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她,每次见到都要莫名其妙的嘴贱两句,许见把这个归结为他觉得自己长得太好看了刺痛了他那张丑陋的脸,以此来找回那些丢失的自信。
许见下了戏便来了,不仅是衣服素净,那张脸也是未施粉黛,她并没有被这句话刺痛,但也不会任由他人讽刺,许见两条腿慢悠悠地搭在一起,向后靠着,细长地手指捻着那人的领口,又表情略嫌弃地收回了手。
顾念辞被她的表情刺痛,一把钳住她要去拿酒的手,语气凶狠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不熟的人对着自己爆粗口让许见很不适,她刚要开口就看到从身后伸出来了一只手,林青尖尖的指甲直接掐上了那人的大臂内侧,她骂道:“你他妈嘴贱是不是。”
顾念辞疼的手臂蜷缩起来,许见蹙起地眉头舒展开来,她抬手拍了拍顾念辞的肩膀,笑得明媚:“顾念辞,其实你今天在这儿我还挺意外的,没想到你家还有闲钱让你在这儿当挥金如土的少爷啊,毕竟...都穿上假货了。”
顾念辞家里原本只是很平常的小康家庭,却在五年前突然成了暴发户开了家规模不错的公司,一开始赚了不少的钱,但父母到底是文化水平不高,头脑也一般,这两年的生意开始逐渐没落,这句话无疑就是激怒他的开关。
“呵,至少我家的钱是干干净净来的,”顾念辞瞟了眼她的胸口,“你的嘛,啧啧啧,说不清道不明啊。”
包厢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后半句话被DJ台上头的音乐声吞了个干净,但根据他的目光也能猜个十有八九出来,她这些年当明星有着不错的表情管理,面上礼貌地笑着,手却直接扇了上去,从小许见就不是个能吃气的主,有仇当场报,绿茶白莲当场撕,最近她正巧有口气没撒出来呢,这顾念辞也是撞到了枪口了。
顾念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女人打了,瞪大了眼睛看她,猛地站起来指着她,脸色通红。
“贱人...”顾念辞面部表情已经扭曲,他一只手要伸过去抓许见的领子,一只手扬起来作势要打,却还不等落下就被人从后面拽着领子往后丢,顾念辞被摔倒了墙上,整个人懵了一样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他们这里是很角落的地方,包厢里的人都聚在中间玩游戏喝酒,刚刚的小打小闹并没有引起那些人的关注,直到顾念辞被人摔到墙上了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过来。
他撑着墙站起来,剧烈地咳嗽着,这个人他不认识但依照穿着来看是个惹不起的人物,道:“先生,这是我们的事情,请....”
江昼没有停留,朝着顾念辞胸口踹过去,他穿着皮鞋,这一脚的威力可不小,顾念辞再次摔倒了地上,江昼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他眉眼间充斥着戾气,骂道:“滚!”
许见的目光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剃着板寸,即使是背影轮廓许见也认出来了这人是谁,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好像长了些。
包厢里的人并没有人在乎这个顾念辞怎么样,大多都在猜测这个陌生男人的来历。
江昼屈指抵了下滑落的眼镜,转身走过去遮住了许见身上的光,他屈膝半跪着,微微仰头看着她,刚刚的戾气瞬间消失,满脸担忧地询问:“他没伤到你吧?”
自从上次在剧组见过之后许见就再没了江昼的消息,她以为他又消失了。
许见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用力到指尖泛白,她偏过头不去看江昼,声音很轻地说道:“不用你管。”
江昼扯了个笑出来,不知道是朝她说还是自喃,“没事就好。”
把二人约过来的那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到还站在门口的看戏的楚风面前赔笑:“楚少,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过来的,您别生气。”
楚风朝江昼方向抬了抬下巴,笑得风流:“您别跟我说,跟我没关系,江总和许小姐那边你该去好好说说。”
“会的会的。”
江昼知道她不乐意看到自己,特意挑了个远的地方和楚风坐着,他坐在那边目光涣散地看着某一处角落,失了神似的。
楚风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走什么神。”
“没有。”江昼搓着手里的酒杯,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问道,“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顾念辞,家里做石油生意的,暴发户,不过经营不当,好像快要倒闭了。”
“嗯。”
楚风猜到他想干嘛,问了句:“要帮忙吗?”
江昼盯着手中的酒杯,黄色的液体随着灯光的变换闪着波纹,他一口饮尽,嗓音微哑:“不用。”
——
林青今天有点怪,来到这儿不喝酒不跳舞也不玩游戏,就盘着腿盯着许见,许见被看的浑身发毛,她把挂在衣领处的墨镜架在了她的鼻梁上遮住她的目光,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个人是谁?你们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认识?”林青问一句进一步,整个人都快要贴在许见的身上。
许见抬手按着她的额头把人推回去,胡乱回答:“不认识,没关系,救我纯属是因为看我长得太美了。”
“你可真不要脸....”嫌弃过后林青扬着下巴说道,“我才不信你们不认识,你刚刚都要哭了,我又不瞎。”
许见忽然情绪激动,声音陡然拔高:“你别乱说话,谁要哭了。”
林青手指戳上她的心口,非常坚定的说:“你!”
“滚蛋,老娘除了拍戏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许见烦躁地拨开她的手,仰头灌下了一整杯酒,冰冷的酒精顺着喉咙传到了每一根血管里,一杯接着一杯,她想用酒精麻痹自己不去想,谁知道酒精和暖气在一起竟然让脑袋越来越糊涂了,许见受不了了便和林青打了个招呼揣着外套出去了。
第4章
外面的雪已经积了五厘米厚,喝多的醉鬼倒在雪地里想象着自己是一条鱼,身边的朋友分工明确的给他拍照把人往车上扛,对面的湖也早已结了厚厚的冰,上头映着细碎的光。
许见踏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往湖边走去,有人不小心拿雪球误伤了她,连忙小跑过来道歉。
“小姐姐不好意思啊,”那人深感歉意,看着许见的眼神却逐渐变了,眼睛瞪得浑圆,里面装满了惊讶,或许是出于道德她没有大声喧哗,像是卧底接头似的小声问道,“你你你你是许见嘛。”
许见低了低下巴,将下半张脸埋进毛衣里,略显惊讶地挑眉:“是吗?你已经是第十位说我像许见的了,她这么美,能像她真是我的荣幸。”
或许是觉得光线暗淡看不真切,又或许是觉得许见不可能这么个大半夜跑到酒吧来,女孩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微微躬身说道:“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不过您真的很美。”
“没关系,谢谢你的夸奖,你也很美。”许见因为陌生人的夸奖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雪地的深处已经结了冰,许见刚刚踏上阶梯便脚底一滑,她的手掌连忙扶上一旁的扶手,却因为上面也落了雪没有握住,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摔个狗吃屎的时候腰上突然覆上了一只大手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捞,许见连忙拽住了那人的另外一只手臂才没有摔倒。
“没事吧?”江昼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许见顺着声音看去,不远处暖黄色的灯光细碎地散落下来,江昼像是镀了一层光圈似的,他硬朗地轮廓都被柔和了不少,他的眉头蹙起,中间有浅浅的川字,他一直都很喜欢皱眉,许见最讨厌他皱眉,每次看到都要过去帮他抚平,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许见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她的指尖还有落雪,在碰到江昼眉头的瞬间像是被火灼到似的蜷了起来,喃喃道,“江昼?”
“嗯,我是江昼。”
许见眨了眨眼睛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三十厘米的男人,她借着江昼胳膊的力站稳,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把那张俊脸向前拉了拉,许见半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嫌弃地推开他,非常傲娇地撇过头说道:“脸上都长纹了,老男人。”
说完便抬脚往湖边走,江昼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有些贪恋地抬手抚过许见捏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她的余温,如果可以一直不消散就好了。
江昼这样想。
寒风卷着雪花没有规则地到处飘着,许见双臂搭在拉杆上,身上沾了不少的雪,又觉得这样看雪有些枯燥,她从兜里掏了打火机出来,一手遮风一手点着,她回过身去靠着,因为喝多了酒而有些迷离地目光赤裸裸地直视着不远处的江昼,问道:“你是在跟着我吗?”
“嗯。”
她深吸了一口香烟,在肺中过了一圈又呼出,熟练程度一看就是老手,她明媚地五官被烟雾模糊掉,声音弯弯绕绕的钻进江昼的耳朵里:“担心我?”
江昼没讲话。
“你想跟我和好?”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之后许见忽然笑了,她将雪团成一个很小的球将燃完的烟蒂按在了上面,轻轻一丢变准确无误地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下雪的时候大家的声音好像都格外的小,小到江昼只听得到许见的声音,无限放大,他听见她说:“江昼,我们没有可能了,从你坐上出国的那辆车开始,我们就彻底的完了。”
“刚刚在里面,没有你我也会让顾念辞吃不了兜着走,”许见指着刚刚差点摔倒的地方,“如果不是你在我也不会出来,更不会差点摔倒。”
“你看啊,我不需要你了,江昼,我们不要再见了,就当,是你可怜我,行吗?”
在酒精的加持下人们更容易的说出了那些清醒时说不出的话,她是要求更是祈求,这个男人她再也要不起了,割肉的痛总要小过剜心。
江昼的心脏像是被人挖了一块似的疼,他的眼底忽然感到烧灼,声带像是被人掐着似的哑:“见见,我当年...”
寒风朝着毛衣领灌下去,许见扯了扯毛衣领子将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她笑着指了指一百米外的那辆车,没什么情绪地朝他说:“有狗仔,你也不想毁我第二次吧,江总。”
在生意场上叱诧风云,一字一金地江总在这一刻举步维艰,是啊,她凭什么原谅他听他解释,他不能毁她第二次,江昼向旁边侧了侧身子,垂着眸,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进许见的耳朵:“见见,外面冷,回去吧,记得把雪扫落,不然衣服会湿,会感冒,你放心,我不会过去了。”
“还有...对不起。”
“江昼,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许见垂眸压下眼底的情绪,自嘲似的说,“你只是没有选择我而已,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请你尊重我,我们不要再见了。”
许见侧身离开,她没有选择回去,而是给司机打了电话。
车上的暖气开的很足,刚上车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整个人又活了过来,许见坐定,透过窗户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江昼心尖不免有些痛,她揉了下发烫的眼眶,将头偏了回来。
酒精让她勇敢也让她懦弱,她不敢去听江昼的解释,她怕那背后真的是背叛。
车上的暖气将她睫毛上的雪化成了水,混着温热的液体一起落在了衣袖上,她连忙抽了纸巾盖在眼皮上去遮挡深夜里破碎的情绪。
——
江昼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离开的方向,刚刚那几分钟的独处像是做梦一样,但围栏上的压痕,地上的车辙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仰头看着天空,雪花挂在了他的发丝上,睫毛上,寒风吹来,整张脸都变得麻木,那一道温热在此刻的存在感变得更加强烈。
第5章
房间内昏暗地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夜晚,整个房间只有紧紧窝在被子里的人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整个房间都安静到了极致,忽然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声音响起又结束,就这么来回了三次被窝里的人儿才认命般地接起,压着火气接起电话:“那位?”
那边的人讨好般地笑着,温和道:“见见啊,今天三十了,回不回来吃饭啊。”
许见还没睡醒的脑子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段话,她睁开一只眼看着有些刺眼的屏幕,上头写着‘许老头’,手指在屏幕上一滑,日期上标着‘除夕’两个大字,这才反应过来。
许见抬手开了灯,随意地撸了下长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啊,我给忘了,中午你们别等我了,我晚上回去。”
昨天晚上喝大了,那里还记得今天过年的事情,她只想睡到天昏地暗。
挂了电话许见窝在一旁的娃娃里,打开手机点了份饭才慢悠悠地去洗漱,她看着镜子里肿成猪头的脸微微一愣,随即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希望这是梦,可现实就是现实,她的脸生疼且真的肿成了猪头。
“啊————”许见扒着镜子看自己的脸,整个房间回荡的都是她的吼声,“还好今天不拍戏,不然我不得被骂成骰子。”
洗漱完之后许见冲了杯纯黑咖啡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刚刚到的蔬菜沙拉,电视里放着她自己演的电视剧来给这个空荡地房子增添点人气儿。
放在一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经纪人,许见一接通就笑嘻嘻地给她说祝福语:“王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啊。”
王冉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和她插科打诨,严肃道:“你在干嘛呢?”
许是听出了她的不对劲,许见也正经了不少:“吃饭呢,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又弹出一条信息,许见点进去,耳中钻进王冉的声音:“你自己看吧。”
是一个营销号的微博,标题写着‘新年快乐各位,说好的爆料这不就来了,以后不许说我雷声大雨点小了’,视频的开头用彩色的字体写着‘许见一月内与两个男人拍拖’,视频自动播放,先是跨年夜那天她和许佳文一起在饭店外等车,他给她围巾的画面,又切到了昨天晚上的画面,上面江昼揽着她的腰,在那个角度看就像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似的。
营销号的画外音解说着:“许见和许佳文打打闹闹,一起在暗处躲光,许佳文随即把自己的围巾让给她,两个人又上了一辆车,哥昨天又拍到,许见从酒吧出来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过了会儿许见又跑去湖边赏雪,男人在身后默默地守护着她,然后他们不知道是吵架了还是在避嫌,许见独自走了,没多大会儿男人也开车跟上,你们怎么看呢?”
许见看着视频太阳穴突突地跳,宿醉后的头痛在此刻更加剧烈,昨晚的记忆疯了似地涌了上来,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江昼看着她的车远去,许见的鼻头猛地一酸,愤愤地将视频点出去,手机丢到一旁,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西兰花。
“昨天晚上那个人是江总是不是?”
许见沉默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你和他认识?”
许见费劲地嚼着那颗西兰花,声音含糊不清:“大学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啊,”王冉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那就好,见见,我这边已经联系上江总了,你来公司一趟,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公关好嘛?”
一次性牵扯两个男人,实在是有些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