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向来丢三落四的,也不知道玉佩还在不在,白无垢心中暗叫不好,随即向霜满天投去求救的眼神。
不知什么时候,白无垢开始这般依赖霜满天,虽然霜满天严厉,又不苟言笑,会不正经地拿白无垢开玩笑,可在白无垢心里,早就认可并且无条件相信霜满天这个哥哥了。
霜满天没想到诸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想着也不过分,毕竟这玉是存在的,并且他早就将它给了白无垢,根本没领会到白无垢眼神里的含义,以为白无垢只是因为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紧张。
倒是花伶会意,不卑不亢地挺着小身板站了出来:“大家稍安勿躁,玉佩在我这里,我这就去取。可能要点时间,大家不妨先进行前面的环节,玉佩留在最后查看便是了。”
霜满天挑眉,他早就跟白无垢强调了N遍这玉是何等珍贵的东西,怎么现在,落到了柳源戏班这个白净面皮的小子手里?
白无垢如释重负,向花伶投去赞许的眼神,心念道,花花,爱死你了。
好巧不巧,这一幕恰好落在霜满天眼中,白无垢这含情脉脉一往情深的眼神,着实让他受到了惊吓。
莫非,自家弟弟是个断袖?
不行,就算是,他也得给他掰直了,不能让无垢自甘堕落误入歧途。
来不及多想,眼见着花伶离去,芈桑影立马朝身边的两个手下使了使眼色,霜满天见状,拉长脸,拨开人群紧随其后。
探子们当然是奔着花伶去的,白无垢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娃娃对大家而言本来就是脸生,公信力完全不够。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玉佩再出点事,白无垢是真的混不成了。
如此紧要关头,叶童舟怕花伶搞不定,本来也想随她而去,刚迈出两步,止住了步子,自嘲道,他这腿,这不是给白无垢拖后腿嘛。
第38章 戏子入画满临初19
典礼在郊外举行,距离柳源戏班还是有些路程的,花伶一刻也不敢耽搁,就近牵了匹也不知道是谁的白马,骑着就“哒哒”上路了。
芈桑影当然是不嫌事多,巴不得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好让白无垢不能继位,届时霜满天被赶鸭子上架,继位后也大约是个废物,自己好一家独大。如今有取玉佩这么好个契机,他还不得助二人“一臂之力”。
花伶先行一步,那二人随后,却抄了近道,直奔目的地柳源戏班的大宅院去了,霜满天也不管他们,看花伶在前面缩成一团蚂蚁大的点点,紧紧跟在她身后——花伶她一定知道东西在哪里,跟着她就能找到玉佩,至于那两个小毛贼,等找到了玉佩给无垢送过去后,再来收拾。
玉佩的确在柳源戏班里。花伶六岁时便同沈佳期定居临初,从未挪过窝,玉佩一直被花伶珍藏着。
戏班大院是属于那种老式的三层复合宅子,里面整齐有序地分布着二十几间屋子,花伶的房间在二楼最东侧。
推开了大门,只见戏班内桌椅东倒西歪,花草翻倒,钵瓮碎了遍地,整个屋内一片狼藉。
如此场面,花伶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天大家都去参加白无垢的继任交接仪式,图个热闹,也是替他壮壮胆,班里自然是没人看守,如此光景,莫非家里遭了贼?
已经有人提前光顾了,为的难道就是霜家的玉佩?
正走着,却看见前面的房间门敞着,花伶本想去瞧个究竟,屋内却跳出两个手执长刀的人,其中一个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威逼:“东西在哪里?交出来!”
花伶立刻会意,他们果然是冲着白无垢的玉佩来的!心想着,绝对不能给他们,却也害怕——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斗得过两个手持武器的壮汉?
花伶下意识地往后退,那二人见她不回答,一左一右紧握长刀,步步紧逼。
花伶退着退着就走上了平日大家用来练戏的一方高台,那高台是模仿戏台设计的,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
只顾着眼前人,哪里顾得上背后的路,花伶一脚踩空,从高台上坠了下去。
心中暗叫了声不好,却没像想象中一样结实地跌进冰冷的地面,花伶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侧颜绝美,有着细长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虽然是很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挥散不去的,依旧是浑身带着的那股子痞里痞气的气质。
正是霜满天。
霜满天搂着她的腰,借力打力,一步踏上二米多高的戏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毙了面前的两个歹人。等花伶回过神来,只看见那两人躺在地上血流如注,她甚至没看清霜满天是怎么出的手!
罢了,只听他用一种怒不可遏的语气说道:“谋害国君,其罪当诛。”
却又笑得如霁日春光,跟眼前的女孩子说:“你真轻,就像个娘们一样的。”
本是调侃,哪知花伶直接接话:“我本来就是小姑娘啊。”
话说出口,意识到不对,花伶突然愣住,为什么会告诉霜满天这些?大概因为他是白无垢的哥哥吧,和无垢一样,霜满天也能给她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有这样的哥哥,真好。一直守护着白无垢,一直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
“额,”霜满天也没想那么多,但听说她是个女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望了望自己搭在人家腰间的手,面露尴尬,随即将花伶稳稳地放在地上:“唐突了。”
却庆幸,还好无垢不是断袖。
转念想,难怪白无垢那个小鬼会死心塌地呆在沈佳期身边,原来是因为这个姑娘啊。
霜满天轻功了得,他时常会去市集,利用人山人海躲过芈氏的眼线。勾栏瓦子通常比肩接踵,霜满天也曾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白无垢,瞧见无垢如痴如醉地望着戏台,尔后看见戏台上的花伶,那模样俊俏玲珑,那声儿婉转动听,只当是演绎得太认真,却根本没想过,她竟然是一介女子。
花伶未过多计较,紧接着就去寻那玉佩,霜满天则跟随在她身后。
只见花伶钻进床底,翻了个身,淡定娴熟地从床板上抠下来一个小盒子。
既然是宝贝,当然得放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藏着。花伶一直很喜欢这块玉佩,所以藏在了床背面的一个机关匣子里,那两个贼不把床翻过来看,自然是找不到。
“有心了。”霜满天打开匣子,见玉佩平静地躺在里面,跟花伶道了声谢。
花伶也不跟他客套,反而说了实话:“有心倒是谈不上,只是当初看明白这是个宝贝,喜欢得要紧。”
当初是当初,现在自然是不一样了,再喜欢这玉佩,它也是白无垢的东西,况且还是证明身份的重要信物,花伶当然不能据为己有。
确认东西无误后,花伶这才想起来白无垢还等着她,猛地拍了下脑袋:“糟了,是不是耽误时辰了。”
都怪刚才那两个人,让她分了心!都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无垢那边进展如何。
有爹娘他们和柳源戏班在,霜满天倒是不慌,大家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定能镇得住场子,只听他不急不慢地说道:“嗯,走吧。”
于是二人快马加鞭往回赶。
就任大典一套流程走完不过个把时辰,而取信物的花伶迟迟没有回。
台下有诸多的人看着白无垢:各大世家贵胄、普通百姓,他们既是这场仪式见证者,也是监督者,更重要的是,还有芈家人也化身吃瓜群众。沈佳期暗暗捏了拳头,白无垢的路不好走啊。
等了约莫十分钟,却依旧没有看到花伶回来,台下的人有些已经坐不住,开始躁动起来。
沈佳期“腾”地从位上站了起来,不行,他要给白无垢争取时间,想罢便走上高台。
“沈某有幸,在临初有个戏班,班里有二三十人,寻日里靠卖弄脸面和嗓子为生,也有些个能拿得出手的角儿,今日为庆祝新帝就位,普天同乐,沈某愿意带领着戏班一同图个乐呵劲儿,唱曲儿给大家解解乏。”
白无垢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沈佳期,他没想过沈佳期会帮他,还是以这种方式,把交接大典办成宫廷盛宴,这在耿安国还是头回!
沈佳期的身后,是柳源戏班的师兄们,大家纷纷起立,用一种坚毅的目光望向白无垢,以表示自己的支持。
白无垢在心底默默地道着感激,此时间二十多号人已经陆续走上高台。
没有装扮,没有锣鼓,只有清唱,却胜过白无垢以往听过的任何一场戏。
一曲还未罢,却见花伶归来,她勒了马,一路小跑到白无垢面前,拎着那枚玉佩的绳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取、取来了。”
紧随着花伶身后的是气定神闲的霜满天。
立马有专门负责宫中监印的人前去辨认,不错,这的确是三块玉佩中霜家的那枚。有玉佩为证,芈家人再没有过多地为难,白无垢本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想着赶快逃离这种大场面,却见霜满天走上高台。
“诸位,霜某不才,一介武夫,不能担起的重任,这个人——白无垢扛起了。他是我的亲弟弟霜满地,因为多年前一些原因,机缘巧合改了名字,今日才得以恢复真实身份,各方面还多有不足,希望大家多多帮助他,宫中臣子们多多辅佐他,当然我也会尽好我作为将军的义务,替他守好这片河山。”
霜满天虽然脾气不好,但作为大将军打了无数场胜仗,在耿安国还是颇有威望的,一席话说得周围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霜凝芳和白溟祉的孩子们为什么姓霜?因为霜家子嗣稀薄,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只有一个女儿了。若孩子按传统随父亲姓,霜家便不存于这世间了,于是霜凝芳和白溟祉就约定,无论以后有多少个孩子,皆轮姓,这样霜白两家同存,应了当初联姻的初衷。
一时间,这场继任大典无疑在耿安国引起了热议。首先,这白无垢何许人也,大家根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以往要是哪家公子继位,必先轰轰烈烈地打响名声,反倒显得此人低调;其次,这大典多了验玉佩这个环节,比以往热闹了许多;再者,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有个叫柳源的戏班子,居然登台献唱消磨时间。诸多头一回,可不稀罕嘛。
继位大典散场,礼部还有各种程序要走,非要带着白无垢回宫,白无垢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回戏班,跟花伶告别,又把玉佩给了她。
看着花伶不明所以的表情,白无垢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师姐,你等着我,你十六岁那天我定回来娶你。”
也未等花伶回答,白无垢就跑远了,他怕停留太久会难过,会越来越不舍得离开花伶,但是,他还有属于自己的事要去做。
白无垢早就过了娶妻的年纪,却一直没有成亲,还不是在等花伶嘛。
花伶年方十五,明年七月初九才十六岁,按耿安例律,女子满十六方可成亲。
一生一人,一心一人。
在回宫的轿子里,白无垢端坐着,思绪却一直在脑海盘旋。
师姐,你等着我,你十六岁那天我定回来娶你。
到时候,我们生两个娃娃,一个姓霜,一个姓白,这玉,就是给他们的传承。
师姐,我等着你长大,也请你等着我,等着我学会做好一名国君,为百姓谋福祉,为天下安太平。
师姐,到时候我会娶你,给你全耿安最豪华的婚礼,让你做耿安的皇后,风风光光的。
师姐,你等着我,等我成了一代明君,为后世所景仰,也给你落一个贤后的名头。
师姐,我会还你一个光明磊落,让世人知道,就算是女子,也能不必遮掩,大大方方登上戏台。
师姐,以后看不见你的日子里,你常入我梦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两姐妹时间线隔了近半年,理论上(之所以是理论上,因为他们都不是官配啊)的婚期只隔了两个月,一个是九月初九,一个是七月初九。
第39章 戏子入画满临初20
白无垢前脚带着霜满天刚走,赵亮就驾着一辆马车直奔柳源戏班而来,刚才霜满天托人告诉他,这里有“尾巴”,要他处理干净利落。
院里的高台上躺了两具尸体,都是芈氏的人,两人皆为一刀毙命,死状并不恐怖,只是他们身下的血迹铺陈开来,俨然已经快干枯。
赵亮手不抖眼不眨地把尸体背进马车里安置好,转而却看见了墙角里躲着偷偷瞧他又抖若筛糠的姜瑾旭,愣住,如此可怖的情景怕是吓到了孩子?于是又打了几大桶水,把戏台刷洗得干干净净,还把随身带的吃食给了瑾旭,又安慰他:“别怕,他们都是坏人,罪有应得。”
事了,随即绝尘而去,好像柳源戏班里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铁岭山北侧林木幽深,豺狼虎豹数不胜数,鲜少有人迹,正是杀人埋骨、荒野抛尸的绝佳地点。
倒是芈桑影,听说自己早上派去的两个人失了踪,又派了寥寥数人前往各处去寻,皆无功而返,心道他二人必定是出了事,自然而然把这笔债算到白无垢头上。
长渝之战,芈桑影的确有参与,他暗地里勾结日辄国,挑起对炎灸的战争,偷偷掳走霜满地,想借他国的名义,以霜满地为饵,除掉霜满天。霜满天虽然上了当,却也只是受了重伤,还顺便救走了霜满地。
日辄国以练就各式稀奇古怪的毒药著称,芈桑影想来还是当初给霜满地喂的药毒性浅了,让他今日还能蹦达在继位大典上。
霜满天战力爆表,当年就把炎灸打得心服口服,直退二十里地,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炎灸,如今还有别的国家蠢蠢欲动……
现而今霜白两家目无他芈家,一言不合就对他的人下狠手,芈桑影为此恨得牙痒痒,心念这梁子算是越结越大,总有一天,他会一五一十地悉数把他们两家欠他的讨要回来。
芈桑影唯恐天下不乱,大不了,让当年长渝之战的场景再现一遍就是了。
白无垢和霜满天骑马走在入宫的路上,身后跟了一长队排列整齐的人马。
白无垢想着花伶的事,心事重重,他这一去,也许要很久,他虽然把话放在那里了,但是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变故。师姐等得太久,到时候会不会爱上别人,不要他了?
见白无垢满脸愁容,霜满天调侃他:“以后,是该叫你无垢,还是满地呢?”
“当然是无垢啊!”白无垢几乎是不假思索道。
“满地”这个名字多难听,哪有“满天”来得有诗意。月落乌啼霜满天,要是换成“月落乌啼霜满地”,一下子就变了意境,满天繁星,满天流萤,这要是换成满地,他只能想到满地狼藉?
爹和娘到底是偏心,给哥哥起了个那么好听的名字,结果他作为弟弟,名字就如此草率,一个“天”对“地”就完事。
看着白无垢愤懑不平的小眼神,霜满天把他的头摸成鸡窝,笑得爽朗:“好啦好啦,别纠结啦,无垢就无垢。”
白无垢打掉他的手,嘟着嘴巴,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二十几岁的大孩子啦,霜满天还动不动摸他的头,把他当做小孩子哄着。