远低声喊人。
视线里，清冷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松松地拎着件红色棒球服，声音很温和，跟春风一样给人舒服的感觉，“凑合一下吧。”
林粒芝的粉色凯蒂猫行李箱还在他另一只手上。
寒风里，他穿着件黑色羊毛，宽大的肩将普通的衣服撑出了模特的感觉，看她时，漆黑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芒。
林粒芝心跳了一下，顶着开始变红的脸，矜持地说，“这不好吧，你会不会冷？”
孟远笑了一声，“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冷。”
林粒芝这才接过来，带着他温度的衣服就这样穿在她身上。
一股暖意包围住她。
虽然腿还是有点冷，可她整个人都觉得烧烧的。
温清韵扯围巾的动作顿住，手又放下来，倏地被姜旭牵住。
睫毛颤了颤，她侧头对上姜旭含笑的眼睛，“我外套脱给你？”
温清韵无语了几秒，说，“我穿的很暖和。”
姜旭笑了一声，“知道了。”
奇奇怪怪的。
温清韵刚要抽回手。
姜旭不肯，委屈地说了句，“早知道我们的衣服放一个行李箱了，现在都不能牵你的手了。”
“……”
温清韵明明知道他在开玩笑。
可对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她只得哄他，“乖，等会出来吃饭的时候，我牵你。”
姜媳妇儿这才松开她的手，拉行李箱去了。
林粒芝那边注意力还在孟爸爸和林老师身上。
她深思了那么几秒，猛地抬头，奶声奶气地问温清韵，“温老师，你冷不冷？”
温清韵笑着，刚要说不冷。
林粒芝已经抢先说，“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穿！”
温清韵笑出声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说，“谢谢你，但是我穿的很暖和，而且，你要是把衣服脱下来，会冻感冒的。”
林粒芝盯着孟远和林粒芝渐行渐远的背影，奇怪地嘀咕了一声，“那孟爸爸为什么不冷？”
第七十七章 他是很好的老公
回酒店的时候，温清韵本来打算给林粒芝递个暖宝宝，但她眼睛都粘孟远身上。
一直到回房间，她才有机会同好友说话，“有男神的衣服穿就不冷了？走路走这么慢？”
林粒芝闻着那件红色棒球服上的淡淡男香，耳朵一热，害羞了，“什么呀，我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嘛！难道你不想和姜旭多待一会吗？你这个没有情调的女人！”
温清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