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韵瞳孔骤然一缩。
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去，可是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捕捉不住。
在一起后，其实她不是没有发现过他对自己的强烈占有欲。
在家里时，他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干，就为了她可以将注意力时时都放在他身上。
在这段不需要处理小酒馆事务的日子里，她差点都要忘了，她也是有自己生活的人。
可是姜旭的生活好像就是围着她转。
温清韵承认自己很喜欢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他，可她并不想要自己的爱人活得太失去自我。
她当然知道爱情很美好，可是她骨子里始终觉得，生活不只是由爱情的甜蜜堆砌而成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孤独的。
温清韵的观念比较悲观，现在她和他还算年轻，可以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也许她会走在他前面，如果现在的他就这么依赖她，那没有她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她怕年老的他会毅然决然选择陪他而去。
因为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温清韵突然鼻头一酸，她对上姜旭那双死死盯着她的漆黑眸子，她不想说让他难过的事情，可也怕姜旭如果一直习惯自己闹一下，她就会哄他。
这样的周而复始，只会让姜旭的占有欲不断膨胀，也只会让他更加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姜旭。”温清韵睁着开始发酸的眼睛，很轻地握住他宽大的掌心。
几乎是一瞬间，刚才还神色黯淡的男人，眼底倏地，升起很亮的光，他漆黑的眸盯着她看，喉结也上下滚动了一下。
“没有人可以占据一个人所有的注意力。”温清韵目光在他眼睛上稍作停顿，便避开他炙热的视线。
手心握着的那双手，倏地僵了下。
温清韵清清楚楚地看见姜旭的眉心微微抖了下，掌心还残留着他身上温热的温度，可她却能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似乎一点一点在冷却，他有些慌乱地拽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姜旭的嗓音有点破碎，他固执地两只手，用力地握住温清韵细瘦的手腕，“你厌烦我了吗？”
温清韵眼皮一跳，她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思绪直接飞到这么离谱的地步，她几乎下意识就要像往常那样哄他，顺他的毛，可心里又觉得，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希望他的全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希望他可以拥有更多美好的体验。
而不是一直守着她，围着她转。
温清韵抬眼，对上他略微慌乱的眼神，心痛了下，但还是咬牙开口，“我不会厌恶你，但是你能不能——”
顿了下，她斟酌着措辞，“不要总是围着我转，不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一直都可以呆在一起的，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工作。”
姜旭怔了下，下意识说道，“为什么不可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要在苏州，我就去苏州工作，你想去其他城市，我就去其他城市，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待在一起了。”
温清韵呼吸一颤，忽然问他，“然后呢？你一直守着我，不让我和别的人接触吗？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人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你不应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姜旭愣了下，“可是爱一个人，不就应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吗？”
温清韵眉眼动了动，她胸膛微微隆起，又落下，声音很轻，“占有欲确实是爱的一种表现，但是……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不正常吗？”
顿了下，她又补充，“还有我一生气，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不喜欢你了，你太小心翼翼了，这样很奇怪，也很不正常。”
姜旭漆黑的眸底翻涌着情绪，好半响，他发涩的喉间才溢出一句话来，“我的占有欲，给你造成麻烦了吗？”
温清韵呼吸一顿，她不敢去看他受伤的眼睛，心里只觉得只有自己心狠一下，他才有可能愿意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美好的事物上，想到这里，她微微垂下眼帘，回了句，“是，你的占有欲太强了，我不太舒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狗只知道爱你
温清韵的本意是让两个人都冷静一下。
没想到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姜旭都没回家。
心里有股莫名的慌乱。
温清韵刚摸出手机，准备问齐叔，姜旭有没有回老家的事情，床上睡了许久的林粒芝突然醒了，她眼睛消肿了，但整个人蔫蔫的，像是颗快要过期的巧克力。
她睁着迷蒙的眼睛，模糊间看见温清韵好像要出门，心一跳，下意识要下床，结果没看稳路，整个人直直朝床下跌去。
温清韵被她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过去扶住她，林粒芝才没有从床上滚下来，“你慢点。”
林粒芝听到她的声音，鼻子一抽，感动到掉眼泪，“亲亲宝贝，还好有你陪着我。”
温清韵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要吃东西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很响亮的咕咕声。
林粒芝耳朵一热，抱着她的腰，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好像睡地有点久。”
温清韵看她还有食欲，松了口气，又捏了捏她细腻的脸蛋，“养足精神好呢，你等着我去给你下个面吃。”
到底是刚受过情伤，林粒芝这会很依赖温清韵，看她去下面，连忙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给自己忙活，心里暖暖的。
温清韵动作利落地烧了壶水后，又去冰箱里翻出把青菜，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菜。
林粒芝听着水声，倏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温清韵，这才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
少了个人。
温清韵的老公比较黏人，一般能看到温清韵，就能看到姜旭。
林粒芝有些奇怪地开口，“亲亲宝贝，你老公呢？现在不是已经很晚了吗？怎么没看到他？”
温清韵搓洗青菜的动作一顿，她简单将和姜旭聊天的内容概括了一下。
林粒芝听得一愣一愣的，“亲亲宝贝，你就不想一直都跟你老公待在一起吗？”
温清韵眉心一跳，她差点忘了林粒芝也是个恋爱脑。
一个两个的，都让她头疼的很。
温清韵将洗干净的菜放到盆里，有些无奈道，“我确实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但是我不希望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
顿了一下，她倏地又想起高中时期的姜旭，以及若干年后重逢时碰到的他。
意气风发。
桀骜不驯。
这样的姜旭，就应该配的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温清韵其实知道，他在栀城的事业发展地更好一些，栀城各方面资源都远比苏州要好上很多，她自己事业不怎么好，总不能让他牺牲掉这边好的资源，陪自己在苏州完完全全重新开始。
而且他的占有欲，确实也有点儿不正常，他把她看得太重。
温清韵想要他学会心疼，学会爱他自己。
林粒芝的思路却和温清韵不一样，她听的云里雾里，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把时间花在爱人身上，怎么能叫浪费呢？”
温清韵也不想和林粒芝说太多情感上的事情，怕她触景生情，索性转移话题，“蒋砚去姜旭民安路那边的房子暂时住下了，让我和你说，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
林粒芝呼吸一顿，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我说为什么我老觉得忘了什么事情，我忘记跟他道谢了，这次他连夜带我回栀城，还陪我去找孟远，肯定累坏了。”
说着，她就急匆匆地钻出了厨房，找手机去联系蒋砚去了。
等她回来时，温清韵已经做好了面。
林粒芝早就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一大碗面。
温清韵看她胃口不错，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点。
林粒芝吃完面，又和温清韵一起洗了碗，洗完她精神还不错，又拉着好友一起梳理小酒馆最近的账目。
温清韵一直心不在焉，拿起又放下手机好几次。
林粒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回头看了眼时钟，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她有些惊讶，问温清韵，“你老公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温清韵睫毛一颤，她的掌心不自觉交握在一起，“应该不会吧……”
可话出口，她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她这次，确实态度有点太强硬了，说的话也太伤人。
没有考虑到姜旭的感受。
这么一想，温清韵拿起手机，主动给姜旭发了条消息过去。
【温】：你不回家吗？
以往他几乎是秒回，可这回，温清韵发出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心里七上八下的。
温清韵想了想，交代林粒芝，“粒芝宝贝，我得出去一趟，你一会困了先去睡觉，我会带钥匙，你别随便给人开门，有什么事情直接打我电话。”
林粒芝看她这么晚还要出去，有点儿担心，连忙跟上去，“你是不是要去找姜旭？我陪你一起去，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原本这是温清韵自己感情上的事情，她想要自己去解决，可现在情况特殊，她担心林粒芝自个在家待太久会想不开，索性点点头，将她一起带上。
深夜的风有点大，还夹着几分冰冷，温清韵和林粒芝刚拧开门，就被吹地颤了下。
林粒芝缩着脖子，动作飞快地去摁电梯。
温清韵看她摁了电梯，立刻抬脚跟上，可鬼使神差地，她扫了眼楼梯间，这一眼，她才注意到原本应该是紧闭的门，此刻却留下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有很微弱的光正艰难地穿过这条狭小的缝隙，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温清韵的心突然震了下，她猛地向前，一把拧开楼梯间的门把手。
和她想的一样。
阴暗的楼梯间里正坐着一个男人。
头顶的光线黯淡无比，清冷男人就这么垂着脑袋，像是一头被抛弃的小狗，尾巴耷拉着，孤零零地坐在垃圾桶的旁边，他的影子湮没在深渊一般的黑暗里，看上去孤单又可怜。
倏地，似是听到她弄出的动静，姜旭骤然抬头，漆黑的眼睛在对上她的瞬间，亮了下，又很快暗下去。
感应灯明明还亮着。
可眼前的男人却像是整个人都陷在没有月亮的黑暗里，他慢腾腾地垂下脑袋，而后将头埋进膝盖里。
温清韵突然鼻头一酸，开口的瞬间，嗓音嘶哑一片，“你不回家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就是有病
回应温清韵的是一声很低沉的嗓音。
他说，“对不起，我让你不舒服了。”
温清韵的心翻涌着无数的酸楚，她的眼睛盯着不愿意抬头的姜旭，一步步走过去，“你起来。”
姜旭却好像沉浸在他那个悲伤的世界里，只闷闷地重复，“对不起。”
身后，林粒芝看两人碰上了，直接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门啪嗒一声，很轻地重新关了上去。
温清韵已经走到姜旭面前，伸出手去，想要拉姜旭起来，可手刚碰上姜旭的身体，他突然僵了下，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下一拉。
她没有防备，就这么直直地跌进他满是薄荷香气的怀抱里。
迷迷糊糊间，有一滴薄荷味的泪湿漉漉地坠在她的锁骨上。
连带着姜旭滚烫无比的呼吸。
还有他的脑袋。
他就这样抱着她，脆弱无比地将头埋在她雪白的颈窝上，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温清韵的心脏缩了下，她在白天的那点坚持全都在看到姜旭的刹那间全部都瓦解掉。
明明想要一鼓作气，要他学会分散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要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
可只要姜旭一掉眼泪，她的心就跟着难过。
温清韵甚至觉得，如果他想要月亮，她也得给他摘下来。
她就该哄着他。
不要让他掉眼泪。
温清韵颤着呼吸，双手回抱住他弓下的脊背，察觉到她的动作，姜旭呼吸顿了下，而后掌心倏地上移，落在她柔软的后颈上。
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不管不顾地压下来，用力堵上她的唇舌，力道大到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吃进肚子里。
温清韵白皙小巧的脸被他带着茧的掌心捧上来，视线里的男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突然翻涌着暗潮，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被自己吻到有些迷蒙的眼睛，眼尾殷红一片，哽咽着问她，“温清韵，我今天可以上床睡觉吗？”
“……”
温清韵怔了下，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思维直接跳跃到了这一步，她莫名有点生气，亏她刚刚还那么心酸，心里愧疚地要死，没想到他脑子里装的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她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姜旭握地更紧。
他分明问的是这种不正经的问题。
可眼底却漆黑一片，仿佛他不是情欲上身，而是要确定她是不是爱他。
温清韵睫毛颤了下，可对上他那双殷红的眼尾，骂人的话又只得咽下去，慢吞吞地回了句，“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今天讨论的，明明是你的占有欲的问题。”
顿了下，她又补充，“我希望你更爱自己一点，我不想要你一直围着我转，你的全世界，不应该只是我。”
说到这里，她眼见着姜旭的眼睛又一点一点染上潮湿，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有些慌乱地用手去摸他红红的眼圈，试图要用手指堵住他的眼泪，语气焦急，“你别老是哭，搞得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顿了一下，她又低声补了句，“今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你没有错。”姜旭沙哑着嗓子回她。
温清韵眼皮跳了下，一抬眼，果然看到姜旭跟个小媳妇似的，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他的语气很坚定，“只有姜旭做错的地方，不会有温清韵做错的地方。”
？？？
温清韵愣了下，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女娲制造他的时候，一定加了满满一罐子的恋爱脑进去……
“停。”温清韵皱着眉，将心里刚生出的那点妥协咽下去，正儿八经地握着他的手，谁知道刚握上去，姜旭就死死地包住，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眼睛也变得闪闪发亮。
“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他的嗓音带着股小心翼翼的欣喜。
温清韵心软了下，轻点了下头。
姜旭漆黑的眼睛动了下，开始回她刚才的话，“对我来说，你就是全世界，我今天认真反思了一下，我确实对你的占有欲有点太过分了，我以后会改正的。”
温清韵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听进去了，她顿了好半响，才将信将疑地开口，“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